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馨儿的爱情生活 1 宁馨儿就那样被建国堵在技工学校的小黑屋里给强行接吻了,事情来得太突然, 没等她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一张肉感的大嘴叼住了。她甚至做了些挣扎,越挣扎越 无力,竟然柔若无骨了。好在建国没有进一步的行动。事后,她哭了,很伤心,完 全是一幅失贞烈女无辜的样子。 吓得建国好多天都没敢再“追”她。 宁馨儿自那以后,没了纯真的笑和欢乐,学习成绩直线下降。总是一幅忧心忡 忡的样子。她怕极了,担心怀孕。一个人经常跑到黄河岸边默默垂泪。当然也有心 情好点的时候,就看落日,看天边的云彩,看黄河。夕阳西下,云彩飘逸,一派黄 河落日图,有点悲壮。再看黄河,因为来水少,黄河腹地的流水,像男人的尿哗哗 地流着,毫无生气。但黄河总是吸引她,她在黄河的怀抱里似乎嗅到了男人味道, 黄黄的土,像男人臂膀一样的岸,令人遐想。长江她也去过,她父亲带她去的,印 象中有些秀气,或者说是美丽。她告诉父亲:“黄河不是母亲河,是父亲河,长江 应该是母亲江。”父亲不置可否,摸摸她的头,宽厚地笑了。她的内秀,孤独,曾 令父亲担心,也令父亲自豪。但她思来想去总觉着建国缺少点黄河的味道。她踏着 黄昏的步子返回校园,总也在惶恐中似乎看到建国的影子。 建国是农村考出来的孩子,他是以考分第一的成绩进入这所技校的。宁馨儿羡 慕他学习好,对建国颇多好感。学习的交往中,就有了模糊的感情。有了感情难道 就可以“办事”(这是她对男女实质性关系的认识)吗?她无法理解。她恨他,更 多的时候是恨他带来的麻烦。八十年代初还是个相对封闭的年代,男女之间的事大 多都是从大杂院或者是从田边地头大人们的玩笑里获得的。宁馨儿没有这种机会, 她住在市府大院里,大院里的人不开玩笑,更不会说令人生畏的下三路话,人与人 之间相互警惕着很少交往。她的姐姐下乡返城后一直忙个人的事,很难见到人影。 但这一次她确实需要找到姐姐,征询一下,或者仅仅是见到姐姐。 宁馨儿平时住校,只在礼拜六才回到近在咫尺地家里。礼拜六下午她魂不守舍 地回到家中,家里仍是空无一人,她有些失落和无奈。面对光洁明亮的大理石地面, 她想哭。 建国像一个犯了错的小男生默默地跟着宁馨儿,见她进了市府大院,吓得他掉 头就跑。 2 宁馨儿是个漂亮的女人:成熟、性感、气度不凡,是个人见人爱的主。还有她 的青春和鲜活,着实令建国着迷。 有一天,宁馨儿把低头走路一直不敢正眼瞧她的建国叫到路边:“我已经是你 的人了,你说,有了孩子怎么办?” 建国多少天的忐忑不安在听到这样的话后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面对一个小孩 儿一样的女人,他的笑在心里荡漾,他似乎看到了一个前景,一个花一样的梦,他 不敢确定自己真的能娶宁馨儿那样的女人做老婆。“那就结婚,我不会扔下你不管 的。”说完这样的话他就后悔:做梦吧你。抬头看见宁馨儿的羞涩和她那会说话的 眼睛,他明白了越是高不可攀的事,有时可能会越简单容易。上帝对他真的是很公 平哪。 “美得你。”宁馨儿似乎也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心理上着实轻松了许多。 她想总是要嫁人的,年龄不小,又面临毕业。她似乎是不由自主地做出了一项选择, 没人能帮她,很久很久以来,她就在安排着自己的生活,生活像妓女有太多的不确 定性,面对困惑,面对一个熟透了的女人,她别无选择。 生活张扬着把宁馨儿的父亲送进了“五` 七干校”,母亲承受不了这突然地打 击撒手西去。一直过着优越生活的她面对变故惊恐不安,冷漠、孤独、寂寞又如期 而至。生活没了希望,没了引导,只是本能挣扎着冲出死亡,并一直熬到她父亲官 复原职。生命并不因生活艰辛而失去它自身的规律,她在发育成熟,夜晚她抚摸着 日渐膨胀的乳房想入非非,并感觉到那份欢快酣畅,血液在哗哗流淌,欲从身体里 喷射而出,当欲望从全身的毛孔里飘向无限时,一个被抽空的玉体像棉花一样绵软 无力了。建国的狂吻,使她体验到了生命別样的滋味,事实上她是被幸福刺激得哭 了,同时她也怕她的乳房会被他揉烂。 宁馨儿确信是爱情来到了她的身边,这人类神圣地爱情。爱情像个温暖地兔子 到处撒野,并引诱人们的希望。她无法拒绝,她也不想拒绝。她默默地把幸福藏起, 坦然地接受了这份突然到来的爱情。但怀孕的想法一直折磨着她,这似乎命定了一 种东西,一种不为人知的东西,并可能影响到她的一生。 3 建国家的后续香火一直不旺,几代单传,确认生下的是个男孩,全家欣喜若狂, 当教师的父亲给小生命取名建国。建国长到六岁时,父亲脸上的光芒渐渐被痛苦所 替代,父亲的茫然和衰老显而易见,不知从哪天起,三岁还是五岁?父亲不再让建 国跟别的小朋友一块下河洗澡。 建国的忧郁也就从六岁开始了,命运变得紧张而又无奈。“建国没有蛋子(学 名睾丸)。”