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季 那就走吧,清辰,跟我回家。从今天起,我们去开始我们的……第二季爱情。 清辰整夜都无法入睡。 她睡不着,因为他的脸孔总在她的面前摇晃。她不知道,学长怎么会对她说出 那样的话,是怜悯吗?还是同情?可是婚姻啊,婚姻不是小事,而且看他的表情和 目光,也根本不像是跟她开玩笑。但她怎么能答应?婚礼不是一场游戏,更不是一 句话就可以代替的啊! 那个人在婚礼前抛下她,远远地逃走了,这让她的心都碎了一地,她真的再也 不想踏入什么婚姻了……可是……学长……学长为什么会那么说……为什么要牵着 她的手,问她要不要嫁给他?他们明明,只不过是学院里交错的过客,又怎么会… … 清辰想起他握住自己手时的表情,那种执著又有些热烈的目光,不禁让她的心 里有些暖暖的热潮。 怎么会这样呢?学长……怎么会…… 可是明天的婚礼要怎么办?亲朋好友都已经赶来,难道她真的要一个人穿着那 件美丽的婚纱,完成一个人的婚礼?那大家,该怎么嘲笑她?都怪那个该死的人… …他为什么要在婚礼前的最后一天才…… 清辰揪紧了被子,眼泪又忍不住要掉落下来。 叮-- 午夜时分,电话铃声却突然尖锐地嚣叫起来,吓了清辰一大跳。 她拧亮台灯摸起电话," 喂?" " 清辰!我是疗养院的陈医生,你妈妈今天晚上病情突然恶化,恐怕明天都不 能出院参加你的婚礼了!" 电话里的声音焦急万分。 " 什么?!" 清辰吓了一大跳,手里的电话差点儿跌落在地上," 怎么会这样, 陈医生?" " 其实你妈妈的脑溢血本来就已经很严重了,虽然上次的手术引流出了很多血 浆,可还是有一部分已经堵塞淤积在脑血管里,压迫到她的各处神经了。再加上最 近几天听说你要结婚,你妈妈一直强撑着身体,不允许自己昏迷,大概是太疲倦了, 才会引发急性的梗塞。你快点儿来医院吧,只怕晚了,你妈就看不到你了!" 哐! 电话一下子摔落在地板上,清辰猛地从床上弹起,稀里哗啦地套上一件外套就 向门外跑去。 妈妈……妈妈……那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她不能失去妈妈……失 去了妈妈,她就会变得一无所有……妈妈…… 她跌跌撞撞地闯进医院。 午夜的医院走廊里,有一股凄冷的苍白。人们都说,医院是" 生之门,死之狱 " ,所有人从这里降生,又在这里离世……所以她一点儿也不喜欢这个地方,一点 儿也不想把妈妈留在这里。可是,妈妈辛劳了一辈子,最终却要…… " 妈!" 清辰终于迈进妈妈的病房,医生护士们围了一大圈," 陈医生,我妈 ……我妈怎么样?" " 清辰,你来了。" 医生看到她," 暂时控制住了,但是很有可能会继续恶化 下去。清辰你最好做好准备,又或者带你妈妈到更大更好的疗养院去。我们的治疗 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可是还是不能保证……如果她真的陷入昏迷,那将是一个非 常漫长,又或者……很快结束的历程。" 清辰的心一痛。 不会的,不会的,难道妈妈就要这样离开她了吗?难道妈妈就要这样闭上眼睛? 不……不! " 妈!" 清辰扑到母亲的病床前。 已经非常疲倦和虚弱的妈妈,听到女儿大声的呼唤,才挣扎着缓缓地张开眼睛。 已经深陷下去的眼窝,混浊而红肿的眼睛,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看到扑在自己身 边的女儿。她慢慢地抬起手,手背上还扎着那么粗大的针管。可是还是颤抖地,颤 抖地握住女儿瘦弱的手。 " 辰……辰辰……" 妈妈虚弱地呼唤。 " 妈!" 清辰紧紧地抓住妈妈。 " 辰辰……别哭……妈妈……不会有事的。妈……还要等着……等着看你穿上 婚纱,看你出嫁,看你……幸福。" 妈妈用力喘息,每说一个字都是那么困难。 清辰心如刀绞,泪水从眼眶里一滴一滴地滑落。 还说什么婚纱,还说什么出嫁,还说什么幸福……那个人……那个人已经抛弃 了她,也许明天,她就将成为最丢脸的新娘……不知道妈妈如果看到那样孤单的她, 又会伤心成什么样子?妈妈现在的身体,已经再也受不了任何打击了。 " 妈……" 清辰咬住嘴唇,却怎么也没有办法把那个秘密说出口。 