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麦田 作者:漪 有时候天气很冷,刮大风或者下雨的时候,我讨厌下雨,湿答答地,有很多不 方便之处。我想我们应该在一个阳光暖洋洋的冬日午后相遇。 今天早上起来有雾,阳光已经透过了雾气,并且拨散了它们,我走在路上,有 人从我身边经过,不同的人,多数骑着自行车,匆匆忙忙地,汽车慢慢吞吞地开过 一辆又一辆。如果此刻你从我身边经过,你会注意到我吗? 你问我今天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以便于你能够认出我,透过这些外壳:头发 的颜色,走路的姿势。你经过我时你会否回过头来看我一眼。我长相普通,衣着简 单,你走过我时,会不会突然嗅到我身体散发出的芬芳呢?我想用我的气味来吸引 你,张望我一眼吧,我的爱人,我走在你的身边,向前走向前走,从遥远的距离一 点点地走近,你的手终于碰到我的,你把我的手放到你大衣的口袋,在狭窄的体积 里面我的肌肤与你的肌肤紧密粘贴。 在不久之前,你从不曾认识过我,你不知道我的颜色,我的标志。我在这个中 小城市里游荡,来来去去,我总想着一次邂逅,有人的眼睛一直追随我追随我,从 白天直到黑夜,从黑夜又到白天,轻音乐翩翩地响着,人声车声都已在时间中消逝, 我的气味与你的气味混合在一处,变成一种光线中飞扬的稀薄的尘。 爱人,现在是你的午睡时间,起来吧,别错过了我们的相遇。路曲曲又绕绕, 从黑暗花园奔跑到黎明,看着阳光慢慢伸展它的姿容,世界变成那一大片金色的麦 田,时起彼伏。起来吧,我已走在你的目光里面。 然后我看到那张卡片,很简单,只写着三个字。阳光暖洋洋地照着我,照着画 片中那个不停眨着眼睛的女孩,那眼睛的眨动象盛着香水的瓶子,时而开启时而合 拢。我开始想象你的生活,一些单纯的点面,几何形体,没有实在意义,可是还是 能引发爱情。就象那些简单的字眼,一遍又一遍,副词,动词,既没有主语,也没 有宾语,可是我们心照不宣,不厌其烦地说了又说。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可以表达。 在两个人的关系中,是虚设的动词重要还是实在的动作更能引发重要的激情而不致 于褪色呢。 你说你正在看一部片子,十分钟之内没有一句言词,动作缓慢地毫无痕迹地过 去,当你拿出电话时,正好出现第一句对话,在那瞬间镜头被你定格。你对我说你 的想念,它们透过各种渠道散发出来,散发在我的房间里,在我行走过的街道上。 城市里已经开始弥漫出节日的气氛,超市里挤满了购物的人群,人比往常更多, 穿着臃肿使得剩余的空间益加的狭小,我挤在人流里面,合在里面,成为其中的毫 不起眼的一部分,我搜索的目光看向四处,你只是住在我的心里,现在你来,你肯 定不知道我是谁,因为我的面目已经与人群合而为一。 在这样的一天,我不知道用怎样的方式表达我对你的思念之情。表达于我是一 项缺陷,因为我总是找不到合适的字眼来告诉你某种心情,那些感觉飞来飞去,那 些偶尔想到的华丽的句子,在我打算告诉你时她们已经扑翅扑翅地飞走。 现在我开始看天,天是那样的蓝色,虽然它不比我以前看见的更蓝些,可是我 觉得很美,很沉静,有一群麻雀停在电线杆上,不受惊扰地安静地呆着,跟我小时 候见到并且捕捉过的一模一样,我幼时比较顽劣,爬过树打过鸟,喜欢透过树的间 隙看不断变幻的云彩,想象它们形状的多义性。通过想象力把点滴的细节拓展成现 实中可能发生的故事。 从那段时间到现在,发生了很多故事,遇到了不少人,这些人忽忽又消失,好 象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在记忆深处的草原中,他们驰骋的空间越来越狭窄,只有 在拚命记忆时才会有零星片段冒出来。就象我每天清晨起来对夜晚的梦的回忆一样, 如果你不着意去想念这个梦,梦也转瞬即逝,在你刷牙洗脸时,它们这些夜的精灵 已经逃走了。 那些梦的世界,应该也是真实地存在着,那个在梦中的我,作为主体或者配角, 是个容器,装载着它们,形形式式的人与物,风景事件都真实地存在,我在现实中 活了一次,在梦中又活了一次,在感觉与回味中又存活着,我存在与几个不同的世 界中,好象可以不断切换的窗口一样,从这个窗口到另一个窗口,只需要用鼠标点 击,轻巧又方便,我个人的世界实在是微妙足道却又丰富无比的,那些美妙的万花 筒的色彩,它存在于感觉的体察之中,有时空无一物,有时却色彩艳丽,奇幻无比。 有个女孩告诉我,也许某天她会突然与某个人结婚,谁也预料不到,那个人突 然出现在她面前,而她周围的人却丝毫不知事件发生的整个进程,那个男人就出现 了,抢走了她,把她掳掠到某处,她四周的人齐齐惊讶地张大嘴,难以置信地望住 她,这个男人陌生得在他们的视线之外,他是她内心一道隐秘的风景线。很多个夜 晚,她思念着他难以入眠。 在我不断抒写我的情感时,他开始拨动我的电话号码,与他的声音相比,文字 是脆弱的,虽然两者同样都是由简单的短句组成并且翻来覆去重复一个主题。他说 那部片子他已经看完,全片不超过四十句对话,男人与女人以及小孩都困惑迷茫, 走来走去,寻找些什么。 对他的寻找贯穿了我的一生,虽然现在说一生还过于妄断,但是内心里真正可 以令你感动的人并不多,寥寥可数。他象一把钥匙,转动着,开启了我这扇门。他 问我正在想些什么,我说正在想他,可是用怎么样美好的词汇来形容这种思念之情 呢。言语的无力在于来不及表达,有时也不好意思表达。但是在交流之中它们却是 最好的工具,缓释过于紧绷的情感,或者把松驰线又紧紧拉着,只是简单的语言, 重复又重复,爱并且喜欢。喜欢比爱更重要,包罗了细微处的情节。在一点一滴极 其简单的交谈中,可以发现一个人的特质,把他完整立体化,把他从现实的具体中 抽象概括出来。他对我的爱情或者我对他的爱情其实质是一样的,一种对等的没有 障碍的交融。如果把这些对话交与某个不相干的人,只能发现其中不知所云的症状。 而我们却对此乐不可支。 时间的流逝轻快的象一首圆舞曲,曾经有一段时间,它的流动非常迟滞,现在 它的水质又开始变得清澈起来,是谁?使得一切变得美妙无比,是你,我的爱人, 你用对我的喜悦之情赶走了这些浊沙,现在我又能倒映出天空的蓝色,现在我又能 向着大海的方向不受阻碍地奔流了。 我想着某天的相遇,没有事先的预约,他随意走在一个城市的街头,我从他身 边走过,开始他没有在意,忽然有一瞬间他明白了过来,他便开始追赶我,我轻快 地奔跑着,直到被他逮住,然后我们不顾四处高耸的楼房,行走的人群,汽车喇叭 的声音,我们凝视对方,如在金色麦田,风正吹动着麦子,时起彼伏,沙沙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