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对话 作者:东方雨 ——《怪圈》续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舒宁去世后,我一 直在思考关于生、关于死的问题,生命是如此的脆弱,一个年轻而有才华的生命 就这样在世上消失了。她是一个热爱生命的女孩,相信她在另一个世界也会过得 很好。 (一) 今年春天,山东大旱,大地龟裂。 大街上为生计奔波的人们心情也出奇地烦燥。 为了散心也是为了了一桩心愿,在一个周末,我独自来到了舒宁生活过的海 边。这一次我没有打扰她的父母,还是让他们安安静静地生活吧。 无雨的春天,沿海也没得半点清爽。去了不去看看舒宁心里总感觉空落落的, 于是我买了几支红玫瑰,去看她,她喜欢红玫瑰。 从望海宾馆出来,一阵热浪扑面而来,有些招架不住。 舒宁的墓地在离城不远的一座小山上,面朝着大海,松涛阵阵,非常安静。 对舒宁也是一种安慰吧。可是,尽管春末的天气已非常干热,我还是感觉出一种 阴森。舒宁啊,那个连雷声都害怕的女孩,一个人不怕吗? 我很想念那个安安静静的女孩。 远远地,忽然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我有些吃惊,会是谁呢?林乐凯早就带 着曾经的梦出国了……那个男人显然也感觉到了我的存在,转过身来……浓浓的 眉毛,深邃而忧郁的眼睛……难道? 人只要拥有共同的载体,是不需要太多语言的,我们同为祭奠这个早逝的女 孩,这就够了。 我轻轻地走过去,放下手中的玫瑰,墓前已经有了一束火红的玫瑰。 墓碑上舒宁静静地看着我。上一次来的时候还没有立碑,按风俗必须等夫妻 同了穴才可以立碑,然而……“爱妻舒宁之墓”。落款是林乐凯。 不知为何我的心一阵绞痛,难以言状。 碑上用的是我给她照的照片。就是在她走的那一天,我开玩笑拿她作试验照 黑白标准照,她好脾气地答应了,因为太疲惫了还去洗了洗脸……照片没有本人 漂亮,而舒宁也未及看一眼就走了。胸前她珍爱的小石头有点模糊,如果知道这 是最后的留影,我说什么都会好好给她照的…… “你是欣悦吧?……”那个男人轻声说,“……” “……”我看了他一眼,听声音我已判断出他就是方子鸣,可是我却不知说 什么好。 他燃起一根烟,一看就知道是很有型的那种男人。虽第一次面对面,我却感 觉很熟悉了。 我们开始絮絮地谈一些事,谈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不知为什么,我们都在 回避着一个话题,可是往事是走不出去的。我们谈的最多的还是舒宁。 (二) 无论悲伤还是快乐,再怎么刻骨铭心的回忆都会被生命埋在记忆中,擦干眼 泪,一切还得继续。 夏天来的时候,天马上变了脸。也许求雨的人们春天太过虔诚,一时间竟暴 雨不不断起来。阴雨连绵的日子也着实不讨人喜欢。“饱暖思淫欲”,挣扎在生 存边缘上的人们很少会有花前月下的奢望,更谈不上海枯石烂了。爱情对于穷人 来说好象奢侈品,不如一份稳定的工作来得实惠。 和大多数国企一样,我们公司由于日久天长恶性循环,终于在激烈的市场竞 争中现出衰败的景象。往日的红火常让我想起绣花枕头。虽已没有下岗的危机, 可是换汤不换药的“内退”却紧锣密鼓地开展起来。 舒宁的桌子被抬走了,减员首当其冲对着非生产部门开始了。这是必然的也 是必要的。臃肿的机构也实在难有什么作为。就象一艘满载的航船,需要一部分 人下去,否则大家都会淹死。可是,事情一旦落到自己头上的时候总会很痛苦。 许多人都开始盼着公司的改革难产。毕竟不是所有的人离了公司都能生存。我很 羡慕那些年轻的学生,他们身上有很强的一股闯劲。 办公室的人一下都很沉默,不知在想什么。工作还是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大 家好象都忘了舒宁,包括秦达。他的妻子怀孕了,他也找不着感觉似地在瞎忙。 因为业务学历等各方面的原因,他在减员大潮中受到的冲击最大。 