妈妈抚摸着清辰的长发," 别哭,辰辰,明天你要当新娘子,一定不可以哭得 眼睛红肿,妈妈会坚持的……妈妈一定要坚持着,看到我最漂亮的女儿,穿上美丽 的婚纱……" 妈妈的话都没有说完,就痛苦地皱紧眉头。床边的监视仪器立刻就滴滴作响, 小护士们跑过来,惊慌地喊:" 心跳过速!血压上升过快!医生,要加降压药吗? 再硬撑下去,脑血管会破裂的!" " 要,快去拿降压的进口针剂!不然今天晚上都撑不过去了!" 陈医生跑到妈 妈的身边,拿起听诊器很紧张地帮妈妈诊治。 清辰反而被忙碌的他们挤到了一边,她流着眼泪,看着被医生护士们包围的妈 妈。 多年的操劳,已经让妈妈疲倦到了极点,只是那唯一的一个心愿,还在支持着 妈妈努力地保持清醒,努力地想要活下去……可是,可是她有可能,连妈妈的最后 一个心愿都不能完成了…… 清辰捂住嘴巴,泪如雨下。 踏出混乱的病房,清辰在清冷的走廊上掏出电话。 嘟嘟--嘟嘟-- 孤单的电话讯号在午夜的时空里静静地轻响着。 似乎隔了很久很久,电话的那一头才被人接起,有一个慵懒而低哑的声音轻轻 地回应," 喂,我是谭非默。" " 学长……" 她开口,声音哽咽。 他在电话那头微微一怔。 " 学长……我答应你。我……嫁给你。我们明天……举行婚礼。" 她咬着嘴唇 把这句话说出口,泪珠,却一颗接一颗地滑落下来。 冷冷的,苦苦的,涩涩的。 他在那头猛然坐起身,几乎有些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其实他也整夜都没有办法入睡,只怕自己的那句话,真的把她给吓跑了。但是 当午夜的电话突然响起,看到那个属于她的号码,他的心里立刻涨满了隐隐的痛。 他好似有种预感,她会答应的。 果然,当她把那句话说出口,他觉得自己长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 好,我知道了。" 他低哑地回答她,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兴奋," 你现在先 好好休息,一切的事情,我来安排。明天一早,我会开车来接你。做个好梦,晚安, 辰辰。" 她握着电话的手指轻轻地一动。 不是为了他最后那个亲昵的称呼,而是为了她向他打出的这个电话。 没有办法,她真的没有办法。她不想妈妈明天一早醒来,看到的是那个站在神 坛上、孤单的自己。妈妈再也受不了任何打击了,这是妈妈最后一个心愿。如果知 道她被那个人抛弃了,也许就会……就会…… " 学长……晚安。" 她哽咽着回答。 " 别再叫我学长,从明天开始,叫我非默吧。" 他轻轻地提醒她," 别再想不 开心的事,明天……你要做我的新娘。我会给你幸福的,相信我。" 她的眼泪,猛地就涌了出来。 这句话,她也曾经在别人的口中听到过,可是最终,带给她的只是伤害。可是 学长……这位只是短短接触过的学长,却在她水深火热的时候,紧紧地拉住了她的 手。 她好想哭,好想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可是她又说不出口,那些事,妈妈,她 一个字也对他说不出口。明天的婚礼,也许只能是一个结束。一个向昨天、向痛苦、 向未来告别的结束。 " 谢谢你,学……非默。" 她终于叫出他的名字," 晚安。" " 晚安。" 他低哑又迷离的声音离她远去,她却忍不住站在苍白清冷的病房外,默默地哭 泣。 她没有选择了,只能这样坚持下去。 明天,会是在这里的最后一天,这个婚礼,也是她做出的最错误的一个选择。 她不想伤害无辜的他,但,却没有别的办法。婚礼之后,她就会离开……远远地离 开这个城市,离开这些所有所有的悲伤…… 原谅我吧,学长。 原谅我这个……没有选择的选择。 清冷苍白的医院走廊里,瘦弱而倔强的小女生坚定地站立着。白色的日光灯洒 在她肩头一片淡淡的寒光。她抿唇,把那些哽咽都塞进喉咙里。唯有那一行一行落 下来的眼泪,悄悄地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碎成一片一片寂静的光…… 幽暗的屋子里,没有一丝灯光。 他默默地坐着,除了指尖那一点明明灭灭的红光。 已经很久很久不抽烟了,但是今天却忍不住拿起一支来,点燃。 看那依依袅袅的烟雾在指间缭绕,上升,旋转,最后再缓缓地、一丝一丝地慢 慢散去…… 他很想让自己也随着那些烟尘慢慢地散了,散了就不会有烦恼,就不会疲倦, 就不会思考,也不会疼痛。