昧着良心做好事 我喜欢下雨的时候上夜班,因为在那个时候不会有多少病人哭着喊着叫你去救 死扶伤。也别以为我们医生心都是黑的,我们只是经历太多麻木了。 我手上捧着一本《儿科医生》瞧得正起劲,突然有人敲门。 “谁呀!”其实这么晚了,除了患者还是患者。 “叔叔,好心的叔叔。”一个又脏又臭的小乞儿。 “去去去,叔叔没钱!”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 “我要看病!” “看病?!你有钱吗?” “有。”他从怀里掏出一大把角票。 虽然本人平时看过大量的新闻,劝我们不要太相信乞丐,但这次绝对是真的。 “钱不够!”我爱钱钱,但是不爱有血和尿味的小钱钱。 “手……”他举起一只藏在身后的手。 你说不定在某本摄影杂志上看过一个老农的手,老头吡牙咧嘴地笑看今年的好收 成,那叫艺术;但这只手长在一个六七岁的小毛孩身上,而且还是血肉模糊时,那是生 活。 “怎么了?”我故做慈祥地问。 “有人打我!”他哭着说。 路上要是碰上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讨饭的,我也想踢两脚.可他若是个孩子,我是 绝对不下毒手的。 “他们抢我的钱.”他死盯着那几块钱。 傻孩子,你的手远比那几元钱宝贵。 “我带你找个人看看.”我打算把这个难题丢给外科医生.在这个时代绝大多数 雷锋是被人逼出来的,尤其是三月份,通常到了四月份,你再想找雷锋就不容易了。 “你吃多了不消化吧?”情理之中的责备。 “他手上的钱足够请你看两回病。”我笑容可掬地对外科医生说。我们这拨刚 出校门的大学生,混到什么时候才能把挂号费涨起来。 “我帮你开几包退烧药。”外科医生板着脸道。 “兄弟,我们都学过医德的。”我强颜欢笑。 “拍了片吗?他的手大概骨折了。” “没有,”我打开钱包,道:“我帮他付钱拍吧!” 假如有某个小演员找不到扮演与外星人亲密接触的感觉,请抽空留意一下当时 外科医生的表情。 “我还是送你两包退烧药吧!”他叹了一口气。 “出了什么事啦?”开急救车的小马刚从外面赶回来。 “是这么一回事……”我一五一十对他说。 “你可以先打个电话与咱们主任和院长联系一下。” 我就晓得他是个好人,愿好人一生平安,再生一群小好人。 “主任请示了院长,他们联系了手术室,你们谁送他去?”小马给大家汇报情况。 所有的眼睛齐刷刷盯着我。 “我说过我不去吗?还有想去的请报名?” 我就知道不会有人理我。 “跟叔叔来。” 小乞儿用感激的目光望着我这个没有翅膀的天使。其实打我进 院的第一天,我就充分发挥了撒谎的本领。不管你是市长孙子还是乡下娃子,我都 把你当小王子。 “你来了,刚才院长大人打了电话的。”手术室的朋友好象不太高兴。“我给 自己找了一个麻烦,还连累了大家。”打动一个人并不难,难的是打动一群人,更 难的是长年累月不辞辛苦地打动别人,让他们觉得不帮你做事必遭天谴. “他能进手术室吗?” “我等会帮你们做卫生.”我清楚一个要饭的走进手术室的后果. “他若是把病毒带进来怎么办.” “你可以在走廊做.”我们都是医生,我理解他的想法. “伤口化脓了,你们刚才拍了片子没有?他有骨折的可能.” 手术室的医生一边 捏着鼻子,一边剪着小孩粘在手上的衣服. 老兄,我也知道要拍片子,可是我怎么就忘记了. “你随便清洗一下,再包上纱布就成.”我很奇怪为什么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一点 也不脸红. “只能如此了.”他简单完工后,问:“接下来你会不会收他做义子?” “我打算抚养他长大成人,十八岁派他寻亲生父亲,豪宅前三跪认母,还他一个清 清白白壮元郎.