这句话是从一个小孩嘴里漏出来的,当时的建国并未意识到问题的严 重性,只是与别的男孩不一样使他懊恼而已,他眼看着邻居家男孩的蛋子心里羡慕 极了。父亲知道小孩的话后,十分愤怒,脸色铁青,建国目睹了父母亲与那个小孩 家人的一场恶战,谩骂、撕扯、打斗、直至头破血流。他感到问题很严重,他开始 了他生命的忧郁和孤僻之旅。 父母亲似乎在抓紧制造另外的一个生命来取代他,每天晚上父母亲亢奋的声音 都令他恐怖,当父母亲所有的努力都归于失败时,父亲清醒了。父亲带他到县医院 做检查,睾丸没有下垂,并非不治之症,但一切都晚了,他已经十六岁。父亲藏起 这个秘密,带着深深的自责和悔恨回到家中,从此变得沉默寡言。 建国对生活从此不再奢望什么。他给宁馨儿的吻,是一场恶作剧,恶作剧的喜 剧效果他始料未及,将错就错未必就是一场错,他开始恋爱。宁馨儿的吻,令人心 醉,可口可乐,令他的回味绵软流长,幸福无比,而她的乳房则支撑着他的灵魂飘 向遥远。 建国忧郁的气质像一首诗,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着宁馨儿。忧郁是男人,是属于 男人的,同时也是女人想象的翅膀。正如女人的乳房,女人的乳房是生命的本质, 令男人们崇拜,也令男人们想入非非。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不管是爱情,还是 性需要,都不过是人类与生俱来的东西。男人都会在女人的乳房里安然入睡。 恋爱的过程异常简单,朦胧令恋爱中的男女美丽可爱,也使他们愚蠢。没人能 阻挡住爱情前进的步伐。它的一往无前使背负它的人类渺小而又可怜。他俩频繁约 会,相互依存,难舍难分,如胶似漆。 没有谁来干涉他们的爱情。宁馨儿的父亲正全力治理这个近乎于破败地城市, 城市像一个无人照料的老人,干瘪、肮脏、毫无生气。宁馨儿是在父亲的结果里执 意要做一个平民的,父亲的权力既没有保证自己,也没有保护好他的女人。她为她 的母亲悲哀,同时也悲哀地怜悯着自己。她的姐姐正在这座城市里定位自己,有时 则更像一个发情的母猫。她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自己决定自己的爱情的。 怀孕的事终于没来(也不会来)就已经面临毕业了,父亲的影响加上自己的努 力他俩双双留校,宁馨儿当上了校团委书记,建国分到了学校后勤。 在那可怜地一九八二年的初春他俩结婚了。婚礼简单朴素,两张铁床搬来放在 一起,在单身宿舍里贴上大红喜字,分发了一些糖果,就成就了一个婚姻。 黑夜使肉欲膨胀,或许还有月亮,建国看到了宁馨儿明亮多情的眼睛和她慢慢 躺下去的温柔。 建国拉上窗帘,他怕月亮的冷色,而恐惧让他只能想象到她亮白地肌体小巧质 感地嘴唇和她那兔子般的乳房。但他却、无法勃然兴起,他的担心终于在这一刻变 成了现实。或许她真的不懂,他轻轻地趴在她的身上,他亲吻她,慢慢地,一丝不 漏地吻遍了她的全身和每一个角落,他听到她如鸟叫一样的呻吟,那舒畅痛苦地呻 吟,直到筋疲力尽。他感觉她的精美,她的体香,她的呻吟。谢天谢地,多么美妙 地处女之夜、新婚之夜!而她却抓住他无法勃起的生殖器甜蜜地睡去。 二十世纪末的,爱情和性将产生必然的变异,是预言还是诅咒?同性恋、接吻 和卖淫,它将失去普遍地繁殖意义而成为人类享受。 婚姻假期,要去建国老家。他们用行李包裹起,到处横流的幸福和柔情蜜意, 下车后手牵手来到建国的山村,一个美丽至极的地方。狗在散步、鸭在戏水、鸡在 交配。而山民们用他们另类的眼光和他们的好奇迎接着这位美丽的城市新娘。还有 远处的湖水,半山腰的民房,庄稼和果园,一切都令她着迷。她紧紧地握住建国的 手似乎在说:“谢谢你。美丽的地方,美丽的你。”一个感性的女人,一个天使。 他悄悄地告诉她:“噢!我的新娘,我的爱人。” 4 建国的父亲是从他结婚的那一天起变得有些昏迷的,他坐在家堂屋的椅子上, 看着人们进进出出,他的感觉在上升,他看到一个美丽丰满的女人在半山腰的村子 里,在他的家里。新媳妇叫他爸爸时,他以为是学校新来的老师。 叫妈妈时,宁馨儿得到一个红包。“你爸三天了,知道你们结婚,高兴地昏过 了头。”建国听了很是无奈,眼里有泪水。他明白,爸是没救了,这是父子之间不 合时宜的一次人生默契,他感觉到父亲已经是他同谋一样了的悲哀。他也明白父亲 早先的心愿:分回老家,找一个农村媳妇,或许有办法得到孙子。父亲对他的选择 无可奈何,同时也看到了儿子无可选择的人性阴冷。昏迷是父亲的唯一选择。他心 里很不是滋味,他在迷惘里享受着宁馨儿的爱情和万般苦涩。原来他的无奈和痛苦 在这一刻里已然十分顽固、十分深刻,特别是在这个生养他而又没有给他人生正常 的地方。他低着头,裸露着疲惫,他开始怨恨自己:恨自己无能,恨自己阳萎,恨 ——一顿丰盛地乡村家宴。宁馨儿受到了众星捧月般的接待,从村子里找的几个漂 亮女孩陪着她吃饭,她们一边叫着嫂子,一边往她碗里捡菜,宁馨儿感到幸福无比 ;山村朦胧地夜晚神秘宁静,像一首诗。狗的叫声空旷遥远,鸡的呢喃耐人寻味, 山风轻轻地抚摸着她的面颊,令她陶醉,一如建国的吻。