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轻风 傅南辰已经是大学里的最后一年了,他就读的是中国刑警大学,这是他自己的 理想。谷家请他有空时多来辅导一下自己正面临高考的女儿,这当然是指谷玉兰, 按谷玉莲的成绩考取好的大学是毫无疑问的,她是极少数的能将功课转化为乐趣的 人,领悟力极强,她自己只需翻一翻书,就能理解对别人来说难以弄懂的问题,尤 其是理工方面。 爸爸妈妈休息日也加班去了,玉兰和玉莲各自在房间里复习着功课,玉梅自顾 自的看着电视,又拉着玉莲说一会闲话。门铃响了,“一定是南哥来了。”谷玉梅 嚷着,胖乎乎的她从椅子上一跳而下,跑去开门。果然是傅南辰,带着只有年轻人 才有的那种神采飞扬走了进来。他对这里已经极为熟悉,走过去敲了敲玉兰的书桌, 又走到这间房来敲敲玉莲的书桌,一脸的笑容灿烂,“嗨,你们这一对啃书虫复习 得怎么样了?” 谷玉莲微笑着把书本合起来:“大致都差不多了。” “那是当然了,你这个高材生。” “在你面前我可不敢。”谷玉莲偏着头笑着说,使得傅南辰情不自禁的望着她 呆了一下。 谷玉兰在她的房间里没有过来,只嚷了一声:“我这里有些弄不明白,南哥你 过来帮我看一下。” 傅南辰刚在谷玉莲旁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来,听到这里,连忙又站了起来朝那边 走去。谷玉莲听得傅南辰在那边提高了声调说道:“你这样下去可不行,得放轻松 一些。”说着,又召集了玉莲和玉梅到客厅里。 玉兰已经走到客厅里,把自己那粉红色的裙摆拉开一些坐在沙发上,然后一脸 询问地抬起头来望着傅南辰。 “明天是礼拜天,”傅南辰说道:“我邀了同学到我家来开派对,到时候,请 你们这美丽的三姐妹也去为寒舍增增光,怎么样?” “噢,太好罗。”谷玉梅跳起来拍手。 “亏你想得出来,”谷玉兰把沙发上玉梅的几样吃食挪开一些,以免跟自己不 相配,说道:“我们现在正值高考呢,再说你也是毕业班,哪里还有那个心情呢?” “正因为这样,我才想出这个主意让我们大家都放轻松一些,”傅南辰说着, 不再劝谷玉兰,转过头去问玉莲道:“怎么样?你参不参加?” “好啊。”谷玉莲知道明天傅叔、傅婶都不在家,傅南辰也许还应付不过来。 玉兰在傅南辰背后狠狠地瞪了谷玉莲一眼,待傅南辰回头时,脸上却已经是笑 容,说道:“我可没说不去,也确实不能弄得自己太紧张了。” “太好了,”傅南辰脸上一直是笑容,唇缝里露出了健康洁白的牙,又几大步 跨出了这个房子,进了对门去了。 谷玉莲笑一笑,又到房间里看起书来,虽然谁都对她的优秀深信不疑,她自己 却也不敢掉以轻心。 第二天天高气爽,真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玉梅一大早就爬了起来钻到傅家去 进行所谓的帮忙去了,玉兰也一大早就起来了,床上堆满了五颜六色的衣群,她却 仍然不满意地往衣柜里翻弄着。玉莲在旁边等着她一起过去,她是不用操这份心的, 也确实从不为自己该怎么打扮而费心,她自有一股不同寻常的气质,不管穿得多么 朴素都会显出一丝与众不同,不象姐姐那样穿漂亮一些的衣服人就会漂亮一些,穿 难看一些的衣服相应就会难看一些。 对门已经热闹起来,看来南哥的同学们都已经来了,玉兰也终于打扮好了,一 套浅浅的红长裙穿在身上,头发上别了一个浅红色的蝴蝶发夹,再整理一下头发和 裙边,便跟着玉莲一起向对门走去。他们系绝大多数是男生,见到谷家两姐妹便都 不约而同的起了一阵不小的喧哗。 “哇,”一个脸上长着几个小疙瘩的男生睁大了眼,热情的让开身子让两姐妹 走进去,又指着傅南辰道:“你这小子,难怪这么一天到晚意气风发的,原来是与 佳人为邻啊。” “佳人对门居,年可十五余。”一个瘦长的男生吟道,神情话音里面已经掩饰 不住的羡幕了。 对于这样的赞赏,玉兰的脸上立即浮起了一层满意的笑容,越发的不停眨着眼 睛,不断痴痴地笑着。谷玉莲左右的看看,觉得人太拥挤了一些,便指挥几个人把 客厅中间柜子和其他家具都搬到了房间里,只在四周放着短柜,用来摆放食物,一 些小巧的椅子也散放在四周,供他们累了时坐下来,客厅里果然一下子显得舒服多 了。 