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当我慢慢靠近它的时候,我便能清晰的看见,在明亮的灯光下,小北正安然的 站在那里,正如往常她所做的那样,明亮的灯光几乎能让我看见她此刻的脸,因急 切而显得焦虑和不安,平静的双神也在闪动着忧伤。但当她看见我时,焦虑和不安 几乎是在一瞬间便从她的脸上消失了,如今她的眉头已经舒展,神情也已变得平静。 直到我来到她的面前,她才轻声对我说道:“我很担心你。” “我知道。”我看着站在我眼前的小北,我能感受到,那是一种多么平静的神 情。 我们进去之后,她为我拿来了干净的毛巾和衣服,于是我离开了她回到了自己 的房间里,我换好衣服后便独自站在那里,我默默的注视着眼前那明亮的灯光,仿 佛早已陷入了沉思之中。 “而你便是那天使。”我听到我的内心这么喊道。 我轻轻地转过身去,我看见小北正站在那里,我们彼此沉默的注视了许久,她 才慢慢走了进来,她拿起我的湿衣服便离开了房间。那时候我又在房间待了一会儿, 外面的天气已经变得更加糟糕,在黑暗的天空里几乎看不见任何的东西,雨水也再 次变得急促甚至疯狂起来。 我们吃完晚饭便在太奶奶的房间里坐了下来,起先我们都没有说话,也许我们 都在那儿想像着自己的心事,我看见她手里正拿着一本圣经在仔细的看着,她如此 专注的眼神,似乎已经忘记了整个周围的世界,现在的房间里已经显得很安静,而 这是一个美妙的冬日之夜。 我看着窗外,直到不久我才好似在自言自己语的说道:" 太奶奶什么时候才回 来?" 我看见小北放下手中的书,此刻她也在望着窗外。 " 当我们需要她的时候。" 我们又在那儿坐了很长的时间,直到天空更加黑暗的时候,我们发现表叔伯突 然走了进来,他的身上早已被雨水淋湿,小北正要说什么,却被他制止了,他也没 有坐下来,只是告诉我们,太奶奶和妈妈正在一起,她现在还回不来,但他让我们 不必太担心什么,因为她们现在在一起很好。 " 妈妈已经好了吗?" 我急切地问道。 " 她在今天的早些时候就已经出院了," 他说道," 她告诉我你不必太担心她。 " 他这么说的时候,眼睛朝窗外望了一眼,但那里现在除了黑暗和因雨水敲打窗 户而发出的声音外别无所有。 " 我想她们现在还好是吗?" 我问道。 " 我想是的。" " 那太奶奶呢,她会是什么时候回来?" 小北这个时候也轻声问道。她几乎没 有抬头。 " 她总会回来的。" 于是我们开始不再说什么,不久他便离开了这里,我送他出去又重新回到房间 的时候,我看见小北正坐在床边,她在望着远处的窗外,似乎也在想着什么,但更 像是在发呆,后来她又轻轻地低下了头,我不知道她此刻在想着什么,但我已经看 见了她眼中所闪现出的一丝忧伤之情,直到我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她才似乎刚刚从 沉思中清醒过来,她只是抬头望了我一眼便很快又低下了头去。 " 你还好吗?" 我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她并没有说什么,她好象并不想说话,我看见她只是轻轻地摇摇了头,我看着 她,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但我能知道她现在的心情,她现在一定感到很不好受, 这是我唯一能了解她的地方,即使她什么也不说,当我看着她的时候,我似乎便已 经能知道她的内心会是什么样的,也许就在此刻,也许此刻她正因为想念而感到些 许的悲伤。 我看着低头不语的小北,忧伤之情正闪现在她的眼中,而她眼中的泪水几乎就 要流了下来,这让我感到很惊诧,我以为她只是因为想念太奶奶而感到难过,但我 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感到如此的悲伤,我因不安而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她却已经站 了起来。 " 我想回房间了。" 她这么说的时候便已经转过了身去。 " 也许你应该跟我说点什么,你不想吗?" 