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虽然明天就面临着分别,但是对于今天,小珍却觉得特别开心,特别快乐。想到她 与大志像小孩一样以拉勾的方式,来作为今后恪守信条的办法,就觉得不但符合自己的 习惯、心愿,也相当有趣。所以,在比大家预想的回寝室的时间早得多,就一人斜倚在 床上回味有关的事情了,有时还禁不住独自发笑。 首先就得意于自己非常明白无误的向大志示爱,而且,从旁敲侧击最后直接表示了 “我爱你”这句如今想起都令自己脸红的话,因为,她太需要倾述、需要表白,需要自 我释放了,如果一直隐忍不说,她不知道怎么受得了,说不准会憋死的。其次,她没有 料到,对于自己的示爱,得到了最积极的响应,虽然没有什么山盟海誓,但是,大志的 表情和行动,已经明白无误的告诉了她,她被亲吻,被爱抚,如果当时任何一方再稍微 激烈一点儿,可能就会使自己由处女到妇女的过渡。还有她高兴的是她与大志之间,都 没有越过生活的底线。在学校,在女同学之间,彼此都爱说一些怪话,比如借寄信,就 去问“你刚才是不是信(性)交了,”乃至直截了当的问:“你做爱了吗”。但这些都 是戏噱,是彼此好玩,都停留在口头上,她们并不存在这方面的向往,甚至还有着相当 的恐惧。 一切圆满,谢天谢地,自打听见大志要走就引起的不安和烦躁消失了。她渴望说的, 说了。想得到承诺的,得到了。甚至还享受到了一个女孩被人亲吻,被人抚摸,被人拥 抱的感受。想着这些,她就抱着被条,喃喃地说,你爱我,可见你真好。之后,不知怎 么就感到释放后的轻松和疲倦,于是她就呼呼的进入了梦乡。 大志并非是一个呆滞的人,对于虽然平日显得活泼、顽皮,可爱的小珍,象自己的 一个小妺妺,但是这么突如其来,就作这样赤裸裸的表白,他没有想到。中午就发生了 亲吻,似乎小珍的嘴唇干涩而灼热。晚上又彼此拥抱,当他在摸到小珍那光滑而尖挺的 乳房时,他感到自己和小珍的呼吸都加快了。甚至彼此都表白了“很想”的意念。大志 并不是没有接触过女人的身体,他经常要为一些女人洗发烫发,有时,在不经意之间, 也会触及到一些不应该触及的地方。但是,这些并未引起自己有什么想法,而且,自己 从来也不曾和什么人亲密的拥抱和接吻,虽然自己二十岁了。 一想到小珍竟然吃起了大芬的飞醋,他几乎失声笑了出来,怎么有这种可能呀,不 但自己从未想到过这一问题,肯定大芬本人也是从来没有这个念头的。他也庆幸自己和 小珍大家还是理智和纯洁,在‘发乎情’之后,懂得‘止乎礼义’,在一个不能随便逾 越的门前,彼此都停止了脚步。他想,如其不然,他该怎么去面对师傅师娘,去面对小 珍,还有自己。于是,他觉得小珍真可爱,真好。 可惜,他不能象小珍那样很快入睡。他觉得,离开这儿,对自己真不是那么一回事, 自己人生的未来象什么样子,也不知道会是一回什么事。自己是只从乡下到城里来的, 外面会像一个什么样子,简直也不大想象得出。突然,一个有名的歌子,一下子进入他 的口中:‘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对于自己来说,精彩无奈,都陌 生得很,及至他终于入梦,就不大起得来了。 第二天,他是被赵师傅叫醒的,不知道怎么,‘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 无奈’的歌子,又轻快而略带忧郁地被他哼了起来。他提着自己的行李出来。赵师傅说 :开饭了,吃了早饭再去车站正好。他说了一声,谢谢。 到了开饭的地方,只见大芬已经坐在那儿了。大芬微微一笑说:我是昨天晚上赶到 的,你已经睡了,就没有招呼你。来之前,我还去看了一下你的婆,她没有说什么,只 说,到了地方,不要忘记给她带一个信回去。她还要给你带核桃什么的,被我劝住了。 你一切准备好了吧。 大志说:是的。 一直饭吃完,也没有看见小珍的影子,大志不免有点失望。他又忙着去洗碗,以为 多耽搁一点儿时间,小珍会出来的。但是,直到大芬又叫快:快点走啰。还是没有看见 人影。他失望。只好在出门之前,叫了一声师父、师娘,一到地方,我就会给你们写信 的。 三轮车拉着两个大人还有行李,显得多少有些吃力。似乎大芬的情绪也有点不好。 大志说:大芬,你是出过远门的,这件事又是你联系的,难为你了,路上有什么事 情,你招呼就是了,气力我是有的。 大芬说:能有什么事情,又不去打架,所以气力大小在其次,倒是人出门在外,要 谨言慎语,财不露帛,不可轻信他人就行了,况且,不过两三个钟头,就会到火车站, 买上车票,明天下午就到了,不大碍事的。 大志忙说:晓得晓得。 似乎有个熟人的影子在眼前愰动,果然,到了车站,大志就看见了小珍。他忙说: 大芬,你去买票,我要去方便一下的。 看见小珍,似乎她眼睛里还含着泪水。 ‘小珍,你怎么来了。’‘你要走了,我怎么能不来送你。’‘如果大芬看见怕不 好吧。’小珍说:怕什么,我还想给她说,你是我的男朋友呢。 大志说:别,别,心里知道就行了,说多了,是没有什么益的,我爱你,我还要爱 你的名誉呢,如果这些消息传开了,多不好。 小珍说:好吧,要记住,我们是们拉过勾的,要一万年不变呢。 