她感到在这里离上帝很近, 上帝让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睡在一起。 她从内心里笑了。她在新的被褥里等待心上人的光临。 建国陪伴母亲坐在油灯下,听着父亲均匀的鼾声,谈论着家常。母亲几次催他 去睡觉,他依依不舍,“妈,爸太累了,还有你,要注意身体,该享福了。爸他— —?”“没事。我身体好。 你爸不知犯得哪门子邪?“沉默,黑夜悄无声息。”去睡吧。“ 几天来,村民们十分谨慎地与他俩问好祝福,而村头的玩笑话和打闹则无影无 踪。在山坡,在果园,在湖边都有他俩的身影。有一天,宁馨儿看到了一对狗的交 媾,一个男孩对着远处地小伙伴们:“快来看,狗日~~,”他看到宁馨儿,后边那 个字在喉咙里打转,终未出口。 宁馨儿在她心爱人的老家看到了一幅绝对真版的通过狗演绎并涂抹的性交片断, 真切感人,纤毫毕现。她的脸色由红开始变白,她的内心翻江倒海。她找到一个无 人的地方,默默垂泪。 接吻,怀孕,结婚,像一场梦,更像恶作剧。她笑自己无知了,无知的爱情, 无知的男女和无知的性。上帝的玩笑开得太大,而生活本身就是人为地由许多偶然 因素组成的戏剧舞台,悲喜剧轮番上演。她在其中毕竟要扮演一个所谓高尚地角色, 她的家庭环境和家庭教育使她只能认为这是一次生活玩笑,而她的人生剧似乎刚刚 拉开序幕,隐隐约约地音乐声从演奏席上传来,她应该随音乐起舞,还有台词。他 捡起掉地的发丝,却无法捡起散落满地的眼泪。 “没有什么,真的,真的没有什么。”她告诫自己。 晚上,赤裸裸的两个人执意要演出,剧本创意苍凉,一种苍凉地诗一样的意境。 没有音乐,就无法翩翩起舞,甚至没有人喘息得声音,也没有哗哗流水。从发梢到 脚趾,只有滑腻的唾液,还有建国微微的颤抖。宁馨儿的心在隐隐作痛。“建国,” “哎!”“没什么,没有什么,你懂么?”梦呓!震得空气在响,这响声似乎从遥 远地湖底传来,充满了虚无和恐惧,充满了无奈和忧伤。 打点起行装,回到出发时的地方。这仅仅是一次轮回。 输给生命,但不能输给生活。回到城市他俩面对是各种各样的新婚祝福,亲朋 好友的,单位同事的。他们给了你阳光,使你不得不去灿烂。于是,多么幸福地一 对,他们携手出入于各种场合。没有困难要我们干什么?看起来是一个口号,实际 上面对生活面对人性挑战时,似乎没人愿意退出。特别是对于一个新上任的团委书 记(在技校那样的单位不是干部编制)来讲,她不能有任何绯闻,市领导的女儿更 不能有绯闻。何况她也有好奇心,也有创新的欲望。 一个成熟的女人,对于男人,如果不是丈夫和情人的话,就一定是儿子,宁馨 儿自己也搞不清了。 “建国,相信我。难道你不想告诉我点什么吗!?”星期天的早上,宁馨儿带 他到黄河岸边,认真地把问题提了出来。建国低着头,他没有想到事情会来得那么 快,他轻视了他的女人。 他能感觉到她关爱的目光。他坦然即成的事实,但他无法逃避对她的内疚和自 责。他想放弃,他知道:如果宁馨儿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如果不是自卑,他也许不 会阳萎。他像一只迷途的羔羊,面对着他的爱人,她的善良。偶然想起高中同学华, 身体里会有种异样的感觉,一个“乱搞”的女人,她用她娴熟地技巧和经验使他成 为一个完全意义上的男人。华一边提裤子一边说:“你不是不行,不像同学们传得 那样。但太费劲了,哪像个男人,看来缺了零件真还不行。”华的话,狠毒而又残 忍,他感到他的物件在萎缩,在变小,在无能。 “我有些紧张。”他很紧张,他恐惧:恐惧现实,恐惧未来。原来心与心的肉 搏竟是那样的残酷激烈,令人发疯。想做个男人吗?谁能给他这个权力。“分手吧!” 压抑使他发堵,他的声音颤抖,嘶哑,毫无份量。 “不是谈这个的时候。建国你怕什么?你真有问题吗?如果没有,咱们可以共 同去面对,共同去想办法。”她看着他。 “这本来就是个错,是个错,你不懂,你根本不懂。我没打算和你结婚,但我 们结婚了。你让我说什么?说我性无能,说我卑鄙,说我渺小。你不用太高尚,你 和其他女人还能有什么两样。但爱不是鸡汤,你想得到什么呢?性?优越感?还是 政治资本?你不想听,脸发白了,说中了不是。多会伪装啊,我的问题你应该知道 了,在老家你看到了狗,人和狗是一样的,一样的,而关键的问题是,我确实性无 能。”说完了,建国像个落水狗摇摆着往学校方向走去。 建国的话句句如刀,令人心寒。那个可爱地建国哪里去了?到底怎么了?为什 么会这样?宁馨儿已经无力,她想不明白,她在心痛。 那个时代制造了太多的圣人,而在多数情况下,人真他妈的傻逼。这就是宁馨 儿的爱情,分手不就是离婚么,离婚,去死吧你——唾沫星子淹死你。但从另一个 角度讲,他俩真是很相爱的,都怪那狗,狗做启蒙老师了,要不然,宁馨儿会总以 为接吻就可以生孩子的。 该怎么过还得怎么过,不是有柏拉图吗。他俩的爱情和婚姻神圣不可侵犯,宁 馨儿需要性无能,需要建国的吻。她就这样告诉建国。 