我也站了起来。 " 我不愿这样。" 她说完便不再停留的离开了这里。在她走后的很长一段时间 里,我都只是很沉默的坐在那里,几乎什么也想象不到,我几乎对此感到了迷惑。 后来我也不得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我躺在床上,很快便睡着了,我很奇怪我会什 么都没想就睡在了梦里,但我相信她曾说过的一句话:" 当我们感到忧伤的时候, 我们只需要宁静的心,我们只需要一个人的独处。" 但在梦中我却看见了她,我看见她似乎正在流着泪水,我看见她仿佛是在用渴 望的目光在看着我,我几乎看见了她此刻的孤独。当我正想向她走去的时候,我却 突然从梦中惊醒过来,而那时也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我从床上坐了起来,我看 见清晨冬日里温暖的阳光透过不远的窗户正照在我的脸上,于是我很快起来并走了 出去。 阳光已经漫漫升起,雨水也早已停止,道路上还有很多积水,池塘里的水也已 经漫到了岸边,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是那么平静,周围的空气清新而自然,现在道 路上还没有什么行人,小北也没有起来,我出来的时候看见她的房门是关着的。 我站在离池塘边不远的地方,清晨的微风正带着些须的寒意,吹过眼前的水面, 吹动着还没有掉落的枯枝和败叶,也正吹拂在我的脸旁。我想象着从昨晚到很晚的 那一段时间里,仿佛是进了一个梦幻般的世界里,令人兴奋,又如此悲伤,我还想 起了那个梦,想起了她的眼泪。 后来,我看见小北终于从屋里走了出来,她依旧没有去看我,仿佛是在隐藏着 自己内心的某种情感,她现在开始朝池塘的另一边走去,每个双休日表叔伯一家都 会不在家,小北就会去池塘对面的房子去照看那两个孩子,但我很少去那边,现在 她正朝那边走去,但我在她还没有走远的时候就已经跟了上去。 一路上她都在沉默着,我以前总是希望她能这样,但现在我却不那么想,因为 现在我非常想让她说话,我看见她默默地走在前面,显得急切而匆忙。 “我希望你没事。”我说道。 “我很好。”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我上前去拉住了她的手。 她停在我的面前,我看见她的双眼已经变得通红,也许她已经流过眼泪,但我 却似乎从未想过,她也会有这么脆弱的时候,因为在我所有的印象里她是那么的勇 敢,她曾用多么勇敢而坚强的心在帮助着我,帮助我度过每一个我无法独自去面对 的时刻,但现在她却看起来那么脆弱而悲伤。我站在那里,站在她的身前,我紧紧 地看着她的眼睛,但此刻她却仿佛是不敢再注视我的双眼,她微微低着头站在我的 眼前。 “我不能为你分担忧愁吗?”我说道,“你总是这么帮助我。” 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摇着头。 “你不打算和我说说话吗?”我又说道,“你看起来好像有什么心事?” “为什么要知道呢?”她望了我一眼,但很快又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我从没想过要知道什么,我只是希望你没事。” 她沉默了一会儿,但很快便松开了我的手,她漫漫地转过身去,她现在正站在 我的前面,独自一人望着远方的某个地方,但在那远方的地方却什么也没有。 “而那里竟会有你所需要的,甚至可以真正安慰你的东西吗?也许哪怕只是那 短暂的一个念头,或是一个奇怪的想法,甚至只是一个沉默的眼神?” 我漫漫地走到她的面前,我看见此刻她早已泪流满面,双肩也在微微的颤抖着。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再次拉住了她的手,“但我们是一家人,你现在 需要我。” 她依旧沉默的站在那里,仿佛没有听见我所说的话,但也仅仅是在那一个瞬间, 她猛的挣脱了我的手,我几乎能听到她在心底大声的喊道:“从来都没有那样的时 刻。” 