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我个人?”虽然四周黑暗得玉莲几乎看不到阿天的身影,可是仍然感觉出他 的神情和声音都已不再冷漠,而变得温情。 “嗯,我要你离开龙慰祖。” “为什么?” “为什么?原因很重要吗?”树木己经渐渐稀少,这里竟然别有洞天,有着淡 淡的灯光,没有人影,远远的虫鸣更衬出了这里的清静。阿天停下了。 “当然,——重要。”玉莲轻声说。 “我不想你受到伤害。”阿天站定在玉莲面前,他的神情果然不再冷漠,眼神、 面容都是玉莲所熟悉的,“伤害?受谁的伤害?四海会吗?”玉莲自己也不知道为 什么,突然激动起来:“你以为,因为你们要对付龙慰祖,我就会离开他,不错, 你们不到半年时间就瓦解了他在泰国的分公司,福利隆现在的财政也很紧张,可是, 不管怎么样,不管你们怎么利用这些商业手段对付龙慰祖,甚至让他破产,变得一 文不名,我都不会离开他的。” 阿天伸手轻拍玉莲后背,他的眼神在淡淡的灯光下显得好温柔:“好,我们不 谈这件事了,你误会了,四海会是不会伤害你的。” 玉莲慢慢的平静下来,她也吃惊于自己的失态。 阿天见玉莲完全平静了,想了一想又说道:“那我送你一样小礼物,女孩子身 上应该有这么一件东西。”他说着,不知从哪模出一样东西拿在手上。玉莲目瞪口 呆地看着,拿在阿天手上的,是一把好似玩具似的镶银小手枪。 “这是用普通‘六四’改装的女式手枪,我教你使用它。”阿天说,又拿出了 三颗子弹,在玉莲面前熟练地示范怎么装进手枪,“这里只有三发子弹,只要使用 得当也足够了,我也从来都只装一颗子弹的。” “为什么?” “因为我使用它只有一个目的,所以子弹越少越好。”阿天淡淡地说。 目的?杀人?玉莲默默地望着在阿天手里把玩的小手枪,那玩艺即使像凶器, 阿天也怎么都不像凶手啊!阿天还在继续说:“这是枪栓,拉开后,扣动扳机就可 以射到目标。这是准星,和目标对齐三点成一线可以有助瞒准,现在你试一下。” “我需要用这个么?” 阿天一点头,把子弹退出连枪一起塞到玉莲手中,玉莲有些心慌,手脚也乱了, 枪和子弹一起掉在地下。她抬起头茫然地望着阿天,她感觉到了阿天那双黑亮清澈 的眼睛深处流露出的担忧。 风儿轻吹,阿天似是想起什么似的看看腕表,然后说:“走吧。”率先踩过草 苹,在前领路,玉莲便跟在后面。从一条小路穿出了公园,竟然来到公路之旁,路 边停了一辆八成新的‘奔驰’,阿天让玉莲坐上了车,然后说道:“我送你到中心 广场,然后你再自己打的回家?” ‘回家?’玉莲看看表,现在是11点了,时间过得好快,龙慰祖一定在家里担 心了,可是她的心里为什么反而会忧伤?她现在甚至再也不敢正眼看阿天,否则, 她就忍不住她的眼泪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开车,阿天也不再正眼看她,即使侧过头对她说话,眼睛 仍旧望着前面,他把她的行动电话还给她。让她想起那个女孩:“阿清,她好像很 喜欢你?” 阿天不置可否,神情怔怔的似乎又已在想别的心事。 “还有董芸芝,”玉莲垂了首,“真的是一网情深。” “甚么‘蒸的一碗旗参’”阿天愕然,他只听到了后面那句。 又来了,玉莲望着阿天不禁婉尔。望一眼路边,心却一紧,中心广场就在眼前, 然而阿天并没有停车,她也不说。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阿天一直把她送到了家的附近,然后再停车。玉莲知道, 她该走了,回到家里应该是高兴才对,她下了车,阿天不再看她,一踩油门倒走了。 玉莲一直遥望着,直到黑色的车影在她视线里消失才向家门口走去。 家门口的灯光下,龙慰祖像一座雕塑那样站在铁门外等候。玉莲知道让他等久 了,看到她,龙慰祖紧张严肃的神情才松懈下来。“怎么样?”他问。 “没什么?他们只要和你谈。”玉莲问“小刘他们呢,早回来了么?” “阿杜还在市中心广场,我要他见不到你不准回来,至于小刘,他把你跟丢了, 这样的人留着也没用,我已经开发走他了。”龙慰祖淡淡地说。 玉莲叹息,她知道龙慰祖这是因为重视她,可是其实并不怪他们的,一边同了 龙慰祖向楼上走:“他们不肯和我谈,因为我不知情,慰祖,我们不是说过夫妻要 坦诚相待的么?你还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不错,”龙慰祖稍怔了一怔,接口道:“我们俩人是应该坦诚相待,心心相 映,互相不再有秘密,你不是也有事情在瞒着我?你在四海会的事情就从来没有跟 我提过。” “可是你从来都没有问过我。”玉莲说。 “如果我问你,你会说么?” “我会。” “那好,我已在房间里准备了一些酒菜,今天晚上我们俩个就敞开心扉,把所 有对方不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以后,我们就两位一体,互相信任,互相理解,真 的不再有任何隐私了。” 