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卜之计 经香港飞法兰克福,再从法兰克福转机到巴塞罗那,一路上折腾下来,将近二 十个小时。到酒店Check in时,人人脸上都有些疲色。 Vincent 说,“Joy ,累了就先去休息一下,明天再去布展。” 鲁半半应了声,就要携萝卜一起上楼。刚转了身,后头Vincent 又道,“Joy , 晚上一起去街上吃晚饭吧,西班牙的小酒馆很出名。” 萝卜抱着半半的胳膊,扭头大声向他说,“我也要去!” Vincent 想了想,“嗯,那就一起吧。” 半半同萝卜住一间房,两人收拾了行李,各自洗了个澡换了衣服,躺在床上闭 着眼睛养精神。 萝卜半撑起眼皮,向那边床上望:“Joy 姐,阿昌说你是乔先生的人。所以, 你放心,我一定会守护你,不让别的男人有可乘之机的。” 鲁半半闭着眼睛轻笑,“Carrot啊,你多虑了。”她前半辈子二十几年没遇见 过什么桃花,临了临了撞上一棵大桃树,算是白捡来的。可上天若是有眼,哪能接 二连三地便宜了她。 西班牙人酷爱夜生活,更酷爱小酒馆。当晚一行人混迹于街头穿梭往来的人群 中,逛当地的老街老房子。萝卜全程攀在她身上不撒手,守卫得相当尽责。 Telemax 是一个全球性的行业展会,行业内知名的公司都来参加,因举办地在 西班牙的缘故,大部分都是欧洲本地的公司,其中不少都是她的客户。 开展第一天,陈先生就晃晃荡荡地过来打招呼,西装革履,满面春风,身后还 跟着一个深棕色头发的法国美女。“哎呀,Joy 啊!我们又见面了!开不开心啊?” 她浅浅地笑着,“见到您当然开心。” “哈哈……”陈先生笑得爽朗,“走,我们去喝杯咖啡好好聊一聊。” 她回身嘱咐萝卜照料展台,萝卜扁着嘴应了,看一眼陈先生,欲言又止,半半 冲她笑笑。陈先生身后那法国美女竟也没跟,径自去了。 展会主办方煞费心思,在展馆一角布置个小小的咖啡厅兼餐厅。此时未到就餐 时刻,寥寥几人在厅中坐,点一杯咖啡,聊两句笑话,闲适悠哉。 “Joy 啊,你觉得我儿子George怎么样?”陈先生这一句开门见山,很是直白, 让她颇为踌躇。 她斟酌着词句,缓缓开口,“乔先生他年轻有为,商界奇葩,前程大好,自然 是精英一般的人物。儿子这么争气,陈先生您真好大的福气。” “我有没有福气,我自己心里清楚。”陈先生靠在椅子里望她,“Joy 啊,你 喜不喜欢George?” “乔先生论人品,论相貌,论家世,都是出众之选,寻常女孩子见了他,想不 动心都难。” “我没问寻常女孩子,我问的是你。你在我心里,向来不寻常。” 这话……一句接着一句问得越来越明白,让人躲也没处躲。只好垂了眼淡淡道 出两个字,“喜欢。”旋即端起手边的咖啡杯到嘴边抿了一口,连同刚吐出的两个 字一同咽了。 没曾想到,今天被人逼出了这两个字。数月前咖啡厅的包间里初次见面,他居 高临下朝她一望,漠然疏远,她迎着那目光就愣住了。昔日那一愣里,是否已注定 要结出今日情怀的果子? 只是,喜欢不喜欢,又有什么要紧? 陈先生笑了,“上次在你们新大厦落成典礼上,我就注意到了,George他啊, 看你的眼神不太一样。我这个儿子,自小没有在我身边长大,我对他的成长疏忽了 不少。其实,我也是在他十几岁的时候,才知道有这么个儿子。待到再要跟他培养 父子感情,已经晚了。失去的毕竟无法弥补,我亏欠他不少,他对我有怨恨也是应 该的。他的事业有今天的成就,前途上我不需要操心什么。我跟他妈妈都不是内向 的性子,生出的孩子却有些孤僻,这都怪我,没在他出生时便给他一个完整的家庭。 我唯一的愿望,就是能有一个人真心陪着他,这辈子能让他开心幸福,拥有一个温 暖的家。” “……” “Joy 啊,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老头子很怪?自己风流了一辈子,到头来反而 希望自己的孩子跟人一心一意地过日子?”