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 解 语 临出门时,双瞳不放心的望了望天,天真个阴沉得象刚失了恋的初中生一样。 她想了想,还是把折伞放回原地,她不想今天下雨。 双瞳开着一家很美的花屋,叫风信子花屋,在市中心繁华地段。当初,选这地 段时,她还犯困呢,这儿离所谓红灯区很近,与她想象中那种意境,相去太远。炜 极力推荐,罗列出优点1、2、3条,而最终令双瞳觉感动的,只有炜最后吞吞吐吐说 出的:算作我的私心吧,我只想能近距离的关心到你的日常生活。炜在那条街头, 开着一家婚纱摄影楼,生意很火。 从家到花屋只需十分钟光景。双瞳把车骑得很慢很不经心,当炜招呼她时,她 才发现自个已经越过街中心的花屋,到了街头啦。刹住车,炜已经走到面前,望了 她一眼说:昨儿花车名单一早就送到小米手上啦,怎么,你没看到 哦,我看到啦。双瞳折回车头,她不想让炜觉出奇怪,补充说:如果你今天没 多少事,四点钟后能不能过来帮忙?连你送来的名单算,今天统共有九辆花车需要 扎。我昨天做好准备啦,还是怕都遇到一块儿,有你,至少能帮不少忙的。 哈哈。。,花老板今天这好的生意?炜的笑很夸张,今天还真个是9月9号呀, 天长地久?多好的结婚时间,连生意都红火。前阵子,我这儿跟着沾光,现轮你啦。 双瞳跨上车,又扭头对炜说道:就这样说啦,给你算工资,你想吃啥?宵夜我 请。 炜望着双瞳的背影,耸耸肩,眼光仍跟着。 双瞳的背影很有力度,着一鱼白中式短褂,是那种改良后的款,很合体的裁剪, 下配同色系为底纹略起暗花的宽松长裤,发在脑后很随意的挽成一髻。 炜更喜欢披散头发时的双瞳。 认识双瞳,是一次偶然。 炜爱垂钓,不是那种就近跑到出钱的鱼池里,为成就感而钓,而是找一偏僻小 河或沟,一个人,静静地,漫无目的享受阳光与期待所代来的那份快感。那一天, 他的世界里闯进了一个女人。 女人赤着脚,裤管卷起老高,小心在河里走着,不时弯下腰在河里摸索着什么。 炜知道,三月天里,这不南不北的地方,水温还是很低,他甚至都能感到她冻得有 点红的肤在抖动。女人恣意的玩着,并没注意到他藏身在侧。 他看到她皱皱鼻,打出个响亮喷嚏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女人回身看牢了 他,他发现女人有着亮晶晶的眼睛和弧度很美的双唇。当他知道她叫双瞳时,不禁 很八婆地追问是谁给她起的名,双瞳说,我自已。 花屋前,小米已经把花架摆放好,那些个贺礼花蓝、花树也有序的分设两边。 她回身看到双瞳,问:瞳姐,你昨儿怎进了那些个百合呀?今天都是花车,这花用 不上的。 双瞳抿嘴笑笑,并没解释。花屋里总弥漫着一股青草气息,这边是茜草、针叶、 小排叶、富贵竹分类泡在大号桶里,另一边的花类,也不甘寂寞的绽放着。 小城不产花,所有花草都经由广州或是云南空运来。好在各花圃园都在这儿设 下批花点,供应象双瞳这样的花屋零售经营。花屋只是象征性的叫叫啦,而所有的 花也只有委屈的呆在花桶中,为维持生命任由水浸。 花车一般都是扎玫瑰,是那种红中代黑的红衣大主教。双瞳从不进广州的玫瑰, 广玫色不艳,花朵也恣意的放得很大,没有层次,和许多女人一样,开得过灿的容 易失去美感。 两个女人面对面地坐在门前,开始修枝理叶,经过一夜的消磨,有些花儿、叶 儿有点蔫,她们得着手清去败叶与残瓣。双瞳大致算算,这几辆车得用去约千支玫 瑰,今天有得忙了,除去昨晚加班赶理出的部分,还得弄出四百支才够数。 小米是个二十一岁的小姑娘,开朗而翘皮。修枝的手很是灵巧,突然她扑兹笑 出声来,怎啦?双瞳问。 瞳姐,咱们这哪象是为花修枝,我怎感觉跟折菜一样呀?可把我害惨了,对花 的那种怜惜不存毫分啦。还特别是这玫瑰,爱情的信物,怎到我手里就不再感性。 谁要送我这花,我立马扔得远远的。 爱情的信物,玫瑰。当初,双瞳接过康送的第一束玫瑰时,她感到花在手心与 她的心一起跳动,这是康用他第一次的薪水为她买的。她与他是高中同学。她一直 都留意着这个温文的高材生,直到他念完大学分回小城。 