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细雨 紧张的高考终于过去了,谷玉莲如愿以偿,而谷玉兰却落榜了,虽然爸爸妈妈 为她的高考费了那么多的心思,谷玉兰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劝也不行。爸爸 妈妈也整天黑沉着脸,尽管他们的二女儿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全国最有名望的大学。 “出来吧,玉兰,有什么话先出来跟妈妈说。”吕艳萍焦急的站在房门前。 “这次就算了,下次努力一点,明年再考,玉兰,你出来吧,不要再惹你妈难 过了。”谷海青也沉着脸站在门口。 谷玉莲看看爸爸妈妈又伤心又焦急的脸,敲了敲姐姐的房门:“姐,你出来吧, 你明年一定能考上的,” “哼,少在那里猫哭耗子了,这下你得意了,”谷玉兰终于开口了,“你还嫌 我的面子丢得不够是不是?就算我明年能考上,──我竟然比我的妹妹还低了一年 级,做你的春秋大梦,我宁死也不再读了。” 谷玉莲一怔,不敢再说话,爸爸妈妈都互相惊愕的对望了一眼。互相对望着, 似乎用他们的眼睛在进行着一场无声的交谈。谷玉莲望着爸妈那渐渐变化的眼神和 表情,心里不由得无端多了一份担心。 “玉莲,”无声的商量结束了,妈妈似乎下定了决心,掉过头来望着谷玉莲: “你不要读了。” “什么?”谷玉莲不相信的睁大了眼睛,“为什么?” “你如果不读了玉兰的压力就会小一些,考取的希望也更大一些。” 天哪,竟有这样的事?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竟然要如此惩罚我。“不行,我一 定要读。”谷玉莲是很少用如此强硬的态度跟爸妈说话的,但这并不表明她是一个 软弱的人,爸妈也知道她的外柔内刚,因此爸爸只是皱了皱眉头,似乎也觉得有些 不妥,然后说道:“这事再说吧。” “没什么好说的了,”妈妈断然说,又冷冷的望一眼玉莲,这眼光令玉莲浑身 一凉:“我绝不会出钱给你,也不会让你去读的。”然后不再看她,又去敲那扇门, “玉兰,快出来吃饭吧,你妹妹已经决定不读了,你可以放心了。” 谷玉莲只觉得自己脑子里嗡嗡作响,自己所熟悉的那股委屈几乎还来不及感觉 到就涌了上来,手脚冰凉的,像个局外人似的站在那里,似乎姐姐的门仍然没有开, 似乎爸爸妈妈仍然在那里焦急的劝着。然后似乎门口传来了笑声,是玉梅和傅南辰 带着笑容走了进来。傅南辰一边走,并没有注意到谷玉莲的异样,只是一连声的带 着笑对着她说:“恭喜,恭喜。” 听到傅南辰的声音,吕艳萍立即转身抓住了他,她现在是病急乱投医了:“小 傅,玉兰躲在屋里都几个小时了,平常她最听你的话,你快帮我劝劝她吧。” 傅南辰这才想起玉兰的落榜,连忙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这使得他的神情有些怪 异,但屋里的人此刻谁也没注意这些了。果然,傅南辰只消几句话,玉兰便开了门 让他进去了,门又关上了,只听到里面传来傅南辰低低的劝说声,还有玉兰断断续 续的抽泣声。大概一刻钟的光景,门又打开了,谷海青和吕艳萍满怀希望的迎上去。 傅南辰带着谷玉兰相继走出来,“我们决定,一起去青龙洲来个夏令营。”傅南辰 宣布道。 谷海青、吕艳萍都知道傅南辰是想让玉兰散散心,他们心里也正巴不得这样, 便连忙点着头同意。 “我也要去。”玉梅嚷着说。 “那是当然,”傅南辰说,又含笑望着谷玉莲:“你也去准备一下,明天一起 去。” 