她离开那儿的时候我发现我自己只能站在那里,并没有因为恐惧而感到害怕, 也没有因为她毫无理由的离开而感到悲伤,我仅仅只是站在那里,我默默的望着那 个她离开的地方。 “也许那儿真的有她所希望的。” 我总是希望可以体会到她内心的悲伤并可以给她带来安慰和帮助,但当我抬头 望向天空的时候,我仿佛看见上帝也在嘲笑我,因我的无力与脆弱。我站在那里想 像着,也许此刻她正用双手捂住双眼流着泪水,我竟开始想象不到她此刻的悲伤之 情,我想到当我们彼此倾心交谈的时候,她对我所说的那些话,但现在我自己却只 能沉默不语。我开始感受不到她,我的思绪变得那么混乱,内心焦躁不安,我不知 道此刻的她是否会因为独自悲伤而感到孤独。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我才离开了那里,我漫无目的的走在那些曾经熟悉的街道上, 而现在我却发现它们是如此的陌生,我已经失去了对它们的记忆,失去了方向。我 默默地朝前走着,内心在某个瞬间甚至会因为她对我的沉默而感到些须的怨恨,但 我知道我是多么的喜欢她,只是我发现我现在已经不能再帮助她,因为她告诉我她 现在不需要我,我几乎从没想过这会让我感到多么的悲伤和无助。现在我已经看不 见眼前的路,它们仿佛是模糊的,甚至是虚幻的。我开始不愿再注视什么,我看着 自己的脚下,也许当我找不到路的时候我才能更加相信它,我相信我的前方便是路, 于是我不再去想起什么,仿佛我已经是可以别无所求了。 “也许,自由才是方向。” 我想象着,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也会像现在的自己这样,没有任何人会在我 的身边,我所需要的一切的安慰和帮助也都无从谈起,这让我感受到,真正理解这 种孤独感,并学会去面对它们,学会一个人所需要的那种勇敢与平静之心,将会是 多么的重要。 冬日的阳光正漫漫的升起,我已经忘记了时间,忘记了方向,我只是一直向前 走着,这样不知走了多久,直到我感觉到很累的时候,我才停了下来,我抬头望着 此刻那明亮的天空,它是那么的洵丽而温暖。这儿并没有多少人,这儿离城市已经 很远,除了那条脚下的路,便只剩下这冬日的荒凉,只是天空还是明亮的,白云漂 浮天际。我看着远处的天空,突然开始奇怪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做,但很快便又失去 了这种想法。 “我已经远离了城市,并也远离了她。” 我们并非时刻都能受到这样的指引,也许只是因为内心的某个突然的想法或念 头便也可能把我们带进一个奇怪的地方,就如此刻的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正身处何 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身处这样的境地,内心的情感在偶然的时刻竟也是不属 于我们自己的。我开始坐在那里,禁闭着双眼,沉默在这寂静而荒凉的旷野中持续 着,我不愿再想起什么。 “因为思考让我感到困惑。” 我想到这也许是我们时常都会碰到的事,我静静地坐在那里,感受着阳光的温 暖,倾听着冰凉的微风从耳旁吹过的声音。我已渐渐地沉睡着,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我甚至相信只有在这里,只有在这样的时刻,才不会有让人感到恐惧与孤独的感觉, 尽管我已经迷失了方向。我的内心因为沉默而变得平静,但当我陷入想象当中的时 候,烦乱与忧伤便再次袭来。 我看着眼前越来越多穿过的汽车发出的汽笛声,它们终于又把我从那迷幻的梦 中惊醒了过来,当我漫漫睁开双眼,并因犹豫而苦苦思索的时候,我仿佛听到一个 声音正从我的内心传来。 “你已经迷失了方向。” “我知道。”我轻声回答道。 “你想过要离开这儿,并知道要去哪儿吗?”那个声音再次喊道。 “我并不知道。” “既已不知道方向,为什么不回头?” “但我已不能回头。” “任何时候都可以回头。” 我依然能听到那个声音在这么喊道,但现在我已经站起身并准备离开那儿,我 并没有去在意它所说的话,我继续朝前走去,几乎没有任何的停留。