玉莲点头,她也希望是这样,从她先说起,她从第一次的四海会之行说起,差 点受到小流氓污侮,跳楼,小美,蔡十二,阿天,阿天为她画的画,阿天送她的玫 瑰,她都如实说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那么,结婚的那天,你也不是被下了迷药,而是去见那个‘阿天’去了?” 玉莲承认,把她与阿天那天的见面也详细说了出来:“你对我已经太好,我真 的没有想过要做对不起你的事,我只是觉得他是一个好人,不应该身在黑社会,以 前没有机会说,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所以我就……” “如果他不放弃,坚持要你跟他走,你会不会跟他走?” “我……不知道。”玉莲低下了头。 空气令人难过的沉寂了一会儿,龙慰祖才接着问:“这次,你又见到他了?” 玉莲点头:“他就是四海会的头领,所有人的干爹和天哥。”她又原原本本的 把这次的四海会之行一字不漏地说了出来。包括那支女式手枪。 “在中国,非法持械是犯法的。”龙慰祖说。他接过那只手枪,把玩了一会儿, 顺手放进抽屉里。“告诉我,我是不是已经失败了?已经败给他了?” “对不起,慰祖,我真的不想这样。” “我知道,”龙慰祖伸出手指替玉莲揩泪:“不要说对不起,不管你做什么事, 我都不会怪你,再说,我也知道你一直都在用心对待我。所有这些发生的事都是因 我而起,是你无法左右的。” 他站了起来。仰首长叹一声:“原来他就是四海会的头,我现在终于知道了四 海会要对付我的原因了。” “哦?”玉莲不解地望着他。 “那个阿天?他看上去是不是三十岁左右?” “嗯。” “他的样子,他跟……超逸长得像不像?”龙慰祖又问。 玉莲狂震,阿天的脸浮现在她的面前,难怪……,难道?:“他……或许更像 你一些。” “他叫龙天逸,”龙慰祖已经能肯定:“是我的亲侄儿,我大哥的儿子。” 玉莲难以理解,她也从来没有听慰祖说过有这么一个大哥。而看样子,这一次 龙慰祖打算和盘托出了。 “我从来没有提过我大哥,是因为他是我们家的——耻辱,这是我爸爸把他赶 出家的时候说的。他也是黑社会的人。” 难怪阿天说他从小就在四海会。“后来呢?”玉莲想,当年慰祖的大哥一定是 做过很多坏事的,所以才会成为他们家族的耻辱,而龙慰祖显然不愿意多提,只是 轻轻带过。 “后来听说他们黑社会火拼,我大哥夫妻俩都死得很惨,我也知道他们还有一 个儿子,那个时候到处打听,到处登寻人启事,可是他失踪了,怎么样也找不到他, 连他的生死都不知道,——这也一直是我心里的遗憾。” “整件事情你并没有错,为什么——他会带领整个四海会来对付你?” “这个,我想,”龙慰祖苦笑了一下:“从他爸爸起对我就有非常深的误会, 当年爸爸认定我是做生意的料,而大哥只会把家产败光,所以把家产都留给了我, 反而因为一些事情把我大哥赶出了家门。也许大哥他们父子都认定是我侵占了属于 他们的家产,——其实,如果能把阿天找回来,他也愿意正正当当做生意的话,我 一定全力帮助他。”龙慰祖叹了一口气,又望着玉莲:“所以我才害怕败给他,玉 莲,我——也许只是我的瞎想,说出来你不要生气,我怀疑天逸本来就是有目的地 接近你,包括他在结婚那一天对你的……羞辱,——他早就知道你跟我的关系,你 对我的重要性,他其实想对付的人是我,他想我难堪,想利用对你的羞辱来羞辱我。” “不会的,阿天不是这样的人。”玉莲想起阿天的眼神,怎么也不会相信他会 是这种人“误会一定可以消除的,”玉莲衷心说:“你和阿天也一定能够叔侄相认。” 孙燕慧又来过几次,玉莲也对她逐渐了解,除了比较娇气,性格中带着官家千 金的高傲外,倒也没别的毛病。凭玉莲的敏锐,觉得她对龙超逸颇有好感。 玉莲打算再去一趟‘风味酒楼’,或者是他们所说的那个什么公司,她要替龙 慰祖约见阿天,阿天、龙慰祖都是相似的极其理智的人,他们之间如果有误会的话, 是一定可以化解的。 玉莲凭着记忆,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那家‘风味酒楼’,‘风味酒楼’的老 板正是那个姓李的小胖子。他见到玉莲一点也没有露出奇怪的样子。 “天哥现在不在。”他说。 “请转告他,让他明天晚上6 点到‘五峰亭’。”玉莲知道他们有方法联系阿 天,她也相信阿天一定会去。 “好咧。”李老板爽快地答应,他仍然不觉得奇怪,仿佛有女人来找他们天哥 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 玉莲往家走,她知道,如果她把这件事告知龙慰祖时,他一定会非常惊喜的。 龙慰祖果然吃了一惊,随即又充满了笑容:“谢谢你。”他说。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