最后苦守长亭儿不归,青丝变白催人老.”我调侃道. “这是唱的那出戏呀?”他笑道. 说归说,做归做,这种事只能找110摆平. “喂!是警察吗?我是医院的……”打小时候开始,我就特羡慕人家警察.他们总 是危急时刻出现,救人民于水火之中. “什么?讨饭的?这个你是知道的.” “你们送他到民政部门,然后买张车票带他回家.”我如一个答对问题的孩子,期 待着老师的佳奖. “谁说的?” “这不是你们的责任吗?” “别乱讲.” “我从报纸上看到的.”我清楚警察叔叔生气对我意味着什么. “你把他赶走不就完了.” “他还是个孩子,而且手上有伤.” “这样啊,那我叫个人来.”电话断了. 我用天堂里的声音对小乞儿说:“你想回家吗?” 他的眼睛亮了起来,他想对我说些什么,可是找不到词语表达;他想对我做些什么, 可是手很痛很痛.他只说了一个字,我却明白了一切. “想!” 伴随着警笛的鸣叫,五六个全副武装的警察冲了进来. “什么情况?”一个队长模样的人问. “这小孩拿出所有的钱找我们看病……”我答. “钱?多少?”他停顿了一下,掏出一个本子. “讨饭能有多少钱?我们当然没要.”怎么这拨警察一提到钱就和猫见了老鼠似 的. “哦!”他收起那个本子,无论我之后说了些什么,他一笔都没记. “就这破事?”除了队长其他的人全都退了出去. “这怎么是破事呢?这不是你们应该做的吗?” “我们以前送过民政局,可是他们不收.”队长叹了一口气. “那我该怎么办?一脚踢出去,末了还对着这孩子吐一大堆唾沫.” “随你便!” “你们比我年长,这种事经历的也多,你们说我怎么办?”我的口气越来越象哀求. “我也不知道.” “做人要有良心啊!” “别对我说良心.” “如果这事不解决,今天晚上我肯定睡不着,你们也一样.”中国的老百姓常常逼 着一些职能部门做他们该做的事情,还要十二分的小心,万一得罪了他们,吃亏的不只 你一个. 队长沉默不语. “有病人找你.”护士妹妹通知我. “等我一会,我马上回.”我叮嘱队长道. 其实对付感冒发烧我已经不须多长时间,算了算只五分钟的工夫,窗外就传来汽 车发动机的声音. “走好啊,不送了.”我望着警车呼号而去. “你说什么?”一个病友奇怪地问. “警察叔叔只抓坏人,不抓好人.”我晓得就是说了他还是不明白. “那伙警察都说什么了.”外科医生关切地问. “他们说以后要换一辆车.”我坏笑道. “为什么?” “跑得快呀!” 孩子是无辜的,我该如何向他解释. “你不是说警察叔叔会送我回家吗?”小乞儿问. “他们很忙,他们要抓好多坏人.对了,他们去抓那个打伤你的人去了.” “他们不认识怎么抓.” “他们都有狗啊!闻一闻就知道了.” “那他们什么时候抓到坏人?” “三四天吧!” “你没骗我吧?”小乞儿开心地笑道. “你看我象骗子吗?”我他妈的真不是个玩意. “叔叔还要给别的小朋友看病,你自己找地方睡吧.”我要甩掉这张粘在手上的 糖纸. “叔叔,你真的没骗我吗?” “没!” 小乞儿收拾好东西,转身望了我一眼.我企图躲避他的目光,可是太迟了,我眼睁 睁瞧着他的眼神由极度兴奋到极度失望. 外面,小雨绵绵,风寒刺骨. 几日后,院里发了一篇通讯. “风雨夜众医生义救流浪儿,好名字;事毕联系110移送民政部门妥善安置,你不 是说没送吗?”外科医生那壶不开提那壶. “所以我叮嘱宣传科,千万别说是我写的.” 我也许可以改行做政治家. 注:本文由真人真事改编,绝无诽谤.其中警察只代表小部分110形象,特此声明。 我的QQ56123646 e-mail tang4419@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