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万岁捻断电话后,环视了室内一圈,然后寒着脸说:“挂画你放好位置,我晚 点自己弄,你走吧。” 说话之冷漠与疏远,与刚才要求她留下的态度大相径庭。淡容微愣,脑海里猛 地浮现出当初父母吵着离婚时,把她当皮球般踢来踢去,谁也不肯接收她的情景。 心底有小许受伤,她把几组装饰画分别放到要挂的地方,然后从包包里拿出纸和笔, 画了几下,摆在茶几上。“按照这个样式挂就可以。”说完拎起包包走人。 万岁沉默地目送她开门,离去,并没忽略她眼底的错愕,突然有些自我厌恶, 他后悔让她如此接近自己的生活。 元旦那天淡容在宿舍昏睡了一天一夜,二号早上她收拾好行装,坐高铁去武汉 玩了四天,到五号下午才回来。期间她关掉了手机,只在三号那天给佘泰军发短信 说要迟两天才上班时开过。 回到宿舍很累,连行理箱都没放好,胡乱的扔在客厅,洗了澡便钻进被窝里补 眠。直至晚上八点多,玲珑在房外大力拍门,她才悠悠醒。 “搞什么?”淡容裹着羽绒服去开门。去武汉的时候下大雪,因为假日订不到 好的酒店,她住的青年旅馆没有供暖,以致那几天根本没有好好睡过。回来后这边 又降温了,她只想在温暖的羽绒被里好好睡个够,却被这般骚扰。 “你还睡!”玲珑见她双目无神,火气更猛。“几天不见人,电话又不开,去 哪也不说一声,你知不知道大难临头了!” “什么事?”淡容揉揉涨得发痛的头。 “房东二号那天过来,说要我们在十号前搬走!”玲珑握着拳头,显示了她的 愤怒。 “搬?”她们没交租吗? “对!她说这房子要回收,另有用途。妈的!这肥女人太过份了,都租了两年, 说不续约就不续约。年关将至,到哪去找房子?” “所以说,我们是租约到期了,她不再租给我们?”淡容抓住重点。 “是呀!” “那租约是你签的吧?你都没留意的吗?” “谁会去记着这些鬼东西!反正每月都依时交租给她,哪料到她会突然这样!” 你还理直气壮!淡容觉得额角抽搐得更厉害。“我明天打电话给房东谈谈。” 她挥挥手,然后关上房门,谁料玲珑又在外边猛敲。 “你别走,我其实想跟你说,既然这里住不成,我就索性搬到我男朋友那去了。” 淡容倏地拉开门,倚在门边的玲珑差点扑倒。 “所以,现在是你飞起我了?” 淡容冷着脸,玲珑瑟缩了一下,语气蔫蔫:“也不是,但到他那边住,我不用 付房租的啦。这几天我疯狂的找你,就是想让你快些去找房子,谁知道你消失得无 影无踪。” “行,我明白了!”淡容举起手阻止她说下去,再次关上门,一股无力感走遍 全身。从包包里找出电话开机,没一会信息提示音不断地响起。她看也不看,直接 扔至床头,再爬回被窝里。什么事都明天再说吧,她现在需要休息。 睡到半梦半醒间,耳边听到音乐声。她转了个身,想忽略,可是音乐停了又再 奏响。淡容迷迷糊糊地伸手出被外,摸了好半天才拿到电话。 “喂。”开口才发现喉咙剧痛,声音沙哑得连自己都认不出来。 “你感冒了?”对方劈头一句。 淡容捂着手机咳了两声,人清醒了些,再说:“万医生什么事?” “你感冒了?”万岁重复着相同的问题。 淡容微微吸了口气,“不是。” “哦。”他顿了顿,再开口变得小心翼翼。“我家里的东西基本上摆好了,但 是我发现客厅还是有点空荡,你上次说的地毯,在哪买的?” 淡容抹了抹眼睛,冰冷的手指让她变得清醒。“在网上买的,我明天把网址发 给你。” “网上?我不会。” “那我明天帮你买吧。” “我家周六入伙,来得及吗?” 淡容再次用力深呼吸,捏捏喉咙,感到食道如被火烧般灼热。“那家店就在隔 壁G 市,应该来得及。”说着又忍不住咳起来。 “你是不是感冒了?” 这是他第三次问,答案对他很重要吗?淡容吸吸鼻,沉着声木然回答:“是的, 我感冒了。” “那……” “万医生,我想休息。” 