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的谎言 "你会几种语言?先生。" 本当我可以直接问病人来自什么国家,尽管我知道他是个东欧人,但由于时代 精神迫使在日常用语上有所改进。通常的外来移民也比较敏感这个提问。 "我会英语、波兰语。"他说。但他的国语却没有那般地道,外来口音较重。 "那么说、你是从波兰来的咯?先生。" "是的。不过,我现在不是波兰公民了,我入这里的国籍,因为我跟一个这里的 女人结了婚,并生了二个孩子。"他念经一般说道。 "你的家庭生活令你感到幸福吗?先生," "大夫,怎么说呢?"他感到为难起来。 "你想怎样评估你的家庭生活?先生。" "应该说:是非常不幸的!" "你的妻子也是这样认为的吗?" "不,她与我想的恐怕恰恰相反。大夫,你大概也知道女人一旦有了宝宝抱在怀 里,就不在存有不幸福的感知了,直到孩子长大离开他才恍然大悟。" "这个见解倒适合大多数女人。先生,你是不是正在考虑结束你的婚姻?" "是的,竟因为这个,我才来找你,我自己可是举棋不定,因为不想离开那两个 无辜的孩子,一旦离婚成为事实,我将离开这个国家的同时,意味着永远失去自己 的孩子。" "这么说,你是下定离婚的决心了,只是你的孩子成了你良心的束缚?" "是的,我这人不迷信,但同样是一个心地厚道的男人。" "我想你当初跟你妻子结婚时,至少同意跟履行婚姻与生育的家庭义务,而现在 你又该变初衷,理由是什么?难道你另有喜爱吗?或者怎样?" "倒不是我感情不专一,婚前和婚后的生活完全是两码事情,这毫不奇怪,问题 是我目前的婚姻只能使我醉生梦死,要知道,我是一名画家,而婚姻是丧失了创作 的灵感和激情!" "难道你的职业是你离婚的充分理由吗?先生,我们还是就事论事,要不,跟你 们美术家坐一起,我这名心理大夫变成一个艺术评论家。" "对呀,艺术评论最直接的是对人性的解剖,而人性很大程度上是一个原始无意 识的问题,而无意识却是心理学最重要的课题,打开人类心理活动的大门的钥匙。 " "这么说,你是一个对什么都感兴趣的人,包括你有着尝试婚外恋的欲望?对不 起!我对待艺术家向来都是直言不讳的态度,他们普遍有个超常规的开放性格,或 者一种放纵的气质。否则,他们就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合格的艺术家,尤为美术家。 " "我不觉得我们行为和思想有超常之处,偶然的荒唐都是人人难免的,并非是美 术家们的性格疾病。其次,离婚中的人士:不一定全是美术家。当然,事实证明美 术家是一派反传统的革命者,所以在私生活方面有些不检点或者过分。这不奇怪, 大夫,想从生活中捞到一点创作的本钱,不免要多干一些荒唐不经的事实,尤为在 一个科学发达而精神颓废的现代社会里,美术家也是身不由己了,不得不拿自己人 生充当一种观念尝试的样品。其次,大夫,我得警告你,就事论事是枯燥无味的, 因为我们人类的生活已到了毫无新意的地步了,吃饭之后是拉屎,拉屎之后是吃饭; 我相信我们不久将回到原始植物的状态,除非通过艺术创造来改变这种死循环的状 态。" "这些思想是你离婚的理由吗?你打算拿你的妻子和你的孩子作为你艺术创作的 尝试,企图打破现实生活的庸俗规范和道德约束,然后,你作为一个社会人又摆脱 了传统道德和世俗偏见对你的约束,你的良心引起对自己的行为与思想的质疑。不 如说,你在逃避良心的不安和道德的谴责。" "可能正如你所说,大夫。我承认自己是那种自我中心的家伙,可自我中心不是 什么思想的作梗;而是一种地道不过社会性格。严格的说:我很不看重传统与世俗 的那一套,放荡不羁的天性使无法去遵守婚姻的承诺和家庭义务。" "明确的说,你不愿意对现实的一切负责,包括对自己的一切所作所为。因为责 任意味一个人必须付出与牺牲。"说着,我不时的观察着对方的反应,"先生,我看 到你是一个地道聪明的家伙,你所面临的问题是你的智慧所无法克服的困难;你脱 离你的妻子和离开你的孩子,正如你从来就没有结婚或者从来都不曾跟女人一道发 生性关系过一样。你试图彻底脱离或者回避你自己的现实生活,但你的良知与道德 成了你最大的障碍。先生,老实说,假当你抱著这样的目的来找我的话;我将告诉 你:我无能为力。