那些牵了三年、绕了三年、疼了三年的往事,也就会像 烟尘一样,淡淡地散开了。 他眯着眼,忍不住苦笑。 没想到梗在心头的故事是这样的结果。他曾经想对她发怒,对她责问,斥责她 的离去,又心痛她三年的消失。 可是,当看到她的眼泪,听到她的哭泣,望着她红肿的眼睛,一切,就像是手 中的烟尘一般,淡淡地……散了…… 那日的他,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隐情,他是真的想牵着她的手,陪她走完这一 生。可是她的离去,深深地刺伤了他,他以为她把那婚礼当成一个游戏,当成一场 在所有亲朋好友面前演的戏。戏演完了,观众散了,于是她便也悄悄地离去了。 可是没有想到,竟然是为了她的母亲。 她母亲昏迷前的最后一个心愿。 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吗?和她一样孝顺的自己,不是同样为了母亲,而多年不肯 原谅父亲吗?那种孤单和急迫,他能够体会,更能够体谅。只是他心里有些懊丧, 她竟然是为了某些条件才答应嫁给他的,那……岂不是说明,在她的心里,从来都 没有他? 这是让他最最难过的一点。 难怪那日她会说,她已经把他忘了……忘了…… 烟已燃尽,他伸手掐灭。 啪嗒。 突然间,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声轻轻的撞击声,像是有人开了门又轻轻地带上。 他的心猛然一跳。 连忙丢下手中的烟蒂,三两步就跨出书房。 客厅里开着一盏昏黄的壁灯,洒落一室清幽而落寞的光圈。 有一支笔,摆在白色的茶几上,一份白色的文件夹被轻轻地翻开。那叠以黑色 大字写着" 离婚协议书" 的文件下,工工整整地签着她的名字: 清辰。 他们两个的名字并列着,一如当年他们签下时的情景。 谭非默只觉得心脏猛然一疼。 他抓起那叠文件,转身就冲出了家门! 午夜时分的走廊里,清冷落寞。就仿佛三年前,她做了决定的那个夜晚一样。 她有些孤单地,却又寂静地走着。任鞋子踩在大理石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 签下了那个字,放下了那个人,从此之后,天涯海角,她就真的要孑然一身了。 忽然有点儿轻松,却又有点儿伤感。 三年的纠纠缠缠,一切就要随着妈妈的离去而戛然止住。 她站在午夜清冷的走廊里,轻轻地按下电梯。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银色的金 属门扇,好像能倒映出她孤单而清冷的心境。她默默地走进去,微微地低下头。 电梯门缓缓地关闭。 就在银色的门扇即将合拢的最后一秒钟,却突然有一只大手横过门框,硬生生 地就把两扇电梯门给隔开! 清辰吓了一大跳。 门扇打开,她这才发觉,竟然是谭非默站在电梯门外。 他没有再像平时一样,西装革履,只是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V 领毛衫,米黄色 的休闲裤,没有戴他那天天戴着的金丝眼镜,却在这样的休闲和慵懒中,有着一股 迷人的魅力。 他站在电梯门外,轻轻喘息。 她站在电梯门内,胸膛起伏。 " 你又要走了吗?" 他轻声开口。 她的心微微地一紧," 嗯。" " 这一次,打算走多久?还会回来吗?又是三年吗?你还以为,就这样悄悄地 溜走,就可以把一切都一了百了了吗?" 他追问她,目光清澈而澄亮。 清辰有些不解,迷茫地望着眼前的他。 " 学长……我……" 他突然举起手来,手中拿的,是她刚刚签下的那份离婚协议书。 嘶-- 就在清辰的目光下,他猛地就把那份文件撕成了碎片! " 学长你……" 她惊愕,不明白他这是什么用意。只是看着那签好的协议书在 他的手中碎成一片一片,就仿佛她的那颗心…… 他突然扬手,把那些白色的纸片朝天空中一丢-- " 你以为,你签下这个,我就同意离婚了吗?你抛弃了我三年,让我怨恨了三 年,你以为,就可以这么轻易地走掉吗?不,清辰,我还没有说,我会原谅你,我 会放过你!所以直到现在,你……还是我的妻子!" 谭非默的手突然伸进电梯里,用力地握住她的一只胳膊,就把她向自己的怀里 猛然一拉! 迷茫万分的清辰,还搞不清是什么状况,就这样硬生生地跌进他的怀里。她觉 得自己的肩膀被他的胸膛撞得微疼,可是她相信,他一定比她更疼更痛。