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中短篇(二) 月下莲 原……原谅我,某夜没时间写新的,又开始往上面丢老作品了…… (一)夜月 我从梦中惊醒。 满头满脸的冷汗,睡衣粘糊糊地贴在身上。四周一片寂静,竟然连虫鸣都不闻 ——在这样盛夏的夜晚,唯有前庭竹箜呆板的敲打声,规律地在这老旧空寂的祖屋 内回荡,一下,一下,声音大得出奇。做了什么梦我居然不记得,但那种巨大的恐 惧感却仍然积压在心头,使得惊醒后的我惶恐莫名。 凌晨一点半,我茫然地望向和屋前的那方莲池。流云缓缓移去,魅蓝的天际不 紧不慢地探出一钩月牙,原本笼罩在黑暗中或模糊或狰狞的那些轮廓因着月色遽然 变得柔和起来;此刻,这偌大的祖屋仿佛梦境一般显得虚离而恍惚。 后院的这方莲池是我的最爱。五岁那年贪慕莲子的清香迷醉在西山莲塘中险些 没命的我,彼时浑身是泥地被人救起手中却依然攥着一朵未开的蓓蕾。回家之后七 天七夜高烧不退,几乎急疯的祖父听闻昏迷不醒的我喃喃念叨着“莲”这个词,情 急之下令几百个工人在一夜之间开了这方莲池给我,而西山的莲也在那一夜悉数移 了过来;此后如神迹般那些莲花在一夕之间全数绽放,而我的高烧竟也在那氤氲香 气中毫无征兆地退下了。 祖父早五年前已经过世,老旧庞大的大家族体制也随着这最后一代族长的离去 而解体,我这一次回乡正是为了办妥祖屋的出卖手续——政府征收了这附近的大片 土地,听说是要盖个大型的游乐场或者别的什么;不久,这莲池,这古旧的大屋乃 至留下我诸多回忆的西山,田埂等等,连同莲花的清香统统都将消失殆尽了。 我长长地吁了口气,方才想起来用手抹去额上的冷汗,眼神却不由自主地为某 样东西所吸引——月光下的莲塘边不知何时多了一团灿烂的红色,我眯起眼睛,仔 细地辨认那在我印象中本不该存在的物事,那是……一个人?我倒吸一口冷气,仆 佣早已遣散,这间祖屋内除了我应该再无他人,那么,那抹着艳红底白莲纹图案衣 裳的身影是谁? 无端的在我脑海中映出两个让人胆寒的字眼——“鬼魅”! 我勉强吞咽下口水,用一个孤身女子在此种情境下所能有的最大的勇气喊了声 :“是谁?”听到我的喊声,那抹原本停驻在莲池对面的身影竟一步步向院墙移去, 在即将没入院墙阴影的那一刻他突然停下来,朝我缓缓转过身。一瞬间,我像被雷 电击中一般!那张脸,我不会认错,即使已经有了改变,但这分明就是我五岁那年 走失的堂哥,问素。 问素?!更大的惊骇仿佛狂涛一般震慑住了我!为何这十多年来我的记忆中竟 然一点都没有这个人,就仿若在这世上从来不曾存在过这个人一般? 伯父家的堂哥问素,我儿时的玩伴问素,他那俊秀的脸庞一如幼时众人对他的 期许那般出众,身形颀长而挺拔,分明就是十七、八岁少年的模样。等等!没记错 的话问素堂哥应当大我三岁,我今年已然二十五岁,何以问素堂哥看起来却小了我 多岁?又为何这多年来,非但旁人未曾提及就连伯父、伯母也平静的仿佛根本没有 过这个儿子的存在?我的脑子在一瞬间转过了千百种思绪,而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 月色中默默地看着我。 “说好了在西山的莲塘等哦~ ”脑中一个稚嫩的孩童嗓音,我浑身一震!问素 失踪那年我五岁,五岁我掉进了西山的莲塘险些丧命。有些画面在脑中一闪即逝, 仿佛触动了一些什么记忆却又快得我来不及捕捉。我痛苦地抱住头,因为它开始隐 隐作痛并越来越明显。我努力忍住痛,赤足冲向屋外想要抓住问素却冷不丁脚下一 滑,重重地摔倒! 我猛地跳将起来,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睡衣整个被汗水浸湿,潮叽叽地黏在 身上。是梦?是现实?我的脑中一片空白。手边冰冷的触感提醒我手表的存在,就 着好得出奇的月色我看了一下时间,凌晨一点半! 又是凌晨一点半!后院的莲花开得正盛,很难让人想到莲池缺乏打理已经许久, 蝉鸣蛙噪,一派安宁景象。刚才的原来只是个梦。虽然明白这一点,我仍然忍不住 望向莲池的对面。什么都没有,意料之中但也让人有些失望。 然而关于问素的一切却开始在我记忆的冰库中慢慢地解冻了,问素的存在绝对 不是梦,我坚信!即使他消失得莫名而彻底,我仍然相信在这世上必然有人如我一 般也见证过他的存在。我披衣起床,今晚无论如何是睡不着了。在跨出门的那一刻, 一样物事从我的睡衣襟内滑落——一条艳红底白莲纹的腰带。 (二)阵雨 我慢慢地沿田埂走着,正午的阳光毫不吝啬地向人们辐射它的热力,知了卖力 地聒噪,空气中的湿气受了蒸腾在人的眼前造出一片曲曲扭扭的视界来,亦真亦幻。 老家位处浙东乡下,既不若浙西的山肥水美也不如近邻余姚的人杰地灵,近乎 封闭的地理环境导致了经济的落后却也因此难能可贵的还遗留着旧式农业社会的痕 迹,那种悠闲而传统的生活方式对于我这个早已为都市冰冷空气与高速运转的生活 节奏而麻痹的人来说不啻为一种梦幻般的存在,然而可笑的是,我正在做着令这样 生活模式终结的事情。 我看向抱在手中的几纸文件,那是刚自佃户处获得的租赁田地的解约证明。由 于父母常年旅居国外,作为长孙女的我不得不挑起劝说农户们出让土地的重责大任。 原本还曾担心会遇到不愉快的款待,但出乎我意料的是祖父在世时竟将本家的名声 与人面维持得如此之好以至于所有人都对我这位末代的地主家小姐表现的谦恭有加, 只是庞大的家族延续到我这一代非但人丁凋零,就连祖屋和田地也将悉数变卖,这 种境况就多少有点悲凉的意味了。 “您……您不是阎老爷家的……”一把苍老的声音颤颤悠悠地传进我的耳朵里。 仿佛凭空出现一般,不知何时面前站定了一位身形瘦小的老妇人,带着一脸的笑恭 恭敬敬行了个礼。 我赶忙还了礼,打量着她,试图从模糊的记忆中找出对方的身份。 她身着一袭旧式灰蓝斜襟单衣,花白稀疏的齐耳短发一丝不苟地拢在耳后,满 脸皱纹却自有一种妥帖的风度,想来年轻时应该受过良好的教养,但那双盯着我看 的眼睛透出的神采却使得明明沐浴在正午阳光之下的我自脚底升起了一股寒意。 “您是不记得金九家的了么?”见我怔忡的模样,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急急说 道,随后又仿佛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一般猛地缩回了手。 金九家……我努力回忆着关于这个人的印象。七岁以后我就随父母将家迁到了 省城,此后再未回来,直至祖父过世也只是匆匆在老屋停留了几日,要说是不记得 莫如说是完全没有印象吧。 “是……是吗?记不起来了么?”她眼里的光芒一下子黯淡了下去,苍老的脸 仿佛很哀伤似地拧作一团让人看了不好受。 “噢……是金家奶奶啊……”我不忍见她难受,随口虚应着,“我当然记得啊, 小时候常得您关照呢!” 也许是我的安慰起了作用,她的眼里重又燃起了希望的火光,但是我并没有想 到这一次她竟是狠狠地抓住了我的手腕,力气大到我直觉的倒抽了一口气。 “是这样啊!可不是嘛!”她并不放松紧抓住我的那只枯瘦的手,就仿佛生怕 我逃跑一般,随后用余下的那只手掩住嘴呵呵地笑起来,“您小时候可真是顽皮啊! 那时候人们都怎么说来着,”她努力思索着,“对了,人们都说问素少爷您可不是 天狗转世的呀,那份子调皮的劲啊!” 原本陪着笑脸有一句没一句答应着的我在听到问素这两个字时猛然一震:“金 奶奶,您记得问素?” 听到这样问话的金奶奶笑得古古怪怪:“您说什么呀,都这么多年了,怎么还 是那么爱淘气!别以为奶奶老了就记不清了,问素不就是少爷您的名字么?少爷您 爱吃什么,爱玩什么京九奶奶可都还记得牢牢的,我还记得少爷您那时候可爱去西 山的莲塘玩了。” 我无奈地摇头,凑近她眼前:“京九奶奶您看清楚啊,我是渚,问素是我的堂 哥,而且我是女的。” “胡说!”京九奶奶仿佛有点生气了,她松开抓住我的手,一本正经地上下打 量着我:“奶奶年轻时可是出了名的记性好,莫说谁家有些什么人,失礼些说,就 是哪条狗是哪家的都不会弄错,何况我可足足伺候了上代老爷三十多年,老爷家的 人我有哪个是不知道的!您这一辈本家只有您父亲莳少爷得了一个独子,您的伯父 堇少爷一直都没有生养,至于纯小姐则是得了一个女儿叫苑丹,别看我在您四岁的 时候就离开阎家去了外乡帮姐姐带孩子,老爷家的事我可是知道得一点不差,本家 可从来没有什么渚小姐,再说您这张脸……” 她猛然收住话,疑惑地看着我,眼中满是困惑与不解:“你不是问素少爷?这 张脸,初看确实没错,但怎么……”她小声地嘟哝,与其说是在问我不如说是在自 言自语。 “妈,你在干什么?”略显粗暴的声音打断了金奶奶的话头,横插进我俩之间 的壮硕中年男子正是佃户金建华。他冲着我用力一鞠躬:“不好意思,渚小姐,母 亲给您添麻烦了吧!她早些时候刚从外头回来,年纪大了脑子也不清楚,说了什么 失礼的话您可别往心里去。”说完不待我开口便不由分说地拖着仍在嘟嘟囔囔的金 奶奶走远了。 我傻傻地愣在原地,脑中盘旋着金奶奶说过的话。 “问素不就是少爷您的名字吗?” 不对,问素是堂哥的名字! “我还记得少爷您那时候可喜欢去西山的莲塘玩了!” 问素是在莲塘走失的!! “本家可没有渚小姐。” 可是我就是渚啊!!! 太阳不知道何时被乌云遮盖了起来。刚才还亮得晃眼的天色转眼间黑得可怕, 风猛烈地刮着,在这空旷的田野中更显得肆无忌惮。被风卷起的碎石尘粒敲打在我 的脸上我却一无所觉。 我是问素?没有渚这个人?是金奶奶记错了还是祖父隐瞒了我什么?五岁的莲 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各种各样的景象在我的脑中极速旋转,飞腾,由慢到快最后 幻化成光影一般的存在,发出吱嘎的声音在我的脑中擦得火花四溅。 大雨下了起来,铺天盖地如同白色的卷帘一般从天幕直垂挂到平野,雷声轰隆 作响,伴随闪电咬牙切齿地劈开厚重的黑幕,然而我却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 见。我的眼前一片漆黑,那是比黑夜更深沉的黑;在那一片黑暗中,我看到了一块 白色的圆点,仿佛舞台上的聚光灯一样,苍白着固定在那里,白色的光斑中央是一 抹艳红底白莲纹的身影,他朝我转过身,一张跟我一模一样的脸…… (三)和风 我不知道大雨是什么时候停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祖屋的,从遇见金奶奶 开始或者更早从梦见问素开始,我的思绪就一直处于混乱的状态,乱糟糟的一团甚 至分不清哪时是梦哪时是现实,因此当我浑身湿漉漉地回到祖屋却发现有个男人大 剌剌地躺在我的房间内一边啃苹果一边看杂志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是捏了一下自己 的脸蛋。 “疼1用力捏的结果是我扭曲了脸痛呼出声。 听到我的喊声,躺在地上的那位啪地放下手中的书,露出一张充满不屑的脸。 浅棕色的短发,刚毅的脸部线条,这是一张很阳刚的脸。我承认,虽然我面对着一 个贼,但是我仍然为他的帅气而迷惑。也许是我的表情太过于明显地解释了我的愚 钝,“贼”不耐烦地站起来——相当高的身材,大概有一百八十多公分吧,他一步 步走到我面前,随后弯下身——狠狠地敲了一下我的脑袋:“说你笨还不是普通的 笨!” 我下意识地捂住脑袋,困惑地看着他。 “亲爱的表姐,你该不会连我是谁都忘了吧?” “啊!你是白痴阿枞1我终于想起了“贼”的身份,指着他的鼻子嚷,接着是 另一下更大力的一击落在我的脑门上。 “笨蛋渚,你才是白痴呢!”阿枞不满地嚷嚷,眉梢眼底却全是笑意。 我兴奋地伸出手准备给他一掌——这是我们小时候见面的礼节,阿枞的脑门一 击,我的无敌神掌,然而伸出的手却在空中停了下来。 “怎么了?”他问我。 是啊,这才是童年玩伴再度相逢应该有的正常反应,虽然第一时间会困惑是否 认识对方,但很快就会辨认出那些遗留在身上的旧时痕迹而以往的那些回忆也会一 骨脑儿地都冒出来,新鲜得仿佛一切就发生在昨天,而不是像关于问素的那些记忆 除了偶尔一闪而逝的画面和若有若无的感觉以外什么都没有。 “被敲傻了吗?”阿枞煞有介事地用大手在我眼前上下晃动。 “阿枞,你还记得问素吗?”我抓住他晃动的手,满怀希望地问。 “问素?男人吗?”阿枞歪着头看我,“该不会是抛弃你的男人吧。” “这么说是不记得了?”我自言自语,心中很是失望,原来从头至尾就只有我 一个人记得问素,余下的,就只有那个不知道是疯是癫的金奶奶了。 “喂,被男人抛弃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啦,”阿枞只当我回忆起了什么悲伤的 恋情所以不发一语,“虽然你又笨又丑还不会打扮自己。”他后来补上的这一句换 来了我的用力一掌。 “弄清楚点,你表姐我还不至于这么惨1虽然确实刚跟交往了几年的对象分手, 但因为从一开始就对对方没有特别深刻的眷恋,甚至于所谓的热恋状态在别人看来 都不像是对情侣,所以分手时倒反而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更何况,”我得意地 拍拍他的肩膀,“对于你这个又“笨”、又“丑”、又不会打扮的表姐,某人小时 候可是哭着嚷着要娶我呢1一想到小时候离开姑妈家时,阿枞拽着我袖子哭着闹着 要娶我的那一幕我至今仍想笑。 “可别再说了,那是我人生最大的耻辱!”阿枞捶胸顿足,一副痛心疾首的样 子气得我满屋子追打他。 “好啦好啦,”阿枞哇哇叫着举双手投降,“现在可以告诉我那个问素到底是 何方神圣了吧1 我的笑容僵在脸上,因为阿枞的出现才有的好心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真的不记得了吗?”我不死心地问,“大我们三岁的堂哥问素是伯父家的 孩子啊,小时候也在这个屋里住过的,那时我们常一起去西山的莲塘玩。” 阿枞皱起眉头,担忧地看着我,随后突然叫起来,“你怎么浑身是水,出去都 不知道带把伞吗?”他不由分说地把我推到房内,“快去洗个澡把衣服换掉,否则 会着凉的。我去给你煮点祛寒的姜汤。” 他长大了。片刻后,当我换好干净的衣物舒舒服服地喝着热汤的时候,我突然 意识到了这一点。眼前的阿枞已经再也不是当年的那个爱哭鬼了,取而代之的是一 名可以让人信赖及全心依靠的成年男子。 “阿枞,你真的长大了。”我莫名觉得感触很深。 忙着整理自己行李的背影停顿了一下,随后又开始动起来,阿枞手脚利索地把 自己携带的一大箱行李收拾得服服帖帖后才坐到我的身边:“表姐,我已经二十五 岁了好不好,早就过了成年礼了,倒是你,”他突然伸出手帮我顺了顺有点凌乱的 发丝,“似乎一点长进都没有埃” “有吗?”我歪着头想,工作失败,恋爱也不顺利,二十五年来都没交出过一 张好的成绩单。呵,我自嘲地笑笑,确实是没有长进。 “不说这个了,你怎么会到老屋来?” 听到这句话,他“砰”地一下很夸张地拜倒在桌上,连连摆手:“别提了,还 不是跟我家老爷子闹翻了?” 我想起来确乎曾经听说阿枞痴迷舞台剧想成为一名演员,为此还放弃了名牌大 学的学业跟父亲大吵了一架离家去了美国。 “哎,都这么多年了,老头子还是一样死脑筋。”他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本来还以为都五年过去了,在美国也多少闯出了一点名堂,怎么样也该认可我了 吧,谁知道还是那副老德性,一看到就不肖子、败家子的乱骂,最后还拿扫帚扫我 出门,我又不喜欢住旅馆,所以只能跑来祖屋啦。”他气呼呼地将头发乱耙一气。 “不要动。”我突然想起了什么,伸出手遮住他鼻子以下的部位,“啊,你该 不会就是报纸上写的那个天才舞台剧演员,什么最后的贵族之类的1没错了,这张 脸曾经看过报纸上报道的一部叫做《侠盗》的舞台剧的男主角造型照就是这样! “Bingo !正是区区不才在下我。”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天,那哪叫什么闯出一点名堂,根本就是名人了嘛!我顿觉晕头转向! “过奖过奖,谁让我生来就比某些人聪明呢?”阿枞非但不晓得收敛,还意有 所指地讽刺我,弄得我哭笑不得,才说他长大了,原来还是小孩子一个。 “不过渚,舅父家应该从来就没有问素这个人。” 我愣了愣,直觉地反驳:“不可能,小时候我们还一起玩过,而且,我前几天 晚上还看到过他。” “在哪里?” “这里,就这里!在莲塘那边,他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样子,穿一件艳红底白莲 纹图案的袍子,而且一下子就不见了。”我的声音越来越低,越说到最后自己也越 迷惑,明明是亲眼所见,为什么觉得一点都站不住脚,难道我真在做梦? “你等等。”我突然想起那根腰带,踢踢踏踏地奔到自己的房间里把它找出来, “看,就是这根,他留下的腰带。” 阿枞满腹狐疑地看着我,接过腰带仔细地察看。 “渚,”他来来回回看了几遍以后,语重心长地开口,“你是否最近太累了? 这根腰带花纹虽雅致,做工却不见得精细,应该在商店就可以买到。况且,若真如 你所说那是……问素表哥留下的,为什么他会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他也不可能看 起来比我们小吧。” “那又怎样!”即使其他人没有一个相信我都不在乎,可一直都当阿枞是一国 的我听到他的反驳却有着说不出来的生气。 “我这么大的人难道看一个人还会看错?1我激动地站起来嚷,“你信也好不 信也罢,哪怕只凭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我也一定要查出个所以然来1 “渚,你不要那么激动。”