很快,我便看 见了整排的房屋和宽敞的街道出现在我的眼前,这是一个很小的地方,比我生活的 那个城市还要小很多,这里有两条路伸向前方,中间是一个宽大的水渠,岸边是整 排的垂柳,尽管它们此刻已经开始枯黄,但也依然充满着生机,明亮的阳光透过那 些垂柳倒影在水面上,泛出闪闪的亮光,而我则静静地走在那里。 这是一个很小的城镇,也是一个美丽的地方,城市整洁而简单,街道干净而宽 敞,甚至这里的天空也比其他的地方更加明亮,它现在几乎是透明的,只有蓝天和 白云而不再有其它的我们并没有想过也并不愿看到的东西。 我知道姑妈的家就在水渠公路右边的那排房子的后面,当我沿着街道走到她家 的时候,门口只有她的小孩子在那儿,他正一个人在那儿玩着什么,当他看见我的 时候,显得异常兴奋,他迅速的朝我跑来,并喊着她妈妈,我看见他此时的神情, 快乐而愉悦。 我来到门口的时候,便已经看见了姑妈。 “我很高兴你能来这儿。” 我听到她这么说的什么正用温和的目光看着我,但我并没有告诉她我为什么会 来这儿,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只告诉她我现在已经很累了,我们进去之后她便 离开了我们,整个厅堂里便只剩下那个小孩和我,我在那儿漫漫的坐了下来。 “为什么待在家里而不出去呢?”我问道。 “我在陪妈妈。” 我们沉默的时候,姑妈已经从厨房走了出来,她在我的旁边坐了下来。 “妈妈知道吗?”她问道。 “我不是从那儿来的。” “好吧,”她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但总会有人知道的是吗?” 她这么说的时候也在看着我,但在很长的时间里,我都没有说什么,我只是低 着头,变得很沉默,我总是相信当我不想说什么或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我只能 保持着这样的沉默。 “我已经长大了。”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小的几乎只有我自己才能听见。 她不再说什么,后来她就离开了,直到很久她才又回来并重新在我面前坐了下 来。 “你一定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理由。” 在我的印象中,她一直都对我很好,她从没有对我说过让人伤心和难过的话, 她甚至从没有在我面前有过丝毫严肃的表情,她不喜欢我犯错,但她从不抱怨和批 评我,因为她非常信任和理解我,在她眼里,我有自己的思想和理智,这是她喜欢 我的地方,但我同样也是一个孩子,她知道这一点,所以她对我总是很爱护而不是 抱怨。 我正望着外面的天空,却已无法想象我内心此刻的悲伤,不是为自己为什么会 来到这儿,而是在想着为什么会离开那个城市,我发现自己忽然莫名的想念着那个 远方的城市,想念着那儿的街道和树木,想念着那个漂亮的池塘和它身后令人快乐 的老房子,此刻我正在想念着小北,想念着她的声音,她的微笑与快乐,想念着当 她在黄昏等待我时倒影在明亮的灯光下那美丽的身影和温柔的微笑,我发现自己开 始因为想念而流下了泪水,但我很快擦干了眼中的泪水,因为我发现我不愿在这样 的时刻让她也看见我的悲伤,当我轻轻转过头去看着她的时候,我的微笑与她此刻 的平静都让我感到快乐。 “我很抱歉,但我受到了所谓自由的引诱,它让我忘记了一切。”我说道。 “自由永远是我们所追求的,但理智有时更重要。” “有些事我因无从了解,迷惑便将我推向了自我。” 现在她正在看着我,“有时我们也应当学会沉默,”她说道,“因为等待和理 解也是我们所需要的,而了解的太多困惑也会因此而生。” 在梦中我似乎很惊喜自己获得了这种自由,我想象着,昨天和今天竟是如此的 不同,犹如两个不同的世界,而在现实中,我同样惊喜自己会拥有理智的情感,因 为当一切因为瞬息万变而不再是我们所想像的那样的时候,我依然还在那里,从未 离去。 -------- 努努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