谷玉莲木然的摇着头,心里还在回荡着爸爸妈妈刚才的话,这也许并不是真的, 也许爸爸妈妈只是想先把姐姐骗出来再说,他们怎么可能不让我去读书呢?再怎么 说,我也是他们的女儿啊。 “你怎么了?”傅南辰现在才发现她有些不对头。 “她这就是不去了呗,”谷玉兰扯开了傅南辰,“她还有她自己的活动呢。” 谷玉莲勉强笑了笑,没有作声,默默地走回了房间,她就一直坐在窗边,百思不解, 妹妹进来睡下了,她的被子又掉了。谷玉莲帮她盖好又坐回窗边,望着天上黑沉沉 的一片,低头能看到更密集明亮的灯光,映照得天上仅有的几颗星星若有若无。渐 渐的,下面的灯光一盏盏的灭了,好像是突然之间,天和地像是翻了过来,下面是 黑沉沉的一片,天上却已出现了不少星星。玉莲觉得这个现象挺有趣的,她以前从 没有注意过。不知过了多久,楼梯间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天边现出灰白色,谷 玉莲知道天亮了。 妹妹一大早就起床,提起那只昨天收拾好的行李袋到隔壁去了。谷玉莲仍然一 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她现在什么也没想,那丝委屈也早已经被消磨掉。“玉莲,玉 莲”,她耳边传来傅南辰的声音,可是她坐在那里不想动。然后又听到玉兰的声音 :“她不在,我们快走吧,怕赶不上车。” 门啪的一声关上了。门外还传来妈妈大声的殷殷叮嘱。谷玉莲情不自禁的紧了 紧衣服,只觉得又冷又不舒服,也随便的到衣柜中拿起几件衣裳,走出家门。“妈, 我到赵娅娅家去几天。” “嗯”吕艳萍答应着,就把谷玉莲关在门外了。 赵娅娅家离得并不远,谷玉莲徒步走到了那里。 “这世上怎么有这么做父母的?”赵娅娅听了谷玉莲的话后,替她感到不平。 一脸的难以置信。又上下打量着谷玉莲,“你哪一点不比你那两个姐姐妹妹强百倍?”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赵阿姨端了削好的水果,笑容可掬地走进来,她平常 最是喜爱谷玉莲这个聪明懂事的小姑娘,一边在谷玉莲的帮助下把水果盘摆好,一 边说道:“做父母的都是这样,越是差一些,他们就越是疼爱偏心一些,只是像你 们家这样的情况,确实也太过了。” “那你今后打算怎么办?”赵娅娅捡起一片苹果吃着。 “书我一定要读,而且一定会读下去,” “好,我支持你。”赵娅娅爽快地说着,虽然她所考取的大学相距谷玉莲将近 有四百多公里。 说起话来却还像是近在咫尺一般:“你可别忘了我这铁姐们啦,以后有什么困 难一定要来找我。再说,谷姨当时一定只是说说而已,她不会真那么做的。”赵娅 娅看看谷玉莲的神情,又安慰似的说。 “希望如此了。”谷玉莲笑一笑。 时间一天天过去,谷玉莲希望她妈妈已经淡忘了那天所说过的话,爸爸妈妈都 做着迎接的准备,因为玉兰和玉梅到青龙洲度过了一个月的假期就要回来了。最后, 还是谷海青亲自开车把他们接了回来。 傅南辰三个人都因为旅行的疲劳而显得有些懒洋洋的,玉梅平常的热乎劲没有 了,在爸妈疼爱的眼光下一头歪在沙发里,连爸爸给她准备的点心也没办法享受了。 傅南辰望了玉莲一眼,又把眼神转开,告辞回自己家休息去了。只有玉兰似乎是精 神奕奕的,虽然也嚷着腰酸背疼。 那笑容却是一点都不疲倦的。 谷玉莲给她们打来了洗脸水,又端来了茶,随意问几句旅行的情况,见她们都 懒待开口,便任她们被爸妈围住,自己进了房间。 第二天一大早,玉梅跑到客厅里去看电视,玉莲正在书桌边看书,姐姐带着笑 走了进来,并顺手把房门关上了。