他自嘲地笑,“年轻时我也想过要抓住 一个人安定下来,结婚,生孩子,直到老死。可是,想抓却没抓住,这也是我和她 无缘,命里注定的,求都求不来。” 许久许久以后,展会散了场,她收拾东西准备回酒店的时候,陈先生那句话还 在她脑子里头响着。“Joy 啊,我这个儿子,没缺过什么,也没真正得到过什么, 我不在国内,拜托你多多照顾他。” 过年在家时,老妈这样说过:“我们当爹妈的,啥都不想,啥都不图,就盼着 自己孩子好,一辈子开心快活。”天下的父母大抵都如此,料想陈先生也不例外。 只是,他怎么就能断定,她就是那个“好”,就能让他儿子“开心快活”?连她自 己都没把握的事啊…… 一日,又一日,事事顺利,无波无澜。偶尔Vincent 要坐下来跟她谈些什么事 情,萝卜也颠儿颠儿地搬把椅子坐在一旁,笑嘻嘻地听着,一副好学上进境界高的 模样。 这天晚上收了工,萝卜缠着她要上街逛逛。鲁半半答应了,展会行将结束,左 右也该买点手信带回去。 巴塞罗那街头,有很多售卖西班牙火腿的小店。这种火腿切成薄片,夹在当地 风味的硬面包里,吃起来格外美味。鲁半半走进一个店里看,大只大只的猪腿悬挂 在店里,颇为壮观。店主可按照顾客的要求,用机器将称好的火腿切成很薄很薄的 片儿,再装进塑料袋里,抽成真空,易于保存。 她接过店主打包好的火腿,微笑着道声:“Gracias !”转头,竟不见了身边 的萝卜。 有些慌张地奔出店外,左右张望,行色匆匆的路人们,俱都是高鼻深目,淡色 头发,不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仓皇中竟然记不清,到底她进店时萝卜有没有跟她同来。若萝卜看她进了这个 店,估计过阵子便要来同她会合,她现在不宜乱走,以免两人走岔了路;若萝卜刚 才一个没留神,没看见她进了这个店子,必定要惊慌失措地满街乱找;若她冒冒失 失地找,又该找去哪个方向? 唉!当初不该因为国际漫游费用太高,就没开通国际业务,现在可好,有手机 也用不上,只能杵在大马路上干着急。 正焦躁不安时,突然身侧被人撞了一下。她忙转头去看,一个年轻的外国男子 擦肩而过,回头对她抬了抬手,笑得一脸歉意:“Sorry !” 没时间去理会,依旧东张西望地找。萝卜啊萝卜,不在坑里好好待着,你到底 去了哪里? 似乎近处有什么东西发出“嘀嘀嘀嘀”的声响,侧着耳朵听了半天,声音仿佛 来自自己身上。打开了背包细细地找,竟在角落里发现了一支对讲机,闪烁着红灯, 一径不停地叫。这是什么时候……难道是萝卜为了防止失散,一早就备下的? 急忙按了接听键举到嘴边,“喂,是Carrot吗?你在哪里?!” “……”那边的人没作声。 “说话啊!急死我了,你到底在哪里?!” “……我在你身后。” 她讶然回头,身后矗立着一个安静而美好的影子,浓眉深目,一袭灰色的风衣, 在异国三月料峭的寒风里静静地看她。 有一刻,竟忘了原本在找谁。她看着他走近,悬着的心悄悄地安稳,悄悄地落 下,悄悄地寻到了依托。 她抓着他的袖子问,“有手机吗?借我用一下,我朋友走散了。” 他抓下她的手,握了握,装进口袋,“手很冰,怎么穿这么少?” “手机手机!”她伸手在他口袋里翻找。 他按住她的手,有些不悦,“开口就是你的朋友,你都不问我怎么来了?” “你……你都在我身边了,什么时候问不得?非要在这个要命的关头问吗?我 朋友一个女孩子家,人生地不熟的,万一出个什么事,怎么得了?”她急道。 “嗯……算你说得有理。走吧!”伸手揽了她肩头,拥着往前走,“有阿昌在, 你朋友没事。” 半半呆了一呆,才了悟。被萝卜算计了! 拥着她的人打开风衣让她钻进来,掩住一身寒气。 “George,你怎么来了?” “……路过。”想了想又加上一句,“想你了。” 甜蜜的话到底比一件衣服更暖人心。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