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直到晚上的时候,我才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他们听后显然很吃惊,甚至还为 此争吵了一番,但是没有过多久,一切又都恢复了平静,因为谁也不再说什么,就 像黑夜也显得是那么的平静。很快他们便离开了这里,只有表姐留在这儿。 “别担心,她会很快回来的。” 我看见她这么说的时候,眼泪已经流了下来,我们都默默地坐在那里,也许都 在为这样的艰难时刻而感到伤心和难过,这也许是我第一次看到她为太奶奶的离去 而流泪,这样直到许久的时候,她才离开这里。 那几天里,几乎所有的人都在紧张和不安中度过,在我的想像中,这个家庭并 不显得十分和谐,也许是因为我们相处的时间是那么的少,我们并不是经常见面, 但很显然,我并不应该怀疑他们彼此之间的爱和早已深藏于心的情感。一个星期以 后,我们便收到了太奶奶的来信,这让所有人的紧张之情终于都松弛了下来,她在 信中告诉我们,她会继续留在那里一段时间,直到小北外公好了才会回来,但我们 都已经不再为她而感到担心,不仅是因为我们是如此的相信她,也因为我们知道她 在这么做的时候,正表现出一种让我们更加喜爱的情感,她对家庭的责任感,以及 对我们所有人的关爱之情,才是我们真正爱她的所有原因。 那天晚上,我见到卫书畅的时候,她看起来似乎并不怎么好,我朝她走了过去, 并在她身旁坐了下来,我看见她神情专注,似乎在想着什么。 “你想她了吗?”我轻声说道。 “她很爱她,不是吗?” “她也爱你,对她来说,我们都是一样的。” “你也一样,是吗?”她这么说的时候,我看见她那曾经温柔的脸庞此刻已经 变得苍白,我静静地看着她,想像不到她此刻她内心中真正的情感,但在某一个瞬 间,我竟觉得,她对这种情感的过于执着,仿佛已让我们变得陌生,我正在想像着 该如何去安慰她,很多奇怪的想法便都闪现在脑海中,但我又无法真正觉察到它们, 因为它们本身都是虚幻而无法触及的。 我看到她眼中在流着泪水,我轻轻地抓住她的手,想像着我们从陌生到相识, 尽管一切都在偶然中才发生,但现在我们彼此了解并坦诚相待,我们几乎时刻都在 感受着彼此所带来的快乐和喜悦之情,在悲伤面前,我们也从未害怕过,因为我们 会一起面对,我们几乎早已不再分开,甚至在某个梦里,我几乎看见自己已经走进 了那个世界,那个令人神往的快乐之地,因为在那里才有我真正所想要的。 我默默地看着她,沉默开始让我们各自沉思,但谁也不知道彼此心中的想法, 黑夜正注视着我们,而我们对它却一无所知,这是我们真正渺小的时候,我们唯一 能想到的仅仅只是,也许我们现在都在为我们此刻的那种陌生的情感而感到悲伤, 而曾经它却让我们走的那么近,并让我们相信,在我们的整个生活中,这才是真正 的情感。 和小北在一起的时候是那么的不一样,我们总是在沉默中变得不知所措,她终 于离开了那儿,也许她并没有想过要真的离开我,但她现在已经不愿再思考,那个 世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我躺在床上,并不能安然入睡,我开始想像着那些曾经的 过往和我所熟悉的,而此时,我竟以为,我所思考的,只是在思考我所知道的,而 我不知道的,我也将永远无法触及。 我心绪烦乱,并不能让自己在这样的黑夜里平静下来,我思考着自己所拥有的 这些情感,忧伤之情却让我不能自持。直到许久的时候,我才睡在了这漫漫的长夜 之中,但在那遥远的梦中,我几乎听到有一个声音在对自己说道:“假如你不说, 我还会知道吗?”我再次沉睡在了这个美妙的梦中。 那之后的几天里,太奶奶依旧没有回来,我开始更多的陪伴在卫书畅的身旁, 她现在看起来并不怎么好,她总是脸色苍白,神情忧郁,我以为她生病了,但当我 这么问她的时候,她却告诉我她现在很好,这让我感到很难受,也许她没有想过, 我需要知道她真正的内心。 “我希望你能看见我的心,我希望你能看见它。”我声音颤抖的说道,“它现 在需要帮助。” 