没有谁有这等能耐矛盾的问题谐调起来,治愈你的心病。" "看来,我找错了门儿?" "这个么,我倒不这样认为,至少我可以奉劝你把牺牲与痛苦作一个自我妥协。 " "怎么说?" "很简单!我还是劝你索性离开你的爱妻和孩子,然后准备好接受良心对你审判。 此外,我看不出有其他的法子。要不,你就履行一个丈夫和父亲所该履行的义务, 那样需要付出坚忍的意志和艺术的代价。" "大夫,这怎么说哩,你明明知道我不看重美德,它是一钱不值的东西。我花钱 来找你无疑打算在你买得一种良药来治愈我的即将大出血的心灵,用你们心理大夫 的话:精神分裂。" "我看不到象你这种美术家有什么效药,因为你们自以为是的性格虽然是后天性 的,但跟先天不足一样顽固。医术对你们从来都是没有效果的。我还是建议你离开 你的妻子,然后找个地方去弥补你的心灵痛苦。别无选择!画家先生。" "大夫,我倒想至少从那儿可以得到弥补痛苦的法子?" "用你的画笔或者女人,反正画家一切激情和灵感是来自无意识的欲望,一个生 理发泄和心理发泄;只不过是一种表达方式而已。" "大夫,你的这一套,我听够!这是心理学家公然对我们美术家蔑视和诽谤,正 如巫师自以为懂得宇宙一切奥秘而目空一切那样,任何人都不过是他眼中小玩艺儿, 他可以肆意断言和任意开方。" "喂!画家先生,你可不能这样说,我作为一名医生,准不会吃你玩世不恭的一 套,我尊重你是我们医生的病人,即使你不在我这里看病,你同样是我们的病人。 " "无论怎么说,我从现在起,公开向你们这些心理学界人士宣布,你们的思想学 说是我们美术家的敌人。" "心理学对人类的精神分析,似乎不可能排除抽象思维与心理活动的关系,不仅 仅涉及美术家的创作欲望与潜在动机,同时也揭开了美术家人格中所固有的原始和 非原始的成分。我知道,许多美术家已经对我们研究的课题很不满了,我们揭穿了 潜意识中抓迷藏的现象和本质,这无疑构成对画家的威胁和打击。其中包括掀开美 术家的通过创作来掩盖人性丑恶的面纱。无疑,我们无法要人们看到的,美术家也 不过如此而已,他们除了一贯自命清高和自以为是之外,与同那些俗不可耐的家庭 主妇没有两样。" "这是心理学分内的事情吗?大夫。恐怕太越界了吧?" "这怎能说是心理学家越界你?学术之间从来就没有界限的。" "放屁!还不是想剥夺美术家的历史地位,你们都是一些不怀好意的坏蛋--所 以的心理学!你们打倒了一切哲学;并毁灭一切理想;使天才们多统统地进疯人院。 你们想方设法要人们不再光顾美术馆,使他们不得不出入心理诊所和精神病院。心 理大夫吃香了,而我们美术家完全失业了,可人类的精神也彻底垮台了。不是吗? 看看我们人类世界的精神粮食有多么不足!我们的饥饿和空虚只能倚靠酒精、烟草、 毒品和性爱来充饥了。" "画家先生,你要悲天悯人的话,来我的诊所倒是一个适合的场所,唯有心理大 夫出于职业道德才可以收留你们美术家的'精神病毒',至少我们可以把艺术现象当 作一种精神疾病;把艺术家当作精神本人来研究。" 他克制不住了,咬牙切齿近乎动手打人的样子。然而,我却更显得对他嗤之以 鼻的态度,因为经手过不少艺术家的病人,对他们我自有对付一套,或者说,他们 很可爱,值得我们好好的作弄他们一番。事实表明,所有艺术家都是供人愚弄的小 丑,我们可以给他们荣誉、花环、掌声之类的东西,他们因此喜好得不知所然,甚 至自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天才,好象没有他们地球不会转动了一般。 "哪好,画家先生,我们还是就事论事,好吗?要不然,我怎能替你解决你所面 临的问题。总至于因为刚才的一席话而破坏了我们的合作吧,请相信作为一个医生 的用语过于一针见血了。这是职业迫使我们养成一个直言不讳的习惯。" "好,就事论事!要不,我也不打算在这里多呆一刻钟了。" "告诉我,先生,你觉得自己的生活那些是不令你满意的?" "单说性生活,你是医生,也是一个男人,你很清楚我们对女人一无所求,性欲 发泄是最直接的目的。我们男人的禀性本该如此,滥用爱情这个抽象的字眼作为发 泄欲望的一种前奏或者信号,倒还无可非议,关键花言巧语和逢场作戏的日子不免 令人烦闷和厌恶,它严重的瓦解一个男人生活热情。" "你指的生活热情什么东西,请明确的说明!" "生活热情么,去追求那种我们达不到的目标,凡是到达的或者到手的东西,其 份量是一钱不值的。