兔子的奔跑 月的清辉洒遍旷野,无垠的旷野上,我赤足奔跑着…… 沿途留下的斑驳的红点象梅花一样惨然开放,那是我血肉模糊的双足在大地上 烙下的痕迹,我已筋疲力尽,可我的爱人——我的公主,你还在我的视线之外,你 被囚禁在遥远的天边…… 我的一生都在奔跑。 年少时候的我有着一颗狂野的心,那时候,张扬骄傲的我无时无刻不在体验追 逐的乐趣,我用快于同类几倍的速度获取更多的食物,积累着财富,我在一次又一 次的比赛中把对手远远地抛在身后,我站在荣耀的贵冠之颠。我敏捷矫健的身姿牵 动着异性爱慕的眼光,可当她们媚态十足地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却客气而疏远。 年少的我,是那样骄傲不凡! 我也有过所谓“失败”的记录,就是那一次,和乌龟的比赛中。我因之被冠为 “骄兵必败”的典型。可有谁去关心过比赛的真实内幕呢。那是一个策划已久的圈 套。忌贤忌能的裁判在比赛就要开始的时候,突然宣布一条新的规则——获胜者背 上要永远贴上“乌龟王八蛋”的字样!我要赢了,我将背负 “乌龟王八蛋”的名 声终老,我要输了,乌龟反正本来就是货真价实的“乌龟王八蛋”他根本无所谓。 在这样的赛事中,我除了睡觉还能够做什么?当如潮的掌声、如雨的鲜花撒向那只 胜利的龟的时候,他激动得翻过身来四脚朝天欢舞不已。可怜的,可曾明白,你只 是充当了这场阴谋中的一件道具而已。而我的周围,竟是这样冷清,我先前的那些 追随者、崇拜者都跑向了乌龟,去拥抱他。在这一刻,我突然明白,名利如浮云, 而偶像不过是某些人处心积虑推出的魁儡罢了。我的心,突然出现一种大空虚。 我变得玩世不恭。我开始厌倦比赛,开始对诱惑我的异性来者不拒。她们都不 会给我永久,她们也不曾真正懂过我的心,在有新的乌龟类的偶像推出的时候,她 们旋即会离开我投入新的怀抱。而我,也只是藉着她们获取片刻的欢愉,填补我空 荡荡的心。我拿她们也当猎物一样来追逐,在俘获了她们的芳心、在她们媚眼如丝 乖巧地躺在我的怀中的时候,我却突然满足而厌倦,我必须开始下一次追逐,在新 的胜利中得到短暂的满足……就这样,在追逐中获猎,在获猎中新鲜,在新鲜中满 足,在满足中厌倦,在厌倦中丢弃,在丢弃中重新追逐,我透支着我的精力在这个 怪圈中游荡,无怪乎,人类把我作为“花花公子”的标记。 直到她的出现…… 可曾见过宝石一样剔透的眼?她有。可曾见过月眠冰华后那瘦削娇俏悄然无声 的剪剪身影?她是。可曾听过冰雪聪明、温柔如水、暖暖如火的心的跳动? 就在她的胸膛里,如一朵洁白的莲花,静静开放。 在我骄傲、在我沉沦的时候,她一直用那双清澈、哀怨、怜惜的眼光注视着我 的一举一动,她早就开始读我心里写的故事。而我浑然不觉。 在一个新月如钩的夜晚,我烂醉如泥,昏倒在回巢的路上。当我醒来,面对的 就是她的双眼,她那怜恤的眸子里有我桀傲不逊却又寂寞无比的影子,我被震撼, 这震撼加剧了我的头痛,我重又昏昏然。我头痛欲裂,她轻柔地为我按摩;我的躯 体在夜晚的风中瑟瑟颤抖,她柔和地梳理我零乱的毛发;我渴得如火在咽,她几次 跑到远处的泉眼里捧来清凉的水,滋润我冒烟的喉咙…… 我美丽的公主,慈悲的天使,你是上苍给我的恩赐,是我用8000年修来的福份! 因你,我开始善待自己;因为,我善待自己,才能够善待你,给你欢乐、幸福。你 的宽和让我的心感到无比地塌实,你的娴静褪去了我身上躁动不安的因子,你的柔 弱又激起我终我一生来保护你的勇气。 可你给予我的竟然远过于我所给你的。我汗颜。 在一次出外寻找食物的归途中,我意外地踩到了猎人设放的夹子。那是我最惊 险的一次奔跑,猎人的子弹就在我身后呼啸。求生的本能和想要重新见到你的渴望 交织着,使我获得前所未有的灵敏和机智。我终于摆脱了猎人的追捕。 当我血迹斑斑地跑回到你的面前时,我晕倒了,我的怀里还有我不忍丢弃的你 喜爱的食物。那一次,我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当我睁开眼的时候,看到你疲倦地 绻缩在我的榻下,而你的足上竟也伤痕累累。原来,在我昏睡的几天里,你是用你 自己体内的血维持着我失血的身体所必须的营养!我爱!我要用我的一生来补偿你! 然而,执子之手,与子携老,竟是一种奢望。 在一个黎明,我醒来,身边没有了你。 我跑到外面,只有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静悄悄地照在树丛间。 我大喊你的名字,耳边只有山谷空荡荡的回声。 我寻遍森林,不见你的身影。 我疲惫地回巢。看到你留在墙上的话——原来,你是月宫的玉兔!天神把你虏 回了天廷。你说,和我在一起的日子,是你最最快乐的时光;你说,在我的躯体内 已经流淌着你的血你从此与我相依相伴尽管我们天各一方;你说,广寒宫寂寞清冷 里,想想我的微笑你会感觉心头暖暖…… 就这样,一场梦一样逝去了吗? 可我无法把这作为一场梦境。无边的黑夜里,漫长的白昼中,你的眼神,你的 微笑,你对我的好,无时无刻不把我缠绕;这屋里,这林间,这山道,无处不在有 你芬芳的气息。我的巢零乱了,没有了你悉心的整理;我的饮食无规则了,没有了 你适时的提醒;我的夜晚重回无尽的黑暗,没有了你星星一样明澈的眼睛……我的 心不再空荡荡,记忆把它填得很满很满,总是想起你的好,挥之不散,甜入心肺, 之后却是痛入骨髓! 在时间的无涯中,远隔银河的牛郎、织女还有每年一次的鹊桥相会,而我,只 能够在这清冷的夜里,望着月华,想象你的影子,你被囚禁在广寒宫里的忧怨的神 情…… 你我的重逢,竟然真的遥遥无期?我不相信!我不甘心! 我要进行我最后一次奔跑。跑过山野,跑过河川,跑过白昼,跑过暗夜,日复 一日,年复一年,我要到那天边,就在月华升起的刹那,我用我永恒的奔跑换取与 你相逢的瞬间……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