建国就去买了纯白狗的狗鞭,宁馨儿帮他煮,并且拿在手里把玩,玩得建国小 肚子发热。吃了二十多条,开心吧!宁馨儿痛苦地一声尖叫,成了。在结婚三个多 月后的夏季里,宁馨儿终于不是处女了。第二天,断流的黄河来水,夜深人静时, 宁馨儿能听到哗哗地流水声,而她在梦里梦见的黄河水则清净无比。 5 转眼到了一九八五年。期间,宁馨儿和建国相亲相爱,有口皆碑,令人羡慕。 建国的父亲昏迷已就,家道有些败落,有更多的无奈和空虚,了无生气地家没 有一丝前景,没有孙子的黑暗从母亲眼睛里流到院落里,摔成碎片,无声无息。母 亲开始怨恨城市女人:城市女人的硕大地屁股和坚挺地乳房形同虚设,儿子的好高 务远面临绝后,她以为这是报应,是建国娶了一个城市女人的报应。 宁馨儿的姐姐已结婚生子,而且当了处长,发展势头良好。父亲则把原来的保 姆阿姨变成了继母“妈妈,”继母妈妈照看着姐姐的孩子如同己生。宁馨儿抱着婴 儿男人耳热心跳,姐姐太忙,她几乎尽了做妈妈的全部责任。再摸摸自己无法隆起 地肚皮,有时难免暗自掉泪。建国说让她去做一下检查,碍于理不清的原因,她一 直未去。催了一次后,就不再说什么。他告诉宁馨儿,他去做了检查,正在等待检 查结果。 有一天,可能是个严寒地冬日,宁馨儿照看姐姐的孩子已有好多天没有和建国 亲热,心存内疚地匆匆赶回家中。建国却告诉她,他的精子脆弱地无法存活,医生 判定他无生育能力。宁馨儿听了,表现得异常平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她又能说 什么呢。但灵魂却无法承受,她想呕吐,她借故照看姐姐的孩子,逃亡般的迅速消 失在严寒地冬夜里,消失在冷清地街道上。 城市在发展,城市在膨胀,她在父亲的城市里,在城市的子宫里却体会不到一 丝的温暖。酸楚的泪在眼睛里打转,她不让它流出。她在建国的大腿中间探索着人 性的奥秘,而奥秘像两个乒乓球握在手心里令人捉摸不定,乒乓球被上帝无情地捏 碎了,如同希望。或许什么都没有,这个人的世界,你不是有能耐么,你能耐呀! 没人拦你,无论你做什么,以什么样的理由,都无关紧要,你注定在爱情的墓地里 唱着上帝的歌,而且没有伴奏,只有听众,他们给了你极为热烈地掌声。掌声诱惑 你,使你高尚,使你成为天使。三年时间里,她找遍了角角落落,没有找见她想要 的东西,她为她的无知付出了代价。 不要孩子是世界时尚,没人怀疑她的时尚,人们羡慕他们的两人世界,令她哭 笑不得。宁馨儿有了姐姐孩子,一切似乎都发生了变化,她不再需要丈夫、情人和 建国一样的孩子。她需要她自己,一个完整地自己。 6 下班后,宁馨儿有不回家的借口,她姐姐的孩子,骑上自行车就走,建国在办 公室的窗口默默地站着,目送她从学校的大门口消失,那个消失的背影带着他穿街 走巷,直达子宫,在子宫的深处他遗精了,精液自成小溪汇入黄河。他筋疲力尽, 他无可奈何,他忧郁,他孤僻,他坚决阳萎,他义无反顾。他悲壮地像个男人,像 个唐僧。 宁馨儿往哪里逃,全国都解放了,她无法面对建国,是个不争的事实。他以为 她在一个阴谋里实施了三年多的爱情,原来是一颗罂粟。她没有要去恨谁,包括建 国,她实在恨不起来,自己咬了自己的腮帮子,有血只能肚子里咽。经过冷静地思 想,她决定去参加成人高考,如果考上,她至少会有两年以上的重新认识重新选择 的时间机会。她人生的路还很长,很长。 7 宁馨儿与蛙,第一次约会,发生在大学校园里。蛙和她是干部进修班的同班同 学。蛙修长的身影,令人想入非非;他的笑,带着迷人地热带斑点和阳光,还有潮 湿。他是个陷阱,他诱“敌”深入,他让她的痛苦在远离故乡的异地,在他的注视 下无法隐藏。 “你没有孩子?” 她点头。 “你们生活不如意?” 她犹豫,不想回答。她要哭。 “性生活正常?”他又问,他看着她。 她哭了,并点头表示正常。 “噢,我可怜地孩子,隐睪!”蛙说。“他没有~~~ ”用食指和大拇指比作圆, 用拳头作球状。 宁馨儿隐瞒不住了。止住哭:“你怎么知道?” “三岁前作手术,什么都不影响。他家在农村!”蛙再也没有心情暗笑。“悲 剧啊,无知。” 她不好意思,脸羞得通红。但她确实不明白。她用眼睛恳求他。 “已早做人妻,还不好意思,真羞。精子只有在低于人体正常温度的情况下才 能存活,他的 ------在皮肤里边,和人体温度一样,所以,他没有活的精子,他没有生育能力。手术,下垂, 制造一个环境。就这么简单。“ 宁馨儿感觉到蛙的理性,她似乎看到了一个怪物,一个修长地没有任何感情色 彩地怪物。这不是约会,仅仅是两个成年老朋友之间的一次平常的对话。 对话让宁馨儿失眠,还有他的比喻和想象力。他把学院喻作需要动手术的地方, 学院所在的城市两边是男人的两片屁股,城市中央的那段没有被破坏的护城河就是 男人那个不争气地物件,学院在那物件的顶端。形象而又贴切。他在很多同学面前 又补充说“这个城市是属于男人的,而这个男人是心向北京的。” 有一天,一个女同学告诉宁馨儿,蛙一点正经都没有,“蛙说我们在睪丸里学 习和工作。” 后来,宁馨儿慢慢地知道:蛙在单位里忙得很,一大摊子的事,经历也很复杂。 