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残梦:我如何承受得了 天空,雨如瀑。 耳朵告诉我,这是一场暮夏的大雨。 但是我的眼睛再也看不见了。那狂风,那暴雨,还有被吹打与洗刷的大地。 一直有揪心地痛。我知道信念在意识中开始腐烂。现实对人生的打击有点让人 支持不住。 有时面对善良的文子,我无地自容。 一个文弱的女子挽救了我的生命。我拿什么去报答? 做手术要用很多钱的。我不知道这比昂贵的医药费她是怎么来的。心中一直有 一种不可名状惊慌感。真的,在冥冥之中我有一种不祥之感。 当她来接我出院时,我只是默默地挽着她的手臂,没有说话。但我感觉到来自 别人的异样的目光。人们无法把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孩与我这样一个骨瘦如柴的瞎子 联系在一起。 在心中,对文子,我始终有一种愧疚感。也许我们之间的相遇是一种错误。美 丽的错误。 上帝不应该让文子遇到我,真的不应该。 或许,没有遇到我,那么文子的生活将是安定而正常的。她可以享受到一种由 平淡带来的安谧和恬静。 但自从我在她的生活中出现之后,也许在心灵上她有了一种安慰,但却更多地 则给她带来了处境的艰难。 每次来看我,她总是会给我带来很多东西,然而我只能接受之。像她这样的善 良而弱小的女孩应该受到男人的关爱与保护才对。 然而,我能给她什么呢? 一直以来,我总是让文子不要来了,让我自生自灭。我也尽量不到她的住处去。 真的,我是多么希望文子有一个更好的归宿,找到一个爱她的人。像她这么好的女 孩应该找到一个很好的男人。 然而她一直没有男朋友。她说,她一定要照顾好我。她要像对待哥哥那样来保 护我来关爱我来让我尽可能的过得好一点。 天哪,她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还是让我从她的生活中消失吧! 或许这对她来说公平点。她不应该承受由我的苦难而带给她的苦难。 这太不公平了。真的不公平。 可此时,面对我的新生命,由她给予的新生命。我应该珍惜。我知道文子一直 希望我能够活得好好的。这是她的愿望。为此她为我付出了很多。我没有理由不爱 惜自己的生命。也许我在这世上多活一天那就是对她最好的回报。 所以,我不能死,我要顽强地活下去。为自己,也为文子。 这些天来,我尽可能地在街上多呆一点时间。我想多赚点钱,以便能够还上她 一点。我知道我欠她的,一辈子也回不完。但我不能够就这样白花她的钱。我明白 她赚的钱是那么地不容易,再说她家里也需要她汇钱回去。 然而,每当我回去晚了,她找不到时,总会跑出来找我回去,让我多休息,说 保重身体要紧。有时还会与我一起静静地坐上好一会儿,陪着我。 可是她越是这么对我好,我心中就越感愧疚。 我卑微的生命不应该得到如此地厚受。 上苍让我在眼睛瞎了之后,却让我体验到了这份真实而无私的爱。我是承受不 起的。既然让蓝天白云从我生命中消失,就不应该让美丽与善良再注入我的灵魂。 因为我无法接纳这份美丽与善良。 这只能带给我更大的苦闷。无边无际的,直刺灵魂的苦闷。 我明白,文子也多次强调,她根本不需要我回报她什么。一切都是她自愿的。 然而她所有的这些又让我如何承受得了呢? 雨停了,感觉告诉我。 不知道雨后是否有彩虹凌空?如果有,那肯定是美丽文子的化身。因为只有像 她这样的人才能够带给许多如我一样苦难的人以美丽的景观。那是心灵世界中最明 亮最动人的景观。 心中对文子与残梦一直在真诚地祝福着。可真诚地祝福有何用呢? 谁都明白再多的祝福也只是祝福,再多的真诚也只是真诚。坚强也不是固不可 催的实体,执着也不是牢不可破的物质,所以即使心中有再多的话其实也只是惘然, 有再多的真诚心也是无力的,我能做些什么呢? 很长以来,我一直在叩问自己的灵魂。 面对这个社会,面对善良的人们,我能为他们做点什么呢? 其实话要说回来,根本不是去做点什么,而是我拿什么去面对呢? 拿什么面对一个执着于生命的心灵,拿什么去面对这份感人的无私的爱,拿什 么去面对这份深重的苦难? 什么也没有。 我所有的震撼也不过是震撼,我所有的感动也只不过是感动。若所有人心中的 震撼合在一起会不会变成海啸呢,所有人的感动合在一起会不会变成汪洋呢? 可是合不到一起,可惜都是卑微的。 学不会面对,所以只能假装擦身而过,假装漠然视之,假装…… 可最终要真正关闭这个网页的窗口时,我还是想以一个弱小的声音表明我的一 种心态。 那就是把一种卑微的祝福给你,以我的真诚的心灵祝福你们。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