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惊雷 窗外明月如钩,谷玉莲毫无睡意地坐在阳台上,再过两天就要入学了,可是看 大姐和父母的样子却并没有松口。自己又能想得出什么办法呢?望着那皎洁的明月, 谷玉莲感到有些累了,也有些渴了。站起身来朝客厅走去,父母的房门是虚掩着的, 里面还有灯光透出来,看来他们这么晚了也没睡。玉莲倒好了茶,正准备走回房间, 却听到父亲低低的声音:“还是让她读下去吧,她是那么优秀,不读也可惜了。” “就因为她太优秀才不该让她读,──她读了才可惜呢。”这是妈妈的声音。 这是为什么呢?谷玉莲百思不解,静静地站在客厅里。 “不管怎么说,她也成了我们的女儿,就跟我们的女儿一样。”爸爸说。 “可她不是我们的女儿。正因为她优秀,才让我们发现自己的女儿原来有多么 平庸。”妈妈顿了一顿,仍然不解恨:“如果她是个白痴,是个残废,那我倒可能 会心安理得,会更疼爱她一些,可她却不是,她处处与众不同,聪明、美丽惊人, 你叫我怎么甘心面对她又要面对自己心爱而平凡的女儿?你又让我怎么甘心眼看着 我们自己亲生女儿要躲在她的光环阴影下过一辈子?” “好了,好了,你冷静一些。我又何尝不是这样想?尽管别人都不知道这些, 都以为她才是我们的骄傲,可是毕竟亲疏有别啊。”爸爸妥协地说。 谷玉莲惊呆了,心脏都几乎停止了跳动,一直到几乎被窒息了。现在终于明白 了,一直弄不懂为什么自己不管怎么做也不能讨得父母的喜欢,却只能令他们一天 比一天更恨自己。原来是这样,原来这一切并不是自己的错。唉,人人都说我聪明、 坚强,可我谷玉莲又怎么能斗得过老天的安排呀。 房门突然打开了,现出了妈妈那张惊愕而吃惊的脸。谷玉莲只觉得站立不稳, 不由自主的伸手扶住了墙角,睁大了眼睛望着面前的这个妈妈。 “好,”妈妈先镇定了下来:“你既然什么都听到了,我也不瞒你了。”说着, 把门打开,自己又走到里间,似乎去找什么东西去了。 谷海青闻声擦出头来,见到含着两颗大大的泪珠,目瞪口呆立在客厅门口的谷 玉莲似乎也吃了一惊,谷玉莲目不转睛的继续望着,一眨也不眨,然后爸爸赶了过 来,“玉莲,你怎么了? 脸色这么难看?快坐下喝杯水。“ 妈妈又走了出来,什么都说明白之后,她的脸色倒是和气多了,手里拿着一件 婴儿的花绵布衣掌递过来说,“你当时身上就只有这个,上面还绣了一个杜字,我 想这大概就是你,你爸的姓罢。” 谷玉莲伸手接了过来,却还是把一双难以置信,睁得大大的眼睛望着吕艳萍。 张了张嘴,不知道该不该还叫她妈,只是问道:“我真的不是你们的女儿吗?” “不是,你刚才也都听到了,我把你,一个我根本就不认识的无父无母的孤儿 供养到这么大,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以后的路,你自己看着办吧。” 谷玉莲轻轻的触摸着那件棉质柔软的小衣裳,小碎花是很漂亮的,做工是很精 细的,看得出孩子的妈妈当年是多么认真地缝做这件衣裳。上面果然有个绣得胖胖 的殷红的杜字。“那你们能告诉我当时的情况吗?” “行啊,”吕艳萍痛快地说道,现在她的那种无形的仇恨都消失了。“那时, 我们全家都住在乡下,就是在离路口不远的一块石头上捡到你的,当时你大概已经 有一岁了吧。问遍了村里人,谁也不认识你,谁也不知道你从哪里来的,就好象你 是突然之间从天上掉下来或是从地下钻出来的一样。那时,我们还只有玉兰一个孩 子,心想让你做个伴也好,便把你留了下来。” “就只有这么多了吗?”玉莲认真的问。 “就这些了。” 谷玉莲站了起来,妈妈所说的路口那块石头她知道,很光滑的,四周高一些, 中间低一些,像个小圆窝。小时候还经常在那里玩的。却没想到曾经是自己的摇篮。 现在一切都真相大白了,于情于理,自己是再也不能要求爸爸妈妈供自己读书了。 而且从今以后她就是杜玉莲了。 