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义之财 鲁半半听见他轻轻唤了声:“Dorothy ?” 她的心情同他的眼神一般复杂。原来,名叫Dorothy 的女子,不是方的,不是 扁的,而是香香的,美美的,让人一眼就失了魂的。 Dorothy 迎着他们走来,擦着地皮带起一阵凉风儿。“嗨,Vincent !最近还 好吗?” 他笑得很淡,“承蒙挂怀,很好。” Dorothy 拉个长音,“噢”了一声,扭过脸看了看鲁半半,扯起嘴角笑,“女 朋友?怎么也不介绍一下?” 他便伸手指了指,“这是Joy 。” “嗨,你好!我是Dorothy 。”她大方地伸出手来。 鲁半半站起身握了握,软滑细腻,触感上佳,连指甲都修理得整齐干净,晶莹 光泽。女人堆儿里要挑养眼的,美女堆儿里要挑气质上乘的,于细节之处精心琢磨 过的更是上上之选。Dorothy 小姐可称上品。 Vincent 靠着椅背悠悠地问,“这次准备在国内待多久?” “可能要长住了。” “终于要回来了么……”淡淡的一句话里,唯有终于两个字,带着一口丹田气, 气息格外深厚,余韵格外绵长。 Dorothy 耸肩,“没办法,他回来了么……” 他垂眼看手里的玻璃杯,“哦,是么。”语气竟比灯光还扑朔迷离。 然后,Dorothy 小姐寒暄了几句便袅袅婷婷地告辞了。再然后,餐桌两侧只剩 了这对面君臣二人。Vincent 此刻的表情颇悲壮,鲁半半也只能视若无睹,把全副 注意力放在眼前的好吃好喝上。 他似乎还有些小伤怀,垂着眼,低着头,连声音也低沉。“Dorothy 是我以前 的女朋友。” 鲁半半停下筷子接一句,“哦,她那种类型看起来很适合你,很般配。你们居 然分手了?真可惜。”想想刚才他让她做女朋友的话,哦,假装做也是做。拿别人 当打鸟的枪,挡箭的盾牌,这种事倒是常有的,不算奇怪。心里便释然了。 他苦笑,“我们两家也算是世交,Dorothy 和我从小就认识,长辈们看着我们 长大,以为我们注定不会再分开。甚至我也以为,或许就这样一辈子了。谁知她大 学毕业后去欧洲游历,游到英国时,就再也没回来了。电子邮件发来几行字,说她 在英国遇到一个极优异的男人,才知道,以前对我的那种感情,恐怕并不是爱情的 狂热。” 一桌子的美味佳肴,有些吃不动了。咳!上司被人踹了,她跟着伤感啥?心里 似乎隐隐约约地有些明白,那个Dorothy ,那个英国,那个男人,那所谓的狂热… …世界真小。 真的再也吃不动了。她咬着筷子盘算着桌上食物的分量,“这里……可以打包 吧?” 接下来的两个星期,忙得不可开交。要陪上司出国参展,忙着办签证;要约见 客户,忙着发邀请函;要在展会上推荐新产品,忙着熟悉产品资料。总之,有事要 忙,没事找事也要忙。 先前蔫了的那只茄子,不知怎的最近越发滋润水灵起来,三不五时再有送花的 小弟敲门进来找她,也没见她暴跳如雷了。红的紫的玫瑰,白的粉的百合,橙黄火 热的天堂鸟,偶尔加几只勿忘我,貌似不经意地插* 在笔筒里。键盘上敲了一阵, 眼光又不经意地往花束上飘,那满嘴角的甜还以为人家瞧不见似的,欲盖弥彰,此 地无银。 胡萝卜一天天倒是愈来愈成了霜打的茄子,每天咬着唇幽幽地看她,活像她鲁 半半泯灭天良一剪子咔嚓了她的姻缘线。 鲁半半塞给她一摞资料,“下周就出差了,这些资料赶紧抽时间看一下,到时 候被展会的客人一问三不知可不行。这不是你的面子问题,是公司的形象问题。” 萝卜小姐眼里满是秋天的野草,荒芜又凄楚,“Joy 姐,都十天了,整整十天 了!” “……我最近很忙,没时间去。” “唔……不是在交往吗?哪里有这样的?连着十天不见面……太过分了……” 鲁半半撕下一张便利贴纸,从手机上抄下一个号码,随手贴在萝卜的额头上。 “他的电话号码,拿去!” 便利贴纸仿佛一道神验的灵符,瞬间焕发了萝卜的青春活力。她颤抖着手从脑 门上摘下来,紧紧地往胸口上贴,嘴里嗫嚅着说不出话来:“Joy 姐……啥都不说 了,亲人啊!” 