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荷 站在那因尚未安置家具而显得空荡的房门口,谷玉莲真的觉得委屈了,那份委 屈从心底里毫无阻隔的升了上来,她感到眼眶有些热,可是她忍住了,她是不会让 它流下来的。用手指着姐姐谷玉兰:“你有妈妈,”说完又指着妹妹谷玉梅:“你 有爸爸,可我就只要这个房间。” 爸爸谷海青和妈妈吕艳萍都有些诧异,望了望这性格从小便有些与众不同而显 得怪异的二女儿,又不可思议的互相对望一眼,谷玉兰在后面扯了扯妈妈的衣角, 吕艳萍心领神会的轻微点了点头。谷玉梅见势不妙,一把扑到爸爸的怀里,撒着娇 一定要单独住这一间房。 谷玉莲默默地望着他们,看着父母在自己的眼前好一番争论交涉,她一句也没 有听清楚,可是她不用听也知道,在父母的争论中绝不会提到她的名字。最后,终 于定了下来,这间房分给了大姐玉兰,而玉梅和玉莲合住另一个房间,于是妈妈就 帮着得意非凡的玉兰去挂窗帘,去摆放装饰物。而爸爸则许诺了一大堆的巧克力和 糖果去哄玉梅。谷玉莲一个人怔怔地站了一会儿,见他们都各忙各的,不再理会自 己,而自己站在这儿显然有些碍手碍脚的,便一个人默默地走出了房门。 他们的这所新房是17楼C 座,虽然这几乎花掉了爸爸妈妈的全部积蓄,但谷玉 莲却并不喜欢这里,她喜欢乡间的那一片树林,怀念乡间的那一群小伙伴,她还记 得在那片树林当中有一颗树最高最直,所有的小伙伴都爬不上去,她也不知道摔了 多少跤,吃了多少苦,最终只有她爬了上去。然后她就搬家了。 谷玉莲走进电梯,又快速地到了楼底,外面是一片的高楼林立,巨大而木然的 耸立在各自的位置,在阳光的照射下投入一片参差不齐的阴影,街道上又有熙熙攘 攘,同样都神色木然的人群。谷玉莲自顾自的走着,走过一排排热闹的商埔,一座 座豪华的大酒店。她并不担心她会迷路,因为她知道没有别人会这样担心她。 谷玉莲就这样一直闲逛到傍晚才回家,家里已经布置好了,她的床被远远地挤 到了屋角,没有人注意到她偷偷地走了进来,就像没有人看到她出去一样。而当谷 玉莲打开床头抽屉,准备把自己手中刚捡到的那个玻璃瓶放进去时发现了一个令她 痛心的问题,她以前辛辛苦苦搜集起来的那些宝贝全都不见了。 “我的那个木盒子呢?”她焦急地问坐在窗下吃巧克力的玉梅。 “爸爸早把你的那堆垃圾扔掉了。”玉梅神色有些得意又有些慌张,不自觉地 用手捂了捂口袋。 谷玉莲一眼瞥见了她口袋中那红黄的颜色,知道自己前年捡到的那两个美丽的 贝壳,也是玉梅一直眼红的现在已经到了她的手里。而其它的东西,看样子真的被 扔掉了。 谷玉莲又怔住了,低头看看手中的那个小玻璃瓶,亮晶晶的还绘着鲜艳的卡通 图案。这是她今天在一个公园里捡来的。唉,这些东西都是我所喜欢的呀,我连这 些东西都不能拥有么? “把那个给我。”谷玉梅眼尖,看到了谷玉莲手中那个颇为漂亮的小瓶。 玉莲摇了摇头,玉梅便急了,伸手过来抢,嘴里嚷着说:“快给我,否则等爸 爸一回家我就告诉他,──你又捡垃圾了。” 谷玉莲静静地望了妹妹大概有五秒钟,把手里的瓶子高高举起来然后把手松开, 那个闪闪发亮的小玻璃瓶便随着玉梅的一声尖叫,划过一道闪亮的白光落在了光滑 的地上发出‘啪’的一声。望着地上的几片烂玻璃,谷玉梅尖声咒骂起来,又是尖 声的哭叫。谷玉兰闻声推门进来,一脸不耐烦的神色望了一眼哭嚎着的小妹,又望 一眼傻傻地站在那里的二妹和地上的碎屑,脸上浮上了一层轻蔑,仰起了头说道: “吵什么?