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每次,寒听着心就会一软 也不知怎么搞的,翔老是输,老是洗牌。过了一会儿,寒没了兴致,因此把牌搁在 一边,开始安静地喝茶吃点心。寒的花茶由一盏酒精灯一直烧着,喝到嘴里甜甜的烫烫 的,从嘴里热到心里,再摸摸自己的脸颊,也早已像茶壶里的玫瑰一样滚烫。翔不断地 替寒倒茶,续水。好几次,翔把水壶里的水泼到外面,嘴里就一叠声地说“该死”。寒 看着他笨拙的样子暗暗发笑。 “喝茶打牌也不是第一次,就是在你面前这么笨手笨脚的。”翔自嘲地说。 “我又不是河东狮,需要这么胆战心惊么?”寒微笑地看着翔。“你是我的克星啊。” 翔的手臂抬了抬,意欲要碰寒的样子。寒连忙侧了一下头。“躲什么?”翔问。“不躲 什么。”寒低着头看着茶杯里那变成了粉红色的花茶。 沉默。 “他在家吗?”翔打破了这暖融融的宁静。 寒抬起头叹了一口气,“老时间,又出去了,说是去打麻将。” “那儿子呢?” “儿子完成作业洗完澡窝在被子里看电视。我让他九点半后自己先睡。” “我女儿也一个人在家,也写完作业在看电视。反正明天双休日,让她去。”翔的 眼神里有一种说不清的水雾。那水雾逐渐弥漫开来,变成一声叹息。“不说这些了。说 我们自己。”翔振作了一下精神。“真的,和我一起,你觉得快乐吗?” 寒微微点头。是的,她快乐。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控制不住自己,我只能向你坦白一切。我想再不坦白,我怕真 的连最后的机会也没有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寒又一次点头表示明白。是的,她明白。 “可是,我们不是无所顾忌的,我们确实都有自己的家庭。”翔对寒又好像在对他 自己说着,“家庭,那是一份责任,我跟你在网上说过的。” 是的,和翔在网络上探讨过家庭责任和个人感情的问题。当时他说他自己是一个很 有责任感的男人,但是他同样需要一份感情,而这份感情,在他妻子那里已经无从找寻。 他想找个人倾吐。他找到了寒,翔希望彼此寂寞的时候可以有个人聊聊。 “理智和情感。”寒说,对翔,也是对她自己。“理智,就是为别人活着,为道德 伦理活着;而情感,是为自己活着,为自己可怜的一点企求活着。”寒忽然觉得自己非 常悲哀。翔也是。他们一直在为理智活着,即便知道正在自缚于一围厚茧之中,他们还 是无奈地劳作着,一丝一丝地吐着、吐着……他们空有想飞翔的翅膀,却不知道往哪里 飞,什么时候能飞,怎样飞。 “我们怎么了?”翔突然轻拍了一下寒的肩膀,笑着说,“喝茶,喝茶,不提这些 事情。” “我看,要是有酒,你一定又要不醉不归了!”寒也笑起来。 “不对,我从来没醉过。真的,不骗你!” “千杯不醉?” “万杯也不醉!” “海量?” “海量!!” “以前你下班了怎么回家的?”翔问,“我知道你有时候会工作到很晚。” 寒想了一下,“一般能搭上蓉的车,”蓉是寒的同事兼朋友,开着一辆红色的雪芙 莱,只是蓉偶尔会被约去晚餐,那时候,寒就等在公车路过的地方。 “哦,那以后下班就不一定非要乘她的车了。”翔说。寒问为什么。“以后也可以 乘我的车回家。” “这样方便么?不怕别人说么?”寒知道翔的胆子并不大。 “是顺路,应该没人说。顺便我们也好聊聊。” 于是,碰到寒需要乘翔的车回家,他们就会互相发个消息。那些天,寒下班就变得 非常准时,因为翔的车会在那个时间等候着。看到寒下楼走过去,翔通常会亮两下尾灯 表示迎接。 寒不敢坐在副驾座上,因为老觉得这样和翔近距离的接触不妥。 寒坐在后排,翔的后面。中间反光镜里,寒能看到翔,翔也能看到寒。遇上红绿灯 或拐弯,寒就不和翔聊什么,怕分了他的心出什么事情。 总是很快到了寒该下车的时间。“开心点!”翔一直会在她踏出车门的时候嘱咐寒, 每次,寒听着心就会一软。 可寒进了家门就开心不起来。 家冷冷清清的,伟又没做晚饭,而儿子还在学校。寒不知道怎么办。在娘家,寒偶 尔还做做家事,可自从嫁了人,便被伟呵护得什么也不问津了。十年,好像一场幸福的 美梦,被寒自己从小潜伏着的追求扯灭了。是不是男人更喜欢看见自己的女人埋没在安 分守己里?是不是男人都可以自己成天在外面喝酒取乐而女人必须在家里带孩子守望丈 夫?寒的思想在孤独里游弋着。寒问自己:爱上网络究竟是出于自己对外界的贪婪,还 是唤醒了我灵魂深处的某些渴望?是的,网络给了寒无限的精彩,也打破了十年的平静。 究竟怎样的生活更值得追求,寒为此迷惑着。“后悔么?”寒深深地问自己。“不,我 不后悔!现在的我才是真正的我,有性格,有追求,我得到了我要的,我实现了小时候 的梦,我成了文字的主人!” 所有的经历,不管痛苦还是快乐,都是寒人生里不可或缺的财富,为了它们,寒做 什么都值得! “叮咚……” 熟悉的门铃声响起来,儿子放学了。想到儿子,寒的心快乐起来。 儿子是寒和伟当初爱情的结晶,不仅外貌上集合了他们的优点,同时也秉承了寒顽 强的性格。寒开门迎接着这个小小男子汉,真想像他小时候那样把他抱起来,可是他现 在长大了,懂事了。“妈妈。”儿子亲切地叫着寒。寒的眼泪不知道怎么一下浮泛起来。 寒觉得自己对不住儿子。 “怎么了?妈妈,为什么哭?”儿子一边放下沉重的书包一边扯着寒的肩膀。 “没有,孩子。”寒忍住突如其来的哭泣,“儿子,我们上外面吃晚饭去。” “嗯。爸爸又没有回来吗?”儿子看看黑洞洞冷清清的家问道。 “是,没有。所以我们要上外面吃饭。” 走出家门,迎着凉爽的风,寒松了一口气。 “儿子,喜欢去哪家吃?吃什么?” “我想吃火锅。”儿子也显然高兴起来。寒说吃火锅时间太长,还要写作业呢。儿 子说那就去芊芊水煮鱼。 “芊芊水煮鱼”是一道菜的名字,也是一家小型餐饮店的招牌,“芊芊”是这家店 老板娘的小名。透过玻璃门面往店里望去,寒和儿子发现里面人已经很多。这家餐饮点 的水煮鱼做得不错,常常吸引回头客前来就餐。服务员引领他们往里间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