学习是为了休息和放松,因为学习:不必要人事竞争,不需要过多的提防;所以说 话就放肆,就很少忌讳,“人活得太累了,不是吗!”他经常这样说。 “你首先是个人,然后才是个人物。是个官都是个人物,与当官的沾亲带故也 都成了人物,人物遍地,找个人都难。这是社会悲哀。”蛙感慨地说。他也知道在 这里和在单位相比他已经成了两个人,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宁馨儿喜欢蛙的高谈阔 论和他的下三路话题,从蛙那儿,她学到了很多东西。“我可不是个人物,我是个 女人,一个无知的女人,一个几乎没有听到过黄色笑话的女人,也是个悲哀地女人。” “黄色笑话是劳苦大众的专利,中国的百姓用这种东西来取乐,以缓解劳累和由各 种各样地不公带来的心理压力,这是社会意义上的黑色幽默,幽默的背后往往是血 泪,是对人的心灵摧残后留下的深深疤痕。”“也用笑话打发无聊和寂寞。”蛙看 着宁馨儿:“你这个女人。” “哎。就这样,不要孩子了?” “不要。” “真不要?” “真不要。”她坚定地说。是想生个孩子,为建国,她想。 “可惜,没有用武之地;你也无法为世界大移民做贡献了。”又没正经,宁馨 儿想,看他还能说什么。“我无用武之地不要紧。你看,澳大利亚缺人,新西兰缺 人,欧洲老年化青黄不接也要移民了。中国人不去拯救他们,谁来拯救他们,你总 不能看着他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吧?”她就笑。“笑什么,你就不能严肃点,我 们在讨论国家大事,怎么就不分场合,你没看到领导在这儿吗。”“领导个屁。” 宁馨儿说出了有生以来的第一个脏字。 8 男人的陷阱深不可测,有好长一段时间,宁馨儿,没有再与蛙约会,她不是不 想,而是不敢去约会,她怕她再陷入另一个男人的陷阱里。社会很复杂,什么样的 人没有,蛙的修长意味悠远,但她不再想入非非,那样会很危险,我是一个结了婚 的女人呀。蛙的话与她都是十分敏感的话题,在故乡令她心痛的话题,她也一直都 在廻避着。但在这里,在另一个城市里,经蛙的口说出来,竟然是那样的轻松,愉 快。好了疮疤忘了疼,人就这样;抑或只是眼不见,心不烦。她搞不清自己啦。建 国曾是她心灵的最痛:她压抑、她痛苦、她爱恋、她怨恨、她苦大仇深、她无处诉 说、她无望、她甚至丧失了生活的勇气。“就这么简单,”一下子阳光灿烂啦。建 国是无故的,是可怜的,她想。他是我的爱人啊,我已经有九个多月没有理他,我 啥时候变得如此残忍不通人情了呢? 宁馨儿想到建国的好处,就刹不住车:他做饭、他洗衣、他听她发火、他小心 翼翼地给她做爱。他一定正在绝望中痛苦着。她知道他骗了她,又能怎样,他是残 疾啊,又不是他的错。 他的父亲昏迷着,啊!可怜地人儿;建国从懂事起就明白他不能生育,他为什 么不告诉我,他真傻,真傻。她开始给他写信:亲爱的建国想你。你在干什么,在 想我吗?我伤害着你了吗?原谅我,我多么爱你啊! 你爱我,你无奈,你撒谎,都是为了得到我,你得到了,不是么。见到这封信 就把过去忘了,咱们重新开始,再来一次恋爱吧。为什么不给我写信? “我的新娘,我的爱人。”那是世上最美丽动听地话语:使我陶醉,使我幸福。 没有孩子,我痛苦,你又何尝不是。你的痛苦像大山:它背负了太多的沉重,太多 的历史,太多的责任。狗又算什么东西,它一度影响了我们的感情,人真是脆弱啊, 脆弱地需要动物来引导。都是我不好,我使你紧张,我为什么要使你紧张呢!要上 课了。 此 吻你 宁馨儿 1986/9/8 写好信,仔细折叠好,宁馨儿心里轻松多了,似乎完成了一件伟大的事。她为 她自己感动。 从教室出来后,匆匆忙忙赶往食堂,买了两份饭,一气吃完,心里别提多痛快 了。想着去寄信。但她身不由己,鬼使神差,跟着该死的蛙的修长身影后边走出了 校门。蛙回头看她,淡淡地笑。“沿着护城河,走向黑暗。”他俩走在那个物件上, 蛙调侃地说。 不远处是个公园,公园在秋天里一片金黄落叶满地又极富情调。拥抱和接吻是 在夕阳西下后的迫不及待中在公园的深处很自然地展开的。蛙像个日本鬼子极具进 攻性,欲望热得烫人,清晰可见;宁馨儿在力量和激情地拥抱里,膨胀、张开。时 空、人、物、心灵已不复存在;进入和挤压,吸引和吐纳;感觉、触动、融会、贯 通、意识流、剥落、进入、风和水、血脉和肌肤、燥热和舒畅、奇妙和无限——起 来吧!从站立,到长椅,再到,铺满了秋叶的草地。 当兔子不再跳动时,一场肉搏在酣畅淋漓中胜利结束。这时的时针指向十一点 三刻。而宁馨儿在最后的时刻仍没有忘记对他球蛋子的兴趣,她抓着它不愿松开。 9 宁馨儿感觉自己确实已经做了一回真正的女人,在一个真正男人的怀抱里。这 让她感到踏实可靠。给建国的信没有发出,可能永远发不出去,这让她痛苦不安。 我是个坏女人,我已经开始堕落,这想法折磨着她,使她情绪低落无精打采,她坐 在教室里无心听课。感觉到蛙的真实存在和来自蛙的压迫,小腹处涨潮,流水无声, 心田里好像不再荒芜,感觉十分奇妙。 还有肉体从没有过的欢快轻松,她感觉自己如小鸟了。