那么读书的事怎么办呢?谷玉莲无法可想,转身收拾了几件平时穿的衣裳就朝 外走。 “你到哪里去?都这么晚了。”谷海青惊疑地问。 “妈妈说得对,以后的路要靠我自己走了。”杜玉莲说,毕竟已经叫了16年的 妈妈,已经改不了口了。 “走了更好。”杜玉莲听到背后妈妈的声音说。从电梯下来,才发现已经是太 晚了,马路上只有偶尔的三两个行人,而且都是卿卿我我的一对对。一阵夜风吹了 来,杜玉莲才发现自己是穿得太单薄了。沿着那条马路,杜玉莲尽快地加大了自己 的步伐,朝赵娅娅家走走上了那栋商业楼的第七层,门是紧闭着的,里面漆黑一片。 杜玉莲的心沉了一沉,“也许她们都睡着了。”杜玉莲想,怀着一丝希望敲起门来, 先是轻轻地敲,后来越来越急,敲得也越来越重。 “你找谁?”对门一个头发稍有些零乱的中年妇女探头出来。 “赵娅娅她家没人吗?”杜玉莲有点怯怯的问。 “都出去了,走亲戚去了。”中年妇女话还未说完,就把头缩了进去,门砰的 关上了。 杜玉莲开始害怕了,从楼梯间走出来,外面的行人更少了,夜也更凉了。杜玉 莲不知方向地走着,可她根本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只能不停的大步走着,却是越走 越急,越走越害怕,越走心越乱了。她没想她该怎么办,因为此刻她已经无办法可 想了。 杜玉莲的害怕担心多半是作为一个女孩子的担心,她现在才知道做一个男孩子 的好处了。如果她是的话,起码就可以减掉九成的担忧了。 周围的环境渐渐陌生起来,路灯也渐渐少了起来,“我走到了哪里?”杜玉莲 想。可她不敢停下来,她怕她一停下来,许多胡思乱想便会趁机侵入她的脑子。她 只能一鼓气走下去。可现在她已经走了很久,已经感到累了,如果现在有张床可以 躺下来,那该多好啊!“我走到哪里去?”杜玉莲又想。她似乎走到了一条静悄悄 的小巷中,两旁都有拥挤的楼房。楼房里的人们一定都香甜的进入了梦乡。谷玉莲 把扎住的头发松开披下来,这样会觉得暖和一些。 不过她现在并不觉得冷,手心还流着冰凉的冷汗。 “爸爸妈妈,不管你们在哪儿,请你们保佑你们的女儿罢。”杜玉莲在心里急 声乞求着。顺着那个小巷的一个拐弯拐了出来,这里四周却霍的一下子亮了起来, 也熟悉了起来,这已经是外面亮着路灯和霓虹灯的大路了。原来杜玉莲兜了一个大 圈竟然又转到了赵娅娅的这幢楼层附近。而杜玉莲以前还不知道有这么一条小道呢。 而最令杜玉莲感到意外和惊喜的却是,在她熟悉的那个七层楼的窗口,竟然亮 起了灯光。杜玉莲惊喜交加,几乎是飞奔着扑上了七楼敲响了那扇透出灯光的门。 “谁呀?”赵阿姨的声音里透出了疑惑,是呀,谁这么晚会来敲门呢? “是我啊,赵阿姨。” 门急急的开了,露出了赵阿姨那张吃惊的脸,一边把杜玉莲迎进去,一边连声 问:“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玉莲。” 杜玉莲说不出话,心里怀着满腹的委屈扑到赵阿姨的怀里哭了起来。 赵阿姨搂着杜玉莲,和声说着安慰的话,渐渐从杜玉莲嘴里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杜玉莲感到松懈了下来,又听到耳旁的赵阿姨连声说道:“唉,可怜的孩子,幸亏 我赶了回来,娅娅和她爸都还要我也在那里多呆两天,幸亏我赶了回来。”一边抚 摸着玉莲的头发,又轻声地问道:“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我要读书,我可以得奖学金,而且还可以打工,应该没问题的。” “可你入学却需要一笔费用。”赵阿姨慈祥的笑着,站起来从里屋拿出一叠钱 来。“我这里有两千元,你暂时应该也够了,能赚钱的时候再还我,以后就要靠你 自己多努力了。” 杜玉莲抬起了头,眼里没有了泪水只有闪闪的亮星。 