吵什么?没看到我在复习功课?”说完,再也不屑于理她们,即转身回 到自己的房间关紧了房门。 现在爸爸妈妈都不在家,玉梅的哭嚎显然没有了用武之地,她恨恨地望着玉莲, 忽然扑了上来,狠狠地甩了她一个清脆的耳光,又坐回去哭喊起来。 谷玉莲只会怔怔的站在那里,她的眼睛是干的。门响了,玉梅也哭得更响了, 爸爸妈妈大步走了进来,谷海青用一两个大步赶了进来,推开站在一旁的谷玉莲坐 到了玉梅的身边,吕艳萍也走了进来,皱着眉头看了看地上的碎屑,走过来打扫干 净了,也坐到玉梅的另一边。他们连眼睛的余光也没有瞟到呆呆站在一旁的玉莲, 只顾细声哄着哭喊的玉梅,玉梅的耐力和爸爸妈妈的耐心都是惊人的,用了两个多 小时才使得玉梅渐渐的平静下来,而谷玉莲也整整地在旁边站了这么久,她觉得全 身都麻木了。一直到玉梅带着爸爸电动游戏的承诺甜甜睡下了,玉莲才拖着已经失 去知觉的双腿爬到床边。她睡不着,只是望着窗外的月亮,然后她迷迷糊糊的困了, 似乎梦中也有一个她,在那里不知所措地对她问:“你做错了什么?你究竟该怎么 做才能让爸爸妈妈不那么讨厌你呢?” 三姐妹的转学工作都办好了,谷玉莲虽然只有12岁,但却是和比她大两岁的谷 玉兰同年级同班,她的成绩令人难以置信的优异。也就是说谷玉莲是这个中学生班 中年纪最小的一员。谷玉梅比她又小了两岁,尚在读小学。 爸爸妈妈同在一个广告公司上班,爸爸是一个小部门经理,妈妈是档案管理员。 如果时间来得及的话,爸爸就会用那他那二手车送玉梅,而大多数情况下却是 由玉莲先把玉梅送到她的小学,然后再去自己的学校上学。 她们又多了一个共同的朋友,住在他们隔壁17层D 座的傅家有一个即将高考的 大哥哥傅南辰,傅南辰是阳光型的快乐大男孩,经常带了她们一起玩扑克,打球。 而且他似乎发现了玉莲的忧郁,总是千奇百怪的想出新花样逗她开心,和南哥 哥在一起,谷玉莲慢慢地也觉得自己开朗了一些,越来越快乐了。而她还奇怪地发 现,每当傅南辰出现在他们面前时,姐姐玉兰的声音便会变得轻细起来,笑容便会 甜起来,也不会正面看人了,需把头微侧过去,然后从眼角瞟过来。 姐姐花在镜子面前的时间越来越多了,她以前是很看不起两个妹妹的,可是随 着年岁的增长,谷玉莲却觉得姐姐渐渐地给予了自己越来越多的注意。真是有些不 妥了,姐姐的眼光里有些她不能理解的东西。而且当一个休息日早晨谷玉莲起床偶 尔照照镜子时,发现自己大变样了。 “这是怎么回事?”谷玉莲望着镜子中陌生的自己,她的眼皮变得光秃秃的了, 以前那一排又长又密,微微向上翘起的眼睫毛突然间都不见了,而更糟的是,她那 长长的眉毛和乌黑的头发都有被剪的痕迹,显得怪模怪样而丑陋。 妹妹玉梅早已经起床了,坐在一旁剥糖果吃,见小姐姐这样问,便嘻嘻地笑了, 说道:“大姐姐和我一起用剪刀剪掉的,真好玩。” “可为什么呢?”谷玉莲有些气恼的对着镜子,心里担心着爸爸妈妈会因此更 加厌弃自己了。 “她说你的眉毛又黑又细又长,一定是偷用了她的眉笔,她还说巴不得你的眼 睫毛再也长不起来了。” 谷玉莲对着自己眨了眨眼睛,那模样可真怪。 谷玉莲越长越高,到高三时,才16岁的她就长到了170 厘米,比姐姐和妹妹都 令人奇怪地高了许多,满头青丝直直的垂到了腰间,婷婷玉立地行走在街道上,能 使大多数人回过头去多看一眼。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