她想她没有理由作苦行 僧,她怎么这么窝囊,生活原本不是这样的,她有个实权派父亲和姣好地容貌,是 她自己把生活搞得一塌糊涂,她应该有属于她自己的幸福生活,她有这个权利。 建国的欺骗实在可恶,骗了她的爱情,骗了她的青春。宁馨儿想到这里,就不 再责备自己。 但路怎么走,她除了茫然还是茫然。蛙仍是灿烂地笑。她看到他的样子有些滑 稽,甚至有些坏;他不是个孩子,他是个男人,看着他真好,他像一颗树,他像一 座山。“沿着护城河,走向黑暗。”即便是黑暗又有什么,蛙本身就是阳光。 10 宁馨儿收到建国的来信是在一个阳光灿烂地中午,中午的阳光有些刺眼。回到 宿舍面对建国的信,她有点恐慌和不知所措,她害怕打开它。她思想混乱。她和信 僵持着直到晚上同学们都已进入梦乡,她打着手电筒看完信已经泪流满面,建国提 出离婚是意料中的事,她仍然感到无法承受,无所适从。单位同事会怎么看,父亲 是否能够理解,建国会不会——第二天她找到蛙征求意见,蛙说:“不要神经,你 只要不把它看成大事就行,只把它作为生活中的一件小事来处理,你会感到生活的 路很宽也很光明。” “怎么会是小事?” “你抬高你自己了,先把自己看成一个普通地有着七情六欲的人,但也别太忽 视了自己。你会明白什么才是大事,活着是大事,而你活着。” 小饭馆里很清静,蛙一边说着一边往宁馨儿碗里捡菜。“你现在吃着虾肉,喝 着可乐,生活已经美好” “我是想要个明确地解决问题的办法。”她有些不太高兴。 “你是一个独立地个人,谁也无法告诉你该怎么去做,但有个原则:行则合, 不行则分。” 宁馨儿,想听到蛙娶她的话,始终没有听到,她失望极了。放下筷子,在那儿 愣神。蛙过去哄她,宁馨儿的泪无法止住,竟流得像线儿似的。蛙把她抱在怀里, 她就在他怀里抽动,她越是压抑着哭,她的痛哭越显得撕肝裂肺。蛙很是心疼。饭 吃到一半,交了钱,他搀着她,走在大街上,不敢再说话,生怕惹出事端。 宁馨儿哭完,身心一下子轻松了许多。两人手牵着手,不时的亲吻一下,走回 学院,蛙送她到楼下,在黑暗中紧紧地抱在一起,直到有人走过。 回到宿舍,一个同学告诉她,班主任让她到办公室去一趟。到了办公室,看到 蛙也坐在那里,就知道没有好事。班主任老师要他俩注意影响,同学们有所反映, 不要闹得不好。蛙听了后,很生气。说没有宁馨儿的事,让她回去。老师无奈,点 头同意。 宁馨儿到楼下感到很倒霉,就等蛙。看见蛙,从楼上下来,咪咪笑,她紧张地 心就放松了。 “关心别人,唯独忘了自己,真是舍己为人——国粹。没事,快去睡觉吧!” 蛙说。 要睡觉时,一个同学说:“宁馨儿,少和那个叫蛙的人交往,一看就不是个好 东西。满嘴脏话,还傲慢地要命。要吃亏的。”宁馨儿懒得理她,倒头便睡。 11 宁馨儿和蛙的恋情索性公开了,有时竟然成双入对,这一下倒使同学们惊诧了。 “她老公知道了怎么办。那么放肆。真骚。”同学们开始对她指指戳戳。对于蛙, 男人和女人们更多是以为他活得潇洒,羡慕还来不及呢。 宁馨儿面对冷嘲热讽,却暗自庆幸。在故乡的城市没有和建国闹离婚,要不然, 那场面一定热闹,整个城市都要闹翻天了。在学院人生地不熟两年后作鸟兽散尚且 如此,人言可谓呀! 有那么多人栽在生活作风上,一辈子抬不起头来,真可怕! 那天,蛙告诉她:“让他们说去吧。憋得难受,又手淫,人就容易变态,变态 后就和小人无异了,像个伪军。说别人的风流事,以满足阴暗猥亵地自慰和口淫, 都很可怜的。”宁馨儿听了后,忍不住就笑。 建国相继来了几封信,宁馨儿一封都未回。有一封信建国谈了很多:他要离婚 调回老家的决心一下,他父亲就从昏迷状态中清醒了过来,正在忙着给他跑调动; 为了不影响到她,他调动理由是照顾老人,协议离婚手续也去他乡里办;父亲知道 试管婴儿的事等等。她以为天方夜谭,并没在意。突然有一天,建国的信来自他老 家的乡村学校,她知道该发生的事终于发生了。 宁馨儿不得不给建国回信。信写得很长。什么内疚啊,往日的生活啊,对不起 啊,继续作朋友啊;还有快放假啦,她一定会去的。等等,等等。宁馨儿的内疚是 显而易见的,她在矛盾中解脱,又在解脱中矛盾着。事情看似简单,实际上痛苦挣 扎的过程是非当事人所能理解的。 用两年多的时间在压抑中做人性的挣扎和搏斗,是一件相当残忍的事情。她的 喜怒哀乐,她的忍耐,她的欲望都在接受着时间的检验和煎熬。是一场心与心的没 有硝烟的战争。硝烟即将散去,创伤谁来医治?一场无法重建的战争,或许只剩下 人道主义的援助。但她生性不是一个可以接受援助的人,唯一的办法只能是自己去 舔那流血的伤口,并使它结疤。建国呢!? 他的痛苦,他的无奈,他的无可选择的选择——天哪!他的选择是不是也有现 实意义和深远地历史意义,这一切都不得而知。 她慢慢地回忆和品味着看似平静平凡里所深藏的不幸。多么感性,多么苟且, 多么浪漫,多么无情。是谁说的:国人比较语文,西人比较物理化学。国人在唐诗 宋词元曲意境里比照爱情,演绎琼瑶,他们为了一份浪漫和感性不惜用一生去等待 去换取去幻想;西人则简单没有过多的程式和等待,他们直接的物理化学过程少了 多少男女之间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一个感性,一个感官;说不请,道不明,孰 优孰劣? 