过了几秒,万岁才缓缓道:“打扰了。”然后电话挂了线。 淡容呵了呵冷得僵硬的手,翻开信息栏,全是来电提示信息,有玲珑的,有师 兄的,也有万医生的。她给佘泰军发了短信,说自己明天会上班,然后把手机扔开。 肚咕咕的叫,可是不想动,应该还是晚上吧,她再拢拢被子,算了,不吃也罢。 睡到半夜,难受的喉咙让她不得不醒来。饥饿感来势汹汹,干涸的嘴内也需要 水份来湿润,纵使再不情愿也得起来。外面有雨点拍打玻璃窗的声音,下雨了。又 冷又雨,这是她最讨厌的天气。到厨房烧了开水,肚子叫得紧要,打开厨柜里边空 空如也。她咳了几声,捧起玻璃杯走出客厅,才发现自己昨天回来太匆忙,根本没 有留意到很多东西都封好箱子。估计是玲珑打包好,准备要搬家了。 又有种被人遗弃的感觉,淡容讨厌这样。她性格好静,读书时常常打工,熟悉 的人没几个。玲珑跟她同校同宿,关系算得上比较好。玲珑不算一个很好的室友, 她贪玩好热闹,也有些娇气。常常换工作,收入不稳定的时候,淡容曾帮她垫支过 三个月的房租。同住了几年,其实是有感情的,可惜…… 她甩甩头,把整杯开水猛灌下肚。淡而无味的液体让肚内更空虚,突地想起行 李箱内有半包吃剩的梳打饼,她慌忙找出来狼吞苦咽吃掉。 明天要上班,还要找房子。今天6 号,10号前要搬走,时间这么紧迫,临近春 节,老天又开了她一个玩笑。 淡容揉揉疼痛的太阳穴,脑袋浑沌得像浆糊一样。感冒了,还是多休息吧,烦 恼的事情留待明天才去想。 第二天早上,她又被电话吵醒。 “师妹,你怎么还不回来?” 淡容挣扎着爬起来,全身软而无力,头昏脑涨的,鼻子堵塞,喉咙像被人捏过 般,痛得连话也说不出来。 “师妹……师妹!” “我……在。”声音沙哑得像鹅子在叫。 “晕!还没起床?快回公司,有份急件要你做!”说完“啪”一声挂线。 没办法了,淡容只好强撑起身。裹好衣服跑了一趟厕所,梳洗好,精神还是严 重不振。屋内静悄悄的,估计玲珑出去了吧?或许昨晚她根本没回来,不然自己咳 得这么厉害,她没道理不闻不问。 透过玻璃窗看屋外,湿滤滤灰朦朦的一片,雨还在下。淡容捂着胸口咳了一轮, 喘顺气才拧起门后的伞便下楼。梯间的窗吹进刺骨的寒风,她拉紧外套,这种天气 真的不宜出门,更不宜上班。可是去玩了一趟,花了她好些弹药,不上班不行。 到附近的早餐店买了粥和肠粉,又跑了趟药房,回公司的路上雨伞被风吹得东 歪西倒,十来分钟的路程变得寸步难行。入到公司后喷嚏连连,三剑笑她财多身子 弱,还问她放假到哪去了,玩得乐不思蜀。淡容懒得应付他,揭开外卖盒盖吃了口 粥,发现自己味觉全失。实在没胃口,她唯有先吃感冒药。佘泰军随后回来找她说 了半天话,看她半死不活的样子也没多说什么,扔下图纸便匆匆走了。 中午吃饭时候她没出去,让三剑帮忙打个外卖,然后趴在桌上昏昏沉沉的睡掉 整个午休时间。醒来后桌上的盒饭已凉,她勉强扒了两口又吞了几片感冒药。撑起 精神做早上佘泰军给的图纸----是一个小小的婚房。只剩大半个月,非要赶春节前 完成,赶得及吗? 工作在眼花撩乱之下完成,只做了大概,着实顶不住了,脑内一片凌乱。 过六点后,QQ上万医生的头像突然闪动。 [ 地毯帮我买了吗?] 淡容拍额,她把这事忘记了。没有理他,她快速登陆购 物网,结果卖家说因为她太晚下单,只能明天才发货。在再三跟方对确定周六肯定 能到货后,她才敢回复。 [ 已经买了,不过要到周六早上才收到货。] [ 不是吧。] [ 我收到后给你送 过去。不好意思,有事忙,先下了。] 说完她把QQ关闭,不想再多聊。 网络另一端的万岁望着变成灰色的头像,意识到好像有什么东西丢失了。他说 不上来,只知道此刻心里很不是滋味。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