玉莲见姐姐的笑有一丝异样,觉得有点奇怪。 “玉莲,我知道你想读书,我可以帮我跟爸妈说,不过有一个条件。” “真的,什么条件?”玉莲有了一丝喜意,只要姐姐一句话,自己便有希望了。 “把南哥让给我。” 这完全是两码事,玉莲又想笑又发愁了:“南哥又不是东西,怎么让呢?我们 只能当着他问清楚,可并不能改变他的意思呀。” “哼,你一定以为已经把南哥牢牢的抓在手心里了吧。”谷玉兰从眼皮底下看 着玉莲:“听了我下面的话,你可不要对你刚才所说的后悔哟,”说着顿了一顿, 谷玉兰又说:“明白告诉你,南哥已经是我的了。” 谷玉莲望着带着得意的笑容的姐姐,一时还不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谷玉兰耸了耸眉头:“有天晚上,我冲过凉,穿着睡衣到旅舍隔壁,嘿,你知 道就是南哥的房间,坐了坐,结果……”谷玉兰笑一笑:“结果你也知道会发生什 么事。” 谷玉莲微微地感到有些震惊,但并没有表现出来,谷玉兰倒是对她知道事实后 并没有自己所想象中的那种反应而觉得有些奇怪。“你不相信,是不是?” “不是信不信的问题,而是我必须听他亲口这样告诉我。”叹了一口气,谷玉 莲不知道自己这叫不叫失恋,心里倒是确实没有什么感觉,只是有些不相信,还明 明记得南哥情真意切的说过那些令她脸红心跳的话呢。 走过去敲开了对门的房门,来开门的正是傅南辰,家常的衣服套在身上似乎有 些凌乱,神情之间似乎也有些懊恼憔悴,见到门外的玉莲,不禁一呆。 谷玉莲倒不知怎么开口了,便不做声,只等傅南辰跟他解释。 “你都知道了?”傅南辰低着嗓音说。 谷玉莲点了点头,看来这是真的了。可仍然不知说什么才好。而傅南辰显然有 点受不住谷玉莲的沉默了,突然抱头哭泣起来,这是谷玉莲所始料不及的,“我对 不起你,”傅南辰颇孩子气的哭着说道。 “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谷玉莲这句话未经思考便脱口而出。 “是,我混帐,可我爱的是你,只有你,可……,我也不知道那天怎么会一时 糊涂?我不该,我对不起你,……” 谷玉莲有些惊惶地望着泣不成声、懊恼悔恨得直扯自己头发的傅南辰,不知该 怎么办才好了,只得笑了一笑,轻声说道:“你是一个好人,我姐姐和你在一起会 幸福的。” 但这句话却激怒了傅南辰,他猛的跳了起来,满是泪水的面容因激动变形而显 得可怖了,谷玉莲有些害怕的退后半步,却被傅南辰紧紧的抓住了臂膀又用力的摇 晃着,谷玉莲感到自己都喘不过气来了,耳边又传来一连串大声的,像雹风雨一样 的咒骂:“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那样做吗?这完全是因为你,因为你从来没有爱过我, 你这个没心没肝的小东西,不管这四年来我为你花了多少心思,可你却从来也未曾 动心过,你还根本就不懂得爱是什么。这全是你的错,你才是害死我的凶手。” 谷玉莲感到自己大颗的泪珠涌了出来,凝结在那两扇密密的眼睫毛上,自己的 脸色也一定是苍白的了。 “对不起,对不起。”傅南辰连忙松开了谷玉莲,又一连声地说,声音里满是 心痛。谷玉莲见终于脱开了束缚,来不及思想就赶忙掉头跑开了,也许今后他就是 她的姐夫了,不是也许,而是一定。 谷玉莲的情绪多半是被傅南辰带动的,回到家里便慢慢的平静下来。在她的心 里,还多半想着读大学的烦恼呢。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