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走过夏日街 作者:许门 艾琳去了新加坡之后E-mail成了我们交流的唯一方法。每周星期五的晚上我 会定期坐到网吧里去查收一个星期以来艾琳堆积起来的情感。 “嗨,佳佳,宝贝儿,下周六船山广场上将有娱乐频道主持人与观众的见面 会,能陪我去看看吗?” 我不由得一阵心惊肉跳,“宝贝儿”几个字可是从来没有人叫过我的,艾琳 每每把手臂缠上我的脖子的时候都是嗲嗲地叫上一声宋美龄对蒋介石的称呼“大 令”。邮件的落款是“菲菲”,很洋气的一个女孩的名字。 在确定这是一封发错了的电子邮件之后,我给叫菲菲的女孩发了以下的回复: “嗨,菲菲,我不是你的佳佳。然而能让我知道你是谁吗,或许我也能陪你去船 山广场?” 菲菲很快又来了信,我们就“佳佳”究竟是男的还是女的争论了好久。最后 她斩钉截铁地说佳佳是她的闺中密友,如果我再做那些下流的猜想就只好不理我 了。我只有妥协。 随着夏天的日益燥热,艾琳的信件也逐渐被菲菲的挤到垃圾箱里去了。菲菲 每天都能从网络上拷贝一些很有意思的贴子发到我的信箱里来,这迫使我从原来 的每周一次改为每天晚上都坐到电脑前来。后来我们开始用QQ聊天,她的名字则 变成了“月儿倦了”。 “你经常登录一些论坛吗,也自己写些贴子?” “是呀,常写的。不过我在论坛里用的是另外一个名字,叫”柳絮儿“。” “为什么呢?” “有人不许我晾晒文采。” 什么意思?我刚想追问,“月儿倦了”的头像却一闪,退隐到灰色的头像群 里去了。 一种重重的失落感袭上心头,我百无聊赖地用鼠标在“我的好友”栏里扫来 扫去,每扫过一个头像便会次生出一个小方框,引导上网者去打开该用户的其它 详细资料。 我突然发现一个秘密:“月儿倦了”头像次生出来的小方框里有一个摄像头 的符号,长期上网的经验告诉我她并没有下线,只是隐身了,如果真下线了那个 符号也会随之消失。 “嗨,菲菲,我知道你没有下线。为什么躲着我呢?你的电脑上装了可视聊 天设备吗?” “哦,那是我用来摄像的。我每天都会给自己拍一些照片。” “你一定很漂亮的,能发一张照片给我吗,让我一睹你的芳容?” “你怎么知道我很漂亮?” “你自己告诉我的呀!上次你说到百信图书城买了一本画眉的书,我说你画 了眉毛一定很漂亮的,这下可把你逗乐了,你说”画眉“是书作者的名字,末了 又说你不画眉毛也够漂亮的了。忘了吗?” “哦,你还记得这么清楚呀。不过我是不会给你发照片的。” “为什么呢?” “你在网吧,别人会看到的。说不定你那儿有人认得我的,要是他们知道我 给陌生男人送照片多不好呀!” “不会的,我保证不给其它任何人看到!” “那你就接一张吧!” 很快我的电脑屏幕上就出现了一个方框,我楞了一下,点击了“文件接收”, 再按照提示一步步操作下去,然而捣鼓了半天,最后屏幕上出现了一大片文件名, 一个也打不开。 “看到了吗?” “没有,打不开。” “怎么了?你按照提示操作下去呀!” “是呀,可现在我的屏幕上出现了一大片文件名,一个也打不开!” “哦,我说呢,你搞错了,不是那样的!你好笨吔,接个文件都不会!” “如果我不笨呢?” “至少你在电脑方面比较笨!” “也许吧。可是我没有学过电脑。” “我也没有专门学过呀,不过别人一教我就会!” “那你也教教我吧!” “你有电话吗?我打给你!” “有,13055050102.” 我的电脑屏幕上再次出现一个了一个方框,然后她的电话来了。 “喂,你好!我又发过去了。你怎么不接呀?” “哦,我看看,在这儿!” “好了,这下通了。再点”把文件保存在磁盘上“!” “好的。” “看到了一个大眼睛了吗?那是接收器,打开就是了!” “没有呀,我找不到。” “哎呀,你真的好笨吔!” “也许吧!” 我叹了口气,然后对她说谢谢。 “这怪不了我啰!” “也许你可以发到我电子信箱里去!”我突然灵机一动。 “真啰嗦,太麻烦了。” “不好意思了!” “我试试吧。” 过了一会儿她提示我已经发到信箱里来了。我打开邮箱一看,一共三个附件, 下载出来后我立即被惊呆了。 照片中的女孩全都穿着淡雅的秋装,脸上泛着微微的妃红,用眼睛在笑。 “你真的好漂亮吔!” “一般般吧。” “怎么这么谦虚了?” “不好意思呀。” “你周围的人是怎么评价你的?” “男人们都说我好漂亮,熟人斜着眼睛偷偷地瞟我,生人则肆无忌惮,弄得 我好难为情的!” “女人呢?” “她们更在乎我的能干。许多人都吃过我做的菜,夸我做得非常的精彩!” 真有这样的女孩吗?为什么在虚幻的网络中出现?最后我认定既然是在虚幻 中出现的,那就一定是真实的。和花瓶一样的艾琳比起来这个女孩实在优秀多了, 想到这里我不觉心旌摇荡起来。 “可以知道你是在哪儿工作吗?” “这很重要吗?我在一家宾馆,原来是总机,现在单位改制,可能岗位要调 整,已经没在总机了。” “你是哪家宾馆?” “这能告诉你吗?如果告诉你你不轻易就找到我了?对了,你的手机上有我 的电话,一定不要打电话找我,任何时候都不能打!” 是呀,我实在找不出要知道她在哪儿的理由。 接着她下线了,没有说再见。 打那以后我很少遇见她,即使我天天都守候在网络上。艾琳的信件又逐渐堆 积起来了,把菲菲的压到了“收件箱”的最底层。我悄悄地把装载有菲菲照片的 那封信件转移到存档箱,每天晚上在百无聊赖之际将她的容颜如数家珍般地一遍 遍浏览。 兔子终于也有撞着愚人埋设的树桩上的时候,“月儿倦了”的头像在一个浩 月当空的晚上再次出彩。 “好久没见你了。”我说。 “是呀,最近忙搞职称评审材料。你呢,天天泡网吧?” “是呀。” “你没有女朋友吗?” “嗯。” “为什么不找一个呢?” “没钱。” “那你最好不要泡了,如果你老是泡在网上你将会什么也得不到。” “可是我得到了你三张照片。” “那算什么呀?” “我想我是爱上你了。” 沉默。我像一个傻子一样盯着屏幕上那个女人味十足的头像。最后它终于晃 动起来。 “老虎回来了,我要下了,再见!” 从此以后我常常煞有介事地坐在惊鸿酒吧的玻璃窗前,午后的阳光温柔地洒 在那一杯冰凉的咖啡之上。我幻想着能看到从对面的雅园宾馆里走出一个叫菲菲 的女孩。只有这个全城最高档的宾馆才配栖息这么好的女孩,我想。 然而“月儿倦了”会在有月亮的晚上再次升起,我的目光却从没有在雅园宾 馆门口的人流中找到和照片相匹配的那个女孩。 “你好!”我重新回到了网络上。我相信我有足够的时间来揣摩这个长长的 夏季。 “你好。这阵子怎么没有见着你呀?” “我常常坐在一个酒吧里喝着下午茶,然后被重重的失落感打入冷却的午夜。 那个时候再上来的话看到QQ上就全都是一些了无生气的灰色头像了。” “哦,你不要这么低落呀。最近王蒙的《王蒙自述·我的人生哲学》卖得很 火呢,为什么不做一次明朗的航行?” “我想我先得找准航向。” “是吗?那我多心了。今天上午我去了船山广场,见到了那个普通话很不标 准的男主持人潘絮。” “嗯?你不是上个月就说有见面会,怎么今天才去呢?” “哦,推迟了。上个月因为抗洪,他们又是忙慰问演出又是忙着做节目。” “那今天的场面一定很热闹?” “是呀,许多女孩子争相抱着潘絮的脸庞吻。” “那潘絮的脸上一定印满了口红。” “然而潘絮终于走了。过眼云烟。” “你喜欢潘絮吗?” “不喜欢。我喜欢的窦鹏没有来,我好失望吔!” “是吗?”我的眼珠突然狡诈地一转,立即在屏幕上打下下面一串字,发了 过去: “窦鹏明天黄昏会在”夜玫瑰“钢琴酒吧前演唱他最拿手的《情深缘浅》。” “哦,”夜玫瑰“,我知道了,明天开业,《鸿城晚报》上有整版的宣传广 告呢!不过窦鹏真会去吗?” “会的!” “嘘我不能和你说话了。拜拜!” 她的头像果真又如一轮月儿沉了下去。但这次我没有任何遗憾。夜了,睡了, 这城市里装载着我沉甸甸的梦想。或许还有她的。 我像一个早已使好圈套的猎人悄悄来到“夜玫瑰”的对面。那对面空空荡荡, 除了一个女孩仰起漂亮的脖子在四下里顾盼。我睁大了眼睛,发现一张和照片上 极端吻合的脸。很显然,那就是菲菲,或者叫柳絮儿、月儿倦了。按奈不住内心 的喜悦,我悄悄地走了过去。 正在这时候我的手机响了,艾琳已经悄然回到鸿城,说是要给我一个惊喜。 我茫然挂断电话,抬眼就看到从酒吧旁边的烟摊边走过一个高大威猛的男人,一 个小孩骑坐在他的肩上。那男人挽起叫菲菲的女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