我需要一种渺茫的目标!我很不耐烦我的妻子是因为总是那个 老样子,除了衰老之外:她恐怕再大的变化了,死亡是她最终结局。" "你的妻子很贤惠,同时很尊重你,对吗?" "可以这样说,可我巴不得她是一个颇有才具的荡妇。" "你们之间没有共同语言吗?" "有呀!性交与生育上的共同语言。论才具,她受过良好的教育,而且是个响当 当的文学博士。但这又能说明甚么?" "这么说,你的妻子多少还是有电点墨水的女人,不会完全象形容那般一个纯性 别的生物体。" "嗬,依我看,女人的肚子生来就是装孩子的,而不是装墨水的,尽管男女在智 力方面是绝对平等的。透彻的说,一个女人就是一件充当展品的衣裳。你信吗?大 夫?" "这是无稽之谈,先生。假当你抱着这样的女人态度,你该随即同你的妻子离婚, 在迟疑下去;只能使你的情绪变成转变成一种精神顽症――思想绝症。" "我是打算非离婚不可的,正如我打算有一天会自杀那样。大夫,我对于死亡是 抱著美好的强烈欲,至于它可以使我解脱一切。" "这么说,你还是厌世的家伙,自然也憎恨女人,不是吗?" "这……,我不清楚。" "你是一个纯粹艺术家吗?具体的说,你作画从不考虑销路,对吗?" "如果考虑销路的话;我自然就不再画画了,不如干脆在大街上当个小贩子算了。 " "那你靠什么维持自己以及家庭生计的?" "没有,我还他妈的去谋生,就是给我多活一天多腻烦不堪。" "你依靠你的妻子过日子吗?包括提供你创作的来源。" "对!" "你的回报就是你的性用器和使她受孕的精子,除此之外,你就不再认为你对她 有其他的表示了?" "还有什么值得表示的呢?我巴不得跟她说'你该去外头另找个男人回家'" "那样,你可以毫无良心顾虑地离开她了,对吗?" "也许是这样。大夫。" "你多少岁了,先生?" "四十五了," "你还是一个蹩脚的三流画家,对吗?" "我是几流画家,我自己不曾去琢磨过,别人也没有给我们评价过;总之,我不 容许别人过问我的事情,更不愿意别人来对我品头论足。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 大夫,希望你知道这一点。" "你是说你的作品从不给别人评论或者参观,对吗?" "是的。这几乎是我一出娘胎就奉行的创作原则。" "你什么时候开始进行肉体自渎的?具体说:你有没有手淫的癖习。" "这也是一个人生来就具有的生理技能。" "你认为手淫是一种生来具有的生理技能吗?" "正是。" "但你没有告诉我――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尘世这一技能,画家先生?" "我不记得了," "你还记得你从什么时候对艺术发生了兴趣?或者对他是什么时候产生兴趣的? " "大概十五岁时,或许更早一些。" "哪时你开始手淫了没有?" "对啦!就那时开始的,记得我一边翻那些名家的裸体画而一边自摸自乐,不但 如此,我还记得自己光画女人的曲线也引起兴奋。但这样的日子好景不长,大概在 我二十岁时起,我对人体画已没有半点兴趣了,甚至厌恶那些庸俗的玩意儿。或者 说,那些东西越来越不合我的脾胃了。" "你觉得美术创作跟禁欲有干系吗?" "说不准," "艺术--逃避现实有没有干系?" "也许有,大夫。" "你说出这种干系?画家先生?" "创作活动使我获得在现实生活中无法得到的满足?" "你所指的满足能具体解释吗?" "这我无法解释清楚。大夫。" "你觉得与一个女人谈情说爱或者跟朋友谈天说地;远远比不上独自一人胡思乱 想更兴奋和快乐吗?" "没有去想个这一古怪的问题。大夫。" "你觉得完成一副在你自己认为是杰作的画,其兴奋感会胜过女人或者友人给予 你的满足吗?" "这一点不假。画面的满足是超凡的、持久的、内在的狂欢,是器官肉体所无法 比较的。其实,我怀疑人的友情会存在快感或者乐趣的;正如女人与男人一样,只 不过是互相利用和彼此需要而已。" "你注重你同行们的动静吗?或者说你关心美术界?" "这又是一个跟我不得搭界的问题。" "请问,你认为跟你所搭界的是什么?