大志说:我真想象电影里那些人一样,抱一抱你,亲一亲你呢。 小珍到有点扭昵的笑了:这里不行。反正今后能够抱我的人就是你,你走吧。 不知道怎么,大志觉得眼睛有点润湿。 坐在车上,大志有点无精打采,大芬似乎也有一些心事。看见两侧的行道树已经枝 叶碧绿,并不断向自己扑过来,大志就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古人说:‘闷上心来瞌 睡多’。他竟然迷迷糊糊的入梦了,突然一个刹车,使他一下惊醒,居然发现大芬的头 歪在自己的肩上,他想扳开,又怕把她惊醒了,于是,就只好不自然的承受起来。心里 想,从现在起,举眼一看,只有她,才是自己的熟人了。他侧过头去,从大芬敞开的衣 领里,看见了一段雪白的颈脖,他连忙又转过头来,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 终于到了火车站,下车之后,他说:大芬,出了门,我就应该多做一些事情,什么 买票排队的事,我去吧。 大芬说:你真好。 下车的人不多,挤来挤去,好容易找了一个座位。他让大芬坐下,大芬也就理所当 然的坐下,不知为什么,他老想去看大芬衣领有什么变化,而因为站得更近,站得较高, 总是会让他看见那一段不应该去注目的地方。谢天谢地,他终于等到了有人下车的机会, 他有坐了。他想,自己怎么从来不曾想过的事情,老是在头脑中挥之不去呢。于是,他 努力回忆小珍。不闻见那种香水味道,人也舒服得多。 他想,别人说,生活中会有很多从来没有想到的事件突然出现,而这些事件,往往 突然会影响自己一生。就以自己来说,如果不是家庭父母早亡,只有一个老祖母把自己 养着,而自己除了样子不丑之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技能,不知道怎么竟然能在赵师傅 物色徒弟的过程中,使自己有了这个机会到城里来,能够人五、人六的生活着,而这个 手艺不管过去叫什么,现在而今,却是一门十分堂堂正正的职业。而且,因为爱美之心 人皆有之吧,才有这么多的顾客,让自己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如果师傅没有这末一个漂 亮的独生女,又偏偏爱美,爱清洁,自己也许没有和她相处,乃至耳鬓斯磨的机会。如 果不是这次突然要拆房子,老板歇业,也许不会有小珍的突然示爱的表白。他想,这真 是古怪,为什么有这么多的各种各样的‘如果’呢? 他又想,下一个等着自己的‘如果’是什么呢。 大芬在又一次上下车的机会,他们终于又坐在了一起。大芬笑着说:这一下,我放 心了,在那边坐着,打个盹也要睁着一支眼睛呢。大志心想:是的。但是他又害怕,这 么长的一个夜,大芬在旁边坐着,自己又会偶尔遇到那不想遇见的袭击,如果,他又想 到了如果,他有点没有把握。他胡思乱想,昨天的此刻,他正要去约会小珍,继而发生 了彼此拥抱的事情。而不过是一天的时间,世界会发生什么变化呢。大芬身上似乎有一 种什么香水的味道,老是刺激自己的鼻子。 走之前,有人告诉过他,说坐火车有一个很怪异的事情,比方说,你从贵阳到昆明 吧,火车的转轮声,肯定就是“贵阳──昆明”,“贵阳──昆明”,想到这里,他就 唸叨“成都──广州”,果然火车的轮声就是明白无误的“成都──广州”,节拍可以 快慢不同,但声音是没有走展的。 在这种声响下,不知又走了多少时间。车上的灯有点昏暗。突然,大芬一下拍了他 的肩头,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说:大志,我真有点困,想睡一下。于是,撅着屁股, 曲着腿,把自己的头放在大志的腿上。这样香水的味道似乎更加浓烈。 车轮轻轻的摇动,大芬的头不断轻轻的拍击着他的腿根,使他有点毛焦火辣,而又 根本不敢动弹。他想:如果这里是小珍,就一切关系也没有。他甚至会什么想法也没有, 而让小珍静静的入睡的。而这里,偏偏是一个自己什么想法都没有的人。他想,真怪, 小珍会吃大芬的飞醋,是不是表明,只要是有孤男寡女的地方,就会不经意之间撞出突 然的火花。 他一面胡思乱想,一面也禁不住眼皮打起架来,待他听到车厢里的音乐响起时,他 发现,大芬已经衣着整齐的坐在他的身旁了。他问了一下:休息得还好吧。大芬笑着说 :‘一般一般,天下第三。’于是,彼此都乐了。 今天就会到达新的目的地、新的生活就会从今天开始,天气似乎很好,已经有人开 了车窗,使人一下变得爽快起来。大志才知道,黑夜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在阳光照射 不到的时候,天知道容易发生什么事情。 他们共同食用了一点前天买好的干粮,车上的盒饭吃不起,他们来自农村,来自小 的县城,钱对于他们来说,显得十分重要。那怕店里的化妆品多而且名贵,但是,包括 大芬在内,她们是正眼也不瞧的。说不准,正是这些优点使他们在赵师傅的家里,获得 了认同,获得了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