阿枞轻轻地将我按坐下来,力度温柔却不容反抗, “我并没有说不相信你不是吗?只是这一切太过诡异,不如你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 我,我们再一起来分析好吗?” 望着他那双诚恳的眼睛,我的心情不可思议地平静了下来,点了点头。 (四)散霞 知道金家奶奶罹患了老年痴呆症对我而言不知该不该算是个“好”消息。早起 去拜访过金家,在我和阿枞的逼问下,建华大叔才支支吾吾地告诉了我们这个喜忧 参半的消息。阿枞在上午拜访完金奶奶后就不知所踪,独留我呆呆地坐在廊檐下, 望着晴好的天气出神,心绪不知该往何处去。 耳边突然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是阿枞回来了。 “渚,你跟我来1他一脸疲态,神情却兴奋,一路跑着不知往何处去。我跟在 他后面,却见他钻入了老旧的库房,一个劲地在故纸堆里乱翻,不知在折腾什么。 “阿枞,你在找什么吗?”我提起裙摆,小心地绕开横支纵生的旧物,走到他 身后。 阿枞没有回答我,嘴里哼哼唧唧地念叨着什么,只是不停地找。我也不好说话, 便找了干净地方坐下等他。 “找到了!” 突来的叫声将我从半梦半醒中拉回现实,我迷蒙着双眼,看见阿枞像个孩子似 地举着什么在我眼前晃动 “渚,你要找的问素我给你找来了!” 我大惊,接过他献宝般递过来的东西,竟是本家的户籍名册。 “你看这一张。”见我恍恍惚惚的样子,阿枞干脆一把抢过替我翻到其中一页, 指给我看。发黄的纸页上印着大大小小的名字并用复杂的线框连接了起来,是祖父 辈至今的姓氏名录,以祖父为首,其下分支若干,而在父亲莳的名下赫然印着两个 大字“问素”,旁边小字注着“长女”,此外再无子嗣。 “这……”我登时糊涂起来,难道说我就是问素? “你再看这个。”阿枞再递过来一张薄纸,正是祖父最喜的上好紫城斋宣,上 头用洒脱的草体写了“问素”与“渚”三字,竖着分作两列,中间连了条线却在问 素的边上又打了小叉,一看便知是祖父的字迹。 “我不懂。”我老实地道,阿枞给我看的东西是真地把我弄糊涂了,我到底是 问素还是渚? “笨蛋,问素是你,渚也是你啊。”阿枞毫不介意满积的灰尘,随意拍了拍一 摞厚书坐了下来,“我是才想到的,你五岁那年掉进了西山的莲塘,回来不是高烧 不退么?” 我木然地点点头,听他继续讲下去。 “你可知道后来是怎么好省的?” “父亲说是祖父听我昏睡中总念叨着莲是以将西山的莲塘笼统搬了来,也许是 改了环境,病也就莫名地好了。” 阿枞摇摇头:“我家老头子告诉我的可不是这么回事,据说当时你已经到了十 分危险的地步,适巧乡里来了一名颇有德望的云游僧人,祖父将他请了来替你诊治, 那时开的方子其一是移了那莲塘过来,其二便是替你改了这名字,说是你命属木, 名字中就该有活命之物,水润土培日照缺一不可,是以去了问素的名字改做了今日 的渚字,说起来你的命还多亏那位大师相救呢。” 阿枞讲得神神玄玄,我却听得一知半解。事情真的是这样简单么?我不敢相信, 然而望着他那张掩饰不住疲惫却激动的笑脸,我却觉得心头一暖,就这样想吧,问 素和渚,原来都是我,只是那张熟悉的脸却又是谁? (五)夏雪 我又在发梦。 着艳红底白莲纹图案的问素再次在我的面前出现,不同的是,在这次的梦里他 比上次更为接近,他就近在我的眼前,用忧郁的眼神看我,然后他开口说话,他说 :“你……”他的嘴唇蠕动,之后,我惊醒。 事务已尽皆处理完毕,阿枞陪我坐车北上。恋恋不舍地望向窗外,我在心里慨 叹看那大好的青山只有现在,往后或许只能瞧见摩天轮的霓彩,如都市一般冰冷。 “没什么东西遗漏了吗?”阿枞把行李绑好,见我点头,便盖上了后车盖,发 动引擎离去。 我坐在车内看绿油油的田地倒向身后,看田垄上的人们鞠了躬亦倒退向后方, 西山的树,西山的景,西山的一切都将成为历史。蓦然,远处白红相间的点闯入我 的眼帘。 “停车!”我大喊。阿枞惊地一个急刹车,莫名地看我。我顾不得多做解释, 开了车门向那追去。 阿枞在身后大喊我的名字,我充耳不闻,只一味跟着那抹身影拔足飞奔。问素, 是问素!我在心里大喊,此刻的青天白日,问素骤然出现在我眼前是为什么?我拼 命地跑,他只是悠悠地走,却始终错开了一段距离,追他不及。我再顾不得淑女风 范,脱了高跟鞋,浑不怕脚底受伤,固执地跟了他翻过田垄,绕过池塘,一路向西 山去。 “渚!”阿枞追上来拦我,“你发什么疯,突然跑下车乱奔。”他来抓我的手 腕却被我甩脱。 “你看不到吗,问素,问素在前头啊1我呓语般不停重复,力气大到阿枞根本 扭我不祝 “我什么都没看到,渚,我们回去,你不要这样。”阿枞又急又忧,拼命来拉 我,却怎么也抓我不住。 问素!问素!问素!我脑子里此刻只有这两个字,天地茫茫此刻亦只剩下前方 那一抹艳红底白莲纹的身影,他时不时地驻足,转头来看我有否跟上却又始终保持 了那段不远不近的距离。问素,你是要告诉我什么吗?你要带我去哪里? 当我停下脚步的时候,四野已是一片黑魆。抬眼望去,点点流萤在草间飞舞, 碧绿盈黄的极之好看。晚风送来清香,细闻之下,竟是莲子馨气。待到一片流云向 旁散去,露出明亮的圆月,霎时四野俱白,我便如被定住一般立在原地,再动不得 分毫。 由我眼中望去,满目皆是一派粉蕊雪瓣,数不清的莲在我面前傲然盛放,粉团 簇拥下是碧绿碧绿的莲托,底下一汪静蓝的塘水映着灿金的月影,冶艳到让人心惊, 竟是西山的莲塘! 阿枞后我赶到,同样愣在原地,喃喃着说不上一句话来。 “莲……”我耳边响起人声。 “莲!”千万重的声音在我耳边回响,如同山谷中的雷鸣,隆然不息。 “莲,你回来了。” 千万重的声音渐渐偃息下去,独留这一把清晰的嗓音,是他! 是他立在塘中央拿那双碧澄碧澄的眸子望着我,一如那日与我告别,着他最喜 的艳红袍子,绘着白莲的图,彼时对我和煦的微笑,他说:“莲,你要去便去罢, 我会在这里照看你的莲塘等你回来。” 我虚弱地晃了一下身形,终于跌坐在地。 我竟然忘记!我怎么可以忘记!西山的山神,我最崇敬的邛湫哥哥。在我犹是 一朵小莲时便如此地眷顾我,给予我最丰饶的塘泥,送上最温暖的日光,令我成长、 盛放;我打心底崇拜的哥哥,从来不会逆我的意思,在我执意要和阎家的孩子交朋 友时他也只是忧郁地看我,没开口说过个不字。那一日我在别乡做客,回来时才发 现那孩子失足溺死在塘中,我手忙脚乱地将他救起却怎样也摇不醒已经浑身冰凉的 他,我大哭了一阵,突然起了念,我问他:“莲可以去人间吗,莲想做人类的孩子。” 他良久地看着我,终究叹了口气,允了。 于是更改所有人的记忆,有了日后的这个渚。而我呢,我却做了什么?将他的 事忘了个一干二净,自私地移走了莲塘,离开了西山,独留下他一人苦苦地守候, 而今竟然还将西山……天!我竟然将他的本体…… “傻丫头,”他看出我的想法,微微地露出一个笑,如当日一般的和暖却多了 一份令我心惊的伤怀,“我要走了,往后没人照顾,你要多加小心。” “邛湫哥哥……”我刹那心惊,忙不及地冲上去拉他,却叫阿枞狠狠拽住了胳 膊。 “渚,你不能过去1他拼命在我耳边喊,任凭我又哭又闹,拳打脚踢。 “阿枞,你放手,我求你。”我哭闹着看山神背对的艳红雪白至触目的身影, 看林气雾霭渐渐聚在他身周,溢出不祥的流光。 “我不会放手!1阿枞狠命抱住我,“你不属于那边!你不是莲,你是渚,你 是我阎家的渚1他的臂膊如铁箍一般牢牢圈住我,殷红的血从我的齿印指印处渗出 他却丝毫不肯放松。 这就是惩罚吗?是上天对我背信弃义的惩罚!我想要挣脱却无法挣脱,我想要 逃开亦没法逃开,我闭不拢双目,只能眼睁睁地看塘中那些含苞待放的花蕊似拼尽 了最后一口气般争先恐后地拚命盛放,粉色的、雪白的重瓣在一瞬如飞雪一般漫天 散开,如同夹带着千万只雪雀的空鸣,自山神的体内迸射出瑰丽至极的华光,那些 诡异的光痕妖娆地在他身上蔓延、游走,一寸寸分割了他的身体,剥落了他的皮肤 …… 他背对着我,但我知道他在微笑,微笑的山神在崩溃,他的身形寸寸脱落,他 的躯体段段死去,他就那样微笑着如碎裂的雪齑在我面前轰然崩毁,散作满天遍野 沁香幽冷的夏日“雪”。 悲伤的夏日雪,幽香的夏日雪,这是山神送给我的最后馈赠吗?我无力地摊开 双掌托住一捧弱白,终于眼前一黑,昏了过去。意识消失前的刹那,我听到他的声 音,他说:“渚,我……” 我与阿枞在三年后完婚,婚后随他一起迁往华盛顿居祝阿枞在舞台剧界越来越 受欢迎,年纪轻轻便领衔了几部大制作的豪华剧目,此后以全盛之姿急流勇退,转 入幕后,多年后终于成为了享誉世界的名导兼编剧。而我…… “妈妈,邛湫为什么要叫邛湫呢?”五岁半的儿子邛湫昂起胖乎乎的脸问我, 东方的文字对于从小生活在西方背景下的他竟然显得晦涩难懂了,这些孩子啊。 “邛湫的意思是……”我不经意将目光投向庭院中的一方莲池,莲花开得正好, 白日下雪白艳红得极之明亮,“邛湫就是……最爱你的人碍…” 网 (一)QQ游戏 晚九点,洗完澡,叶淼打开电脑。 显示屏上浮现出熟悉的小方框,他熟练地在第二行输入了几位密码,屏幕的右 下角出现一只左右咋呼的小企鹅,很快,蓝色长条的程序界面出现在了屏幕右上侧。 音箱中发出“嘀嘀嘀嘀”的声音,系统消息、迷你主页一一跳了出来。草草浏 览了一遍,没有发现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叶淼关闭了那几个窗口。刹时间,热闹的 嘀嘀声平静了下来,静得一瞬间叶淼觉得有点糁得慌。 长长一列好友名单就挂在右侧,名字希奇古怪什么都有,不过此刻,他们全部 都显示为灰色。 没有人在?或者大家都隐身去了。 拖拉着滑动条,叶淼寻找着几个熟悉的身影。 “喂,明儿有空吗,去韩风吃烧烤?”手指快速地在键盘上敲出一行字,叶淼 复制粘贴后,送了几条消息出去。 单手拉开易拉罐环,往嘴里灌了几口啤酒,叶淼等待着回音。 一片死寂。 “靠,这周末的全都死哪儿去了?”叶淼有些不舒服的感觉,不明白自己到底 在慌什么,他只知道骂几句心里舒坦。 赶紧打开几个群来看,大学同学的、一起玩网游的、论坛的,平时热闹得需要 屏蔽,今天奇了,竟然一个人都不在。 夜静悄悄的,楼下总是嫌吵的马路今天也很安静,邻居家那条讨人厌的京叭不 知怎么也学会了沉默,有点邪门的感觉! 突然之间,叶淼觉得自己好象被整个世界的人抛弃了。 “地球上最后一个人独自坐在房间里,这时忽然响起了敲门声……”脑海中不 自觉地跳出弗里蒂克· ;布朗的那篇一句小说,叶淼的喉头发出咕嘟一声…… 是啤酒反气的声音,但是因为过于寂静的环境,那个带着点古怪的空洞声响,一瞬 间把叶淼自己也吓到了。 嘀铃铃—— 突然间响起的电话铃声惊得叶淼差点一骨碌从椅子上翻下来,慌乱地在废报纸 和白花花的饭盒残骸中寻找到电话机,叶淼有些失措地接起电话。 “喂,淼淼,是妈妈啊,你这个周末怎么也不回来啊?” 电话那头传来母亲亲切的唠叨声,叶淼跳乱了节拍的心脏逐渐回复了正常频率。 “嗯,我会好好吃饭的,放心,对,下周我会回来。”搁下电话,叶淼长出了 一口气,今天是怎么了,自己难得会失态到这种地步。 还以为已经罢工的音箱在电话挂断的时候很巧合地响起来。 嘀嘀嘀嘀…… 叶淼瞟了一眼屏幕,一个从没见过的头像在右下角跳动,小小的方框里面是分 辨不出的复杂图形,只觉得颜色格外鲜艳,自从QQ有了自定义头像功能,叶淼老是 搞不清楚别人都往面板上搁了什么,这令他分辨好友的能力直线下降。 Ctrl+Alt+Z,习惯性摁下组合键,叶淼等待着对话窗口跳出。 发信人:asdfasdf 这是谁? 叶淼奇怪地看着那个ID,ID下面的对话框中是长长的一段话,间中还夹杂着一 些叶淼看不懂的奇怪符号,叶淼只认得当中的星星方块什么的。 “这是古埃及的一个神秘咒语……” 看了个开头,叶淼就明白了。这是很久以前就开始在QQ上广泛传播的一则消息, 一个咒语外加一个诅咒,要求收到消息的人一定要把这条消息转给多少多少人,这 样就会得到诸如爱情之类的好处,否则就会受到惩罚。惩罚的内容各种各样,有破 财,有人身损害,也有家人过世之类,是很恶毒的消息。 虽然是听着就很荒诞的东西,但是谁都不想那些所谓的报应真的发生,于是便 只能照着传发。就是因为发给朋友的话一定会被骂,所以很多人就乱加QQ,将不详 的信息传送给陌生人。这个“asdfasdf”显然也是这样,就连这个ID一看都知道是 临时取的,恐怕是怕“正身”给别人看到了留下不良印象。 叶淼右手食指轻点,鼠标的左键陷了下去,接着,只要放开手,这个窗户就会 关闭,再接着,拖这个陌生人进黑名单……叶淼操作过数次类似程式,但是这一次, 不知道为什么,他在中途停了下来。 中途,是鼠标左键在聊天窗口“X ”号上陷下的时候。 “这是古埃及的一个神秘咒语,〓〓★**~ ○▲**〓□〓~ ☆**~ ◆★※☆〓 〓,收到这条消息的人将得到来自冥府的馈赠,如果你在三天内将这条消息通过QQ 转发给二十个以上朋友,你将会获得自己最想要的东西,不然,三天后,你将付出 自己的性命。” 叶淼的手指在鼠标左键上颤了一下,几秒钟后,他小心地将鼠标从“X ”号上 移开,开始在对话框中输入文字。 喵苗淼妙 TOasdfasdf :“为什么要发这种东西给我。” 叶淼以为对方会拒绝回答,但是消息送出去2 秒,音箱中传来了“嘀嘀”的信 息提示音。 asdfasdfTO喵苗淼妙:“我也没办法,别人发给我的,我不想死。” 情理之中的回答,叶淼快速地输入了四个字。 喵苗淼妙TOasdfasdf:“你信那个?” 这次,对方沉默了很久,久到叶淼以为那个人已经不在了,但是音箱中终于还 是传来了那个不太动听的“嘀嘀”声。 asdfasdfTO喵苗淼妙:“已经……已经有人死了……” 叶淼的手抖了一下。 喵苗淼妙TOasdfasdf:“谁死了?” asdfasdfTO喵苗淼妙:“朋友,收到这条消息没有照做的一个朋友。” 心脏好象漏跳了一拍。 喵苗淼妙TOasdfasdf:“==||||你开玩笑的吧,别吹了!” asdfasdfTO喵苗淼妙:“我没有。” 喵苗淼妙 TOasdfasdf :“我要生气了!” 喵苗淼妙 TOasdfasdf :“你刚才骗我的吧!!” 喵苗淼妙 TOasdfasdf :“喂,说话!” 喵苗淼妙 TOasdfasdf :“再不吭声小心老子扫你IP,找到你的话老子绝对不 会放过你!” 喵苗淼妙 TOasdfasdf :“说话!!!” 灰扑扑的头像静静地停在那里,再也没有跳动过,仿佛刚才根本没有人用这个 号码与叶淼对过话。 “妈的!”叶淼火大地打开那人的资料框,除了“asdfasdf”这个ID名称以外 什么资料都没有,等级为1 ,这确认了叶淼刚才的推测,对方用的的确是刚申请的 ID。 记下asdfasdf的号码,换个ID重新上Q ,叶淼打算以陌生人的身份加到对方以 后好好盘查一番。 点击“查找”、“精确查找”、通过“对方号码”查找,按下确定键,蓝色的 方框上出现了一只带着放大镜的企鹅,叶淼耐心地等待着结果的出现。 “操作超时。” “操作超时。” “操作超时。” “操作……” 无论实验多少次,都是同样的结果。 搜索不到,那个叫“asdfasdf”的人,无论是用QQ号还是ID名称…… 邻居家的狗又开始叫了,楼下的汽车来来往往,开往附近工地的货车司机不要 命地狂摁喇叭,空气又开始游动,夏天特有的那种浮躁、闷热的空气,空调主机在 窗户外发出隆隆的运转身,叶淼坐在电脑椅上,觉得浑身冰凉。 (二)幽灵 “媛媛大学念的是中文系,跟你也算半个同学,你别看她长得那么漂亮,大学 里也很多人追,可她啊,一直都洁身自好,还从没谈过恋爱呢……” “阿姨1长发的清秀女孩有些尴尬地叫着,目光触及到洛粼的脸,却又马上低 下头去,脸上瞬间浮现两抹潮红。 “喂喂,这妞不错啊,你真的不考虑交往看看吗?粼?粼!!如果你不要的话, 我可不客气地接收了哦!” 黑发的青年皱起眉头,像黑曜石一般闪亮的眼睛紧紧盯着不远处的一桌。 “獠,那个女孩子……” 在脑中聒噪的声音停了一下又响起来。 “你喜欢那种?” 顺着黑发青年的目光,可以看到一名大学生模样的女孩子,短发,着白色T 恤 和短裙,那女孩一个人坐在桌边,一面喝珍珠奶茶,一面频频拿起手边的手机查看, 似乎在等什么人。 “长得是还算可以,不过跟这个叫周媛媛的比可差远了吧,你真的确定要选那 一个?” “我说过我是在挑女朋友吗?”端起手边的冰水喝了一口,洛粼对面前一直在 偷偷打量自己的女孩子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 女孩子楞了一下,随即欣喜得两眼放光,但马上又好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一般,再度羞红了脸垂下头去。 “獠,我是不是不应该对她笑?”意识到自己纯粹客套的笑容可能给女方造成 了什么误解,洛粼有些无措地问和他共用一副身体的妖怪。 “我的天,你现在才意识到啊?”夸张而充满生气的声音在洛粼这个宿主的脑 中惊天动地地响起来,弄得他差点就反射性丢掉手中的杯子。一旁担任媒人的洛粼 的阿姨和那女孩子都有些好奇地看了看洛粼,但很快这个小小的古怪便被人遗忘, 取而代之的还是从刚才就一直持续的洛粼阿姨那夸张的介绍词。 “啊呀,瞧我,一说起来就忘了时间,都这个时候了!阿姨还要赶回去买菜呢, 小粼,你跟媛媛好好聊聊啊!”判断出时机差不多成熟了,洛粼的阿姨识相地打个 招呼,退了席,只留下了两个年轻人。 可惜,她不知道,她留下的其实是两个年轻人,和,一个妖怪。 “洛……我可以叫你洛大哥吗?” “叫我洛粼就可以。”完全没有注意到女孩子好容易鼓起勇气说出来的话因为 被自己太过轻易的打发而使得对方难堪无比,洛粼的注意力仍然停留在刚才那桌的 女孩子身上。 “你……是不是喜欢那种类型的?”