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木远行记 作者:阿瘦 木木是棵小树,但这并不影响她自由奔放的思想。她像林间跳跃的小兔一样 快乐,像河间奔流的小溪一样畅快,不过,她有一个小小的遗憾,那就是她从小 到大只是生长在林间,从未到过外面。尤其是那令人遐想的城市,那么多传说轶 闻总是令她牵肠挂肚,使她在夜晚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她真的很想出去看看。 在那个阳光明媚的天气里,林间的风吹拂着木木,枝叶迎风摇曳,叽叽喳喳 的小鸟轻落在她肩上喁喁私语,一切安静又详和,可是生活却突然发生了重大的 改变。 一群人扛来了各式各样的机器,开始锯树。一棵一棵的树倒下了,发出轰隆 隆的声音。一个年青帅气的小伙子盯着木木走过来,上下仔细打量着她,手指轻 触树杆自语说,这树虽然小了点,但身材修长,挺拔有力,是棵难得的好材料。 小伙子转头问他的领导,头儿,这儿还有棵小树也不错,要不要伐倒? 伐! 小伙子叫林,是个伐木工人。在他的头脑里,他既喜欢生命力旺盛的树木, 而他的工作又偏偏要他来砍掉他们结束他们的生命。也许如人们所说,生命是个 矛盾体,你想得和做得绝不一样。 木木没有害怕,安静的接受着这一切的变化。她睁大眼睛好奇地盯着这个崭 新的世界,原来在这个声音噪杂车水马龙的地方就是她一直梦想来到的城市了。 她和许多木头被卸在一个家俱厂,但很奇怪这里也有很多树而且不乏粗壮的树, 却一个个生长良好没有砍伐过的痕迹,而且个个穿着漂亮的白裤子。 在木木旁边长有一棵高大茁壮枝叶茂盛的树,她悄悄地打量着他,小声说, 你好,我是新来的。 旁边一棵杨柳细腰的漂亮树扫了木木一眼,鼻子一哼说,乡下妹,也配和我 们的王子——森说话?! 木木愣了一下,待要反唇相击,森说话了,柳儿,人家毕竟是新来的小妹妹 嘛,你也别太小气了。柳儿嘴一撅,不高兴了。森开始嬉皮笑脸的哄她开心,顾 不上搭讪木木。 你们的衣服真好看,像冬天里的雪一样白,围在腰间真好看。木木恭维着他 们。 那是!你们那没有吧?柳儿扬着脖子,声音很大地说。木木摇摇头。 木木爱上了这里,非常羡慕他们的漂亮衣服,他们谈论的话题她都不听懂很 好奇,而且最主要的是,她也和其他树一样,喜欢上了英俊帅气的森。他的话总 是这么俏皮逗人开心,和林间木讷少言的树一点也不一样。 木木每天都看到和她在一起的木材被选走,出来时却变成了漂亮的家具,装 上卡车运走,身边的木材越来越少,只有她依然无人问津。 这些天,城里的树都带着蔑视的神情根本不和她说话,仿佛她身上有跳蚤一 样。森对木木也不屑一顾,一味的只会逗那几棵漂亮树开心。木木有些心灰意冷 了,她好寂寞啊,她想,在这里无聊的呆着还不如做成家具被运走呢。 过了几天,林又来了,他一眼看到了披满了灰尘的木木。他对正在选木材的 老师傅说,这可是块好木材,质地细密坚实,您选这块吧?老师傅瞅了一眼木木 说,不行啊,细了点。林继续怂恿说,要不您给我打个小饭桌吧,我非常喜欢这 块木头。 老师傅笑道,这块木头小了点,还不如旁边那棵树粗呢。林看了看指着森说, 这树谁敢动啊?城里的树比我们村里的粮食还贵重,现在都在讲环保,爱护树木, 听说谁砍了城里的一棵树,会被罚个万儿八千的。 老师傅大笑起来,说道,那是啊。这人就和树一样,分为三六九等,我们这 些真正干活的人就和这森林里的树一样可以任人随意砍伐,而那些好吃懒做作威 作福的人们就和这城里的树一样,一无用处却高贵不可侵犯。你看看,就这样还 娇气爱生病,每年都要在树上抹上石灰水防虫子才行,可是那林间的树木又有谁 给抹过?不照样活得好好的吗? 木木听了,心想原来如此,她不再羡慕城里树们醉生梦死的生活了,对那条 城里树必穿的雪白的衣服也产生了深深的厌恶感,他们非常孱弱。有一天,木木 实在忍受不了再听森他们轻佻的打情骂巧的话了,突然忍不住对森说,难道你们 一辈子就是要当树吗?森说,是啊,我们的使命就是好好生长就可以了。木木又 问,成不了材没有价值也不遗憾?森大笑起来,真是怪话。这么多美女相绕左右, 每天风花雪月,我们一直过着这样惬意舒服的生活,怎么会有遗憾呢?柳儿大声 尖笑起来,旁边的树也嘲笑起木木的奇怪问题。 终于,林又来家具厂送木材,这回他没有犹豫,他扛起木木走进家具厂,对 那个老师傅说,我是真看上了这块木材,帮帮忙给做个小饭桌,我先给你一百元 钱。老师傅说,你还真喜欢它啊,那算了,咱们穷帮穷,我只收木材费不收加工 费了。 木木被送到切割台上,切成一片片,然后刨光,钉好,刷漆。她感受到生命 在分离,合并,重塑。当她再次出来时,完全变了模样,变成了一个漂亮的小饭 桌。林高兴极了,不停地抚摸着木木。 木木从一块木头,变以了饭桌。离开了土壤,生命仍然在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