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 2003-10-26 18:38:37 那个女孩是个顽固的梦游患者,每天晚上睡下后走遍香港的大街小巷。 那个男孩精神有点儿问题,默默地做一份清洁工作。他发现了夜晚游荡的女 孩,他有些不安,因此他每天晚上陪伴她。 他们晚上一起坐公车穿行港九,一起荡秋千,偷开出别人的车兜风。那女孩 混然不觉,那男孩总是好奇地研究着她沉睡的脸。 直到有一天女孩觉得,既然自己的病已经无药可救,不如在身上绑一部DV, 看看自己沉睡的时候到底都走过哪些地方,却发现自己身边朦胧地有个人在陪伴。 她想尽一切办法想录下他的面容,却始终看不清楚。看着夜晚他们一起游荡 的镜头,一种情绪慢慢滋长,她开始失眠。失眠的时候她假装梦游,闭着眼睛走 在那男孩身边,找机会偷看他,却又不敢让他发现。 男孩换了干净衣服,带她去吃饭。坐在餐厅里,周围一切都是静止的,只有 两个人随着呼吸微微晃动,他近距离地凝视她的脸,叼着牙签。她依旧闭着眼睛, 偷偷睁开一点儿,怕他发现又赶快闭上;她想笑,又死死忍住;她紧紧把笑意关 在嘴角,又把眼睛睁开一丝不易被发觉的缝隙;那男孩始终认真而涣散地盯着她 的脸;她脸上的表情急速地来回变化着,却都忍住或忍不住;她脸上的肌肉控制 不住地微微抖动;她朝着男孩的相反方向偷偷睁开眼睛,越睁越大,终于全部睁 开,面庞终于绽放甜美的笑,眼睛睁得大大地笑。男孩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俺想, 那对面一定有块镜子,或玻璃。 金城武的敏感神经偏执,李维维的甜美无辜干净,两个病人使安静的夜晚也 充满了魔力。这个镜头,让俺也屏住呼吸,脸上表情也紧张起来,随着他们的表 情露出笑意。好奇,试探,回避,躲闪,羞怯,吸引。故事不知道在哪一刻开始, 俺们都不知道从哪个清晰的时刻爱上那个人。这一切,让人心动。 她和他,相处已久。女子布置房间购置家具操办酒席,男人却拿着女子买的 结婚戒指溜掉。男人都不喜欢主动强势的女人,而喜欢自己可以掌握操控一切。 十年过去了,男人成家立业结婚生子,戒指戴在现任老婆的手上,自己也不过是 个杂货店的小老板而已。 女子在一家相片冲洗店工作,洗相片的时候看到了男人的全家福。去杂货店 买可乐的时候又遇见男人。她依旧那么好强,站在那里喝了一瓶可乐离开,一句 话也没有。 男人的噩梦却开始了。这些年他亏欠她的,以另外一种形式来偿还。他每天 晚上大叫着醒来,总是梦到女子追杀他,灭他全家,拐卖他儿子。他不知道如何 解决这样的问题。 女子从此经常来店里喝一瓶可乐,她的眼神从冰冷到幽怨,或许她只是想知 道当年他突然放弃她是为了什么。她并没有伤害他和他的家人,反而是带他的儿 子去玩儿,和他的老婆拉家常,陪她去给他买毛线,夸赞她的婚戒好看。她和他 仍然没有说一句话,关于当年的逃跑。他的心里却更加惊慌。她约他出来,这么 多年来,从前他避开她,如今他依然避开她。女子其实不知道自己的悲哀,那就 是一旦被男人看作强悍的,那么即使是温柔也好像蕴藏着阴谋。他们不知道女人, 天生会在黑夜里流泪,天生会在心里流泪。 直到有个夜晚,她依然来喝可乐。这时雨下起来了,他突然有勇气走到她跟 前说,我有雨伞,我帮你叫车子。他想了很久的什么忘情酒根本没办法说出口。 他只是默默地撑着伞,送女子上车。关车门的时候,他木讷地说了声:" 对不起。 " 女子依然是没有表情。十年前她没有因为他的逃跑掉下一滴眼泪,十年后也 没有因为他的道歉而落泪。而男人,终于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他以前所不敢去面对 的问题,从此放下心里的负担,再也不会做噩梦。 女子在洗相片的时候,发现一整卷照片,上面全是那个男人。他面对镜头, 好像面对着她,做出各种敬礼道歉的姿势和表情。她忍不住笑了,同时晶莹的泪 水终于顺着脸庞滑落下来。 这并不是故事的完结,也不是爱情的完结。她的泪水,只不过是个注解,如 释重负的注解。他们,终于都可以放下一段往事儿,重新面对自己所不能完全明 了的世界,需要不断学习和成长的世界。 莫文蔚和葛民辉,把两个普通人的世界表达得如此清晰,一切都是哀而不伤 的。他们根本无法撼动这个世界分毫,他们是那么不起眼的两个小人物,被命运 的手揉搓得死去活来。但是最终,他们可以改变自己,去勇敢地正视,放手。这 个镜头,真的是让人心动。 这就是那个电影,《恋后初缠》里讲的四个人的故事。虽然片子中喋喋不休 的葛民辉在不停地修改着剧本和故事,讲着种种拍片子的构想,打扮成各种身份 的变态,但是,这两个故事,这两个让人心动的镜头,已经够了。 就好像纷乱的尘世中,俺们都混乱地生活着,无法控制哪些事情开始,哪些 事情结束。俺们日渐麻痹,喜怒哀乐不再上脸。但是,总有些尘埃掩盖埋藏的东 西,让俺们心动,成长。心动过后,才能再次啜饮那么一点点儿生命的甘露。这 真叫人绝望,可是,又有那么一点点儿欣慰。 看木子美最新的日记,她如此描述自己性爱的经过--体位:正方插入、侧方 插入、反面插入。结果:体力不支,未射。她自己仿佛已经灵魂出窍,漂浮在天 花板上冷冷地看着这一幕幕。她或许不是没钱的不爽的不幸福的被旁人所影响的 为伤害而哭泣的。 但是,越看越荒凉。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