同样注意到了洛粼的眼光,温婉柔顺的女 孩子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喜欢?”洛粼顿了顿,将眼神收回来,“不,我对那个女孩子没有兴趣。” 还没等坐在对面的女孩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洛粼又接着往下说:“我是在看 那个女孩子背后站着的那个鬼魂……” 一杯冰橙汁毫不留情地泼了过来。 “你、你太过分了!!”平时乖巧可人的女孩子终于发了怒,“就算你不想跟 我相亲,也不用这样戏耍我!再见!” 从包里胡乱抓出几张钱草草丢在桌上,女孩子在茶座中众人的注目礼下噙着泪 跑了出去。 “我……是不是又被甩了?”直到目送着对方倩丽背影在门口留下的残象也逐 渐消失,洛粼终于慢了很多拍的反应过来。 “哎呀哎呀,是啊,又被甩了。”妖怪獠头疼地叫着,“你跟你爷爷完全不像, 对妖怪什么的这么敏感,对人情世故却迟钝得可怕啊1 “你没事吧?”一只手递上一块手帕。月牙白的布手帕,很朴素。 “谢谢,我……是你?” 短发的女孩笑笑:“我叫张安琪,你叫我Angel 就可以,刚才那个是你的相亲 对象?” “是埃”洛粼用手帕擦去脸上的黄色液体,无奈地笑笑,“不过已经失败了。” “你老盯着我看,她当然会生气!”张安琪看起来是个很健谈的女孩子,并且 性格爽朗,“服务生,麻烦……嗯,也给我一杯冰橙汁。” “你看了我那么久,至少请我喝杯东西吧。” 嘘——獠在洛粼的头脑中吹了个口哨:“她想钓你!” “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动不动就用那些难听的古怪字眼1对于那个总是使用奇 怪词汇并且擅长歪曲人类思想的妖怪,洛粼已经头疼得不想多去指正了。 新的橙汁很快被送上来。张安琪笑弯了眼,大大地喝了一口。 “呼!真舒服,夏天就是要喝够冰的东西才痛快!咦,你只喝冰水吗?” “呃……嗯,我不太喝饮料。” “除了酒。”獠坏心地在洛粼的脑中补上一句。 “我已经戒了!自从上次喝醉莫名其妙睡在落香山的寺庙里之后!! 那是一段奇怪的经历,八月中,洛粼为外婆夜送东西上了落香山,清晨醒来却 发现自己睡在了落香山月严寺的后殿,并且还喝光了所有庙中礼佛用的供酒,从那 之后,洛粼便被严格勒令禁了酒。( 详见《八月里山寺月中寻桂子》) “你在和谁说话?” “没……没有,我自言自语。”不好意思地笑笑,洛粼在脑中嘱咐,“不许再 在我脑子里随便说话!” “切~ ”獠丢了个不甩你的音节出来。 “对了,你叫什么我还不知道呢?”张安琪拨弄着杯中的冰块,眼光却不知停 留在什么地方,“你喜欢我吗?” “喜欢?” “因为你从刚才起就一直盯着我看啊。”女孩子笑笑,“如果你喜欢我,我可 以和你上床哦,反正我男朋友也不要我了。” 嘘——那个聒噪的妖怪安静了没几秒又再度在洛粼的脑中吹了声油滑无比的口 哨。 “你男朋友是不是中等个头,戴银丝边眼镜,长得挺秀气,对了,他左眉骨上 有道不起眼的疤……” “你怎么知道1张安琪猛地站起身来,“你怎么……怎么会认识阿淼?” “他叫阿淼?” “他叫叶淼。”张安琪说着缓缓地坐下身去,这一次,她的眼中没有了生气与 神采,反而透着一股重重的落寞。 “他是我大学的学长,我们交往两年多了,上个月的这个时候他约我到这里等 他,说要给我一个惊喜,可是我等啊等,一直等到咖啡座打烊,他却一直都没有出 现。我打他电话总是盲音,打到他公司,他们都说他那天请假没有来上班,我到他 租的房子里去找也找不到他,打电话到他家里,他爸妈又都说他没回来…… 他就像个从来不存在的人一样,那天以后再也没出现过,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 里。他的父母报了警还去认了几次尸体,但是没有一次是他,不知道是生也不知道 是死,这种感觉太难受了,你知道吗?”张安琪愤怒地低吼,“我每天都到这里等 他,不停地不停地发消息给他,每过一段时间就打电话给他,可是电话依然盲音, 短消息也从来没有回音,我……我真的快受不了了,我觉得自己快疯了!!你如果 喜欢我,我可以和你交往,真的!求求你,救救我!” 洛粼叹了口气:“你男朋友那天其实来了,而且他现在也还在你身边。” 张安琪抬起头,脸上带着巨大的惊喜:“你认识他是不是?所以你刚才一直在 看我!我刚才发疯了,说的那些话你别当真,我是说跟你交往那些,求你告诉我, 阿淼,阿淼他在哪里?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所以他才不要我了,阿淼,呜呜……” 咖啡座中的客人们再度对洛粼投来非难的眼神,短短时间内,这个青年竟然连 着弄哭了两个女孩子,一些正义感强一些的客人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似乎想要替 女孩子们伸张正义。 “你别哭啊,你男朋友真的没有不要你。”洛粼有些手忙脚乱,他实在不懂得 该如何安慰女孩子。因为总是容易招惹到非普通人可以理解的事情,他的感情经历 几乎可说是一片空白,虽然长得还算不错,却从来没有交过一个女朋友,唯一可划 入曾经的类似交往对象的偏偏还不是个人。 “那他为什么要离开我?”张安琪哭得梨花带雨,看得附近几个年轻些的男客 都露出了怜爱的表情。 “他……因为他死了。” 张安琪止住了哭声,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也不能说是死了,他现在的状态有点奇怪,不过他一直都以鬼魂的样子跟在 你身旁,如果你用心去感受的话一定可以……” 第二杯冰橙汁毫不留情地泼了过来。 “你、你太过分了!1第二个女孩子也终于发了怒,“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卑 劣的人渣!1 说完这些,女孩子蹬着高跟凉鞋,一面哭一面奔出了咖啡座。 “哥们,你可真厉害啊1两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站了起来,似乎是要找洛粼的 碴。 “喂,再不走可要挨揍了哦!我可懒得帮你!”妖怪獠在洛粼的脑中喳喳呼呼 地嚷着。 “知道了1匆匆结了帐,洛粼在众人的责难视线下离开了这个让他留下恶名的 咖啡座。 回去一定要翻翻黄历,看看自己今天为什么那么倒霉!一面走,一面头发上还 在不停往下淌橙汁的洛粼有些委屈地想。 (三)陌生的QQ 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会塞牙缝,傍晚的一场暴雨造就了洛粼今天的第三次水难。 “两次橙汁,一次豪雨,你今天绝对够衰!” “我是够衰1将浴巾随手丢到洗面盆中,洛粼打开电脑,顺便挂上了Q 。 看看那个蓝条上寥寥无几的头像,一人一怪中的妖怪再度发出不咸不淡的评论 :“门可罗雀啊门可罗雀,你这种活象八旬老头一样的个性真讨人厌。” “有空抱怨的话,就麻烦你离开我宝贵的身体去寻找崭新的符合你希望的宿主 怎样?” “你以为我不想,死老洛头子给我下的那什么什么禁制根本挣都挣不开。” “所以说,废话无论说再多遍也没用。”洛粼叹口气,将从进去洗澡之前便搁 在桌子上的电话听筒拿起来试探性地在离耳朵二十公分左右的距离听了听,很快又 皱着眉头将听筒继续掉转,面朝下地搁在桌子上的一堆棉花里,想了想又在那上面 扣上了一本厚厚的字典。 “还在骂?” “嗯。” 半小时之前洛粼那个做媒的阿姨打电话来,还没等洛粼开口说一句话,对方便 劈头盖脸地开始骂起来,半个小时过去了,对方依然、仍然、还在骂…… 屏幕右下角的头像闪起来,嫌嘀嘀声太吵,洛粼取消了QQ的默认消息声。打开 消息窗口,出现的是一张夸张的咧开嘴大笑的熊猫脸。 青瞳 TO 粼:“听说你今天相亲去了?” 粼 TO 青瞳:“你连这种消息都收集?” 青瞳 TO 粼:“好说,感觉如何?听说对方家世人品都不错。” 粼 TO 青瞳:“既然了解到这份上,你自然知道最后的结果。” 青瞳 TO 粼:“知道是知道,不过我想听你亲口说,呵呵。” 粼 TO 青瞳:“狐狸精,你做人还是一样嚣张啊!” 青瞳 TO 粼:“白痴蛇,不要抢你主人的话。” …………………………………… “谁跟那只狐狸精说你是我主人了?”半秒的楞忡后,被惹怒的妖怪在洛粼的 脑子里吼,“又是谁准许他叫我蛇的?” “你吼我也没用,我什么都没说过。”洛粼头痛地抱住脑袋,“说过了,不要 在我脑子里大吼大叫1 “好了,我找你是有正事。”打断一人一妖的对峙,一个窗口自动在屏幕上弹 了出来,在当私人侦探的九尾狐青瞳丢过来一个文档。 粼 TO 青瞳:“这是什么?” 青瞳 TO 粼:“新接的CASE,失踪案。” 粼 TO 青瞳:“……关我什么事?” 青瞳 TO 粼:“老样子,事成之后五五分成。” 粼 TO 青瞳:“我从来没有拿到过属于我那所谓的『五』……” 自从在那个事件中不幸认识了这只惟恐天下不乱的侦探狐狸以来,洛粼已经被 无辜拖下水无数次,虽然每次都在事前说好“五五分成”,但事实上,在事件结束 之后,由于这样那样的原因,洛粼从来没有拿到过一分钱! 如同海市蜃楼一般的“五五分成”! 青瞳 TO 粼:“男子汉大丈夫,计较那么多干什么!” 粼 TO 青瞳:“我只是个普通人……” “喂,那里有只魑魅,我可以吃吗?”因为脑子里突然跳出来的话,洛粼分散 了注意力,顺着某个声音所指的方向,洛粼很不情愿地看到了一只皮肤皱皱巴巴, 脸上只有一张嘴,头大身体小,类似ET一样的东西抿着芦柴棒一般的手指立在自己 家的衣柜旁边,在它的另一只手中还托着一个圆滚滚的弹性物体,一只人类的眼球。 冷汗…… 洛粼及时修正了自己的发言。 粼 TO 青瞳:“我只想做个普通人。” 青瞳 TO 粼:“有些人注定无法成为普通人。” 青瞳 TO 粼:“我现在开始解说案情。” 粼 TO 青瞳:“喂,你……” 妄故电脑主人的意见,洛粼的电脑开始自动运作,刚刚收下来的WORD文档在桌 面上迅速展开。 『FILE0707:《失踪案》 委托人:江先生 失踪人:江建军(委托人独子) 江建军个人资料: 男,27岁,本地人,衡阳区租房独居,自由职业者,靠为杂志社撰写影评类文 章赚取生活费,深居简出,少与人打交道,无女友,少朋友,与邻居关系疏淡,无 不良嗜好。每月底回家一次。因上月末未回家引起家人注意,6 月27日其家人赶至 其租房处发现其人失踪,因其无移动电话,无法联系到本人。等待三天后,于本月 1 号报人口失踪案,警方至今寻获未果。』 粼 TO 青瞳:“我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代替回答,洛粼的电脑又开始运做,这次电脑调出了一个PPT 文件。望着面前 自动自发在屏幕上移动的鼠标,洛粼的心情说不出的复杂,别人都讨厌做个普通人, 为什么只有他想做个普通人都做不到? 程序快速地运行起来,随之在洛粼的面前出现了几份图片扫描的文件,粗略地 看一下就会明白,那是公安局做的调查笔录,包括对失踪人的邻居、与其有联系的 杂志编辑、影院对口人、报案的父母、小区的警卫还有江建军唯一的两个朋友的调 查。 文件飞速地交替着,以间隔小于30秒的速度在洛粼的眼前晃得像飞雪落花。 粼 TO 青瞳:“慢点,你这样让我怎么看。” 那一边操控电脑屏幕的妖却丝毫没有理会洛粼的话,依然飞快地翻着那些文档, 直到找到某一页终于停下来。 青瞳TO粼:“刚才那一些看过眼就是了,我已经基本确定他们没有嫌疑,但是 这张照片你好好看看。” 果然最后停住的那一页上是三张不同角度的照片配着同样的一行字,字写得是 “失踪人房间全景”。 照片上是一间看起来不大的房间,里面有一张单人床,一张靠墙的书桌,一个 塑料字纸篓,一个简易衣柜,两张三角凳,一台CD机,一个钉在墙上的书架,还有 一台台式电脑。屋子里相当的凌乱,书桌上堆着厚厚的各种书籍杂志和便当盒,书 桌后的墙上则贴着各种招贴画,多数都是电影海报的,也有一些机器人之类的,面 对床的另一面墙上有整间屋子唯一的一面窗户,窗帘拉了一半,露出一盆放在窗台 上看起来还算精神的君子兰,换下来的还是洗干净的衣服扔了满满一屋子,简直就 是不会照顾自己的单身男人房间的绝佳示范标本。 粼 TO 青瞳:“这张照片是1 号拍的?” 青瞳 TO 粼:“没错。” 粼 TO 青瞳:“这个人失踪了没多久。” 青瞳 TO 粼:“对,上月20号的时候杂志社编辑还曾为下月的选题通过网络找 到过他,这是最后一个联系到他的人。” 青瞳 TO 粼:“你是从那盆君子兰看出来他离开了没多久吧。” 粼 TO 青瞳:“这个人房间里连电话都没有?我记得他也没有移动电话。” 青瞳 TO 粼:“对,能联系到他的方式只有网络,用QQ。” 粼 TO 青瞳:“QQ记录怎么说?” 青瞳 TO 粼:“我就是要让你看这个。” 电脑又动起来,鼠标将文件翻到下一页,出现在洛粼眼前的是一张被局部放大 的照片。照片上显示的显然是QQ界面的某个部分。陌生人组,下面是一片空白。 青瞳 TO 粼:“江建军QQ上好友不超过20人,其中2 人是他的朋友,其余都是 编辑、影院对口人等,他常年隐身,不知道他QQ号的人很难搜到他。但是在上个月, 也就是6 月22日晚,曾经有人与他交谈过。 粼 TO 青瞳:“谁?” 青瞳 TO 粼:“不知道。” 粼 TO 青瞳:“不知道?” 青瞳 TO 粼:“有个陌生人找他聊天,但是很奇怪,他的QQ记录上没有留下那 个陌生人的任何信息,你可以看到图片上面陌生人那一栏下什么痕迹都没有吧,在 他的聊天记录中我翻到了他与这个人的交谈信息,但是从头到尾,那个人都没有留 下自己的任何痕迹,我给你看记录。” 页面再翻,调出了一排记录。 『日期:200X-06-26 名字空白的神秘人的信息 22 :30:15 这是古埃及的一个神秘咒语,〓〓★**~ ○▲**〓□〓~ ☆**~ ◆★※☆〓〓, 收到这条消息的人将得到来自冥府的馈赠,如果你在三天内将这条消息通过QQ转发 给二十个以上朋友,你将会获得自己最想要的东西,不然,三天后,你将付出自己 的性命。 Jianjun200822 :30:45 你是谁? 名字空白的神秘人的信息22:31:02 你不认识我。 Jianjun200822 :31:07 对不起,我不跟来路不明的人聊天,再见。 名字空白的神秘人的信息22:31:13 一定要记得把消息转发出去,否则…… Jianjun200822 :31:20 否则? 名字空白的神秘人的信息22:31:25 否则死。 Jianjun200822 :31:50 ……你这个人真无聊。 名字空白的神秘人的信息22:32:22 你最好相信我,因为已经有人死了。 名字空白的神秘人的信息22:32:24 不听话的人都死了…… Jianjun200822 :32:30 什么? Jianjun200822 :32:32 说话! Jianjun200822 :32:34 说话; 之后是一长排的“说话”两个字,都是出自江建军之手,而那个神秘人再也没 有吭半声。 青瞳 TO 粼:“委托人告诉我当他们到达江建军租住的房中时,他的电脑还开 着,QQ程序也在运行中,所以一开始只以为是他有什么事临时出门但是忘了通知家 里,一直到联系了相关的杂志社和所有认识他的人却仍然没有江建军的任何消息后, 才开始慌了手脚,等了三天终于按捺不住报了警。” 粼 TO 青瞳:“自杀呢?” 青瞳 TO 粼:“不象,他答应了2 号要交给杂志社一份稿子。” 粼 TO 青瞳:“你觉得这件事和那个神秘的QQ有关?” “粼,有系统消息。”安静了很久,不知道在干什么的獠在洛粼的脑子里说话。 “呕……你刚刚吃了什么?”一股难以形容的恶心感觉通过意象从洛粼的神经 中枢传达过来。 “那只魑魅啊,味道勉强过得去。”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想跟我用一副身体就不要在吃完东西后马上回来!” “我也没办法,洛老头子限制我不能离开你超过5 分钟以上。” “那就不要把那部分记忆与我共享!我是人,我不吃那种东西1 “好了好了,不要那么小家子气,下次我会尽量注意,喂,谁加你啊?” 洛睿点开申请添加好友的人的资料来看。昵称:asdfasdf,等级:1 ,无其他 任何资料。 毫不犹豫地,洛粼将鼠标移到了拒绝请求一栏上,理由:我不加陌生人。 拒绝回复发了出去,几秒钟后,从洛粼的音箱中传出了嘀嘀的声音。 “你把系统声音打开了?” “没有。” 疑惑地摁下组合键,在洛粼的眼前出现了一个窗口。 asdfasdfTO粼:“这是古埃及的一个神秘咒语,〓〓★**~ ○▲**〓□〓~ ☆ **~ ◆★※☆〓〓,收到这条消息的人将得到来自冥府的馈赠,如果你在三天内将 这条消息通过QQ转发给二十个以上朋友,你将会获得自己最想要的东西,不然,三 天后,你将付出自己的性命。” 洛粼的心猛地震了一下,赶紧在键盘上敲下一行字。 粼TO青瞳:“我这里出现了神秘人,帮我监视。” 与青瞳交谈的窗口抖动了一下,与洛粼的另一个聊天窗口自动重叠起来。 粼TOasdfasdf:“你是谁?” asdfasdfTO粼:“你不认识的人。” 粼 TOasdfasdf :“为什么发这种消息给我?” asdfasdfTO粼:“我也没办法,我不想死。” 粼 TOasdfasdf :“你相信那个咒语?” asdfasdfTO粼:“……已经有人死了。” 粼 TOasdfasdf :“谁?谁死了,有没有报警?” asdfasdfTO粼:“收到消息没有照做的人,已经死了好几个了。” 青瞳那边的窗口又跳出来。 青瞳TO粼:“问他知不知道江建军!” 粼 TOasdfasdf :“你认识江建军?” asdfasdfTO粼:“不认识。 