谁的歌? 是谁带来了远古的呼唤 是谁留下了千年的期盼 难道说还有无言的歌 还是那久久不能忘怀的眷恋 啊—— 歌声凄婉、悲怆、遥远。歌声伴着女生宿舍的嘈杂在空中颤抖、撕裂、粉碎。 蛙呢?那个修长的男人,那个无忧无虑的男人,一个理性而又贪恋女色的男人, 用爱情的手术刀肢解女人的男人,同时也用肢体语言瓦解女人的男人,他在哪里? 是谁在做宵夜,一个女人的宵夜是寂寞的,抑或只是把汤圆当成男人去享受这 无边的黑夜和无聊。生活是零碎的,零碎的记忆,零碎的油盐酱醋,零碎的磕磕绊 绊。多少个日日夜夜,建国的热水袋、建国的板栗、建国的肉丝面、建国的小心翼 翼。 宁馨儿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成眠。无限感慨,无限人生,在这一刻里涌上心头, 淡淡的酸楚,淡淡的幸福,都成为印象固定为永恒深嵌在脑海里如电影胶片。遗憾 也好,缺憾也罢,都是生活,都是经验;都是属于父亲的,属于意志的,同时也是 属于上帝的。 12 宁馨儿在接受洗礼,一次生命的洗礼。痛苦明显的写在脸上,在这里她不需要 隐瞒,她可以有一个真实的自己。蛙跟在她的身后悄然无声,从教室到食堂,从食 堂到体育场,在体育场的看台上他陪着她坐着,无目的无意识地坐着。 有人在散步,有人在练健美操,有人在打排球,还有人在打篮球。这时候的学 院一派悠闲,宁馨儿感到普遍的人类幸福,幸福像金秋落叶极富质感。无论学生还 是老师的脸上都有朝阳般的平静,虽说这是一个夕阳西下的黄昏。黄昏是个可怕的 时刻,黄昏的迷离光线极易使人产生错觉,它又是白天和黑夜的接口,人的幻想在 这个时刻生长,连接着遥远的梦和歌,还有男人和女人。 她看一眼蛙,蛙仍是灿烂的,他的微笑有极浓的嘲讽意味,带着怪怪的坏。他 一直都不说安慰的话,他甚至什么都不说,这令她心里不快。 “黄昏了,有条件的男人和女人们出来游玩是在为黑夜做准备,黑夜使人无法 虚伪,黑夜的故事是以性为中心的。” “一直都不说话,说出来就没正经。” “正经话是为白天说瞎话准备的。” “蛙,告诉我,我该怎样把握。” “把握什么?” “真是要离婚了,我有点怕,有点慌,也有点乱。” “如果不得不离,离了好。”他握着她的手。“省得大家都累,马拉松啊,人 生有限,为什么都耗费在心与心的战争上,得不偿失。” “我也知道。都下决心了要办,反而有了更重的心理负担,很不是滋味。” 他拉起她,“咱们走走。” 两人并肩往图书馆方向走去,那里有一片浓密的小树林。在这时候她渴望拥抱, 渴望在一个男人的怀里,那样她会感到安全。树林里有人正在接吻,远处似乎还有 一对,饥饿的纠缠在一起。她轻轻地将头的左侧贴在他的胸前,抱紧他的腰,很长 时间都不松开。她感到他的坚挺和跳动。“明儿是星期天,出去吧!” 他俩乘车到一个镇上。镇虽然不大,但很整洁。找旅馆住下已是中午。“哎, 快来看,那不是芯和究。”蛙在临街的窗跟前叫。宁馨儿看到是同学。“怎么是他 俩,一点没看出来。”就笑。“碰到同类了。”“你们男人光欺负我们女人。” “你们乐意呀!”说着说着两人就急不可奈的滚到了一起,一场真正的狂风暴雨, 并在狂风暴雨后双双进入甜蜜地梦乡。醒来后的又一次进入,使宁馨儿高潮跌荡起 伏,她以为自己要死了。 回学院的路上她告诉蛙:“我已经死过一次。”他拍拍她的背,把她揽入怀中。 车在黑暗中颠簸着前进。 13 宁馨儿要赶在春节前处理完她和建国之间的事,放假后约好建国,直接住进了 县城招待所。 建国到车站接她,把她安顿好,已是晚饭时间,找个僻静的饭店坐下,点了她 喜欢的菜。两人有些尴尬,很不自然。 “你还好么?”她说。 “好。对不起,真的。” “不全部怨你,也是命该如此。你亲吻了我,我不懂,以为亲吻一下就要怀孕。 但我真的喜欢你。” “我知道。” “你一直都知道,你明白。” 他点点头。“喝啤酒?” “你又不喝。” “我喝。”他低头,很难受的样子。“我现在天天喝,也喝辣酒。” “那就喝辣酒吧!小姐,给拿一瓶五粮液。” “刚开始是玩笑。没有人敢追求你,当时你一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很吓 人。有一个同学说,别说娶你,谁能亲你一下,谁就是猛男了。他们知道你有背景, 我不知道,我就亲了你。我多么想是一个男人。” “你——”宁馨儿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想发火,但这又能怨谁。菜来了,他 俩开始喝酒,一对一,你不是男人吗。“妈的,王八蛋。”醉一次吧。 “建国,你要有那个蛋吊儿郎荡着该有多好。” “我一直都想告诉你,但让好事冲昏了头。傻逼一个,还埋怨别人。” 两人都醉了。宁馨儿吐,建国就哭。女老板以为是一对偷情男女,或许自己也 是个第三者,不但不烦,几近于同情了。安排着人又是打扫,又是热毛巾的,还有 醋和水。 