她看见我这样的时候,情绪开始变得激动,眼泪正慢慢地流下来,我看着她哭 泣的脸庞,内心反而因感激而变得快乐,我默默地擦去她眼中的泪水,我仿佛已经 看见,她的微笑此刻正闪耀在我的眼前,而这也许才是我真正所希望看到的。 “我一直都希望,你能知道我的心,我希望你能知道我的所思所想。”她神情 激动的说道。 “我一直都希望,你能知道我内心的情感。”她再次说道,眼泪还在不断的流 着。 当她在沉默的时候,我正在听着她轻声抽泣着,我看着她呆呆的样子,仿佛是 在思考着什么,后来,她才终于又说道:“你知道吗?”她神情专注的望着远方, 此刻已经不再激动和急切,“我一直都希望你可以陪伴在我身边,无论什么时候都 这么希望,当你离开的时候,我是多么的希望,你能早点回到我的身边。” 我依然只是在默默地听着,感受着她此刻的内心,和我对她的所有情感。 “我想——我是太想你了,无论你是否在我身边,我还是那么想你。”当她这 么说的时候,她已低下了头,但我依然能听见,她还在那儿轻声哭泣着。 我深知,在我的内心中,也对她有着如此热切的情感和深刻的想念,当我看见 她那美丽的笑容和温柔的目光时,我会因此而变得多么欢喜和快乐?我想起我曾经 对她的迷恋,早已不再害怕会迷失自己,而这种情感到现在只是在慢慢地增加着, 我想像着,当我们一起在黄昏下漫步时她的身影,一起在清晨醒来时她那温柔的微 笑,我会有多么的满足于这样的生活。现在,她就在我身旁,我们曾经如此快乐的 彼此相处,也许,我们都可以敞开心灵,感受着彼此的快乐与忧伤,因为,我们已 是那么的彼此了解。 我把手轻轻地放在她的肩上,我现在还是如此的希望,我希望我能够在她的身 旁,我希望我能陪伴着她,我开始希望,我可以与她同享快乐,并共分忧愁,我几 乎希望,我能真正安慰她那脆弱的心灵。 “也许,我早该告诉你,我对你的所思所想。”我轻声说道。 当她抬起头看着我的时候,她那美丽而纯真的微笑便已闪现在我的眼前,她默 默地擦去眼中的泪水,她几乎已经是在微笑着看着我,但她依然还在轻声抽泣着, 她已变得满脸通红,她移开了目光,但此刻,我们已经坐在了一起。 黄昏正在离去,我们遥望着远方的天空,却仿佛是在遥望着自己。 四月份快要结束的时候,太奶奶才从那儿回来,我们也知道,小北的外公已经 好了起来,而我现在已不必再为此而担心什么,但我还会去想念她,因为那种想念 并不会因为时间的离去或是彼此的分离而有丝毫的减弱,那是一种在内心最深处的 想念,也许不会被时常记起,但总有那么一刻,我相信我是会想起她的,因为她就 在我的心里。 五月份的一天,我在学校的路上碰到了七妹,我看见她正一个人慢慢到朝前走 去,我们离的很近,但我并没有马上走过去,我看见她在那儿停了下来,她开始抬 起头,正看着这明亮的天空,很久的时间里她都只是那么沉默的望着它,没有动弹, 也没有回头,后来,她终于离开了那里,并很快朝学校走去,在校门口的地方我追 上了她,她对见到我似乎感到很奇怪,但她并没有说什么,我看着她那忧郁但又没 有完全失神的目光,心中竟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但我不知道那到底是一种陌生还是 熟悉的感觉,因为我从未去想过那样的时刻。 她独自一人离开了那里,而那以后的几天里,我看见她都是那么的沉默,她几 乎没有察觉到周围的一切,她没有去注意任何人,就象很少有人去注意她,我想像 着,也许没有谁会真正去注意别人的吧?而此刻,是否所有的忧伤和烦愁都由她一 个人在独自面对我却也不知道? 后来的几天里,她都没有再来学校,我已不能从那儿再看见她的身影,我望着 她那空空的位子,我没有说什么,也没有想到什么,我只是在静静地等待着,仿佛 是在等待着这一切的结束。 我仅仅只是从陆小雨那儿知道,她现在一直都待在家里,生活如往常一般,只 是不愿出门,她整天都待在房里,没有同别人说话,总是沉默不语,几乎没人知道 她心里在想着什么。