青瞳 TO 粼:“问他认不认识Jianjun2008 !” 粼 TOasdfasdf :“你认识Jianjun2008 ?” asdfasdfTO粼:“……他死了。” 粼 TOasdfasdf :“谁?谁死了?Jianjun2008 ?” 青瞳 TO 粼:“拖住他,我快找到他了!” 粼 TOasdfasdf :“我能和你好好谈谈吗?我是Jianjun2008 的朋友。” asdfasdfTO粼:“不想死,就把消息发出去。” 粼 TOasdfasdf :“那个咒语是怎么回事?” 粼 TOasdfasdf :“你还在吗?” 粼 TOasdfasdf :“我有事要问你!” 突然之间,洛粼的眼前一黑,随之响起嘀的一声,机器的运转声隆隆传来。 “妈的!”洛粼重重一拳敲在电脑桌上,在这个节骨眼上电脑竟然自动重启了! ( 四) 三个女生 七月十二日上午十点三十五分城南大学正门口 城南大学是一所以文科出名的综合性大学,尽管经过几年的努力,校内男性学 生的数量一直在增长之中,但相较多年累积而得的女性天下,这一增长仍然见效甚 微。到目前为止,该校人数超过百分之七十六点七七依然还是女性,故有美名曰 “女儿国”。在这样的一所学校中,为数不多的男性会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自然不 足为奇,尤其是当那名男性同胞美形度还不错的情况下。 “粼,快看快看,那个妞真正点。” “嘿,那个清纯的也不错1 “WOW ,那个妞真火辣!” 忍受着头脑中一副色狼模样的妖怪的咋咋呼呼和周围出入校门的女生投来的包 含各种意义的眼神,差不多就要忍无可忍的洛粼再一次抬腕看了看手表。十点三十 五分,距离与青瞳约定的九点,已经整整过去了一个小时零三十五分钟。 那只擅长放人鸽子的侦探狐狸果然风格依旧,洛粼叹了口气,准备到附近去喝 个东西再回来。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从身后传来的道歉声音成功地吸引了洛粼的注意 力,他转过身去,看到一名匆匆赶来的女生向从刚才开始就站在离他不远处的一名 男生打招呼。 “怎么来得这么晚?” “来的那条路上好像是出了车祸,大部分车子都堵在路上了,实在不好意思。” 一面淘气地做着鬼脸一面道歉的女孩子和虽然嘴里在抱怨,但神色并不见多生气的 男孩子很快说说笑笑着从洛粼眼前消失,洛粼再度转身,这一次,离开的脚步还是 在中途停了下来。 “什么时候来的?”面对着不知何时出现在眼前的这张平淡无奇的脸,洛粼还 是很没创意地问了一句,随后,他看到了对方外套中露出的一片血迹。 同日上午十点四十五分城南大学一教南侧林荫道 两个男人走在一起免不了被人比较,尤其是两个身高都超过一米八的男人,尤 其是从背影看两个都应该是帅哥的男人,更尤其是这两个男人现在都在城南大学之 中。 不知第几次被人用各种古怪借口搭讪而转头露出脸孔,洛粼觉得自己简直跟动 物园的稀有动物没什么两样了。虽然他可以随意走动,这比动物园里的老虎狮子要 自由很多,但那些无论走到何处都胶着在身上的眼光实在让他难受,何况,比起动 物园的老虎狮子,别人要看他洛粼还不用买门票,想想真是要多亏有多亏。由此推 想城南大的男生到底是怎么生活过来的,除了同情之外,洛粼也在同时真切地感觉 到一股寒气从背脊一路蹿上来,所以,尽管已经是大夏天,他仍然还是小小地缩了 缩肩,而相比起他的不自在,侦探青瞳却显得自在的多。 “左边那个不错,右边的看背影是很好,可是正面就差远了。” 大概已经有十几次了,洛粼听到身旁那些女生旁若无人的“窃窃私语”。左边 的男人当然是说他,右边的,则是青瞳。 如前所述,侦探青瞳并不是人类,虽然喜欢在人类的城市中居住并保持着人类 的样子,爱吃人类的食物,爱管人类的闲事,这个青瞳却不折不扣是一头颇有道行 的九尾狐。 洛粼有的时候也会羡慕上了年纪的妖怪可以自由幻化相貌这种本事,这可以帮 助他躲避许多不愿去面对的人和事,比方说,现在那些恨不得在他身上烧出几个窟 窿来的城南大女生群体。 以前,在洛粼就读的大学中,因为他本人天生体质古怪,容易招惹神神怪怪的 缘故,虽然相貌还算不错,却没有什么女生会来纠缠他。 “那个人很可怕!” “那个人很阴森1 “那个人古怪得不得了!” 这就是洛粼积攒到现在为止的所有“他人客观评价”。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洛 粼不仅交不到女朋友,就连正常的人类朋友都很少能够交到,不过与之相反,他却 有不少不请自来的妖怪朋友,虽然多数情况下,这些“朋友”的出现会给他带来诸 多的麻烦,但是比起被同样麻烦的人类纠缠,洛粼觉得那些生物的世界还要简单许 多。 当然,一直与那些朋友来往也为洛粼的成长带来了很大的副作用,即作为人类, 洛粼在很多方面都显得过于迟钝、不中用!比方说,对于应付女人他就根本一点办 法都没有。也正是因此,现在,当他走在城南大学的林荫道上的现在,没人知道他 是谁的洛粼就开始懊恼起青瞳遮蔽了自己的真实长相而伪装了那样一张平平无奇甚 至可说是丑陋的相貌出来这件事了。 诚然,洛粼从来不认为自己长得有多帅,但是如果有对比,事情可就不同了。 尽管真身绝对可说是超级无敌大帅哥,在做私人侦探的狐狸青瞳却一直信奉着 “做侦探的人,第一要素是要隐藏自己,给人留下太过深刻的印象是很愚蠢的。” 的信仰而习惯以各种平凡甚至是带一点丑陋的相貌出现在众人面前,现在,当然也 一样。 国字脸,塌鼻梁,嘴大唇厚,脸上还有几颗青春痘,青瞳此刻幻化的这副相貌 估计会被大部分女人忽略不计,虽然,他忠实地保留了本人那双带着浓厚狡黠色彩 的青色眼瞳,但是盖过额头的锅盖刘海和一副老式的方框眼镜却将这唯一的亮点完 全遮蔽,再加上老土而不合时宜的外套、长裤,外加一双不知道什么牌子的球鞋, 洛粼认为自己之所以变成这么耀眼的出头鸟,青瞳绝对功不可没。 “有没有抓到对方的尾巴?”尽量忽略周围的骚扰,洛粼严肃地问。 距离两人上次在网络上收到名为“asdfasdf”的神秘人讯息已经过了两天,那 天晚上因为机器莫名重启而没能及时抓住对方的洛粼之后多次上过QQ,试图找到该 ID却始终没有结果,而另一方面,奇怪的事情也开始发生。第一天,洛粼在坐自动 下行扶梯的时候,不知被什么人推了一下,差点从几米高的地方滚下去,第二天, 他在削苹果的时候一时手滑,水果刀在左手腕静脉附近擦出一道不浅的痕迹,此外 还有诸如被高空垃圾险些砸到,或是被醉酒驾驶的车辆差点撞到等等险象发生,这 一切不得不让人联想到“asdfasdf”所说的话。 如果不按照那个所谓咒语做的话,生命是否就一定会发生危险? 对此,青瞳作出了推测,那则咒语本身或许是假,但是诅咒却可能真实存在。 为了保证洛粼的生命安全,青瞳采用了某种手段,在不知道是否可行,也还不知道 那诅咒究竟是什么的情况下,他在洛粼身上下了一种咒,将可能出现在洛粼身上的 所有非人为力量用移花接木的方法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本来一切只是假设而已, 但是看看现在洛粼毫发无伤而青瞳外套下的T 恤上斑斑的血迹就足可证明。 在来城南大学的路上,青瞳乘坐的公交车在高速公路上发生车祸,一辆他向行 驶的车辆撞过中间带,将青瞳乘坐的公交车从侧向几乎撞出车道。令人感到惊奇的 是,两辆车上的所有乘客除了受到惊吓与部分人受了轻伤外,基本可说是平安无事。 只有青瞳所坐的座位被彻底撞毁,青瞳也因为冲击力而被从另一侧的车窗抛出。碎 玻璃扎伤了青瞳的胸膛,有一块玻璃还直接插进了他的肺部,如果是人类遭受到这 样的重创,基本上已经不可能活命,但是对于青瞳来说,这不过是区区一点小伤而 已。然而,饶是如此,作为九尾狐的尊严却还是受到了挑衅。 “哼,算他跑得快。”从鼻子里冷哼出声,青瞳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洛粼“噢”了一声,明白了。也就是说,还没有抓到。 “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昨天晚上接到青瞳电话让他今天来城南大等,说有事要办,但是到现在为止, 洛粼还不知道青瞳所说的办事是个什么概念。 “城南大信息中心。” “学校网吧?”洛粼想了想,“难道你查到对方的IP地址是这里?” “差不多吧。”也不管天气有多热,青瞳双手插在衣兜里说,“那天晚上我确 实没能抓到那个asdfasdf,甚至我怀疑你的电脑重启或许也是受到了某种外力的强 制干涉,但是从另外一些地方,我也可以查到这里。” 洛粼低头躲避掉几个女生投过来的探询的眼神,等着青瞳往下说,然而青瞳却 停下来,从衣兜中伸出一只手,张开手指伸到洛粼面前。 “这是什么?” “手。”洛粼老实地回答。 “不是让你看手。” “手指?” “也不是让你看手指1青瞳的口气有些不耐烦了,“你这个人还真是迟钝。” “直接说不好吗?”洛粼叹气,为什么非要搞什么猜谜? “是五。” “五?” “对,那天晚上我突然想到既然对方是通过QQ传播咒语的话,江建军应该不是 唯一的个案。之后,我通过一些私人途径进行了调查,结果是,光上个月在本区警 局备案的类似江建军这样的失踪人口案例就有五起。” “很惊人。”洛粼皱起眉头,备案的就有五起,那么没有报案的还有多少? 也许,在这个常住人口超过1400万,流动人口至少500 万的城市中,这个数字 可算是微乎其微,但是如果仅仅在一个区一月之内就有五起类似案件,那么在这整 个城市,这个国家之内,其他国家之内,凡是QQ网络可以覆盖的地方,究竟还有多 少起类似的案件在发生?更进一步来说,不仅仅限于QQ这样的即时网络通讯工具, MSN ,网络论坛或是其他各种各样的信息载体,简单来说,在如今几乎无孔不入的 整个网络所覆盖到的范围之内,究竟会有多少类似的案件在发生? 想到这里,洛睿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突然之间,他感觉到有几股带着强烈负面 情绪的眼神被投注到自己身上。顺着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望过去,在距离他和青瞳所 在位置不远处的草坪中央,有三个女生正站在那里。只是一瞬,在接触到洛睿的眼 神后,那三名女生便各自调开了目光,开始说说笑笑起来。 ( 五) 熟悉的背影 “怎么?” “没什么,只是走神了而已。”洛粼收回投向那三名女生侧影的视线——她们 已经说笑着离开草坪,向某个方向而去。 “那就进去吧。”青瞳也顺着洛粼的目光看了一眼,只是一眼而已,青瞳稍稍 地皱了一下眉头,“那三个女生有点问题。” “你也看到了?”洛粼跟着跨上了笼统不过六七级的信息中心大楼外台阶, “明明是人类,但是身上的人气却不重,从我眼里看起来,她们就跟路边的金属灯 柱没什么区别。” “谁知道呢,也许是被什么缠上了吧。”青瞳无所谓地耸耸肩,“这跟我们要 调查的事情没有关系,随她们去吧。” “你还是那么没有人情味啊。”并不含有责怪意味而是仅仅代表着一种客观陈 述,洛粼用和缓的语气这么说道。 青瞳确实是喜欢管闲事没错,但是这只限于他感兴趣的事情,虽然他是侦探, 对于不感兴趣的案例他还是会任性地绝不给钱和委托人面子的直率拒绝,至于这个 感兴趣的“度”到底在什么地方,就连洛粼也没办法说出个究竟来……可能是手法 离奇的杀人案,可能只是公交车上的盗窃案,甚至可能是商业诈骗,迄今为止青瞳 所接的案件,基本上就是这么五花八门,虽然从第一眼完全看不出有何规律可循, 但是一旦调查下去,十之八九都会挖掘出耸人听闻的真相来,当初引致洛粼和青瞳 相识的那个案子就是那样,按照青瞳的说法,那便是“你们人类说的一种纯粹的第 六感让我接下了那些案子。”而像这次这样,光是从一开始就充满了不可思议的案 件,却也还是比较少的。 “上个月的失踪者共有五名,”一面沿着由于缺乏直接日照而显得有些昏暗的 阔阶楼梯上行,青瞳向洛粼解说着他的调查结果,“这五名失踪者包括三名男性和 两名女性,他们年龄职业都不相同,彼此之间也不认识,基本不存在共通点,但是 有一点值得注意,他们都很热衷于上网,当然现在在这个城市之中生活的大部分人 可能都或多或少地依赖于网络。” “这么说,你在他们的电脑记录中都调到了类似于江建军QQ记录那样的东西?” “个别吧。那两名女性失踪者,一名是在职白领,一名则是在校高中生,按照 公安局的记录,失踪日期分别推测为6 月3 日和6 月17日,前者的笔记本电脑似乎 和本人一起失踪了,所以我查不到纪录,后者的台机则极其巧合地在我前去调查之 前没多久硬盘发生了故障,虽然已经送去数据恢复公司,不过就算抢救回来,我也 不认为会有太多的参考价值……” “也就是说你已经认定最多只能得到和江建军QQ记录一样的结果?” “没错。数据只能帮我确认失踪者是否在出事前遇到过和江建军一样的事情, 但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在那些记录中肯定也不会留下对方的多余信息。” “那么其他三名失踪者呢?” “一个失踪于6 月10日,不过昨天早晨警方已经在邻区垃圾场附近发现了这名 失踪者的尸体,尸体身上被戳了四五个窟窿,根据现场状况警方判断很可能是抢劫 杀人,已经锁定了目标发出了通缉令,所以基本可以排除出去,另外一个是个无业 青年,社会混混,自己没有电脑,不过经常去网吧打游戏,因为网吧装有清除记录 的软件,所以我调不到聊天记录,不过根据网吧工作人员的说法在上个月的十四日 失踪者确实曾经在网吧和人聊天,因为工作人员记得当时他曾经莫名其妙地骂了一 句脏话并且扬言‘谁敢要老子的命,老子就把他大卸八块挂到肉铺里卖’,所以我 猜想,该名失踪者可能也曾经收到过类似的讯息,由于其人际关系不稳定,所以无 法推测出比较正确的失踪时间。” “那最后一个……” “到了,我们先进去吧。”终于爬到五楼,青瞳暂时中止了谈话。出现在洛粼 眼前的是一道横筑在楼梯上的铁门,现在铁门被拉开了,露出后面一扇木制对开门, 从门上镶着的毛玻璃往里看去,模糊可以见到些人影在走动,对开门的门楣上挑着 一根金灿灿的金属杆,杆子下则挂着一块闪亮的牌子,上面写着“城南大信息中心” 几个字,鲜艳的红色字迹和耀目的金属光泽与老旧的木制对开门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看起来,这牌子是最近才挂上去的。 “我是周强,这是我的助手,我们来之前曾经跟贵校的校长联系过。”换毕鞋 套,又为了防止血迹被人发现而将不合季节的长袖外套的拉链拉到顶,青瞳直接走 到门口的服务台前向实习老师模样的工作人员亮出了自己在处理外务时候所使用的 名片之一,这次是一张伪造的警员工作证。 “区公安局……哦,我知道了,校长刚才打过电话来,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仔细看过了工作证之后,年轻的男老师有些好奇地打量起青瞳和洛粼来。 “是这样的,我们是信息犯罪调查科的警员,前天接到电话举报称在这个月九 号晚曾经有人使用这里的电脑潜入某公司的数据库窃走了一批机密数据,所以过来 调查一下。麻烦你出示一下登记资料。” “黑客?”男老师看起来很有些意外,“我们这里是文科学校,就连计算机系 都是几年前响应国家号召增设的,应该不太可能会出现黑客吧。” “可能不可能不是你说了就可以决定的,你只要出示登记记录就可以,不要妨 碍我们执行公务。”判断出对方很有些继续说下去的意味,同时也不想由此引致正 在上网的那些学生的过分注意,青瞳直截了当地将对方的气焰打压了下去。 果不其然,几名学生已经开始探头探脑地关注门口的事态进展,如果不是因为 从服务台到内部网吧还有一面屏风挡着,现在在偷看的人也不会仅仅限于门口的前 几个位置了。 “嗤,神气什么呀1没好气地嘟哝了一声,男老师转到电脑上调了一个程序出 来。 “我们这里上网都是刷卡记录的,你们要调哪个时间段的登记记录?” “上个月九号晚五点至本月九号晚你们关门为止的全部记录。” “上个月?”男老师疑惑地抬起头来,“为什么要调上个月的……” “警方自然有用处,不要问多余的问题。” 不满地再度瞥了青瞳一眼,男老师在键盘上飞速地打了一串字符,很快打印机 便开始运作,A4纸张陆续从其中一张一张被传输出来,几分钟后桌面上积攒了大概 二十来页纸。 “最近上网的人数并不多埃”洛粼拿起最后打出的几张A4纸看了看说。 “当然了,虽然目前还有不少系因为课外教学和实习的安排还没有放假,但是 学校一半以上的学生还是已经离开了,留在这里消磨时间的学生要不就是外地的穷 学生,他们暑假多半出去打工,剩下的有什么课业安排的也不会往这里跑得太勤, 至于上个月,都临近考试了,谁还会成天跑来这里泡着,如果要打比方来说的话, 六七月份对于我们信息中心而言就相当于百货公司销售淡季的概念。”显然是对自 己的比喻感到很自豪,男老师有些得意地回答道。 “根据这些卡号能查到上网人的资料吗?”青瞳随意地将纸张攥在手里,提出 下一个疑问。 “可以是可以,”因为青瞳对那个比喻的无动于衷,男老师一下子好像泄了气 一般爱理不理地应了一声,“卡是根据学生的学号办的,但是不排除使用卡的人并 非本人的可能性,你知道学生们总是喜欢把东西借来借去……” “替我把那份资料也打印出来。” “你……”被青瞳冷淡的眼光扫过,本来准备提抗议的男老师最后只是嘟哝了 一声,便乖乖地调出了档案。 同样是二十来页纸,青瞳草草瞟了一眼,也抓到手里。 “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我要调出九号晚某台机器上的聊天记录,可不可以做到?” “聊天记录?”男老师愣了一下,显然不明白潜入商业数据库和聊天记录有什 么关系,但是他还是回答了青瞳的问题,“你是说QQ,MSN 之类还是内部的网络交 谈,比方说IPMESSENGER ?” “前者。” “基本上不可能。虽然从理论上来说,在你们警方许可的情况下,我相信你们 的专家或许可以不用密码也能调出记录,但是因为整个信息中心的电脑都安装了防 止记录的软件,而且我们每个月十号都会定期清理日志,所以恐怕已经没有留底了。” “好,谢谢。”向男老师简单地道了谢,青瞳率先离开了信息中心。洛粼紧随 其后离开,只在走前草草地扫了信息中心里面一眼,竖向排成几列的几十台电脑, 虽然是白天,仍然接受不到太多日照而日光灯大炽的天花板,十几个坐在里面的学 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当他转身的时候,眼神不经意地扫过了一名背对他而坐 的女生背影,看起来似乎有点眼熟的感觉,洛粼想,然而他只是停顿了一下,便毫 不犹豫地掉转头追青瞳去了。 ( 六) 张安琪 “你刚才是不是想问我最后一名失踪者的情况?”坐在城南大附近的麦当劳中, 青瞳一面检视着刚到手的资料,随口问洛粼道。 “没错。”喝了一口可乐后,洛粼才慢悠悠接口,“不过你刚才没回答我。” “现在我准备告诉你了。”青瞳放下手中的纸张,“最后的失踪者,他提供了 比别人多得多的信息,这也是我能查到城南大去的原因。” “怎么说?” “最后的失踪者名叫叶淼,他与其他几名失踪者同样接收到了神秘人的讯息, 但是唯一的区别在于,他曾经与神秘人交谈过两次。” 叶淼?听到这个名字时因为觉得似乎有点印象,所以洛粼略略分了一点神去思 考,但很快他又因为这个名字不算太过特殊的缘故停止了在脑中的检索,与名字相 比,青瞳最后那句话所包含的信息显然更令人震惊。 “两次?1洛粼皱起了眉头,就目前为止的所有信息来看,那神秘人似乎习惯 仅仅只与失踪者发生一次性联系,这由他/ 她虽然留下了聊天记录,但是抹去了真 实ID,虽然做出警告,但不肯多回答问题并且多半警告一发出便马上下线就可以得 出结论。怕别人找到自己,这很正常,但是最后的失踪者为什么可以与对方联系上 两次?” “第二次联系发生在什么时候,是叶淼找到对方的吗?” “当然不是。” 虽然明知道是这样的答案,洛粼还是有些失望。 对于洛粼而言,假使那个神秘人是可以靠人为手段查获的,那么也就相当于说 他/ 她最多也就是个具有高超黑客技巧但是存在某种程度妄想偏执并进而由此引发 杀人案的变态凶手而已,反之,却不得不向怪力乱神的方向去思考。尽管,光从今 天早上青瞳遭遇的车祸和自己前两天的心神不定多少已经可以证实有这方面非人为 的因素在干扰,但是对于一个多么想成为普通人的洛粼来说,在他的心底却始终抱 持着那么一点如果可以用科学和人力来解释就绝对不去往神秘力量方向思考的坚持 在,虽然大多数情况下,最终他还是不得不缴械投降,但是偶尔的逃避现实既可以 算是洛粼性格中一个软弱的成分,也可能是对他来说,保留自己人类身份的最后一 点寄托吧。 “尽管从叶淼的个人日记中,我得知他曾经尝试过寻找对方的身份,对了,忘 了跟你说叶淼是一家游戏公司的程序员,具备一定的黑客知识,但是无论使用何种 手段,他却根本没办法查到对方的任何信息,叫做‘asdfasdf’的ID不是不存在就 是并非之前与他对话的人,在这样的情况下,叶淼过了一天,他的运气很不好,仅 仅是在这一天中,他便遭遇了不少与你我面临的一样低级却很难防备的袭击;于是 叶淼开始认为这个诅咒是真实的,并且决定按照神秘人的要求,将那条消息分发给 二十个人,也就是在第二天的晚上,他开了QQ打算将消息传给别人时,神秘人出现 了,并且有了与他的第二次接触,也就是在那个时候,神秘人在无意中透露了自己 的信息。” “这么说如果我也乖乖地将讯息传送给别人的话,是不是也可能第二次遇见神 秘人?”洛粼提出了一种假设。 “这一点我无法断言,但是根据其他几个失踪者的情况来,叶淼的情况极有可 能只是个例。另外,叶淼与对方的接触是发生在上个月九号、十号两天,也就是说, 叶淼是上月的五名失踪者中失踪的第二个。” 洛粼终于弄明白为什么青瞳会要求信息中心的老师将上个月九号至今的记录打 印出来,原来这一天还有这样的意义在。 “这就是叶淼与神秘人第二次交谈时的记录。” 青瞳从口袋中掏出一张折叠好的纸张递给洛粼。 『日期:200X-06-10 名字空白的神秘人的信息 22 :10:12 上次让你发的消息发出去了吗? 喵苗淼妙22:12:25 我……我正在发,相信我,我会照着做的! 名字空白的神秘人的信息22:12:37 你现在相信我的话了? 喵苗淼妙22:12:48 相信,我相信了,我不想死!!! 名字空白的神秘人的信息22:13:55 那就好,只要你照着做了,就可以活下去,或许…… 喵苗淼妙22:13:00 或许?!!什么、什么意思!! 喵苗淼妙22:13:03 求求你回答我!! 喵苗淼妙22:13:08 你还在吗?说话!!说……说话好吗? 名字空白的神秘人的信息22:18:02 刚才打雷跳电了,总之,你照着做了还有活下去的希望,否则,必死无疑,我 言尽于此。 喵苗淼妙22:18:09 求求你再多告诉我一些好吗?告诉我,我照做是不是就能活下去? 名字空白的神秘人的信息22:18:28 我真的没办法告诉你太多,我自己也不想死…… 喵苗淼妙22:18:33 我、我知道了,我会的,我一定会照着做的!!!!!!!!!!!!!; 末尾的一长排惊叹号完全证明了叶淼当时有多么慌乱,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可 以因为几句话就慌成这样,足以证明这一天让叶淼吃到了多少苦头,但是…… “感觉有点奇怪。”洛粼反复看了几遍记录后开口道。 “你也发现了?”青瞳点了点头道,“说话人的口吻和之前跟你对话的人有些 许不同吧。” “嗯,严格来说的话,我认为第二次出现的神秘人的口吻与和我对话的前半段 的神秘人比较类似,相对来说还比较和缓,但是和我对话的后半段的神秘人的口气 则显然强硬许多。” “所以你认为呢?” “要么就是双重人格,要么就是这个ID根本是由两个人甚至两个人以上在使用。” “BINGO 。”青瞳夸张地作了个一击即中的手势。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查到城南大去的?” “那个打雷跳电。”青瞳狡黠地笑道,“6 月10日晚间的这场雷雨从晚十点开 始到晚十点三十六分结束,统共持续了三十六分钟,在这期间发生跳电的大概只有 城南大学一家,至于为什么,我暂且不方便告诉你,而且巧合的是,叶淼有个女朋 友,也在城南大就读,当时她也在QQ上,并且和叶淼约定了第二天在咖啡店见面。” 记忆在洛粼的脑海中划出了一道闪亮的电光,难道是那个女孩? “叶淼的女朋友是不是叫……张安琪?” 这次轮到青瞳惊讶地扬起了眉毛。 “没错,就是这个名字,张安琪。” 冥冥之中,又有些什么力量把洛粼拖了进去,在这一刻,洛粼再一次为了意识 到自己悲哀的宿命而吃力地抱住了脑袋。 ( 七) 残缺不全的灵魂 事情,由两个人,确切地说,应该是一个人和一只狐狸从两个方向同时进行。 洛粼看了一眼手表,下午三点十分,从城南大信息中心所在的大楼内三三两两 的走出了一些学生。 为了服务于那些需要做课程设计的人,城南大信息中心楼一、二两层的专业图 书馆在近段时间仍处于半正常开放状态,从楼内走出来的学生中有不少手里就夹着 一摞厚厚的专业书籍,他们互相埋怨着参考书有多么多么重或是课题怎么怎么麻烦, 从洛粼眼前走过。此外,也有一些是两手空空走出楼的,他们都和张安琪一样是从 五楼的信息中心网吧下来的学生。 洛粼看着在稀疏的人群中显得格外孤单的张安琪,暂时想不到该怎样去跟她搭 讪。应付女孩子他向来不在行,何况这次是有目的的接近。 前天从信息中心出来后,他和青瞳两个人很快就分了手,分手之前任务的分配 是,青瞳继续跟踪调查那个陌生ID以及关注是否有其他相似案件发生过以及正在发 生,这部分工作势必牵扯到与警方和其他一些势力打交道的过程,洛粼对此显然不 在行,所以他分配到的任务是与张安琪发生接触,目的很简单,为了她身边跟着的 那个灵魂——死去的叶淼。 从第一眼看到叶淼,洛粼就觉得这个灵魂非常的奇怪。一般来说,正常死亡的 人类不会停留在人间继续徘徊,所以叶淼不属于正常死亡的范畴显而易见,然而, 即使是作为非正常死亡,叶淼的状态也令洛粼感到不可理解。近乎实体化的存在使 得叶淼的身形在洛粼眼中清晰异常,这也是初次见到张安琪时洛粼频频注视她的缘 故——他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去确认当时站在张安琪身后的到底是人还是鬼。 这是违反一般常理的!说到鬼魂,如果随便问个路人一般能说出的特征也就是 足不沾地,身形飘忽,脸色苍白几近透明,脸可能呈现临死前的模样,害怕阳光等 等,而叶淼除了看起来的确是有些透明以外,其它特征基本上全部都不符合。他跟 着张安琪到处走,甚至作为“人”来看样子也还算正常,但他已经绝对不是一个人! 没有一个人是可以走在路上不被其他人看见的,没有影子,没有声音,默默地跟着, 这一些都是叶淼目前的状态,然而,相反,假设要说叶淼已经是个魂甚至是个鬼了, 他又存在着不像一个灵魂和鬼的部分。他虽然跟着张安琪,但却似乎从来没有与张 安琪交流的欲望。 一般来说,死者的灵魂只有执著于某种事物时才会在那事物附近出现,而当那 事物表现为人时,灵魂十之七八都会想出各种方法来试图与对方取得联系,但是叶 淼显然没有与张安琪交流过,否则张安琪也不会是现在这副样子,每周日等在咖啡 馆,不停地向叶淼的手机发消息,打电话,每天固定有一段时间是挂在网上等待叶 淼出现……然而,洛粼又认为叶淼并不是出于个人意愿不想与张安琪交流,因为他 看到的叶淼虽然跟着张安琪,却显现出痴呆而茫然的状态,他双眼空洞无神,只知 跟随,仿佛没有思想,没有自主意识,这一切都不是一个完备的灵魂所可能表现出 来的,洛粼知道有一些交通事故的死者灵魂,由于其是在过分突然的状态下离开人 世,所以很多人就算死了也不知道自己已经不再是人类,如果遇上事故严重些的, 肉体受到的损害还可能因为某些非人力可以解释的原因而让魂体也受到一定的损害, 失去记忆、忘记自己的身份等等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也许叶淼的状态就有些类似 于此,但是…… 洛粼不解的是,如果叶淼是死于意外的话,为什么尸体至今还没有被人发现, 不仅是叶淼一个人,其他的失踪者,那个白领,那个高中女生,那个小混混,他们 现在又在什么地方?是如同叶淼一般跟随在某个人某件事物周围,还是只有叶淼一 个人最后变成了这种状态?从叶淼与神秘人的第二次对话不难看出,叶淼最终是把 那条消息传了出去的,这一点青瞳已经从叶淼的QQ记录上得到了证实,虽然他似乎 是因为对之感到有愧而使用了自己另一个不太使用的ID将消息传给了二十一个陌生 人,也可以想见他在传输消息时恐怕还使用了伪装IP、借跳板等种种方式掩饰自己 的身份,但是他毕竟还是这么做了,既然按照对方的要求做了,那么叶淼为什么还 会死? “那就好,只要你照着做了,就可以活下去,或许……” 很显然,问题就出在那个“或许”上,如果就算照做了也不一定能活下去,那 么,对方的目的难道就是通过网络来诅咒他人死亡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收到叶 淼消息的人有没有死亡呢?而这个神秘人的动机又是什么?一场由网络引起的无差 别屠戮?尽管洛粼亲身感受到了这则诅咒的力量,但是如果它真得如此灵验的话, 网上又怎会至今都风平浪静?再如果假设它是有选择性的杀人,那么它选择的标准 又是什么? 就在洛粼的眼前,张安琪失魂落魄地走过,一丝一毫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虽 然曾经毫不留情地给过洛粼一杯冰橙汁的“赏赐”,张安琪却显然根本没有记住他 的长相,或者该说,洛粼的长相对于张安琪而言,没有任何意义。不管怎样,洛粼 想了想,还是追上去,并且,特意从背后拍了拍张安琪的肩。 顷刻间,一种让人很难受的感觉从洛粼的手臂直接传递到了洛粼的大脑,因为 他的手是穿过了叶淼的身体才搭到了张安琪的肩上。洛粼很吃惊,虽然他知道自己 对于与鬼魂之类的接触存在一定的心理抵触,但是像今天这样,在下午的阳光下, 穿过一个灵魂的身体却能带给他那么难受的感觉的尚属首次,况且洛粼很清醒地认 识到,这次的难受并不是出于心理的原因,而是来自于外部的触感。 在阳光下显得羸弱的叶淼的身体虽然容许了洛粼手臂的通过却也用某种方式阻 碍了他,按理应该是虚体的叶淼的身体在洛粼的手上留下了跟穿过一堆粘稠的混凝 土水泥或者浓稠的沼泽那样的感觉……这种感觉就连妖怪獠都感觉到了,洛粼可以 清楚地感知獠那边同样传过来的厌恶的感受。 “像狗屎一样!” 洛粼抽搐了嘴角,为什么他就不能用一些稍稍不让人感到恶心的词语? “张安琪。”努力忽略心中的厌恶感,洛粼出声喊对方的名字,见张安琪没有 回头的迹象,洛粼干脆地将手搭在了张安琪的肩上,干涉了她的进一步行进。 张安琪缓缓地转过身来,用那种依然沉浸在自己思绪之中的人才会有的反应, 尽管看向了洛粼,眼神中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东西。 “张安琪,你还记得我吗?我们之前在BlueCafe咖啡馆见过。”洛粼想了想, 掏出口袋里事先准备好的手帕,张安琪的手帕,“这是你的手帕。” 张安琪默默地接过手帕,仿佛面前并没有站着人一般,她只是单纯地完成一个 动作,接过手帕,然后揣进口袋里。 “你……我可以和你谈谈吗?”洛粼看张安琪要走,只能再度将她拦下来,身 旁有些学生经过,看了他们两眼,有一个男生还吹了口哨,看来是自动将洛粼的行 为理解成了泡妞。 “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洛粼,我……我曾经说过你男朋友……” “阿淼……”听到洛粼提起叶淼,张安琪的表情明显发生了变化,“阿淼,我 看到阿淼了!!我真地看到阿淼了!!”她说着,突然一把抓住洛粼的双臂,狠狠 地抓着他,纤细的手指仿佛要深深掐到洛粼的肉里去。 “看……看到了?”皱起眉头忍耐着疼痛,洛粼疑惑地问,“你看得到他?” 说这句话的时候,洛粼有意看着那跟在张安琪身后的灵魂。如果叶淼和张安琪 发生了接触,他就不可能保持现在这样的状态,茫然的,空洞的眼神和刚才没有任 何区别,张安琪身后的叶淼对于外界并没有任何的反应。 “阿淼没死,阿淼快回来了!你相信我,他真地回来了,我……我要去找他! 1 “等等!”洛粼用力将似乎陷入疯狂状态的张安琪拉住,她现在看起来简直就 像中了邪一般,第一次所见的那个活泼乖巧的女孩子已经看不到一点点影子,“叶 淼!你在哪里看到叶淼?!” “你不相信我是不是?”张安琪突然停下挣扎,用力甩脱洛粼的手,指着他的 鼻子骂,“你不相信我是不是?!你们都以为阿淼死了是不是?我告诉你他没死, 他活得好好的1 “冷静!我没有说过……好吧,我是说过叶淼已经死了,但是那是……” “事实?!狗屁的事实1张安琪冷笑,“阿淼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好……”洛粼顿语,叶淼死了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他甚至巴不得不要跟这 些人打交道,只是现在他就坐在贼船上,还着了跟叶淼一样的道,如果不是青瞳, 搞不好他也已经成为失踪人口新一号…… 想到青瞳,洛粼又不由得有些担心起来。接受了由他身上转嫁过去的危机的青 瞳到底是怎么度过这第三天的,洛粼不清楚,但是由昨天青瞳电话里疲惫的声音听 来,第三个夜想必发生了些很不寻常的事情。当然,青瞳很有能耐这一点他很清楚, 要不然獠也不会对青瞳有所忌惮。 尽管是被洛粼的祖父洛思沣耍诈骗去了身体后又加诸强厉禁制使得獠不得不与 洛粼共用一副身体来保护洛粼,但是大妖怪有大妖怪的原则,獠说过虽然他恨洛思 沣恨洛家人恨得要死,甚至只要让他找到机会回复自由,他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把 洛粼撕个粉碎然后血洗洛家,但是在那之前,他还是尽忠职守的保护着洛粼,所以, 对于拥有颇高道行的青瞳,尽管嘴上不说,洛粼知道獠一直都怀着戒备心。 “妖怪就是妖怪,妖怪吃人天经地义。”不知道多少次,一面回味着刚吃的薯 片果冻之类的垃圾食品的滋味,獠这么大剌剌地在他的脑子里说,“所以么,小子, 你不要把世界想得太美好,如果让我找到机会的话……” 每到这个时候,洛粼就很受不了地捂着脑袋瓜哀号:“知道了知道了,先把我 撕碎然后血洗洛家,妇孺老少都不放过对不对?” “哼,算你有点自知之明。” 所以说,洛粼找不到女朋友的另一个原因就是……一个成天唠唠叨叨,自说自 话又阴郁的男人已经很可怕了,何况他还喜欢像女孩子一样买零食吃,喜欢吃零食 以外,竟然还爱说一些让人听着觉得心惊肉跳的话…… 一开始洛粼不是不对獠的这个“如果”感到害怕的,但是一方面是渐渐地习惯 了,另一方面则是洛粼对于祖父洛思沣的能力有着足够的自信,不会有这一天的, 祖父怎么可能会有让妖怪血屠自己家人的一天呢?可是一想到这个“如果”不成立 便代表着自己要一辈子忍受跟一个咋咋呼呼的妖怪绑在一起的命运,洛粼又很想拿 头去撞墙…… “阿淼今天出现了,他还跟我说了很多话!”