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 情 城 市 深秋,眼里的世界,盛极而渐萧条,就象这座城市。 走过秦皇汉武,历经十三个王朝建都的西安,以一惯的恢宏、浑厚、苍凉伴着 深秋的记忆长驻在我心。 不论是纵横阡陌的街道,还是灰蒙、蓝丽、无风无雨的天空,在一种无所事事 状态下,我选择游荡在这个城市间。那份心情没有平日的急躁,近乎于平淡,似乎 身体某个部位与这老城派生出枝丫,交叠亲和,就象八百里秦川随处可见的柿树般 温醇。 大抵,喜欢一个外乡城市,是说不出理由的。或出于一种心情?或是因为这古 老秦地与家乡楚地一样,有着历史沉沦的空间? 到西安的第二天,天蒙蒙亮,我就背上背包,装上必备的物品,一副散荡样上 路。 从东大街端履门向东行,出城门,走城根,一路上,脚下是对衬花形的瓷砖, 呼吸着空寞、高远的气息,那个时候,心情与飞扬的发端一样畅快跳跃。 喜欢漫无目的地行走,兜兜转转,随遇而安,有如自己选择的生活。在西安近 一个月的时间里,几乎每个清晨,我都任由心情行走。 西安的街巷布置是整齐的井字形,威严而古板,却不必当心迷路。我惊诧于店 匾上诸如亭、阁、楼、台、观、府斋等平时不常用的字眼,使你身处现代却要时时 提醒起古老的过去。在北院门、双仁府还有一些弄不分明的小街小巷,令我流连动 色的不是高楼、商贸,而是不经意间瞥见的砖檐、残红栏杆、灰蒙壁雕。 在一条小巷深处,一家四合院落门前,惊喜发现一象老人般浑圆的门墩,图案 已被时间冲刷得光亮可鉴。下呈正方,四角有龙头,三角图案,上落一鼓状石,依 稀是龙的图形,最奇特的是,鼓状石端匍匐一动物,象是蜥蜴,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为何这种动物也成了保护神? 在我们楚地,遗留下来的器具或是神皿上,图案多是凤,而西安则象北京,以 龙居多。有句老话:南方的秀才北方的将,陕西的黄土埋皇上。十三朝的国都,令 历史上的西安城溢满王气,在这厚土上,除了人文始祖轩辕黄帝墓和秦皇赢政墓外, 单是围绕西安的汉唐两代帝王陵墓就达三十多座。龙作图腾也属正常。 穿过北院门左拐,那儿是出名的回民街,清真大寺就在街深处。我仅有的关于 穆斯林的知识来自小说《穆斯林的葬礼》。 我在林林总总的小摊前走过,现代经商意识,令不长的回民街两旁尽目都是商 铺,买卖着说不清年头和来源的真假假真的货品。用白纱包着头的妇女依依呀呀操 着半生不熟的英文拉拢过往外籍游客,尽管货物和门店占满街道,我还是透过偶露 一角的灰檐想象着当初的繁华。 融在人流中的我,突地遗憾起来。为方便行走,我穿着短皮裙和半长风衣褛, 一副勿忙的行者模样。在回民街满目朱红板壁、灰瓦苍台的背景下,显得突兀,没 有归属。而此时,我多么希望,自己是唐女般的婉约,或许换上宽大的黑色毛衣, 及地的、枣红暗哑色泽布裙,在颈间佩上蓝田玉石项链,一切会是多么完美! 清真寺与外境只是一墙之隔,却有如两个世界般分明。在步入大门的瞬间,我 听到鸟鸣,在西安最热闹最中心的地段居然因着这座大寺而有鸟鸣!一切昭示,有 灵性的地方不一定在偏远,大隐隐于市! 那天清晨,清真大寺空寂得只有我一个游人。 抬头是深远,及目是清净。在一个离灵魂栖息很近的地方,似乎呼吸都是混浊。 不由自主放轻脚步,放缓呼吸,大殿左侧零星有一排石墩,我背对着阳光坐下,面 对着莲花图案的浮雕墙,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细缝顺着墙根越来越趋细的没入,有一 棵杨树立在一旁,无风无浪低头无语,在阳光下,它金黄的半弧形叶片露明般的哲 明。 无法形容这种感觉给我代来的震动,当天晚上,激情思维越过困乏的身体,游 荡在秦川上。四面是北风擦身而过,放眼处白云羊毛般舒卷,有个声音叫着,捻捻, 捻捻,你终于回来了…… 醒来,不知身在何处,分不清时日转移。 (我是后来才知道,捻捻是陕人家常小吃名称,把灰面做成小块,用大拇指在 案板上捻成半弧状下窝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