溅雪 我准备和范石组织一个乐队。 我会弹电子琴。范石和高三的那个叫什么自由飞翔的乐队混过一段日子,学会 了打爵士鼓。范石还会玩电吉他、电贝司。而我天生是个玩音乐的材料,不是吹牛, 我从小学三年级起便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美声唱法,后来被我混进通俗歌曲中去,处 理一番后竟有奇效;我从小学六年级起便会作曲了,这大概是天生的,那时侯我老 拿语文课本上的古诗来谱曲,特过瘾。 我和范石商量着还要再找一个弹吉他的,大约的,三个人也就够了,了不起再 找一个弹电贝司的。 乐队的名字,暂时就拟为“溅雪乐队”。为什么叫“溅雪”?其实就是溅血。 年轻人爱玩酷的,但怕学校有意见,所以叫溅雪,掩人耳目。 不过,溅雪乐队这个名字也挺有性格的。 我在音乐室练琴。弹着莫扎特的《香槟》当练指法,忽然进来一个女孩。 我没理那女孩,以为她是来找老师的,于是继续叮叮当当地练琴。 女孩走到我旁边,用手指敲了敲钢琴,对我说:“哎,你是秦纪?” 我一愣:“没错。” 女孩扬了扬睫毛,露出很美丽的笑靥:“我听说你在组乐队,我能加入吗?我 玩电吉他的。” 我呆了一下。女孩又说:“哦,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何水,就是河水的意思。” 她又笑了,把我的琴声笑了下去。 乐队总算组织好了,三个人,我,范石,和何水。 原先我没有想过要让女孩子加入的,何况是女孩子来弹电吉他。但是当我听过 何水弹吉他之后。我彻底妥协了,这女孩弹吉他比我弹钢琴的水平还好。 溅雪乐队开始排练第一首歌:经过改编的《兄弟》。我们自己重新配乐,而且 连歌词都改动了一些,因为任贤齐原版《兄弟》的歌词写得太滥了,有糊弄群众的 嫌疑,像什么“牵着两手就是个天地”,我给改成了“伸出双手葬送了天地”,够 气派。 把《兄弟》排练完了便是我自己写的歌了,叫做“唇边美丽的血”,溅雪乐队 的风格。 “征服世界的人,征服不了寂寞,唇边美丽的血是她吻我时咬伤的,无所谓, 血会被冻僵,结成冰,溅雪的日子是因为青春无常……” 《唇边美丽的血》写这首歌的时候我把唇咬破了,看着镜子里苍白却固执的自 己,想哭,然后是灵感把我压得无法呼吸。 范石说这首歌写得很精彩。 何水说这首歌很讨她欢欣,还说能够讨她欢欣的歌不多。 我笑,然后手在电子琴上爬呀爬,爬出旋律来。 今天下雨,范石没有来我们乐队的老巢排练。我和何水百无聊赖地瘫坐在房子 里,我的手单调且无旋律地按在电子琴上,何水在摆弄着吉他,叹着气。 “哎,何水,你觉得范石那小子怎么样?”我胡乱地问起。 何水回答:“范石?呵呵,有点呆。” “他那还叫呆呀?!”我惊讶,“会玩吉他,会玩贝司,这还叫呆?那咱学校 那些人全是死尸了。” “应试教育下的死尸。”何水面无表情地说。 忽然深沉起来,空气有点凝重。 我看着何水的脸。其实这女孩挺漂亮的,个性也酷。我忽然有了一种冲动,于 是我站起来,靠近何水,她似乎也有了某种感觉,竟闭上了眼睛,嘴唇微闭着。我 吻了上去,用我的舌尖寻找她的舌尖。这时,她却咬住了我的唇,狠狠的一下,我 一痛,感觉到什么液体滑下的样子,可我和何水还是在拥抱着。 何水轻轻哼我的歌:“征服世界的人,征服不了寂寞,唇边美丽的血是她吻我 时咬伤的,无所谓,血会被冻僵,结成冰……” 我说了一句其实在我心里想过好久的话,声音湿湿的,有点苦涩:“我们是不 是太颓废了点?” 何水哼了一下,没回答。 这时,门被推开了,范石收着伞进来,身上被雨溅湿了很多,他看见我和何水 正抱在一起,愣了一下,然后冲了出去,伞也没打开。 我忽然想起有一次范石跟我说他挺喜欢何水的,而且还准备给她写封情书试试。 我们的溅雪乐队一个多星期都没有排练了。范石自从撞见我和何水抱在一起之 后老是故意避开我。唉,我们的乐队大概要解散了。可惜呀,我们一次都还没有上 过台。 我把这意思写了一封信,叫人转交给了范石,再和何水说了一下,终于,我们 约定,过些日子学校要办一个节目,而我们无论如何都要争取上台表演。演出一结 束,我们的乐队就解散,也算我们没白忙活一场。 我们只唱一首歌,就是《溅雪》,改名后的《唇边美丽的血》。 演出的时刻到了。 我的双手在电子琴上不断舞动。范石坐在爵士鼓后面打鼓,何水弹着电吉他主 唱。 “征服世界的人,征服不了寂寞,唇边美丽的血是她吻我时咬伤的,无所谓, 血会被冻僵,结成冰……” 台下掌声一片。 我偷偷看了范石一眼,他正看着何水出神。 我们三人一起唱。台下的人开始给我们打拍子了,连老师都被我们感染了,都 一起在打拍子。没想到这群老古董也能够接受我们的新生事物。 演出圆满结束。 下台后,我看着范石,说:“解散吧。” 范石没说话,表情一下子便得很僵硬,然后低着头匆匆离开。 何水忽然叫道:“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呢!刚才不是很好的吗?” 只是,我们心上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远。 溅雪,溅远了,化了,不见了。 是该结束了,青春无常嘛…… 程子漾 2002 年2 月4 日夜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