张安琪在洛粼自怨自艾的时候似 乎突然又恢复了镇定,开始微笑,就是这笑容让洛粼看着有些发寒。 “在下午的阳光下,一个身后跟着一个鬼魂的女孩子对着他微笑,毫无疑问, 在这一刻,从他心里涌起的恶寒已经足以告诉他自己即将面对什么样的可怕境况… …” 洛粼又皱眉头:“你什么时候变成了灵异小说家?” 脑子里的妖怪很得意地笑了笑:“我正在考虑找份副业做做,所以在进行各种 尝试之中。” 洛粼懒得再去理那家伙,一个妖怪写的灵异小说……不、不、不,这个玩笑不 好笑,这个世界那么大,妖怪们肯定也不少,他实在不敢确定獠的想法是独一无二 的。 “你到底在什么地方见到叶淼的?他给你打电话了还是来找你了?” 张安琪看到洛粼紧张的样子,得意地笑了笑:“他在QQ上跟我说话了哦~ ” “…………” “什么时候、说了什么!”洛粼猛然反应过来,这次换他抓住张安琪的胳膊。 张安琪可不像洛粼,“痛啊!”这么一叫就把他的手甩开,然后远远地朝着草坪跑 开去,像只阳光下奔跑的自由自在的兔子…… “粼,我又想到一个片断……” “不要说!” 制止得不到任何效果,獠在他的脑子里用两个声音一先一后地喊起来。 “XX哥哥,你快来追我呀~~~~” “XX妹妹,你等等我~~~ ” “哦呵呵呵呵呵呵呵……………………………………” 洛粼决定了,他去撞墙! ( 八) 青瞳失踪 从信息中心出来的时候刚好是傍晚。实在做不出在阳光下的草地上追逐张安琪 的举动,洛粼直接选择了去信息中心调张安琪的记录。本来只是碰碰运气罢了,没 想到当值的还是那日接待他和青瞳的那位实习男老师,更幸运的是,张安琪的记录 被保存了下来。 事实上,从一看到洛粼走进来,那位实习男老师便在脸上露出了大概只有因为 海难漂流到孤岛孤零零生活了十多年的幸存者见到船只经过的时候才会有的表情, 兴奋的、好奇的还带着点憧憬和意欲一试身手的亢奋! 显然,对于这位年纪轻轻便不得不束缚于枯燥工作赚取微薄工资的男老师而言, 成天必须面对的刷卡收钱和偶尔为之的电脑维护、维修等等事务是怎么都比不上这 一次的『黑客事件』有意思的,所以这一次不用洛粼出示伪造的证件也不用洛粼多 说什么,男老师很主动地便将这两日来的上网人员登记表调出来给洛粼看,并且以 十二万分的热情告诉洛粼,为了配合公安部门的工作,他还特地偷偷关闭了学校为 了系统安全装在电脑上的网络监控软件,那款软件除了能防毒以外,还能防止学生 们的聊天记录和一些COOKIES 之类的东西被保存下来。当说到“偷偷”两个字的时 候,男老师还特地左右张望了一眼,虽然当时在信息中心上网的学生不过寥寥数人, 但是他还是格外压低了声音向洛粼表现了自己的诚意,并且很真诚地声明自己毕业 于计算机专业,或许可以帮上洛粼一些忙,如果有需要的地方尽管开口。 “呃,好的,谢谢你。”对于应付人情世故几乎可算是迟钝的洛粼对男老师作 出了自己经过最大努力所能想到的最好回应——仅仅是道谢而已,这之后当他发现 自己可能还需要用到信息中心的电脑而提出请求的时候,对于男老师那马上表现出 来的失望表情与突然转冷的态度,洛粼除了苦笑,也不知道还能怎样。 翻看着手中的列表,那上面清清楚楚地登记着一批号码以及那些号码所属的持 卡人资料,显然,经过上次青瞳的调查,男老师已经很清楚他们所需要的资料大致 是怎样的,所以这一次整理得格外清晰。 “政治系3 班张安琪……”洛粼通过昨日了解到的张安琪的科系顺利找到了她 的上网记录,时间是下午一点四十分至下午二点五十九分,总共一小时十九分钟。 根据青瞳的资料,洛粼知道张安琪有每天固定在网上挂一段时间的习惯,这是从叶 淼未失踪之前便开始的。 在本市一家PC游戏公司担任程序员的叶淼因为工作起来总是加班加点,所以与 张安琪的约会常常会面临临时性的变更,尤其在游戏发售前的后期测试修BUG 阶段, 通宵达旦更是常事,所以比起少之又少的面对面约会,很多时候,这对情侣是通过 网络交谈来沟通。 很难得!看完资料后,饶是不怎么有应对女生经验的洛粼对于张安琪都有了点 佩服!像叶淼这样镇日忙于工作而鲜少有时间陪伴女友的男朋友,很多女生都是望 而却步的,而张安琪却无怨无悔地陪了他两年多……关于这点还有个明证:张安琪 去年夏天曾因急性阑尾炎发作被送入医院,因为父母不在身边,与她同寝室的同学 将张安琪送到医院后曾经为其拨打叶淼的电话告知情况,然而接到女友病倒通知的 叶淼却以正在工作没法脱身为由公然声称无法赶到医院陪伴,这次事件的最后结局 是张安琪一个人在医院中静静度过了最难熬的那段时间,直到过了几天病情稳定下 来,叶淼才姗姗来迟。 “怎么会有这种男朋友,我们真替安琪不值!” 对于张安琪的男友,凡是熟悉他们情况的张安琪的同学朋友大多表现出了极度 的不满,这在洛粼昨天一整天的调查中被明明白白地一再证实。不管洛粼怎样装作 不经意地用各种身份向张安琪身边的人打听情况,最后得到的结论只有一个,那就 是,关于叶淼,几乎没有任何一个人给出任何正面评价!相反的,诸如死脑筋、不 解风情、冷血、没人性、不温柔之类的话却比比皆是,总而言之,几乎所有人都认 为张安琪会喜欢叶淼是纯粹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的事,因为“那个叶淼除了长得还 成,根本就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然而,张安琪喜欢叶淼。很显然,正因为喜欢,所以才会为了他的失踪失魂落 魄,哪怕弄成现在这副样子,所以老实说,洛粼在打开张安琪的QQ记录之前,他曾 经怀疑过张安琪所说的在网上遇到了叶淼的事情只是一名突然失去男友的少女过度 思念男友而造成的幻觉而已,毕竟张安琪现在的样子差不多已经可以被宣布为精神 崩溃。 话说回来,洛粼本来不是什么电脑高手,而獠,虽然是个妖怪,但是妖怪的力 量对于机械电子之类的东西并不见得具备什么实际效果,所以洛粼这次跑到信息中 心来查张安琪的记录如果冷静点考虑来说的话着实可以算是有勇无谋。当然,洛粼 之前打得主意其实是想要询问一下坐在张安琪身边的人有没有察觉到什么,但是很 巧,今天张安琪坐的位置正在信息中心机房的最角落,而根据记录来看,在她上网 期间左边和身后的电脑正恰巧无人使用。 考虑了半天,觉得让那个男老师帮忙的话恐怕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洛粼想到 了一个很笨的办法,他打开QQ对话框,在下拉框中找到了张安琪的QQ号码( 青瞳的 资料中也包括了张安琪的QQ号码) ,之后点击了取回密码的选项。几秒钟后网页弹 出,洛粼扫了一眼张安琪的密码保护问题:我最爱的人是谁?稍想了想,他输入了 『叶淼』两个字,然后勾选了将密码发送到新设邮箱中,在下一步填入了自己的邮 箱地址以及作为验证信息的张安琪的身份证号码,至于张安琪设置的默认邮箱那一 栏,洛粼扫了一眼自己手上的资料,填了进去,很快系统响应,信息发送成功。看 着显示着邮件发送成功的网页,洛粼长叹了口气,原来盗号还可以是这么做的,虽 然这个方法好像没有暴力破解法之类的黑客技巧听起来好听…… 邮件很快就到了,几分钟后,洛粼带着点新手犯罪者才有的愧疚心理以隐身状 态登入了张安琪的QQ。 张安琪的QQ名单上有不少人的头像是亮着的,但那些都不是洛粼的目标,拖着 下拉菜单一路往下,洛粼在最下方的一个单独群组中找到了叶淼的灰色头像,『目 前不在线』。确实,已经失踪了的人怎么可能还会在线?然而,为了以防万一,虽 然明知道这样做有点傻,洛粼仍然还是打开对话框,向叶淼发送了一条消息。等了 一会,始终都没有收到回复的洛粼安下心来打开了张安琪的聊天记录,虽然连他自 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因为收不到那个ID回复的消息而感到安心。 然而,几秒钟后,洛粼的视线在屏幕上凝固了。 『日期:200X-07-14 Angel 爱淼13:45:04 阿淼,你在不在? Angel 爱淼13:45:10 听我说,今年暑假我申请了勤工俭学,不打算回去了,这样等你回来的时候我 也可以第一时间去接你,你觉得好不好? Angel 爱淼13:45:18 阿淼,你知道我从来不会缠着你非要你陪我,可是这次已经这么久了你怎么还 不出现呢?我真的要生气了哦! Angel 爱淼13:45:29 阿淼,我真的好想你,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回来?是不是……是不是我做错了 什么? Angel 爱淼13:45:37 阿淼,回答我!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回来!!我真的快要撑不住了! Angel 爱淼13:48:50 阿淼,我知道你生他们的气,他们都是疯子,他们都说你死了,可是我不相信, 我一直在等你,但是阿淼,我真的好累,心里好难受!就算你不回来,也告诉我一 声好吗?至少让我知道你现在在哪里好好地生活着,不要让我的心里空落落的…… Angel 爱淼13:55:17 阿淼,我好想好想听到你的声音…… Angel 爱淼14:01:09 阿淼,你知道吗?我最近老是做梦梦到你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我真的好害怕 …… 喵苗淼妙14:10:07 琪……琪琪…… Angel 爱淼14:12:39 阿淼!!阿淼,是你吗阿淼,你现在在哪里?阿淼!!我是琪琪,我在!!!!! 阿淼!!!! 喵苗淼妙14:12:45 琪琪……对,你是琪琪,我是……我是叶淼……我现在在…… Angel 爱淼14:12:53 我在听,你现在在哪里?我马上来接你好不好,我通知伯父伯母! Angel 爱淼14:13:00 阿淼,你还在吗!!!阿淼!!!!!!! 喵苗淼妙14:13:15 我还在……是的,我还在…… Angel 爱淼14:13:21 阿淼,你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快告诉我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喵苗淼妙14:13:25 我在,我确实在……这是什么?我他妈的现在在什么地方……这是什么玩意… …这是什么……玩意……我活着吗……我他妈现在是个什么东西!!!!!!!! Angel 爱淼14:13:37 阿淼,你不要吓我啊!你当然活着,否则你怎么能和我说话!!!阿淼?阿淼!!! 你到底出了什么事,回答我!!好、好,冷静点,阿淼,我们两个都冷静下来好不 好!我不逼你,你慢慢说,告诉我你现在在什么地方,出了什么事? 喵苗淼妙14:17:42 哈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哈哈,原来这就是诅咒!!!!我他妈的终 于知道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Angel 爱淼14:18:00 阿淼?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什么诅咒!!你不要吓我,求求你,阿淼! 喵苗淼妙14:18:10 原来这就是诅咒,呵呵,如果照着做了就不会死,或许……呵呵,好妙的一个 『或许』!! Angel 爱淼14:18:16 阿淼,你到底怎么了,告诉我好不好?我……我现在打电话给你!我马上,你 等着我,你……你带着手机吗? 喵苗淼妙14:18:24 手机?呵,带着呢,不过没用,你打不到我这边的,谁都不能!!呵呵,谁都 不能打电话给我,是的,没人看得到我没人找得到我,我无所不在,我也什么都不 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多么美妙的世界啊!!!我是神,我变成了神!!! Angel 爱淼14:18:35 阿淼,我求求你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好吗?你被人绑架了吗?他们不让你联系 亲人?你到底怎么了!!!!!!!!!!!!!!! Angel 爱淼14:18:42 阿淼? Angel 爱淼14:19:11 阿淼,回答我!! 喵苗淼妙14:23:05 琪琪,你听我说,我只说这最后的一句,你先答应我你会听我的,无论我说什 么。 Angel 爱淼14:23:13 好,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你说什么我都听!!我保证!!!但是求你 不要说什么最后的,你一定会没事的,什么事情都可以有解决的办法,我们一起想 办法好吗,求求你,不要放弃希望!!! 喵苗淼妙14:23:19 呵,傻丫头,已经晚了。 Angel 爱淼14:23:23 不晚,怎么会晚,你不是还活着吗,一切都可以有办法挽救的!!只要活着, 什么都有可能!!! 喵苗淼妙14:23:28 是啊,只要活着………………………………琪琪,我不是个好男朋友,我一直 都想跟你说声对不起,我知道我对你不够体贴,事业心又太重,也许你早就已经觉 得我这个人很无趣…… Angel 爱淼14:23:35 阿淼,不是这样的,你明知道我从来没有觉得你不好,你明知道我对你的感情! 喵苗淼妙14:23:48 我没时间了,你听好,我只要你做两件事。第一,这三个月内都不要上网。 Angel 爱淼14:23:53 好,我听你的,我最近都不会上网了,但是如果你回来的话,一定要打我的电 话好吗? 喵苗淼妙14:25:02 如果我还回得来的话。 Angel 爱淼14:25:07 阿淼,你别这么说! 喵苗淼妙14:25:07 第二,忘了我!我们……永别了。 Angel 爱淼14:25:10 阿淼!!!你在说什么,阿淼!!什么忘了,什么永别,阿淼!!!!!!!!! ; 对话到这里为止,这之后直到张安琪下线,『喵苗淼妙』这个ID始终没有开口 再说过一句话,只有张安琪,反复地、再三地、不停地向着那个ID发着重复的信息。 “阿淼你在吗?”、“阿淼,求求你说话好吗?”、“阿淼……”。 凝望着屏幕,洛粼几乎以为自己听到了张安琪无声的呐喊,带着痛彻心肺的嘶 吼,张安琪被希望支撑起来的最后防线终于在这一刻溃不成军……所以她才会从那 个几日前还执著等待着爱人回来的脆弱却仍然明朗的女孩变成现在这样吗?这个叶 淼,到底是谁,是真的叶淼吗?如果是的话,那跟在张安琪身边的灵魂又是什么? 洛粼陷入了沉思之中。 手机铃声在这个时候响起来,小屏幕上跳动着洛粼熟悉的那个电话号码,青瞳 来电了! “喂,青瞳?” “是我,你那里说话方便吗?” “你等等。”洛粼看了看四周,站起来,在男老师装作冷淡实则充满了好奇的 目光下大步走出了信息中心机房,找到一个无人的楼梯转角处停下来。 “你怎么样,那个诅咒……” “哼,暂时还没什么问题。对了,我查到一些东西。” “我也查到了一些东西,你听我说,今天下午有人登陆了叶淼的QQID。” “叶淼的?” “对,而且那个人还和张安琪对过话,聊天记录我已经保存下来了,回去后马 上转发给你,我认为那个人,很有可能是真的叶淼。” “可是叶淼不是已经死了吗?” “张安琪身边的灵魂似乎不完整,我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也许……” “也许叶淼的灵魂因为某种原因被拆分开了?” “有那个可能,你呢,你发现了什么?” “我追查了叶淼转发消息的那二十一个ID,但是他们每个人都还活得好好的。” “难道说叶淼的失踪和诅咒没有关系?” “不尽然,因为那些人处理消息的情况比较复杂,有些直接删除的,也有照样 转发的,但其中还是有几个人证明在收到消息后的三天内在自己身上确实发生了一 些意外,只不过那大部分都是不会致命的小意外,跟你我受到的照应可完全不能比!” “那这些人?” “我明白你要说什么,很可惜,这几个遇到意外的人处理那段诅咒的方法也不 怎么相同,所以暂时无法判断诅咒到底是基于什么原理起作用,我想这里面必定有 个『规则』存在,只是我们暂时还没发现。不过,我还是找到了一根有点眉目的线 索。” “是什么?” “我在街上偶然发现了一个与你我同样处于诅咒力量之中的人,这个人今天刚 从一场工地坍塌事件中九死一生存活下来,我先声明,那起坍塌事件绝对不是针对 我的,虽然我今天还是报废了一件衬衫。” “对不起,青瞳。”除了道歉,洛粼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明明祸事找上的是他, 而现在青瞳却为了他不得不时刻置身于危险之中。 “说过了,不必要道歉,又不是你惹出来的祸,其实这件事情算起来最早还是 我拖你下水,不过每天这么报销衣服裤子,真的很浪费钱就是了,你知道我的事务 所不怎么赚钱……” “我知道了,今天晚上请你吃饭怎样?”洛粼心领神会地接口道。 “那就最好了!啊,今天不行,我答应了那个倒霉蛋今天会保护他,你知道吗, 今天已经是他的第三日了,那家伙简直不是人!” 能够以人类的身体拖过三日诅咒吗?洛粼想着笑了,这个人还真的有点当妖怪 的潜质。 “好了,不跟你多说了,明天联系你。” “好,你也多加小心,保持联……”洛粼的话还没说完,那一边青瞳已经挂上 了电话,看来是风风火火地去忙他新接的保镖业务了。 “粼。”突然的,妖怪獠在洛粼的脑中低低喊了一声。 “怎么?……你……你该不是又想到什么故事情节了吧,麻烦你放过我好不好, 我现在……” “我有点不好的预感。”