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8 月21日星期二天气:电闪雷鸣 “关小蓓,你给我起来!”苏在床边扯着我的被子,“今天天气很好,没有刮 风更没有下雨!” “我的世界下雨了,风雨交加!”身上的被子被扯掉了,我不顾裸露在外的穿 着山寨Hello Kitty 内裤的屁股,拼命用被子的一角蒙住脑袋。 “你这是心理受创后的应激反应,治疗这种病情只有一种办法……”苏用力一 扯,我感觉到轻薄的被子带着一股旋风,飞到了她的手中,“睁开眼睛面对现实!” 苏是我的一个远房表姐,海外留学归国后,在F 城买了一幢临街二层的房子, 上面一层自己住,下面一层是“屹心工作室”的办公区。屹心是苏的名字,而所谓 的工作室,其实是间心理诊所。她每天的工作很简单,到楼下陪病人聊聊天,没事 儿去电台客串个主持人,再就是上网答疑解难,基本上算是SOHO。 她的工作曾遭到了我无情地耻笑。有一次在一旁看着她“是、对、嗯、好”地 跟人聊了一小时的天,并毫不愧疚地收了人家500 元钱的时候,我说:“苏啊,你 知不知道,其实你就是个知心大妈,不过是特无良老地主的那种。” 当时,苏只是宽厚地一笑,笑而不语。但相处久了,我才发现,苏并没有表面 上那样仁慈,我终于意识到她当初的笑容中,有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隐忍 和残酷。 没了被子,我依旧把脑袋埋在床单中,默默地趴着。 果然,就听苏说道:“知道我当初为什么收留你?因为你这个丫头情绪特别不 受控制,反应无常,很容易受激发形成精神病……我一直很想亲手培养并观察一个 完全属于我自己的神经病患者。” 我倏地坐起来:“我哪里无常了,谁无常了!正常人都受不了那个刺激嘛。明 明是他很无敌,他很雷,怎么弄得我反而像神经病呢。” 苏窃笑,我正不知不觉地步入她的陷阱。可是,一回想起昨天,我就觉得,我 还是疯掉吧。 面容英俊儒雅的男人,银色西装没系领带衣襟微敞的男人,虽然眼角微红,但 看上去不像是流过泪,而是通宵工作的倦意。 全场欢迎的掌声结束后,他轻轻开口:“大家好,我是AC总裁,易凡……” 声音低沉柔和……咆哮马穿走了。这是我灵魂出窍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喂,喂,小蓓,怎么了你,从刚才起就一直魂不守舍的。”络络在一旁捅我, “难道是总裁大人太帅?” “啊?!”我这才回过神来,“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一会要自我介绍了,要努力给大家留下好印象啊,尤其是这位才俊总裁。” 自我介绍…… 是的,AC每年的迎新例会上,每个新人都要做一个简短的自我介绍,目的让老 鸟记住你,以便在日后逮到机会就拼命蹂躏你。 为了这两分钟,我曾一次又一次地对着镜子练习,从眼神到微笑都做到完美无 缺,为的就是让总裁能在这不可能记住我的短短瞬间里记住我。可是现在,我却开 始痛恨自己这样的努力。忐忑中我自我安慰:我只不过是一个路人,变身咆哮状态 的总裁,不会记得我的。但是屁股还是没出息地往外挪了几下,嘴里不由自主地冒 出来一句:“我,我要去趟卫生间。” “欸?马上就要自我介绍了,卫生间那么远,赶不回来的,你不能忍一会嘛。” “不行,我紧张,忍不了。” “小蓓,你搞什么啊!你今天一早就不正常。”络络疑惑地看着我。 这时,我们经理转过头低声呵斥道:“领导发言时,请不要交头接耳!关小蓓, 有问题会后解决!” 我只好挪回座位。但这一阵小小的争执,已经引起了台上总裁大人的注意,他 朝这个方向投来探寻的一瞥,而我刚刚坐好正扫视前方,为自己的眼神找一个安放 的地方。 那一瞬,我和总裁四目相对。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空气中“噼啪”闪过几道阴森的闪电,然后是浓 烈的臭氧味道。 总裁若无其事地移开眼神,继续他的演讲。而我,不用女人的第六感都知道, 他不仅认出了我,而且有杀我灭口的打算! 我在煎熬中迎来了发言机会。我极其不情愿地站起来,开始背诵串词。早已熟 稔于心的语句脱口而出,没有明媚飞扬的眼神动作相辅助,我只是个说台词的机器。 两分钟前所未有的漫长,终于,我说完了要说的话,准备坐下。 这时,台上的易凡微笑着说:“小姐,你的自我介绍很精彩,可是你能告诉大 家你的名字么?” 我沉默,名字我是说过的,只不过……很小声。 周围同事友善地笑。他们大概觉得自己的老板如春风般和煦,如朝阳般温暖, 可是,我却从那抹笑容中看出了“我会让你死的很惨”的恶毒诅咒。 “关小蓓。”我说,顺便为自己签发了死刑判决。 “关小蓓……小蓓。很好,欢迎关小姐加入AC,成为我们这个团队的一员,希 望你和AC能够彼此成就。”易凡颔首微笑。 那一瞬,我精准地预见到了我们相互折磨的未来。 “瞅你这点出息,几个眼神就吓成这样!”苏说。 “眼神?!要光是眼神就好了!你给我说说他后来那是什么意思?!” 会后,我没有跟络络、Peter 还有其他新人一起,像祖国花朵接受主席检阅一 样,接受总裁的鼓励和寄语,而是缩头缩脑地、迅速地钻回了我的格子间,把脑袋 埋在了一堆文件中。多年看武侠小说的经验告诉我,当你遇到一个强大的敌人时, 最好的解决办法不是用宽广的胸怀去感化他、拉拢他、拖他下水,而是要找一个杳 无人烟的地方隐藏起来,就是俗话说的滚的越远越好。敌人眼不见心不烦,自然就 了了杀人的想法。 我只是伪装成看资料的样子,耳朵却时刻在捕捉周围的动静,一有脚步声逼近, 我的身体就本能地做出反应。所以,当总裁助理Elle找到我的时候,我正第三次装 作捡橡皮,钻到了桌子底下。 “关小姐,易总请你到他的办公室去一趟。啊,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我揉着脑袋从桌子底下钻出来,“易总有没有说是什么事情?” 我觉得背后瞬间竖起一排雷达似的耳朵。新人和总裁就是地球的南极和北极, 没有交界,现如今总裁突然召见一名新人,其中必有隐情! Elle摇头表示不知。 背后的窃窃私语,是一曲幸灾乐祸的挽歌,把我送上了不归路。 “他在办公室里等着我,我就坐到了他对面的沙发上。”我委屈地说。 “然后呢?”苏问。 “然后我就一直坐着。” “你看,这都是你的想象,他并没有什么实质动作,你杞人忧天了。”听了我 愤怒的讲述,苏安慰我说。 “杞人忧天?杞人忧天?!”我又抓狂了。 苏,你到底有没有明白,我从早上九点半,到下午五点半,在他办公桌对面的 沙发上,跟他大眼瞪小眼地,一言不发地,对峙着,整整八个小时……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