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阵故事之血债血还 当我在纸上写下“血债血还”这四个字时,我告诫自己不能虚构过于血腥的情 节。也许你初看之下会认为这是个有关复仇的故事,那我便请你看完它。你将发现 故事的主题有关负债。是的,负债的主题比复仇来得深刻。 一般而言,仇恨随着时间流逝而被淡忘、被消解,负债则不然。它象滚雪球一 样,只会越滚越大。陈阵也是如此认为的,所以我想象得出他是个好人。好人的定 义在我看来就是宁可别人欠他,不愿他欠别人。陈阵是个武功高强的好人。 好人的生活总是格外的沉重。为了偿债,陈阵只得充当杀手替债主杀人。我们 知道,他的武功很高,高到可以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从未有过失手之虞。杀 人,哪怕是杀武林中最有权势、武功最厉害的人,对于陈阵而言,亦非难事。但陈 阵是个好人,已经厌倦了杀人生活的好人。他曾经无数次地拾起寻死的念头,之所 以没有自杀无数次也是因为负债,——感情上的负债。陈阵想到深爱着自己的父母, 就不好意思自杀。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很残酷,因为陈阵的债主并非旁人,正是他的父母。父母知 道他不想再当杀手,所以也不勉强他。只是陈阵觉得过意不去,父母生他、养他、 教他武功,如此地体贴、关心他,为父母杀掉几个人又算得上什么呢?他依旧埋头 杀人,并因此而日见驼背。 有鉴于此,陈阵发狠地说,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别人对我有恩惠。除了得自父 母处的命中注定、无法逃避的恩惠外,他极度小心地坚持“一芥不取之于人”的禁 忌。这种小心在我看来近似于病态。然而,正是在这种病态的冷静与癫狂中,陈阵 的武功进入登峰造极的境界,个人创造力发挥得淋漓尽致。陈阵父母见识了儿子的 绝顶武功后,开始担心他的健康,于是带着他归隐山林。 故事至此已可以结束,但我不愿便宜了陈阵,所以安排一位女孩爱上他。为了 增加故事的戏剧性,我们假设这位女孩与陈阵有杀父之仇。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女 孩曾经盘算着杀死陈阵,为此假意接近他,假装爱上他。说到这里,我能想象到读 者大爷们开始发笑,呵,肯定又是假戏真做、恨融于爱的老套路,小资情调,俗!确 实如此,女孩不出意料地真爱上了陈阵,放弃了复仇的愿望。 这时,陈阵可犯难了。我们知道,他不怕别人杀他,就怕别人对他好,况且是 一位仇人的女儿对他好!他担心再次负上一生偿还不清的感情债。我得承认,如果 我是陈阵,我没法不对那位女孩产生好感,我很可能会爱上她。考虑到陈阵的眼光 没有我高,所以我相信陈阵对女孩有爱慕之情,盼望着女孩对他好,——他处于欲 要还拒的境地。 陈阵为此闭门不出,思考了三天三夜之后,在一个春光明媚、草长莺飞的清晨, 流着泪跪在父母跟前,一言不发。父母正待开导、安慰一向坚忍的儿子,他却站起, 转身,出门。陈阵吩咐下人去请女孩前来,称有礼物送给她,然后提着长剑回到屋 内。一道生动精美、荒诞怪异的剑光闪过,陈氏一家归于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