难得用严肃的语气说话的咋呼妖怪,正因为其难得一 见的严肃,所以让洛粼产生了很不好的感觉。 “你是不是感到了什么?”不管怎么说,獠都是个实力相当厉害的大妖怪,虽 然因为他现在只能与洛粼共用一个身体而妨碍了实力的发挥,但是洛粼明白,就算 是这样的獠,还是个相当厉害的家伙! “算了,没什么。”沉默了一阵,任性的妖怪大人却又突然解除了那直接绷紧 在洛粼脑中的警戒之弦,回复到没心没肺的样子,开始吵嚷着要吃果冻和薯片,果 冻要带大果肉的,薯片要烤肉口味的…… “獠,青瞳不会出什么事吧。”带着疑惑,仿佛是为了寻求安慰一般,洛粼向 身体里的那个妖怪询问。 “也许吧。”隔了好一阵子,獠才懒懒地回答,这之后便不再吭声。 无数的事实证明,幸福的征兆往往并不会灵验而不祥的预感总是准时报道。七 月十五日上午九点,那是青瞳与洛粼约定好联系的时间,也是洛粼与青瞳最后一次 联系的次日,洛粼没有等来青瞳的电话却在自家被敲开的门外见到了几名警察。警 员们告诉洛粼,名叫胡卿佟的男子于今日清晨五点三十分被人发现死于城区火车站 厕所内。 上午十点,洛粼到达警局停尸房认尸,确认死者不是青瞳,虽然他的身上穿着 青瞳的衣服,手上戴着青瞳的表,兜里揣着青瞳的身份证。当日下午二点四十五分, 洛粼再次确认与青瞳联系无效,警方与此将胡卿佟锁定为“七· ;一五杀人案” 第一嫌疑人开始立案调查,同一天下午五点,借由洛粼的手落锁,胡卿佟侦探事务 所关门大吉。 青瞳,一只有着千年道行的九尾狐,在这一天不明原因的人间蒸发了! ( 九) 无所不在的监视者 下午四时,闹钟在封闭的空间里响了好一阵才终于将其主人吵醒。洛粼在沙发 上微微睁了睁眼睛,阳光从放下的绿色百叶窗外照进来,将不大的室内染成绿色。 他思考了好一会,终于想起来自己现在是在什么地方。 胡卿佟侦探事务所,正式的名称是“胡卿佟私人事务咨询与协力公司”,因为 青瞳认为侦探事务所的名头过于招摇,所以他的这家侦探社申请的执照属于商务咨 询调查性质,从四天前青瞳失踪开始,洛粼便关了自己的书店,将白昼时的大本营 搬到了这里。 在沙发上坐到神智完全清醒,洛粼才站起身来,他走到门边,弯下腰将门缝下 塞着的一些纸张捡起来,粗粗查阅了一下,确定是青瞳订阅的报纸与一些事务委托 信件之后便将它们分类放到了青瞳办公室的文件夹中。 青瞳失踪已经有四天这么久了,然而至今没有任何信息被传递回来。警方目前 虽然仍将胡卿佟作为“七· ;一五杀人案”的重要嫌疑人而立案调查,但事实 上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下的权宜之计。 根据法医的解剖报告,“七· ;一五杀人案”被害者的死因被确认为不明 原因的突发心力衰竭,换言之,警方虽然将青瞳作为重要嫌疑犯纳入注意范围,但 是因为找不到他致被害人于死地的手段,所以只能以协助调查的重要人证为借口而 立案通告却没办法申请到通缉令,而另一方面,被害人梁虔的尸身状况让警方又陷 入另一层疑云之中。 尽管被害人的最终死因为心力衰竭,但从被害人梁虔尸身上仍然可以看到不少 外力造成的伤口,然而解剖报告显示所有这些外伤都不具备致死的可能,另根据被 害人梁虔的医疗纪录证实该被害人在遇害前的三天内曾经因遭遇过不少意外事故而 就医,也就是在第三天的一次工地坍塌事件中逃生后不久,有人首次目睹了青瞳与 被害人的接触,而在当天晚上八点,最后有人在火车站附近的小餐馆内目击到了青 瞳与被害人同桌吃饭之后,两人便宛如失踪了一般再未被人目击,一直到翌晨一名 火车站的厕所清洁工发现梁虔的尸身为止。 洛粼自己也曾经被警方叫去调查多次,包括青瞳的社交范围,青瞳与他的关系, 青瞳与被害人的关系的种种问题,他已经回答了不知多少次,而他所能做的就是一 再证明青瞳与被害人之间并不存在宿怨,当然还有证明青瞳虽然从事着侦探这一行 业,但并不承接替人报仇之类的黑活……在最初被请去协助调查的时间里,不管是 被义正词严地询问,被怒斥,甚至是与心理医生交谈,洛粼的回答都因为完全是真 话所以都没有露出大的破绽,只在最后的那一项,当被问及洛粼是否知道为何青瞳 会与被害人接触的时候,洛粼回答不知道的时候比正常的应答反应慢了那么一点点 而引起了心理医生的注意,但是由于连番问讯造成的精神疲劳,这一点点的延迟也 属于正常反应加之根据警方的调查确认胡卿佟与梁虔的社交范围在7 月14日之前确 实不存在交集而被洛粼侥幸脱逃。 坦白来说的话,洛粼确实是知道青瞳与梁虔接触的原因的。三天里面连续遭遇 意外事故的梁虔和7 月14日当天梁虔曾经遭遇到的工地坍塌事件都让洛粼将他与青 瞳电话中所提到的那个同样遭了诅咒却活到了第三天的人联系起来。然而,根据法 医的验尸报告,死者梁虔是在7 月15日凌晨一点二十~ 一点五十之间死亡,换言之, 如果梁虔的死亡是由于诅咒的话,那么就无法解释他是如何活到了诅咒后的第四天, 而对于洛粼而言,梁虔的死还有另外一层意义那就是他是第一个被发现遭受了诅咒 并且发现尸体的受害人( 之前的几起案件中被乱刀捅死的那名被害人洛粼已将其排 除出诅咒死亡的范围之内。) ,这一切的一切或许都可能跟青瞳与他的接触有关, 洛粼推测甚至梁虔在死的时候会穿着青瞳的衣服,戴着青瞳的手表都可能与他的延 迟死亡、发现尸体的情况有关。 但是,不管梁虔的死亡原因与推迟死亡的原因是什么,现在最令洛粼焦急的事 情是他无法确认青瞳目前的状态。如果要说青瞳的失踪代表着他也同样遭受了诅咒 的魔爪,洛粼可不相信,一方面是他对青瞳的能力相当信任,另一方面是因为在青 瞳失踪后,洛粼曾经追问过獠青瞳到底去了哪里,当时獠的回答是“他还活着,但 是……” 獠的话到这里就断了,之后无论洛粼如何询问,獠都会装傻甚至干脆不理他, 洛粼知道这是因为青瞳目前的处境可能很糟——他很有可能仍然处于被诅咒挟持的 情况之下,这从洛粼目前无灾无病就可以看出,而被保护自己的禁咒制约的獠显然 很不乐意将他也卷入麻烦之中,因此干脆来了个不闻不问的消极抗拒。这也就是洛 粼反而更紧张的缘故,虽然可以肯定青瞳还活着,但是却根本无法放心! 想着,洛粼用手一扫将一些没用的东西扫下了沙发几后,找到一支红笔开始在 纸上没有目的地写写划划起来。 【诅咒】→没有固定对象:性别(F )年龄(F )职业(F )地域(F ) 【诅咒】引起〖意外〗 【意外】→找不到规律,并非每个人都遇到 【意外】引发〖失踪〗 【失踪】引发〖死亡〗 【死亡】→无尸体〖梁虔特例〗 所以,【诅咒】>【意外】>【失踪】= 【死亡】?! 失踪……等于……死亡? 嘴里喃喃地念叨着这两个词,洛粼的脑子里猛然闪过一道灵光。他迅速地在桌 面上剩下的各种资料中翻出了自己曾反复查阅过的张安琪的聊天纪录,拿起一支红 笔开始在纸上圈话。 喵苗淼妙 14 :13:25 我在,我确实在……这是什么?【我他妈的现在在什么地方】……【这是什么 玩意】……这是什么……玩意……【我活着吗】……【我他妈现在是个什么东西!!!!!!!? 喵苗淼妙14:18:24 手机?呵,带着呢,不过没用,【你打不到我这边的】,【谁都不能】!!呵 呵,【谁都不能打电话给我】,是的,【没人看得到我没人找得到我……】 联想到叶淼目前的状况,洛粼快速地在纸上写下几行话。 HINTI : 1 、叶淼的灵魂不完整。 2 、那一部分的叶淼与张安琪取得了联系。 3 、叶淼在某个地方,但是这个地方的人无法与他取得联系。 写完这些,洛粼想了想,又补充了一些其他的信息进去。 HINTII: 1 、所有失踪的人都通过网络收到信息。 2 、叶淼嘱咐张安琪【三个月内】【不要上网】。 洛粼在【三个月内】、【不要上网】这几个词汇上加了着重号后又回到最前列, 在“【诅咒】→没有固定对象:性别(F )年龄(F )职业(F )地域(F )”一 句后补上了“上网(T) ”。反复看了几遍后,他托着腮沉思起来。 毫无疑问,如同最早所推测的那样,现在已经可以完全肯定那个诅咒仅仅是通 过网络在传播,不管是MSN 还是QQ或者其他即时通讯工具,诅咒的对象没有固定规 则,之后,诅咒引发意外,但是并非所有人都会遇到意外,而意外是否发生与如何 处理诅咒在目前看来似乎并没有直接关系。想到这里,洛粼又在纸上补上了“意外 触发原因不明”一句。意外发生后,可能会造成严重伤害导致受诅咒人最终失踪也 可能只会对受到诅咒的人造成轻微的伤害并很快销声匿迹,这便是“【诅咒】>【 意外】>【失踪】”公式成立的过程,但是梁虔与叶淼是两个特例,其中的叶淼, 虽然失踪了,甚至已经出现了灵魂体,但他却通过QQ与张安琪取得了联系,尽管这 一联系的产生似乎是被动的,这从叶淼最初与张安琪的对话中可以看出,而在交谈 过程中叶淼似乎发现了自己目前处于一个非常奇特的地方——任何人都无法与他联 系,直至最后叶淼对张安琪提出忠告要她在三个月内不要上网。 洛粼想着,提笔在头和尾的两个相同的字之间划了一个箭头。 【网】→【网】 一切由网开始,发展的过程似乎也离不开网,最后的重点似乎还在网上,但是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张网?是不是真的单纯只是指INTERNET网? 丢开笔,洛粼对着案几上的纸再度陷入沉思。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滑过,直 到一串机械的电话铃声响起在黑洞洞的屋内,洛粼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已经黑 了。 “胡卿佟私人事务咨询与协力公司,我是洛粼。”尽管青瞳已经失踪了一阵子, 警方在寻找他的消息也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但是因为青瞳之前办过几件出色的案子, 所以在业内也算小有名气,至今仍然还会有不知事变的委托人打电话过来要求青瞳 帮忙。 “粼啊,我是妈妈,不是让你今天晚上回家吃饭吗?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 从电话的另一端传来洛粼母亲的絮絮叨叨,直到这个时候洛粼才想起来今天晚 上答应了家庭聚餐的约会。自从大学毕业后,洛粼便独自在外租了套住房,并开了 一家小书店,这一方面是因为他的体质实在不允许他到企业政府部门等人多的地方 任职,试想一下,一个总是容易招惹妖魔鬼怪,经常与常人看不到的事物对话的人 如果穿上西装正经地坐在办公室里办公是个什么概念吧,当然另一方面,也是很重 要的原因是洛粼根本就不喜欢那些地方! 不知道是天性如此,抑或是从成为獠的宿主开始,洛粼时常都会觉得自己似乎 是正在越来越偏离人类的范畴,所以他选择了开一家小小的书店作为职业。这样既 能够保持与人类的联系,并且赚取生活费糊口,同时也不至于因为自己的特殊体质 而给其他人带来影响,这一开,便是一年多过去了。而令洛粼哭笑不得的是,这一 年多来,他似乎非但没有朝正常人类的道路迈进多少,却反而认识了更多的妖魔鬼 怪,青瞳便是其中的一个。 “我忙得忘记了,现在就回来。”一面回答着母亲的问话,洛粼开始收拾刚才 被他扫下桌面的资料。 “你也不要太忙了,虽然卿佟那孩子失踪了你一定很担心没错,但是……”洛 粼的母亲也认识胡卿佟,但是她似乎并不知道胡卿佟的真实身份并不是个人而只是 当作儿子的一个朋友来看待。 “嗯,我知道了,我这就回来了,妈,我要挂了。”正说着,刚才还清晰万分 的那头的声音却突然得变得遥远与模糊起来。 “妈,你说什么?”在那头的声音变作蚊虻细语一般时,洛粼终于忍不住拔高 了嗓门问。从电话听筒中传来遥远且模糊不清的声音,一开始听像是有人在轻声细 语,再听又像是什么小动物正在啃咬食物的声音,不多会儿,又变成仿佛是两个人 吵架的声音,再一会儿,那些声音却又全部都销声匿迹,取而代之的是从听筒中猛 然传来的嘁嘁嚓嚓的电波声和尖锐的嚣叫声,其中还夹杂着意义不明的嘟嘟声响。 洛粼反射性地移开话筒,揉了揉耳朵,皱起眉头疑惑地拨弄了一下插座,却发现并 没有任何改善。 电话坏了? 他奇怪地想着,搁上听筒,冷不丁身旁响起“嘟”的一声。条件反射一般转头 去看,只见是桌上的电脑重启,黑色的屏幕上,白色的字迹不停跳动着电脑的信息 ……不对,如果说是电脑启动前的配置显示的话,这一些字又似乎太多了。 洛粼站起来,走到电脑跟前。黑色的底幕上,白色的字眼不停滚动,速度快得 洛粼分不清那上面到底是数字还是文字,他伸出手,在键盘上按下DEL 键,试图进 入操作MENU,却发现电脑没有任何动静,白色的字符仍然在从上到下的满屏滚动。 病毒? 想到如今的病毒已经到了可以用蓝牙操控的地步,洛粼毫不犹豫地按下电源键。 “没有用的。”冷不丁地,从音箱中传来不像人声的冰冷声音。 洛粼这次是真的吓了一跳,猛地松开了手,抬头看去,只见黑色的电脑屏幕底 色上,白色的字符渐渐地滚成了一张似乎是人脸的图案,分不清男女,但是随着那 人脸的嘴部一张一合,声音就从音箱中传了出来。 “没有用的。” “什么没用?”如果是鬼怪什么的,尽管对方可能不好惹,不过因为找到了引 起一切的源头,洛粼反倒会放宽心。在洛粼的心中始终觉得,比起一切可怕的生物, 未知的危险是更可怕的事物,毕竟,知道源头就能想办法对付,就是不知道这个人 脸是个什么东西了。 “你救不出他的。” “他?” “那个男人,你救不了他。” “你说青瞳?你把他怎么了?”洛粼皱起眉头,为青瞳的安危担忧的同时也为 对方主动联系自己而感到疑惑,莫非对方是怕他追查到自己的行踪所以才特地出面 警告?这么说刚才他的一切推论都走在了正路上,可是对方……又是如何知道的? “你感到疑惑吗?”仿佛看穿了洛粼的困惑,那张人脸动了一下,继续用冰冷 的声音道,“你的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我们?”洛粼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言语中透露的信息,果然,正如同他和青 瞳一开始所预料的,对方并不是只有一个人。 “总……总之,如果你不想死就不要再追查这件事,你的一切我们……我全知 道。” “你都知道什么?”洛粼察觉到那冰冷声音中传达过来的狼狈与慌乱,紧抓着 对方不放,试图再多了解些东西。 “什么都知道,你今天穿浅灰绿衬衫,牛仔裤,你等会要回家吃饭,我什么都 知道。” 洛粼重重地皱起了眉头,打量了屋子四周尤其是天花板上一圈之后又走到沙发 后的窗前,拨开百叶窗向外看去,找不到任何发现又开始检查桌子底下或是墙上悬 挂的装饰画背后…… “你不用查了,没有监听器、监视器,但是我什么都知道,因为我是无处不在 的。” “你觉得自己是神?”洛粼笑了,“你知道吗,其实神……神也不是万能的。” 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影,洛粼微微叹了口气。 “神是万能的!!我们的神是万能的!!!”出乎意料的,洛粼的无心一句却 让对方起了很大的反应,白色的人脸在屏幕上急剧地扭曲,错乱,形成了乱七八糟 的光条。 “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你最好不要管那么多,否则下一个就是你1好不容易, 那张脸终于稳定下来,音箱中传来了新的话语,但是这一次,对方似乎是受了很大 的冲击,所以从说话的口气来感觉,相当的人性化。 是人,而且岁数似乎还不大! 突然间,洛粼不知怎么想到了在城南大学见到的那三个女生。 “能不能再问一个问题?”洛粼想了想,问,“你为什么要警告我?” 沉默…… 白色的人脸开始在屏幕上消逝,从屏幕的右方开始,一列一列的白色字条开始 减少、减少……一直到洛粼以为自己不可能听到回答的时候,从音箱中传来了含糊 不清的一声。 “我不想再看到人死了。” 伴随着最后一个白色字符的消失,洛粼发现青瞳办公桌上的电脑屏幕已经恢复 了WINXP 的界面,那上面是他之前为了搜集信息而调出的江建军一案的PPT 文件。 ( 十) 小道士梁心元 洛粼这几天算是彻底体验了一把大明星的生活。 “你今天的早餐是兴旺楼的蟹粉馒头两个,豆浆一碗。” “……” “你今天穿的衣服是白底蓝条的衬衫和牛仔裤,脚上的鞋子是NIKE的慢跑鞋。” “……” “你现在正在听的音乐是……” “我觉得我受不了了1洛粼在拔掉电话线后,对着屋子的某个角落说。 如果换成别人看到此刻的情景,或许会觉得有些不可理解,因为在正常人肉眼 所及的范围内,那个角落是根本没有任何人存在的。不仅是人,那个方位其实就连 只猫或狗都没有,洛粼根本就似乎在对空气说话! 是的,他正在对着空气说话!虽然这一判断很容易令人怀疑洛粼的精神健康状 态,不过事实是,洛粼确实是在对“空气”说话,因为獠,妖怪獠,此刻正很难得 地跑出了他的宿主洛粼的身体,晃晃悠悠地浮在半空中,手里拿着一支笔一本簿子 忙忙碌碌地写着什么。 “你就不能想点办法?”洛粼看着那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孔,明知道问多少 次都是一样的答案,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遍——由此明证,人逼到急了,确实是会 不择门路。 “我没办法。”妖怪獠头也不抬,一面奋笔疾书,一面慢条斯理地回答洛粼。 洛粼叹口气,坐到一旁沙发上。 时间距离青瞳失踪又过了三天,洛粼至今仍然一无斩获。 青瞳还是没有回来,张安琪很听话地信守着她对叶淼的承诺,因此最近都没有 再上过网,洛粼偷着用她的QQ挂线却也再没有碰到过另一个叶淼,只有那个默默无 言的叶淼的灵体依然跟在张安琪的身后打转,此外,洛粼也再也没有在网上遇到过 那个“asdfasdf”……不,或者应该这么说,网络上的“asdfasdf”虽然没有再度 与洛粼发生接触,但是在洛粼的现实生活中,“asdfasdf”却已经成功渗透进来。 