杜玉莲终于进了学校,赵阿姨还帮她准备了行装,一直到把她送上车。杜玉莲 并不急着准备学业和认识新同学,她得先担心找工作的事。 杜玉莲最先想搞家教,这是她唯一能想得出与学习时间不相冲突的工作了。可 是她的年纪太小,又是刚进大学校门。根本就没人要她。可她并没有泄气,一天天 留意着。终于被她找到一个挺适合的工作。 那是一家新开张的大酒店所分出来的夜总会,霓虹灯管下金光灿灿的富豪大酒 店几个大字豪华气派。门口贴着大红纸招聘前台和服务员,前台小姐只招一名,要 求挺高的,25岁以下,身高170 厘米以上,还要会讲英语,工作时间为晚上8 :00-12 :00,薪水也不错。杜玉莲觉得再合适也不过了,也不会影响到学习。而且当楼面 经理和李老板第一次见到杜玉莲时,都不禁眼前一亮,毫不犹豫的给她批了OK. 凭 着她那高挑的身材、清丽的容貌,杜玉梅从几十名应征者中脱颖而出,她找到工作 了。 杜玉莲并不知道前台小姐要做些什么工作,但她并不担心,只要认真做,有什 么事是做不好的呢? 夜总会是豪华的,四周是隔出来的包房,大厅前半部是一个舞池,水银灯光错 综复杂的投照在上面。显得有些朦胧,后半部是一色的枣红色厚地毯,一圈圈的摆 放着枣红色的真皮沙发和一张张的红木小圆卓。这里就连朦胧的灯光也没有了,只 是每个小桌上放置着一盏红烛。 穿惯了波鞋的杜玉莲穿着一双半高跟皮鞋婷婷的立在那里,旗袍两侧的叉也开 得太高了,一走动便露出了她那又直又长,圆润的双腿。杜玉莲因此站着不大敢动。 但她所处的位置恐怕是全夜总会甚至全大酒店最明亮的地方了,一盏白晃晃的灯光 垂直照着,灯光一直从她的头脸上泄下。 老板领着几个肥头大耳的人走了进来,那几个人都不由得多瞟了她一眼,其中 一个矮胖子拍了拍老板的肩膀,低声说道:“好鲜新哪,从哪儿挖到的?” 虽然压低了声音,却还是传到杜玉莲的耳里,杜玉莲微微皱了皱眉头。 她的工作也极简单,只用微笑着面对顾客,当有顾客前来询问时,她便指点一 下路径或者解说一下什么的。她就这么微笑着一动不动的站了四个小时。 下班时已经是半夜,杜玉莲换了衣服出来,透透外面的新鲜空气,觉得舒服多 了。这还是她第一天参加工作呢?杜玉莲觉得挺满意的,一边蹦跳起来大步地朝宿 舍里走去。她却不知道,在短短四个小时之内,她几乎已经引起了整个酒店里所有 人的注意。 回宿舍时又碰到了一个小麻烦,学校宿舍的大门规定是十一点半锁的,守大门 的张老头不情愿地给她开了门,又嘟囔着说了她几句什么。杜玉莲又累又困了,来 不及与他分辨便逃回了自己的宿舍,同学们给她留了一盏桔黄色的台灯光,杜玉莲 感到一丝暖意,头一挨着枕头便沉沉地睡去。 这样过着时间一长,同学们的议论再加上张老头的反映,学校的领导们便开始 重视这件事了。 “有些同学自恃聪明,自以为成绩好就不把晚自习放在心上,还不自重。”庄 教授这样不点名的批评。 整天阴沉着一副脸,能让全校学生都避开他绕道走的陈教导主任就没什么好商 量的了,把杜玉莲叫了去。当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时便又一切都谅解了她,还破天 荒的露出了笑容,称赞她是好样的。 杜玉莲很快就已经熟悉了自己的工作,而且似乎也得到了老板的赏识,渐渐的 一些帐务上的事务也交由她来做了。只是也经常的有一些新老顾客故意装醉的来跟 她答话。杜玉莲就冷静的叫人把他搀走。 酒店在她的建议和实际操作下印制了一系列的宣传用品。又建议和举办了一些 如周末引进乐队、节假日各类活动等有效的改革措施,酒店的回头率越来越高,由 于老顾客的增加,夜总会的性质似乎也有了一些改变,以前多的是情侣和偶然光顾 的客人,现在却因都是回头客,大家渐渐熟悉,倒成了个俱乐部的模样。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