因为她还 来不及反抗,他的唇,已经深深地落了下来。 吻…… 曾经多久之前,他们这样亲吻过,清辰已经记不清了,可是,她却记得,那时 的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吻得这么深,这么重,这么痛…… 漫天的纸片,从空中纷纷扬扬地落下,就好似开在这午夜里的一朵朵纯白的雪 花,落在他的肩头,落在她的长发…… 他的唇,那么炽热地压在她的唇瓣上,竟然有一丝微微的疼痛。好似他不仅仅 只是吻她,像是要把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像是要永远永远都这样地亲吻着她。再 不分离,再不分离…… 清辰惊愕,几乎是大张着眼睛接受着这个吻。 可那种炽烈,还是把她的心都燃烧起来。疼痛,热烈,紧紧嵌在她背上的手臂, 用力揉进他的胸膛。他的吻,像在哭泣,他的吻,像在燃烧,把这个清冷的夜晚燃 烧殆尽。 " 辰辰……" 他在她的唇边低喃,声音中有着那样丝丝涩涩的哽咽," 别离开 我……别再离开我……你知不知道,这三年,我是如何地想念你……不要走,不要 离开,不要……再来一次……" 清辰的心,被谭非默的低吟呼痛了。 她从来没有听过他这样软弱的语气,更没有听过这样祈求般的话语。他紧紧地 抱着她,紧紧地把自己的脸颊,埋进她长长的发里。 " 学长……" " 不要叫我学长。" 他低吟,语气中有着那样迷离的味道," 叫我非默,难道 你忘记了吗?那时候,我告诉你的……" 她没有勇气,因为她当然记得那个晚上,她打给他的那通电话。 就是那通电话,改变了他们三年来的生活,也改变了两个人也许从不交集的命 运。 " 可是非默……我……我不能这样。" 她微微地推推他," 我知道,三年前是 我对不起你,现在妈妈走了,难道……不该把这一切都结束吗?" " 结束?" 他终于抬起头来," 不,不能结束。我们已经错过了第一季,难道, 还要错过第二季吗?" " 啊?" 她瞪大眼睛,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谭非默伸手握住清辰的手,目光澄亮地望着她," 清辰,那些已经过去的,我 们就让它过去,而没有开始的,我们从现在开始。阿姨已经去世了,那是她最后的 一个心愿,我当然不会再怪你。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 什么?" 她有些犹豫,有些怯生生地望着他。 " 从现在开始,你还是我的妻子。我们以三个月为限,再重来一次。如果三个 月之内,我们对彼此能有新的认识,有新的感觉,觉得我们可以在一起,可以牵着 彼此的手走完这一生,那么,我们就再也不分开。但如果,三个月之后,你还是不 喜欢我,不想看到我,那么,我就会重新签好离婚协议,从此之后,你是你,我是 我。" 啊…… 她怔住了,从来没有想到谭非默,会提出这样的条件。 以三个月为限,再继续他们之间的这场婚姻?这根本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 啊!她以为非默会非常恨她,会非常怨她,要把她赶出家门,甚至连君冠的工作都 会收回去不再让她做。可是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提出这样的条件……三个月……三 个月…… 她抬起头来,怔怔地望着他。 他的眸光清亮,在白色的日光灯下,闪烁着幽幽暗暗的像是星子一般的光芒。 他已经好久在她的面前不戴眼镜了,这种目光与她直视的感觉,就像是锐利的 箭一般,深深地刺进她的心里。她的心颤抖,长长的睫毛也跟着抖动。她根本没有 想到谭非默会说出这样的话,更没想到他会给她这样一个意外的结局。 " 怎么样?" 他抿着嘴唇问她。 " 好……好吧。" 她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就这样脱口答应。 他的心里,立刻鼓胀起了那样满满的幸福,几乎快要冲破他的胸膛,溢出他的 唇角。 但是他还是紧紧地抿住嘴唇,好似用着很不在意似的表情,轻牵起她的手," 那就走吧,清辰,跟我回家。从今天起,我们去开始我们的……第二季爱情。"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