谷玉莲又走到里面去拿早已准备好的食物,傅南辰也跟了进来,连声说:“我 来帮你,我来帮你,谢谢,谢谢。” 看着傅南辰和谷玉莲在招待着客人,傅南辰的一个满脸横肉的女同学叹了一声, 说道:“唉,我终于知道我们全校女生心中的白马王子为什么四年来不谈恋爱了。” 谷玉莲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取笑她,先是没听懂,怔了一下,才知 道她话里的意思,不禁心里慌张起来,脸也红了,手里的盘也拿不稳,差点掉下来。 傅南辰就站在旁边,连忙帮她接过了,瞪了那女同学一眼,自己却也有些手忙脚乱 起来。 玉莲却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望着客人们道:“好,你们都过来吃点东西吧。” 谷玉梅早已经不客气的坐下吃东西了。 男生都哄过来开她们的玩笑,这些不大不小的年轻人即将成为中国公安刑警人 员,平常在学校里是纪律严明,现在却是和平常莽撞的年轻人没什么两样,谷玉莲 年纪虽然不大,也不会像她姐姐那样故作姿态却又兴奋得满脸红光,但她却也一一 冷静地对答过去,对过于无聊的玩笑便干脆不予回答。而且渐渐的,她的落落大方 也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制约效果,使得那群同学都不再放肆了。 派对还未完全结束,谷玉莲就先告辞出来了,她必须完成给自己订下的学习任 务。 考期一天天临近了,所有的高考生都埋头到了大堆的资料当中。谷玉莲也不例 外,她嫌家里不安静,──谷玉梅总是看电视,开音响,而且还缠着她讲闲话。因 此每到休息日,谷玉莲总喜欢带上复习资料逛到离家不远的一个人民公园里去。这 天下午,她被玉梅吵不过,只得又拿上书本逃出了家门。那是一家免费开放的公园, 里面有树木、草地和一小片池塘,还有水泥过道和石子铺的小径,环境倒也不错。 坐在树底下的石椅上看书倒也安静自在。 谷玉莲向她惯常坐的那条石凳走去,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她经常坐在这里,所以 连那条大树冠底下的石凳也似乎是成了她专用的了。但这次却有人,一个男人的背 影静静的坐在那里。谷玉莲正准备另外再找一个坐处,石椅上的人恰好回过了头来, 原来是傅南辰。 “嗨,真巧。”谷玉莲含笑着走过去,感到一丝意外。 “不,我在等你。”傅南辰笑得似乎有些不自然,使谷玉莲觉得有一些奇怪。 “我知道你一定会到这里来的。” “哦?有事吗?” “我,我想和你谈谈,”傅南辰又笑一笑,却似乎颇为紧张。张了张口却只是 说了一个最平常、最轻松的话题:“你想好没有?准备考什么?” “工商管理。”谷玉莲毫不迟疑的说,这是她早已决定的事。 “我的同学们都一致认为你最好考电影学院,学表演,”傅南辰又笑,这显然 并不是他想谈的题目,因此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他们都说你好漂亮,还都说你高 贵。” 什么高贵?谷玉莲不由得轻声苦笑了一下,那丝伤心的感觉又升了上来,轻声 地说道:“我家的事你还不清楚么?谈得上什么高贵呢?” “不,我说的是真话,虽然我不知为什么你家里人要拼命的压制你,贬低你, 但有些东西是掩饰不了的。” 谷玉莲淡淡的一笑,不想谈这些了,便说道:“至于你们说的学表演,我想都 未曾想过。” “你是否有些轻视那个行业?” “不,演艺界也有艺人和艺术家之分,这只是兴趣问题罢了,我想工商管理会 更适合我。” 傅南辰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谈论下去了,可一时又找不到什么别的话来 说,便又只会笑了。 “你就是想和我谈这个么?”谷玉莲问。 “不,”傅南辰飞快的瞟了一眼四周,似乎暗暗地鼓了一下勇气。谷玉莲觉得 他有点象做贼的感觉,然后觉得自己的手一紧,被他的大手握住了,谷玉莲吃了一 惊,连忙往回缩,但傅南辰却握得更加紧了,谷玉莲从未见到傅南辰这样,不由得 心慌意乱起来,只觉得自己的脸直到耳朵根一下子都变得滚烫的了,心也蹦蹦跳了 起来,却也不再抽手,也不敢看坐在身边的傅南辰一眼。 