那天晚上的时候,我又想起了七妹,但很快,我便又睡去了, 我看见,整个黑夜正昏昏沉沉的向我压来,我几乎无法呼吸,漫长的黑夜已经被遗 忘在了那个平静而梦幻的地方,当我睁开双眼的时候,天空已变得明亮,于是,我 早早的从房间里出来,并再次站在了那个池塘边,此时的天空已经很明亮,微风轻 轻的吹拂水面,我本想忘记这周围的一切,不愿再记起——哪怕只是那昨日的事, 我的欢乐或悲喜,我开始沉默着,仿佛在那样的沉默中又再次想起了她,如一个迷 漫的幻影,在我的眼前闪动。 我静静地沉醉着,仿佛已进入了某种梦境之中,并不愿意再醒来,但我知道, 我终究是会醒来的,而当我真的醒来的时候,我却又不断的在心中祈求道: “我的灵魂已沉溺于现世之梦中,但上帝的慈悲之心,将我从这垂死的状况中 摇醒,我现在再次向主恳求,让我再度返回那个梦中。” 五月份快结束的时候,七妹才回到了学校,但她已变得那么平静,她依然沉默 的独自一人坐在那里,她几乎没有同任何人说话,她看起来总是神情忧郁,但并不 悲伤,我知道,她并没有迷失在自我的沉醉中。 五月的最后一个黄昏,我在那个荒废的花园里又碰到了她,那是我第二次在那 儿碰到她,当我走近她的时候,我看见她正在注视着这夏日的黄昏。 “它很美,是吗?”当我站在她身旁的时候她对我说道。 “对,它很美丽。”我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她又说道:“在那里,我并没有得到我所想的,也许,我 只是不曾想过,我到底需要的是什么?” 我看着她正闪耀着微笑的脸庞,此刻正注视着这远去的夕阳,我因第一次看见 她的微笑而感到欣喜,因为我知道这种笑容是发自内心真正的微笑。 “我只是发现,那样我会很自由,没有任何的牵挂。”她又说道。 “真的没有任何牵挂吗?” 我这么说的说的时候,她正用迷惑的眼光望着我,后来,她又微笑着转过脸去, 并依然在望着远方的天空。 “你相信自由吗?” 我听她这么说的时候,我自己并没有说什么,我们开始沉默着,我们都在望着 眼前正渐渐离去的黄昏,我不知道,我是否是在等待着黑夜的到来,因为它总会到 来。 “我想起了她。”后来她又说道,声音忧郁而甜美。 “你的朋友?” “我不知道,有时我们觉得自己认识她,但当我真正平静的去想的时候,她却 又从我的记忆和想像中消失了。” “你不知道她是谁吗?” “我开始认识她,并了解她,仿佛我只是在重新认识和了解我自己。” “所以你回来了吗?” 她又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黄昏的颜色开始渐渐淡去,但她眼中的执着和专注 之情却从未有过丝毫的暗淡,我想也不会消失。 “我还没有找到她,我还没有真正找到她。”她停了一下又对我说道,“但我 总是会回来的,因为我相信,我总是会找到她的。” 我看见,温柔而美丽的笑容再次闪现在她的脸庞,在黄昏最后的温柔里,我们 静静地的离开了那里,离开了那个早已被人们遗忘的地方,我们离开了学校,离开 了街道,我们静静地朝那个地方走去,仿佛是在走向我们所向往的那个地方,那里, 记忆中的天使正等待着我们。 一个星期后,她离开了这里,她同她的家人一起离开了这里,离开了这个她曾 生活的城市,没有道别,也没有眼泪,一切都显得平静而安然,我看着她那渐渐模 糊的背影正慢慢远离这个城市,而她身后所有的一切,便也随着她的背影悄然而逝。 “假如你的背影也消失在了这个古老的城市,我是否依然留恋,你那曾经的微 笑与哭泣?” 我开始不再去想什么,也不再思考,因为我知道,假如她不是从容的离去,她 便不会坦然的回来,而我们只需要等待,并在这样的等待中生活着。 时间在默默地离去,有时我也会想起她,想起她的执着,想起她那美丽的笑容, 我也会想起我自己,是否也会如她一样,会因为自己的信念,而去追逐那样的自由? 但我已经在这里了,并已经生活在此时此刻,我曾多么希望自己的生活可以无拘无 束,我多么的希望自己可以拥有自由的生活和情感。但我知道,唯有生活本身,才 是我真正所追求的。 也许,上帝不一定能听见我的声音,也看不见我的心,但我却已懂得我的信念。 -------- 努努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