难道就是吃饭、拉稀、手淫、作画而已吗? " "我也想不出会有更多的生活内容。大夫?" "那么说,你的期待该是死亡来临的那一天。" "大致不会有更多的期待了,大夫!" "你抽烟吗?" "抽烟呀!你这儿可以让人抽烟吗?我可真的烟瘾发作了,要不,与说话会语无 伦次的。" "你抽吧!画家先生。我对待美术家向来就是采取特殊态度的。谁要我是心理大 夫呢?谁要你们这些家伙是天才?你们生来就是需要别人奉承和尊敬的,但又不能 过火,因为你极度敏感和神经质。这大概是艺术家的职业病吧。" 他抽烟时,我跑出厨房端来两杯咖啡。可他一口抽掉两支香烟,好象还不够瘾 头。 "你的妻子会赞成你这样不顾性命的抽烟吗?" "这有什么不赞成的,正如她有生育天然权利一样。我怎么会去干预她生育呢? 不是?" "这是十足的废话!对不起!我对你这样的病人,该保持这语气才是,请抱憾! " "我倒高兴医生说粗话,说粗话的医生准能治病。" "这么说,你是一个爱说粗话的家伙。" "不止说一般的粗话,我爱说下流的俚语,我认为语言最具生命力该是下流的脏 话。你同意这个观点吗?大夫。" "这不是一个观点,而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不过,我也权许你在我这里放肆发表 意见,画家先生。" "为什么?难道你高兴听说恶心的声音吗?" "因为我治不好你的病,让你在这说些下流话是因为你花钱买下的特权,懂吗? 你是一个不可救药的精神病人,画家先生!" "你倒是一个很会做买卖的公正生意人,大夫。不过,我生来就是一个腼腆的家 伙,不爱在生人面前说粗话。" "对你的妻子就不客气了吗?但愿不是如此。" "我的粗话仅仅想表达欲望,可以说,我的画全部一种粗话语言?并非什么所谓 的艺术品。" "我倒想见你的画,那样也许可能了解你的病症有好处。" "你不是认为我是一个不可救药的心理病人吗?" "伙计,你对我们行业不够了解,在心理医术中,压根儿没有健康和病人的类别, 或者说,所有人类都是精神病人。" "这是的确是个精辟的妙论。" "先生,很高兴与你见面,我们约定时间到了,门外一定有人等候我了。如果你 认为必要的话,我们可以约好时间再见面。不过,这不等于我保证能够治愈你的病, 除非废除你的生命。否则,一切医术设施都是无济于事的,正如你本人认为这个世 界本来不堪造就是完全一样的。对吗?亲爱的画家先生?" "如果必要,我会再来找你的。至少你是一个光说废话而又令人愉快的家伙。这 是心理医生很妙不可言的地方。不是吗?大夫。" "如果你乐意花钱来听我的废话,请你经常光顾我的诊所,我会热情而诚恳的为 你效劳。但现在我请你从这里出去,或者干脆说滚蛋!或者你从出门就去自杀。我 也不一定稀罕你的钱,反正这个城市多得是心理病人,我们谁又不是疯子呀?说不 定包括我自己的都是一改不折不扣的精神病人。" "很好!我希望我们人人都是精神病人,包括心理医术也是精神病人。呵,呵…… " "快滚!没有听见吗?" "你发什么火?小心我在你这里纵火!"他也怒了。 "我的这间诊所是租来了,有人纵火压根跟我不搭界的。画家先生。请你走吧! 我今儿一眼也不想多看到你一眼。让我们愉快的说声'再见吧!'"" "好,我就走!不过……。" "不过什么呢?还不快走吗?" "我建议你上疯人院去上一些日子,调养调养你自己的脑子。大夫,我看你真的 病得不轻。请接受我的建议。" "我怎么会不接受呢?我说过这个世界里没有一个健康的人。但你得马上离开这 儿。在尽说废话了。我清楚在疯子的眼里,是看不到会有疯子。" 他离去了。可他没有两天就来找我了。这回,他可是打扮象个地道绅士,哪套 笔挺的礼服还可以闻到一股收藏在木箱里的气味。比起上次那满身颜料和而油漆味 的样子,简直若判两人。 "离掉婚了吗?可敬的先生。"我见面的第一句就是这样说。 "你真会是一个说废话的医生,我两天前还刚提及离婚的事情,怎么今天就离婚 了。至少还得请个律师写离婚协议书。" "先生,如果你离了婚,不觉得那等于自杀了一半吗?我打赌,你离开了你那善 良的妻子会活不下去的。" "你又说废话了,大夫!" "离了婚,就意味你开始过着打饿肚的日子,至少你的妻子还是满足了情趣、食 欲和财源。只要你离婚,你八成得饿死不可的,除非你尊重现实和重视自己的性命, 严肃的对待生活。