傅南辰见谷玉莲似乎没有反对,胆子便也大了一些,坐近了谷玉莲,蠕蠕着问 道:“玉莲,…… 做,我的女朋友,……好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谷玉莲只觉得自己还不能理解呢,以前怎么从来没有遇 到过这样的事,也从来未曾想到过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呢?可这似乎是很让人难为情 的事,谷玉莲只觉得自己的脸更烫了,心里也慌乱起来,“我,不知道,真的不知 道。”谷玉莲摇着头,又想把手抽回来,可是简直抽不动,谷玉莲突然觉得很委屈, 眼眶一下子热了,心里又急又怕,都差不多要急哭了。 “那你,……喜不喜欢我?” 喜不喜欢傅南辰呢?谷玉莲虽然年纪还小,但却慢慢地让自己的心定下来,什 么是喜欢呢? 这几年来,只有南哥才对我很好,我似乎应该是喜欢他的吧?可这跟做女朋友 又有什么关系呢?这样下去难道不好吗?唉,我还要看复习资料呢。“我还要看复 习资料呢。”谷玉莲就这么对傅南辰说。 傅南辰却跟她以前熟悉的南哥不大一样了,脸涨得通红,睁着眼睛望着她,一 脸的激动使得他似乎有些陌生,谷玉莲感到他的手心直冒汗。又听他一连声地说道 :“我,我知道你现在要高考,我知道我现在不该影响你,你也许什么还不懂,可 是你不知道我好怕,你是那么的优秀,我怕你一考上大学(那是无疑的),就会有 别人把你追走,可我爱你,我一直在等你,眼看着你一天天长大,我也一天比一天 更爱你……” 谷玉莲听到这个爱字,只觉得象是被针刺了似的,一下子挣脱开傅南辰站了起 来,打断了他的话。爱在谷玉莲的心目中是一个神圣得不能接触的字眼,可现在却 在她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突然听到了这个字。“再过两年,好么?再过两年吧。” 谷玉莲心里是这么想的,也这么说了。 “只要你一句话,”傅南辰也站了起来,站到谷玉莲面前,轻声叹了一口气: “只要你一声令下,我心甘情愿等你,不管要等多久。” 谷玉莲仍然觉得有些慌乱和迷糊,可感觉到傅南辰的头俯了下来,离自己越来 越近,越来越模糊,谷玉莲睁着一双像水浸过一样的大眼睛,一直到傅南辰的嘴差 不多触到自己时才想起把头扭开,心又咚咚地急骤跳起来,急忙而慌乱地推开身旁 的傅南辰,“不”。 “对不起,对不起。”傅南辰连忙拦住想跑开的谷玉莲,“我只是怕你不明白 我的心思,我以前一直在等你,以后仍然会等你,我,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做了, ……” “好罢,好罢。”谷玉莲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在说些什么,匆忙地说着,然后就 跑开了。 谷玉莲一想起这件事就有些慌张,不知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她的好朋友赵娅娅, 赵娅娅是她的同桌同学,年纪比她大了两岁,而且最近神神秘秘的,只听人隐隐地 说她似乎谈恋爱了。 赵娅娅一定能帮她拿主意的。谷玉莲想着,有几次都差点这样做了,可最终她 还是没有说出来,有些问题只能自己解决,即使是错了也是自己所决定的,无怨无 悔。 傅南辰也似乎恢复了平常的样子,偶尔在楼梯口碰到她也只是微笑着跟她打招 呼,谷玉莲也微笑着跟他打招呼。而且把心思也都用到了复习上。但是玉兰还是发 觉了有些异样,“喂,你跟南哥怎么了?”谷玉兰直接走到玉莲的书卓前。 “没什么。怎么了?”确实是没什么,谷玉莲见了姐姐那难看的神情,心里有 一丝诧异。 “别以为我不知道,告诉你,我早就注意你了。” 谷玉莲有些默然,静静地望着姐姐。 “从小到大,不管什么东西你都争不赢我,这次也一样。”谷玉兰带着一丝冷 笑地说。 “可南哥不是什么东西,输赢也并不取决于我们两个人。” “哼,”谷玉兰冷淳了一声,掉头而去。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