康没去分配的工作单位。她时常陪他,听他的牢骚,任由他在酒过后,蹒跚地 送他回家。她在工余为他留意着一切工作动态。 康,第一份工作是双瞳叔叔介绍的,是政府综合口归下的XX办公室。康觉安心 了。 康对双瞳说:我很幸运,从来没有人象你这样关心我。双瞳知道康感激她,喜 欢她。那些日子,她沉浸在金凤玉露一相逢的故事里,为他为她的幸运陶醉。 直到有一天,康领了一个娇小、白皙的女孩子站在她面前说:你是个坚韧的女 孩子,而她不是。我离开你,你会活得更好,而她没有我,会不能活。 双瞳不知道,坚强会成为不爱的理由! 双瞳在人印象里,真的很坚强,那天,她没有掉泪,只是顿了半晌,走了。 双瞳的泪是在转身后落下的。康不会想到她会半夜用细致的双手捶打坚硬的壁, 直到血流如注,直到泪流如注。多年后,双瞳想起这个夜晚,都不由得会颤抖。 双瞳辞去公职,孤身去了南方。 今年年初,她孤身回到了小城。她只是想回来,就突然间,厌倦了昨日杀场。 她决定回到小城,想为自已,好好活活。 双瞳对炜说,她爱花。炜跑前跑后,为她张罗了这个花屋。炜问她,为什么要 起这么个不响亮的屋名?她说,她觉着风信子是好飘的一种花,象她。 十二点啦,小米出去吃饭时,问双瞳,要不要代什么?双瞳摇摇头,继续工作 着。 一辆花车得配一束手花,两个平花蓝,两小束胸花。她把准备好的东西数了数, 已经配备好八辆车的啦,就差康的啦。她直直身,看到昨儿就为康准备下的白百合。 白百合很美。衬着绿枝,挺拔,隽秀。水流线型的瓣,星状杏黄的蕊,绿萼托 着腮。她把它们收拢来,细细塞选。 她准备了六张绿盈盈的花纸,把选好的十一支花放在其中比了一下,然后去掉 多余的枝叶。一般,婚车手花是九支为数,取长久之意。而十一支则是代表一心一 意了。又选出富贵竹与花相应,满天星是花束的面纱,什么花都得托它而显丰满, 韵味。这次,她决定破例不用试试。一层层花纸加上去,她把它们铺匀,对角。最 后,选取一白一绿两种采带扎在花把上,用刀修出卷边。 花束惊人的美丽。 炜与双瞳有协议,凡在他处照婚照到一定价格的新人,都免费提供花车服务, 而双瞳只收炜市价的六层。康是炜免费服务的对象。 双瞳一进影楼,就看到了康大幅的婚纱照。康还是那样子,清秀儒雅。炜在一 旁欣赏着自个的杰作,啧啧有声,你看这真是一对壁人,男的温文,女的娇美,我 打算把这挂到门前招揽生意呢。 双瞳直直的望着像中人,没有言语。她发现,像中她并不是记忆中那个女孩子, 那么,他最终没守住那个白皙、忧郁的女孩。那个女孩呢?是她离开他呢?还是他 离了她呢?在离去后她亦或是不能活了呢?双瞳想不到,在经过这许多年后,依然 为那一句你是坚韧的女人感伤。 炜陪着双瞳,坐在吵闹的迪吧里。她坚持一定要来这儿,她的舞,出人意料外 的跳得好。她在人群中跳动、扭动,在闪耀的灯光下如人影鬼魅般。他陪着她大汗 淋漓,她感觉,自已在笑,她听到,自已在笑。然后,她哭了。 她问炜,我坚强吗?坚强的女人就一定比柔弱的女人心硬些吗?坚强的女人就 不会受伤吗?他在说我坚韧时,有没想过,在女人来说,伤害都只一样结果,心碎。 只不过,坚强的让心碎在人后,柔弱的让心碎在人前。人前的有知情者痛惜,人后 的有谁人共鸣? 双瞳漫无目的的述说着,昏乱的头绪,哄响的音乐。炜怜惜的望着眼前的女人, 他不知这暗流在她心中潜伏了多久,才汇成今夜的喷发,他只想从此好好待这个女 人,不再令她伤心,不再令她苦痛。 炜四点到花屋时,双瞳已经完成了六辆花车的任务。她与小米正得空喘着气。 看到他来,双瞳笑了:你来得好巧,不忙时,你来帮忙?炜喜欢着牛仔裤,一件T恤, 迎着阳光走来时,她觉着,他好阳光气。 双瞳眯着眼望着天,说:忙着团团转啦,竟不知什么时候,天也放晴啦,真个 是天长地久的好日子。 双瞳把那捧手花放在胸前,白绿相印照,她在想那娇美的新娘子一定会喜欢的。 与炜和小米,坐在阳光下小憩的双瞳,心中有很美丽的感觉,这是好久不曾有 的感觉。她等着康来,她要送上她的祝福,为着这么个蓝蓝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