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盲道(1) 三姑六婆系列之道姑 盲道 安州城北去两里路,有一道观名为“金霞观”,香火极为旺盛,皆因道观里 供奉有“金霞娘娘”。这金霞娘娘的泥塑金身我见过,是一个眉目低垂的年轻女 子,侧耳作倾听状,伸手作抚摸状。传闻这金霞娘娘乃是一瞎眼者。所谓眼盲心 明,这金霞娘娘耳听八路,心观十六方,凭借过人胆识,在安州留下了千古传奇 …… 嘉庆十年的一个清晨,金霞观当家的白云道长大早起来,说将带个弟子去云 游。众弟子一听非常兴奋,师父是享誉四海的象棋大师,人称“圣手”,每年都 有很多时间云游在外,寻访对手。谁不想跟着师父受那言传身教,期望有朝一日 能像师傅那样名扬天下。但是这天白云道长点名和自己一起出门的却是金霞儿, 大家一听,个个面面相觑。 ——原来这金霞儿是白云道长在外云游的时候收养的一个女孩,迄今十年, 虽已长成容貌俊秀的大姑娘了,遗憾的却是睁眼瞎。 知道自己将要跟随师父出门远游,金霞儿高兴万分,因为这十年来,她还从 来没有出过这山门。但是瞬即又满脸哀愁了,自己一瞎子,如何跟师父远游啊? 白云道长手执竹棍,将金霞儿牵着,一前一后,出了山门。师徒二人,一路 无话。这一日走得累了,两人在一茶馆里坐下,要了茶水来喝。金霞儿叫了声师 父,问道:“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师父带我出来,必定有非常要紧的事情。” “徒儿,可否告诉为师,你的眼睛是怎么瞎了的?”白云道长并不直接回答。 师父这一问,金霞儿不禁泪流满面。她告诉师父,自己的眼睛原本好好的, 但是在五岁那年,她在家门口玩耍,过来一道士,给了一粒糖丸,吃下那糖丸, 她的眼当即就瞎了。 “为师看见你的时候,你正瞎着双眼沿街乞讨,你是否还记得为何流落到那 般地步?”白云道长问。 金霞儿回忆说,自己八岁那年的夏天,听见来了一群人,最后听见下棋声。 因为困了,就在一边睡着了。待醒来时感觉家里空寂无人,四周是死一般的静寂。 金霞儿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三天过后,才有人告诉她,她的爹娘全被人杀 死了。 “我恨那个弄瞎了我眼睛的道士,他把我推进黑暗里,推进无穷尽的恐惧中, 让我每时每刻都在受着噩梦般的煎熬。”金霞儿说。 “你还记得那个道士的模样么?”白云道长问。 “终身难忘。”金霞儿咬牙切齿愤恨地说。 “他长什么样子?”白云道长问。 “长须,白发,额头上有一道深深的刀疤……” 白云道长拿着金霞儿的手,把脑袋伸到她的跟前。金霞儿手一挨着白云道长 的前额,倒吸了口凉气,惊愕不已——白云道长的额头上,恰好有一道深刻的疤 痕。 “为师就是那个给你吃糖丸的道士。”白云道长说。 金霞儿完全被震蒙了。 “为何瞎你的眼,日后你自然知道。”白云道长说,金霞儿的父亲是他同出 一门的师弟,后来又同在宫廷做棋师,在棋艺方面造诣非常深厚,曾被皇帝誉为 “海内无二手”。这引起了一个叫“排手炮”的棋师的嫉妒,此人在京城开设了 棋院,师徒十八人,独霸京城棋坛三十年,由于自己的霸主地位受到挑战,愤怒 之下,摆下棋局,要下死手将白云和金霞儿的爹两人灭了。所谓初生牛犊不畏虎, 白云和金霞儿的爹应约前往。 “所谓博弈,也就是一个赌字。只是当时的赌局设得太大了啊。”白云道长 幽幽地说道,“那排手炮说要一局了断,永绝后患,如果我和你爹输了,我们就 当着他们的面剖腹而死,如果他输了,他们师徒十八人就地自刎。” “结果呢?”金霞儿问。 “他们师徒十八人全部自杀。”白云道长说当时眼睁睁看着十八条人命鲜血 飞溅,两人受了刺激,决计隐名埋姓,远离江湖,各别西东,彼此永远不再来往。 于是他进山做了道士,金霞儿的爹在城里开了店铺,娶妻生子,都过着平常日子。 后来得知那排手炮有一师弟,绰号“千手如来”,原来一直在琉球国传授棋艺, 得知师兄死讯后远渡重洋回来了,此人棋艺凶悍毒辣,与排手炮情同手足,此番 回来,必定是来寻仇的。白云道长悄然下了山,诱骗金霞儿吃了那瞎眼的毒药。 “你爹当时跟那千手如来赌的是你家满门性命,因为你是瞎子,那千手如来 才没有对你下死手,要留下你饱尝世间艰辛,也算是对你爹的报复。”白云道长 说,后来他得知师弟遇害的消息后,就匆忙赶到,将金霞儿营救到道观。白云道 长告诉金霞儿,说为了给他的师弟一家报仇,他遍寻那千手如来十年,但是都杳 无音信。白云道长知道那千手如来是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他避开自己这十年时 间,必然是在潜心研究棋学,有了灭绝自己的法子,才会现身。果然,千手如来 出现在了千佛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