以那个白色的数字人头像为开始,洛粼现在的生活几乎都掌握在对方手中。 无论什么时间,无论什么地点,无论洛粼在干什么,对方似乎总有办法掌握他 一切的行踪并通过电话将其一一阐明。那种细致周到的样子经常让洛粼怀疑自己是 不是一只生活在透明玻璃实验箱中的小白鼠,而对方则是一直在旁窥伺并且随时准 备用镊子电流之类试验他各种生态反映的生物学家。 ATRUEMANSHOW,洛粼想到这里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对方到底要做什么?难道真 的只是想要阻止他继续调查下去?还有,莫非真的如对方所说的那样他的对手是个 神? “如果你不管这档子事不就没有那么多麻烦了?”獠放下笔,对洛粼说道, “我新写完了一段,你要不要听听?” 随后,还不等洛粼回答,他便已经又钻回了洛粼的身体,在他的脑子里读开了。 “这一带似乎是一片废旧住宅区,但却一个人影都没有,再往远处看,也看不 到任何灯光。黄建新忍不住再度疑惑地问自己,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从窗口吹进来的冷风让他瑟缩了一下,黄建新用力捶着脑袋却想不起来自己离 开酒场以后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印象中似乎留存着一辆红色的深夜出租。 突然,一种被注视的感觉让他猛然转过了头,他看到一根从屋中央垂下来的麻 绳,那根麻绳正在慢慢地摇曳着,似乎在吸引人过去拉上一把……” “好了,我现在没兴趣听这些东西。”洛粼很无奈地打断妖怪的聒噪,深刻地 明白这只妖目前陷入重度灵异小说创作症候群,问题是,虽然獠已经强迫性地念了 无数的段落给洛粼听,洛粼却至今都没弄明白獠到底要说什么。 “我还没念到黄建新一拉麻绳,眼前骨碌碌滚下来一个腐烂到一半的脑袋,那 脑袋上爬着蛆,嘴里还在唱歌呢1獠不满地说,“说起来,我有好久没吃过腐鬼的 脑子了,那可真是美味中的美味碍…” 洛粼的脸色迅速地白了一下,因为妖怪獠的回想已经很准凿地将那种作为普通 人类所不可能承受得住的意像和味道传递了过来。拼命咽了好几口口水,洛粼才终 于止住了自己想要呕吐的本能反应。 “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把那种不是人吃的东西的记忆与我共享1洛粼低吼, 但是一如既往地只得到一个毫无诚意的“sorry ”。 “PULULU——”青瞳事务所的门铃在这个时候突然响起来,洛粼忍不住呆了一 呆。明明已经将青瞳失踪的消息放了出去,怎么这个时候还会有陌生人上门? “您好,胡卿佟私人事务咨询与协力公司,请问您哪位?”洛粼拿起可视电话 的话筒,定了定神后才开腔询问楼下按响门铃的人。然而,他很快发现了不对劲的 地方,可视电话的屏幕里并没有显现出任何来客的身影。 “恶作剧?”獠问。 “可能吧。”半信半疑的正要将话筒挂回去,洛粼的手却蓦然停在了半空中。 与洛粼共享一副身体的獠马上明白了洛粼突然僵化的原因,在可视电话的屏幕中依 然映现着空无一人的大楼门厅,但是,就仿佛有一个看不到身形的透明人存在一般, 两层的玻璃门依次打开,迎接进了什么人。 “鬼?妖?”洛粼不知道是喃喃自语还是在问獠。早从他有神鬼的概念以前, 他就无数次有知觉无自觉地为自己那双能够看到不属于人界生物的眼睛所苦,但是 看不到的情况倒还是第一次。 “我的眼睛出问题了?”洛粼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双眼,赶紧奔到正对隔壁 大楼的那扇窗户前往外看。 “那个吊死鬼还在吧。”脑子里传出獠幸灾乐祸般的话语。 对面大楼的这个楼层曾经有个女子因为被情人抛弃,就学那些港台片里演得那 样穿着艳红的衣裳艳红的鞋挑正午阳气最盛的时候上吊自杀,期望死后变个恶鬼去 索要那个薄情男人的命,结果……未遂。据此青瞳给出的解释是,最近成衣工厂质 检有问题,染料不纯不均匀…… “呃,还在。”悻悻地放下百叶窗,洛粼回答,他看得清清楚楚,那个女人还 在对面的楼层阴暗处飘来飘去,一面飘一面悠闲地梳理自己那一头长长的发。 还以为自己突然变成了正常人,果然不是碍…那他刚才为什么会看不到?还是 说那只是纯粹的大楼自动门控制系统出了问题?! “来了。”正在洛粼为误会了自己的体质得到改善而感到失望的时候,獠却突 然闲闲地丢出一句。 “什么来了?” “看不就知道了。”獠的话音刚落,紧接着响起的便是“叮咚”的门铃声。 “哪位?”洛粼一边拔高声音询问,一边走到门边小心地通过门上的猫眼向外 张望。 猫眼中映出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楼道印象,但是同样不可思议的,洛粼还是没 有看到半个人影。 “真是活见鬼了1洛粼低低地咒骂一声,难道是那个神秘人找上门来了? “到底是谁?不说清楚我是不会开门的。”洛粼对着门外的虚无乱喊,自己都 觉得现在的这一幕很荒诞。 门外的“人”却没有答话,只是执著地按响着门铃,“叮咚叮咚”的声音在青 瞳的事务所内回响,显得很是怪异。 “开门吧,没什么危险。”獠说道,“我闻到一股令我很怀念的味道1 “怀念?”洛粼半信半疑地打开门,果然,门外是空落落的走廊,除此之外, 什么都没有。 洛粼走出门去张望,只是瞬间,当他跨出门槛的时候,从他的耳旁似乎有一股 风交叉而过。洛粼疑惑地望了望身后,青瞳的办公室内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往 外走了几步又喊了几声,见无人回答之后,洛粼放弃地关上门。而当他转过身来的 刹那,却猛然呆住了。 本该只有他在的办公室内,不知何时出现了另一个人。 “你好。”对方开口跟洛粼打招呼。 “你……好。”洛粼被动地回应,下一秒,终于想起来自己该说的台词,“你 是谁?” “梁心元,梁上君子的梁,万物归心的心,元亨利贞的元。”看起来不过十八 九岁,穿着打扮很有点HIP-HOP 风格的男孩子回答,“你可以叫我梁道长,很高兴 认识你!” ( 十一) 交流 “梁道长?” “没错。” “道士?” “对。” 洛粼低下头,开始在脑海中搜集跟目前情景相符的或是有用的相关信息内容。 片刻后,他得到结果。 第一部分知识:道士→王重阳,张三丰,来源,金庸的武侠小说; 第二部分知识:道士→僵尸,收鬼,来源,香港八十年代至九十年代早期鬼片。 想完这些,他又抬头去看那个现在已经很自得地在青瞳的办公室里转来转去的 男孩。男孩大概十八九岁,因为长着一张娃娃脸的缘故,所以也不排除外貌看起来 可能显小的 因素,但是对方的最大岁数,洛粼推测,不会超过22岁,也就是高中生到大学 生这个年龄段。 他烫着蓬松的卷发,看起来很杂乱的发丝一绺一绺小小地打着卷,就像黑人头 那样,上面还挑染着很醒目的金色,额上则箍着夸张的黑色宽边发带,一双细长的 眉眼,看起来仿佛总是在笑,此外,他还戴了一排耳钉。至于穿着,宽大的运动衫, 宽大的裤裆下垂的裤子,ADIDAS的篮球鞋…… 洛粼来回上下地看了好几遍,就是没办法把眼前这个新兴人类跟那些穿着道袍 的古典形象给联系起来。 “小伙子,你很喜欢看灵异小说?”那十八九岁的男孩转到青瞳的书架前,随 手抽出一本小说边翻看边说,很是闲适的样子,仿佛这里就是他家一般。 “不是,那些书不是我……”刚想回答那些书是青瞳的私人收藏,而现在在看 这些书的则是与自己共用一副身体的那个罹患“重度灵异小说创作症候群”的妖, 洛粼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小伙子?”对于已经毕业一年多的洛粼而言,就算被没有礼貌的“年轻人” 称作“大叔”也不是什么值得希奇的事,那些到他的书店里来借漫画的初中生就有 这么喊他的……当然,关于这一点,饶是洛粼这么好脾气的人也会感到不快,可是 反过来说,被一个十八九岁的男孩子称为小伙子也未免太离谱了一点! “你看走眼了,他的岁数要远比你大。”从洛粼的脑海中传来了獠的声音,带 着一点戏谑的味道,洛粼突然想起来,在自己开门前,獠曾经说过它闻到了一股怀 念的味道。 “你是胡卿佟的什么人,小伙子?”依然不放弃那个称呼,黑人头的梁心元梁 道长放下书,坐到沙发上。 “他是我朋友。”洛粼回答,看对方的神情中已经有了戒备,莫非,这个梁道 长也是个什么妖? “有点不巧,他现在刚好出门了,您找他有什么事吗,我可以替您转告。”洛 粼审慎地回答着,生怕在青瞳不在的现在因为自己的疏忽大意又无端惹出什么事端 来。毕竟,过去也曾经发生过有妖怪上门找麻烦的闹剧,但是妖怪会做道士? 梁心元听了洛粼的话,也不答话,只是上上下下很仔细地看洛粼,那样子,仿 佛就像想隔着洛粼的衣服皮肤骨骼看到他心里去那样,片刻后,他似乎不确定地问 :“你是个普通人?”还没等洛粼回答,他又自行推翻了自己的结论。 “不对,好像也不是个普通人。”他喃喃自语着,从他那条宽大裤子的裤袋中 掏出一张小小的紫色纸片,洛粼张望了一眼,发现那可能是一张符纸。 “你身上好像有股淡淡的妖气……”梁心元嘀咕着,也不知道是不是说给洛粼 听,“难道是附身?不对,附身不可能是这个样子的,还是……也不像碍…小伙子 1 “啊?”洛粼正看得纳闷,冷不丁被点到,下意识地回应。 “我想在你脑门上贴一下这个符纸可以吧1说着,梁心元便站起来,撕掉那紫 色纸片背面的一张纸,手托着符纸朝洛粼走过来。 “当然不行!”洛粼倒退三步,很郑重地望着看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的对方。 “只贴一下而已。”梁心元一副很受伤的样子,委屈地看了看手上的纸,“没 有问题的啦,很快就给你拿下来的。你看,这后面是特制的胶水,无色无嗅,无毒 无副作用,贴用方便,撕扯容易,最重要是绝对不会影响你的皮肤,就算你是敏感 皮肤也完全不用怕……” “那又怎样!”洛粼斩钉截铁地回答,“你会让个陌生人随便往你脑门上粘纸 片嘛!还有,你是怎么进来的?到底找青瞳什么事?” 梁心元伸出一根手指,像唱HIP-HOP 的黑人饶舌歌手那样晃晃:“慢慢来,小 伙子,问题我一个一个回答。” “我进来的方式很简单。”他说着,撩起两个袖管,露出晒成小麦色的胳膊上 两张黄灿灿的小纸片,“隐身符。” “隐身符?” “嗯,隐身符,大腿上也有俩,胸口还有一张。”梁心元说着要撩他的大裤腿, 被洛粼制止。 “不用了,我已经很了解了。” “真的不看看吗?不麻烦的。”梁心元不甘心地问,“你看我自己都往身上贴 符咒,你真的不考虑试一下吗?” 洛粼摇头:“谢了,不麻烦的话请你接着回答。” “噢,第二个问题埃”梁心元说着,一屁股坐到沙发上,跷起二郎腿晃了晃, “你对梁虔这个名字有印象吧。” 梁虔…… 洛粼想起了那个名字,他所知道的最后一个失踪的人,也是他所知道的第一个 撑过了三日诅咒死于第四天凌晨的人,同时亦是最后一个见到青瞳的人。 “他是你的……” “一个晚辈。”梁心元不动声色地回答,收敛了笑容,一双细长的眼睛只盯在 洛粼身上。 “他也是个道士?” “他是个房地产商。”梁心元搓了搓手,“但他的父亲是我一个晚辈,只是资 质不够,所以除了继承了那么丁点的灵觉,其他什么都不会。大概四天前我接到通 知说梁虔死得很古怪,所以出山来查一下。” “确实很古怪,那个诅咒。”洛粼自言自语。 没有伤痕的尸体穿着别人的衣服死去,临死前接到过诅咒而那个诅咒又引致了 许多意外,说出来简直像天方夜谭一样…… “诅咒?”梁心元的眼睛突然一亮,“什么诅咒?” “你不知道?”洛粼皱起眉头,拿不准对方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想要到他那里套 些什么消息,“那你刚才说的古怪是什么?” “是……”梁心元突兀地收住话头,狡猾地看了洛粼一眼后道,“你先告诉我 胡卿佟他是只妖是不是?” 洛粼愣了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梁心元看他为难的样子,很诚恳地笑了笑:“放心,我不是来收他的,我没那 个闲工夫。” 洛粼想了想,觉得一个拿着张紫色纸条要往人脑门上贴之前还咨询当事者的道 士还算可信,所以点了点头。 “他现在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他失踪了,从7 月15日那天开始。我最后一次联系到他是7 月14 日的下午,那天他遇到了梁虔。他们都是受到诅咒力量影响的人,青瞳说他答应了 梁虔保护他。” “胡卿瞳也受到诅咒影响?”梁心元仿佛吃了一惊,“他是妖哎1 洛粼奇怪地反问:“妖就不会受到诅咒的影响吗?” “当然会。”梁心元回答,随即又补充,“但是妖对诅咒应该有很强的抵抗性, 因为诅咒本身也是术的一种。这么说胡卿佟很弱?” “应该不弱吧。”洛粼斟酌着回答。 知道青瞳是妖的人不算多,但是知道青瞳是只厉害的九尾狐的人就更少了! “那就奇怪了,除非实行诅咒的人足够厉害,否则诅咒一只妖可是很有技术性 的事,这个市里会有那么厉害的人?我果然离开这个城市太久了?”梁心元托腮沉 思,不时喃喃自语。 “也不一定是这个市里的。”洛粼也有自己的意见,“诅咒是通过网络传播的, 所以那个人可能在别的地方也不一定,而且对方既然说是埃及诅咒,搞不好那个人 就不是本国的。” “可是我看过那条诅咒本身,并不像任何一种外国异教流传的咒文。” 洛粼瞥了梁心元一眼,那个意思就是:“你不是明明对诅咒的事情一清二楚, 刚才干嘛还问我1 意识到自己失口说出了刚才隐瞒的事情,梁心元倒也不尴尬,只是笑笑:“我 又不知道你们是敌是友,当然要试探一下啦。” 洛粼一言不发走到门口,把门打开。 “好了好了,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先开诚布公好不好?”梁心元尴尬地挠挠 头,说道,“我刚才不是跟你说过吗,梁虔他爹说他死得古怪,所以我就去停尸房 查了一下。” “然后呢?”洛粼靠在门板上,抱着手臂,表示虽然自己现在很有耐心听他继 续往下说,但也可以马上轰梁心元走。 “我在那身衣服上感到了妖气,所以才会猜测胡卿佟是妖,也就是因为这样, 虽然我也查到了梁虔电脑里的聊天记录,但还是把怀疑的重点放在胡卿佟身上,我 以为那个诅咒是胡卿佟下的。” “青瞳也是受害者,他身上的诅咒是从我身上转嫁过去的,最早受诅咒的人其 实是我。”洛粼回答,免不了心里涌起内疚感,一面说着,眉头又皱起来。 “那就更奇怪了!”梁心元拖着下颌思考,“能够把诅咒转嫁到自己身上的妖 应该是很有道行的妖怪,怎么会受制于人类的诅咒?” “其实除了我、青瞳和梁虔以外,还有其他人接到过那个诅咒信息。”洛粼说 着将青瞳以前给他的资料和这几天他自己所整理思考的拿给梁心元看。 “这么说,在梁虔之前,所有被诅咒了的人都没有找到尸体?”半晌,梁心元 得出结论。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那样。”洛粼想了想又补充,“青瞳还没死,但是他 失踪了,我觉得他可能去了一个什么奇怪的地方,其他人也应该一样。” “为什么?” “因为叶淼。”洛粼指着自己整理的那一份关于叶淼与张安琪的记录说,“我 在他女朋友身边看到过叶淼的死魂,但是那个魂不完整。” “不完整?” “对,那个魂虽然一直跟着张安琪但是看起来毫无意识,一点都不像因为执念 留在人间的死魂,而就在这天,7 月14日下午,在我接到青瞳的电话前,我查到有 另一个叶淼通过QQ与张安琪聊天。” 梁心元“嚯”地一声站起来:“果然1 “果然?”这次轮到洛粼感到奇怪了,“果然什么?” “果然,有人在通过某种方式收集死魂。” “?” “我在停尸房试着召唤过梁虔的灵魂,但是引魂香引魂线引魂幡都找不到他, 照这么看来,搞不好连地府的拘魂令都搞不好勾不到他。” 说到这里,梁心元以一种很怪异的姿势好似活动了下筋骨,顺便踢了两下腿: “你等我一下。” “干吗?” “我下去问问地府有没有抓到那些人,呃,你这张纸给我借一下,上面的名单 我要用。” “噢,好的。”洛粼看着梁心元的身体四周发出淡淡的青色光芒,而他脚下的 混凝土就随着那光芒像是突然融化了一般,慢慢地流动起来,他的身体就随之往下 陷,往下陷,很快半个身体都没入了青瞳事务所那可夸口的优质花岗岩地砖之中。 努力将脑海中梁心元半个身体挂在楼下公司天花板上的可怕想象用力赶出脑海 后洛粼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如果地府没有勾到会怎样?”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些人应该都还没到死期。”梁心元停下来,只露出一 个脑袋在地上说道,“被咒杀的人一般都是冤鬼,危险性很大,地府没理由不会去 管,如果地府都没勾到人,只能证明那个始作俑者强得飞上天了……” “所以?” “所以到时候我们只能自求多福了。”说着,梁心元诡异地笑了一下,很快最 后一缕黑人头的发丝也消失在了锃亮的地砖之上,只留下地面上一张可怕的面部倒 影。 “看什么看,没什么好看的!”好半天,洛粼回过神来,对着对面楼那个将自 己那张要多恐怖有多恐怖的脸贴在玻璃窗上好奇地窥视这里的红衣女鬼道。 (完) ---------- 中文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