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一想起这两个字,脑子就隐隐作痛,仿佛被一根针深深扎入,身体触电般跳起。 我重重地摔在地上,眼前却是白色的世界,温暖的灯光照射着我。 “你没事吧?” 女助手将我扶起,我摇摇头,“还好!做了许多个梦,梦见自己到了一百年前 的维也纳?” “这是我们的心理治疗,希望能找到你晕倒的根源,这也可能与你的过去有关。” “谢谢!”我擦了擦额头的汗,“但是,我现在想回家了。” 几分钟后,当我走出医院的大门,才发现治疗竟持续到了深夜。 拖着疲惫的脚步,坐上回市区的夜班公交车。妈妈给我打来电话,我说就快要 到家了。午夜的星空下,车子晃晃悠悠开了很久,朦胧地看着马路两边的灯光,想 黑色纱布后的许多双眼睛。 司机一直放着电台广播,子夜十二点,突然响起一个磁石般的声音:“我是秋 波,欢迎你打开收音机,走进‘午夜面具’。” 又是这个节目,我已记住了这个声音,像海绵一样源源不断吸收我的听觉。 午夜的公交车里没什么人,只有一些夜班回家的中年人,有的人昏昏欲睡,有 的人坐着发呆,只有广播里传出的轻柔声音,飘荡在公车的每一个角落。 “此刻,你在做什么?还戴着那副沉重的面具吗?或是已经卸下面具,独自躺 在自己的小窝里,舔着白天留下的伤口?好了,吴小姐请说话……” 这是一个午夜谈话类节目,每个大进电话来的听众,都可以向主持人倾诉心里 的苦闷。主持人很少会主动插话,更不做道德上的评判,真正的主角是大进电话的 听众,主持人则扮演着倾听者的角色。 主持人秋波接完两个电话说:“现在给大家听一首歌,张雨生的《我是一棵秋 天的树》。” 随着一段简单的钢琴弹奏,电波里响起那难以模仿的独特嗓音——“我是一棵 秋天的树/ 稀少的叶片显得有些孤独/ 偶尔燕子会飞到我的肩上/ 用歌声描述这世 界的匆促……” 听到第二句,心就被揪起来,眼眶条件反射第湿润了。我拼命想要忍住,却难 以抑制泪腺的分泌。这些古老的液体夺眶而出,冲刷脸颊上的尘土,从两腮滑落到 手背。无法理解自己的眼泪,但我的心已投入到歌声中,桓古不变的无奈,让人难 以释怀的悲伤。我惊讶世上竟有如此的歌喉,也惊讶天底下还有这样的情怀—— 我是一棵秋天的树 稀少的叶片显得有些孤独 偶尔燕子会飞到我的肩上 用歌声描述这世界的匆促 我是一棵秋天的的树 枯瘦的枝干少有人来停驻 曾有对恋人在胸膛刻字 我弯不下腰无法看清楚 我是一棵秋天的树 时时仰望天等待春风吹拂 但是季节不曾为我赶路 我很有耐心与命运追逐 我是一棵秋天的树 安安静静守着小小疆土 眼前的繁华我从不羡慕 因为最美的在心不在远处 在午夜的工尺萦绕,像永远不会离去的幽灵,来到我耳边安静地歌唱。他的声 音时而淡定时而激昂,时而苍凉时而温暖,不争不取,不离不弃,像路边一掠而过 的树,如此寂寞如此凄凉,却独自享受自己的世界,无论白天与黑夜的变化,无论 春夏与秋冬的更替,无论多少个世纪多少个轮回。 一曲终了,我的泪水还没结束,确切第说是失声痛哭——全车乘客都注视着我, 大概以为我的钱包刚被偷了,泪水依然挂在脸上,无法结实为何如此激动,就因为 这首张雨生的歌?在最近半年的记忆里,第一次听到这首歌,也是第一次听到张雨 生,怎么突然有这种强烈反应?永远也割断的心灵感应,如同一根导火索,炸开了 遗忘的秘密之门。 下车后擦干眼泪,仰望神秘的星空,不知明天将会怎样。 明天,我将去杭州。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