否则,你就是死路一条,没有更多的选择余地。" "谢谢你的直言不讳,大夫,真难得有人这样提醒我!"他没待我请他坐下便自 个找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我发现他的动作慢条斯理近乎到笨拙地步,大概是优质 衣料的关系。接著,他漫不经心对我说"我今天来找你是专门来听废话的,上次没有 过瘾。" "画家先生,只要你乐意,尽管上门来便是了,何况我说说废话便有进益的,这 不是一件美事吗?" "我倒要向你请教一些问题。" "说,请便吧!画家先生。" "你认为精神债务比物质债务更使人难受不是?我欠了他妈的一屁股精神债务! " "你今天怎么啦?简直不象似一个缺德的美术家,酷似一个品质高尚的道德学家。 " "谢谢,但愿你不是在挖苦我。亲爱的大夫。不过,我还是喜好你说废话,至少 你的废话令人有安全感。" "怎么?我唤醒了你的良知,打算跟你老婆儿女踏踏实实的过一辈子了以此偿还 你的欠下债务?" "不错,大夫,你的废话不免有些道德召唤力。" "我看,你地球需要别人教训教训才是,否则,你总是那般不切实际和胡想连篇, 艺术创作会毁掉你以及你的家人的幸福。" "这是什么样的废话和谬论?" "画家先生,但愿我的废话能够治疗你的心病。" "你医生还是诗人?难道我真的摸错了门不成吗?你这里该挂上一块诗人俱乐部 的牌子?" "这怎么说呢?先生,难道我们这里是诗人俱乐部吗?" "你的话倒象那些无病呻吟的诗人,动不动就是那个抒情而感人的调子。" "你嫉恨诗人吗?画家先生。" "不见得他们值得我去嫉恨,因为他们穷困潦倒的日子也不比我这个画匠好多少? 至少我们凭自己的手艺儿可以充当油漆工,粉刷墙壁什么的。可那些诗人才是真正 过着狗屎不如的日子。" "你是说诗人都是些自娱自乐的手淫者?" "哪又怎样呢?这个时代里,当一名诗人首先得学会如何自渎,无论精神或者肉 体都不例外的。这大概是我们有着同病相怜的共鸣吧!" "看来,你还是蛮有职业认同感的,这很好麽!" "你不是说我们艺术家都是些不可救药的家伙吗?我看,你们心理医生就是名符 其实的江湖郎中,难道我是在侮辱你吗?我的大夫?" "你这样认为,我一点儿不感到奇怪。" "大夫,我今天来这里,其目的只有一个,说来也简单:那就是要你给开一张心 理健康的证明书。这对于你而言是举手之劳!" "你要病历证明来干什么?难道拿去法庭作为健康医术报告吗?" "正是,如今的心理医生的手迹可管用了,即使那些杀人犯在你们手中得到精神 病的报告书便可以逃脱了法律严酷的制裁。当然,这不进你们心理大夫具有独到的 高明之处,还是金钱这玩意儿威力太大。" "那么,你来求我给你开一张心理诊断证明,用来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用来跟我妻子离婚,只要你在报告上说明我潜在的心理症状不适 合过正常家庭生活,否则就有伤及无辜儿童与妇女的危险。" "你要出伪证吗?" "我给你钱呀" "给多少?" "一万五千?满足了吗?" "这太少了一点儿,因为我出示这样的报告书,是承担法律风险的。" "你屁的风险也没有?我的妻子只要一听我精神状态对她们母子构成潜在的威胁, 她首先要感谢你发现了我危机倾向。" "也就是说,你要我证明你有虐待狂和恋童癖的心理健康的报告书,对吗?" "你果真是一个好医生,大夫。尤为你的脑子很务实。一万五,你该满意了吗? " "是乎太少了一点儿。" "你不写吗?我马上可以找别的医生开具这样的医学证明书!" "好,好!我马上就给开一张医术报告就是。一万五虽是笔小买卖,但了艰难的 生计迫使我不得不这样做。是的,随便问一句,你从离婚中可以捞到多少好处?起 码是你妻子财产的四分之一吧?" "对不起!你无权过问此事!" "对!我无权过问此事,只要我得到伪装健康证书的一万五便行了。" "这里是五千元预付款"他递给我一封事先准备好的信,然后懒洋洋的说:"我过 些日子派我律师来取你出据的心理健康的诊断报告。" 说完,他将双手插了裤袋里,甚至懒得跟握手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