风和日丽的白天,更深露重的夜晚,偶尔会听见一两声手机声响,有短信应声 进了收件箱。 字不多,只有三个。“我想你。”这厮,终究是学会打出这三字的中文了。 一字一字地敲回去,然后发送。“最近忙,出差回来之后再见面吧。”比他的 多了好几个字,足见其诚意十足。 那边便再无声响,不知他此刻什么表情,正在做何消遣。George这人业余生活 向来乏味,惯常也不过发发呆,看看报纸而已,撑死了顶多就是憋在书房里听听音 乐。 说到消遣,她热衷的倒是有一桩。晚上一个人在家里待着,左右也是无聊。开 着电视看TVB 的新剧,备点儿零嘴塞塞牙缝,瓜籽儿是必不可少的,一颗一颗地磕 起来,听得见声儿,闻得见味儿,吃得到仁儿,耳鼻口各处感官齐齐调动起来,给 屋子里添了不少热闹。瓜籽儿需是散装的,几百克一袋的精装瓜籽吃起来不过瘾, 拣个儿大饱满的称上两斤,一晚上也就打发了。 直吃到口干舌燥时才算酣畅,呼噜噜灌下几大杯白开水,仿若皲裂的大旱田里 刚下了瓢泼大雨,旱到极致,涝到极致,淋漓到极致。 五脏六腑这么大水一浇,然后罢手,打两个饱嗝,带着点说不出的满足瘫在沙 发上,虚软中还能在脑子里勉强挤出一丝清明,晕乎乎地想点心事儿。 George和她,究竟走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最近一段时间,这个问题频繁在她心里冒了几次泡。每次冒出来不多久,都被 她一巴掌拍回去,再狠狠地碾一碾抹一抹,着力在那一亩三分地儿上平整了一番。 冒了拍,拍了冒,委实让人有些焦躁。 由不得她不想。大街上随便拽个路人来评,都要说她赚得容易,赚得大发,若 能把George如揉面般揉成一团装进钱袋子里,恐怕人家也能从钱袋子上读出几个大 字——不义之财。也是,正路上哪有这样好赚的买卖? 想着想着就乏了,一巴掌拍落下去,睡觉。 二月份总比其他各月少了两三天,一日接着一日,出差的日子眼看着就到了。 行李一件件收拾起来,箱子渐渐满了,心里却有些空。蹲在箱子旁边望了一会儿地 板,那空虚感实在是无法消解。 撑起麻木的双腿向外行,恍恍惚惚就上了去往市区的公交车。直至走到莲花大 厦二楼的餐厅,才似乎有些明白过来。 却晚了。 她隐身在走廊的拐角处,看那袅袅婷婷的女子从那间包房里走出来,一身合体 优雅的套装,颇有风致。 鲁半半忙面对着墙壁装作欣赏墙上的装饰画。只见了一面,光凭背影料是认不 出她来的。Dorothy 确实也没顾得上留心周遭的风景,擦着她一路行过去,空气里 飘着余香,一步一步都是欢欣的诗。 Dorothy 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她也往回头路上走。沿着来时路下楼梯,穿过大 堂,拾阶而下,融入进街上的人流中。 身后突然有急促的脚步越来越近,被人捞住胳膊拉转了身。 “来了怎么不上去?”疑惑的深目,有些皱的浓眉。从头到脚正装领带,装束 得很是气派。 “我……好像钥匙落在家里了……”突然想起这么一件,仿佛真的忘带了钥匙。 乔治竟似笑了,眉目中一时松懈下来。“还怕我不收留你么……去二楼坐坐?” 她面上虽有些僵,眼珠还是转了两转,“听说麦当劳出了新口味的冰淇淋,我 想去试试。” “好。”他松了手,沿着胳膊一路下行,摸到她的手紧紧握住,十指相扣,牵 扯着前行。神色中显得极为自然。“那就走吧。” 餐厅里坐下,她点了杯新地慢慢吃,尚不忘向他透露她出差的日子和归期。乔 治淡淡地应了声,看她一会儿,没多说什么,也不知心里打了什么主意。 当天,她在四十八层的公寓里过夜。公寓里依然只是一间卧室,洗漱完毕,收 拾停当,乔治又来和她挤在一处歇。虽然没发生什么,但枕边有这样的人物,她的 确实实在在地赚了一夜。不义之财的钱袋子好似又鼓了一鼓,拿出去越发让人看不 过眼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