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行前记 把衣物放进行李包后,坐下来点一支烟。明天就要离开这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地 方,前往一个从没有去过的遥远的城市--我们的首都。这一去也许好几年,可是我 到临行还找不到促使我去那里的原因。甚至对到那里后应该怎幺办也没有一点打算。 只有一种简单的意念催促着我,使我下定决心。我思索着,试图为这次漫无目的的 北上找一个自己能够信服的理由。我想起前几天父亲整理房间时,找到一本毕业留 言册。是我朋友遗留在家里的。上面有我写的一段小诗。那已经发黄的纸上写着: 北上 自北回归线以北 渡过闽江 淮河歌妓 也不能留你 长江天险 一苇杭之 北上 黄河滔滔 孔子也曾站在这感叹 你却不 北上 一路颠簸 一身尘土 只为了摘下梦寻多年的 桂冠 下面的日期是一九九四年五月,正好是毕业之前。这首幼稚的小诗,让我想起 了毕业前我和他之间的一段话。那时候,同学们都说要南下去深圳汕头,因为那里 比较有发展潜力。而我以为众人均为"利"而南下,我却愿为"名"而北上。所以在写 留言时我有感而发,写下这首小诗。那时候也仅仅是一种粗浅的意愿,结合着以前 所深为羡慕的"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理想,是以产生了北上的念头。 然而毕业后我并没有离开我的家乡。因为当时我又有了一种想法,在外面闯天 下并非易事,相应的在本地打基础也许更务实。我预测所有出去的同学在三两年内 一定会回来。结果他们真的是一个一个回来了。而我一直在家乡,完成了从打工到 创业的阶段。我走在了他们的前面。然而事业的失败使我回归到起点。我一直在徘 徊,一直在思考。好象我的前面充满了歧途。也许是在这时候,我灵魂深处的"北上 情结"牵动了我的思绪。使我一直犹豫着是否放弃现在的一切,到一个陌生的城市从 头开始。 我继续点燃第二支烟,继续思索着。在我蛰居期间,上网使我以前舞文弄墨的 爱好得到了用武之地。也激发了我一直蕴藏在心中的真正的理想,那就是做一个"现 代读书人"。当时我的概念是:在经济上能够独立,在人格上能够自主,在思想上能 够不为世俗所影响的方能称之为现代读书人。而这理想的一部分好象是由于十年前 对李敖的痴迷。那时候的李敖已经摆脱经济对他的困扰,从而更加激发了他恣意挥 洒笔墨,激扬文字的豪情。 我当时也已经认识到要随自己的心意来生活工作的话,首先经济上要能独立。 虽然我当时没有读到海耶克的《自由宪章》。但我现在从这本书上看到他在叙述雇 佣和独立投资人的章节中转述了凯恩斯的一个思想,大概的意思是这样说的:要能 够取得人格的独立,经济上不求于他人是很重要的。或者说经济上没有办法独立的 人,他所谓的独立的人格至少是不完整的。当凯恩斯意识到这点时,他开始从事投 机活动,在十二年左右的年头里赚取了五十万英镑的财富,为他的独立学术生涯打 下了良好的基础。也是出于对这一思想的认同,我确立了在一定的时间内取得经济 独立的目标。 但是我的第一回合失败了,败得很彻底,败得几乎连重新再起的本钱都已损耗 殆尽。而在这时候我却想跨江北上,我到底在潜意识里是要追求什么?是为了寻求 经济上既定目标?还是迫不及待地想进行人文上探索?我从来也没有那幺迷茫过, 从来也没有那么盲目过。然而行装已经打点完,行程也已经定下。我的北上已成定 局,而我的目标却尚未落实! 我点上第三支烟。人生有的时候也许就是这样子吧:下一个决定,不必去管以 后会有什么样的过程和结局,只要我们坚守初衷,便是活着的意义!想到这,我从 容地站了起来,继续整理着行装。 (2000.5.10赴京前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