折腾到十点多离开饭店回到招待所,宁馨儿已筋疲力尽,脑子里空荡荡的,从 来没喝过这么多酒,胃里仍在难受,但那种架空的飘飘然的感觉真的很好。她挣扎 着想去冲个热水澡,朦胧中看见建国,“给我冲杯咖啡。” 建国从沙发上站起,“哪有咖啡,我去楼下买。” 到这时,宁馨儿才醒酒了,不得已摇摇头,暗自好笑。就去洗澡。 建国买来咖啡冲调好,放在床头橱上。“我在隔壁,有事就叫我。” 喝完咖啡,宁馨儿胃里边感觉着舒服多了,倒头便睡。 早起,是被建国叫醒的。在街头吃了早点,就坐车去乡政府,一路无话,形同 陌路。 因为提前做了工作,事情办起来相对顺利。两人拟了份协议并签字:属于建国 的东西他拿回来,其余无涉,即便以后有什么问题协商解决。结婚证换成了离婚证, 两人突然间就没有了那层关系,像梦;有些不真实。宁馨儿逃出那个地方,落魄地 像个乞儿。 建国送她去车站,两个人的心沉重地迈不开步子。都有话要说,满腹的话却无 从说起。还是建国打破了沉默:“离婚的事,不宜公开的话,我反正不说,啥时候 合适说你自己把握。离婚的原因随你。” “保重吧!是不是可以作朋友?” “是,咱俩是朋友。” “这是两千元,补贴一下家用。”她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建国不要。气氛有 些紧张。“没别的意思。咱俩是朋友。”他说什么也不要。“啥时候去拿你的东西?” “方便的时候再说吧!”他的声音很小。“要学会照顾自己。” 宁馨儿上了车,他帮她放好行李。眼泪就在打转。车子启动了,两人的泪水再 也无法控制,和着心酸倾泻而下,撒得到处都是。 14 回到没有建国的家里,看着这个撂荒的家,宁馨儿以为是生活给她开了一个玩 笑,生活在不知不觉不明不白的情况下诱奸了她,她被动的没有自己。这样的一场 事,怎么偏偏被她碰上,她不得不承认她已经是一个失败者,一个不折不扣的失败 者。想想姐姐,姐姐事业有成,家庭幸福。难道我真的是不可救药愚不可及的吗? 她确实应该静下来好好的梳理一下自己的思想。她感到很累,累的心无法支撑肉体, 她要休息。 肉体思想灵魂都在沉睡。第二天醒来时,已近黄昏,她饿了。习惯性的走向冰 箱,打开,她惊呆了,满满的冰箱食品,她知道这是建国为她准备的。 自食其力吧。她为自己做了很多菜,美美地大吃一顿。饱了,有了精神,有了 力量,身心开始恢复。她真的要开始一个新的生活,她告诫自己:要自信,要努力, 要学会生活,一切从头开始。 她开始打扮自己,在镜子前,直到满意为止。她要拜访父亲,拜访姐姐,拜访 同事和朋友。 她要告诉他们,她的那个婚姻停止了。 宁馨儿回家的路上和熟悉的人说话;到家里问候父亲;又与姐姐进行了长谈。 姐姐的孩子由继母带着,姐姐很少回家,她要陪儿子。在她做姑娘时的房间里,她 把她的故事告诉姐姐。 姐姐骂她傻丫头,玻璃人。说到蛙,姐姐认为那是性游戏,不值得一提;那是 寂寞无聊的产物。何况蛙既没权力也无势力,劝她不要重蹈覆辙。 整个假期里,宁馨儿欢快异常,并在姐姐的安排下去见很多男人。那些男人不 是姐姐圈里的人,就是父亲圈里的人。个个有权有势,个个“苦大仇深”。与每个 人的会面都在他们安排好的大宾馆里:她看着他们表演,体会他们的婚姻,而她却 对自己的婚姻只字未提。政治的男人和金钱的男人们贪婪无比,肥头大耳,大腹便 便,出手大方:一时使她受宠若惊。但她没给任何一个男人第二次见面的机会,惹 得姐姐生气,问她究竟要找什么样的。“他门要吃我呢,第一次见面就想上床。” 姐姐说,那就对了,你还要什么?我要我自己,宁馨儿心里说。你嫌人家离婚,都 是成熟和事业闹得,姐姐得理不让人。她想:姐姐真的很明白。“姐姐老油条。” 姐姐听了哭笑不得。 事情并不像宁馨儿原先想的那般严重。她感到人们并不真的在意她是否离婚, 更不会影响到父亲,或许这个社会已经开明,不再视离婚为洪水猛兽。总之,没什 么大不了的,一切都过去了。建国的东西她打了个大包已经托人带走了,好像带走 的并不是一个大包,而是建国的灵魂,建国的影子。建国的生活,建国的一切,都 从她的生活里消失了,挥发了。她感到太神奇,还有那个离婚证:这个社会仍是一 个一张纸一个章就能决定一个人命运的时代。 有时会想到蛙,蛙的理性,蛙的男人风格,蛙的性事。姐的说法令她困惑。 15 回到学院。有了姐姐的话,也是一个自由人了,她就很在意蛙,也很想知道蛙 的想法。蛙仍是那样的从容不迫,仍是灿烂地笑,仍是费话连篇。她真想知道他工 作时的样子。 有一天,宁馨儿说:“蛙,告诉你件事。” 蛙不以为然,“不就离婚了” “你是个鬼,气死我了。” 两人还那样,应了蛙的话:“开心愉快地活着。” 一个阳光灿烂地早晨,蛙告诉宁馨儿:“毕业后下海?同意,我就嫁给你。” 没等她反应过来,“我工作是很认真的,上班时间从不开玩笑,也不许员工开玩笑。” 她幸福地扑到蛙的怀里,“咱俩一块下海。” “我知道。” 新世纪阳光初现时,宁馨儿和蛙的公司正在酝酿上市,女儿八岁;建国的试管 儿子十岁。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