我又拿起了书本,并非单纯去拿个什么文凭,而是真正感受到了知识的重要 性。我只想给自己充充电。婆婆来家住了几天,看我整日捧着本书读,也没再提 抱孙子的事,反而为我们小夫妻担忧起来。曾喜欢四处流浪的叶波好象对外面的 世界也感到了厌倦,几次提出想要个孩子的愿望。我也想了他们的心愿。可是在 如此境况下实在不想…… 这期间我们搬了家,搬到一个特别幽静的小区。舒宁喜欢安静,那个早逝的 女孩如果还在,我一定请她来住几天。 我拿出了舒宁的日记,是在整理她办公桌时发现的。我不忍销毁,就悄悄替 她收了起来。我知道未经主人允许不应该去看,可看到扉页上工工整整写着:谨 以此献给懂我的人。我就很想找个合适的时间读一读。可怜的女孩,原谅我吧。 (三) 翻开日记的那天暴雨倾盆。 我下意识地拨通了方子鸣的电话。因为舒宁的缘故,我们距离也近了好多。 也许都想从对方身上缓解对舒宁的思念。 听到我说舒宁的日记,子鸣愣了愣,随即叹了口气。我知道他在思念舒宁, 看一个三十几岁的大男人伤心在从前是不敢想的事情,以为不是矫情就是做作, 可是话筒那端欲哭无泪的是方子鸣。我不想多问什么,存在就是合理的。为一个 早逝的女孩悲伤,为一个心爱的女孩落泪。我希望看到方子鸣悲痛,并非是幸灾 乐祸,而是从他真切的悲痛后面能读出人间真情。 一是为了散散心,再就是为了安置舒宁的日记,(因为在读了舒宁的日记之 后我感觉无权留下那些。)我约方子鸣来到了这座舒宁生活过的小城。 如果不是因为亲历为舒宁送葬的场面,我是不相信世间有跨越时空的情感的。 舒宁走了,永远地离开了这片她曾万分热爱的土地,还有她深爱的人。 我的心情很复杂,并不是为了工作、为了生存,毕竟生活还没有把我逼上绝 路。“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的观点我虽极力反对,可是因为老公不在同一个单位, 而且经济条件相对较好,我并没有太多的危机感。许多时候,人都是得过且过的, 美其名曰:“当一天尼姑念一天经,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如此精(经)忠(钟) 报国而已。 我很想念舒宁,也很想为那个可怜的女孩写点什么。 子鸣来的那一天下着雨。他一件简单的体恤,英气中带着点疲惫。我们在一 个很幽雅的音乐茶座坐了下来。在这样一个僻远的内地小城,竟会有如此氛围的 小屋?!我惊叹不已。世界变化太快。 “谢谢!”子鸣环视了一下四周,笑着看了看我。 “不客气!”我也笑了笑,就象对暗号一样。 外面,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子鸣递给我一个厚厚的本子。我也把舒宁的日记本递给了他,几乎是不约而 同的。我禁不住感叹造化的神秘! 我轻轻地翻开…… 立刻我就愣住了!里面工工整整全是抄的舒宁的信。后面还附有信的原稿。 每句话、每个字都加了注释,显然是后来加上的。我抬头看了眼方子鸣。 “这是最早的信,我每封信都认真地去看去读,试图找到兴奋点……包括每 个标点。”他叹了口气,“八年了,我很在意舒宁,第一次看到她我就喜欢她… …”他燃起了一支烟。看他紧锁的双眉,我有点心疼,可是我并不想阻止他,尽 管我知道他说过自己不抽烟也不喝酒,可在目前这种状况下,我实在不忍心阻止 他做什么,也许香烟能麻痹一下人痛苦的神经。 “……”我默默地看着他,想起了舒宁小巧却有点忧郁的样子。 “我一直以为她不爱我……”子鸣深深地吸了口气。 “她抄了你好多信……”我好象比他还要伤感,此刻的心情比任何情感小说 都令人心碎。 “……”这下轮到他吃惊了,他打开了手中的日记本……“他抄我的信?… …”他的嘴唇抽搐着,心内的波澜壮阔狠命地折磨着他。 “是的,她一笔一画地抄录着你的信,直到嫁人。”我很深地看着方子鸣, 不想再去安慰他,我想让他直面现实。也许心里还有替舒宁委屈的一面。然而, 我知道舒宁九泉之下如若有知,是不会如此刺痛方子鸣的。 “……”方子鸣定定地看着窗外。湖面上几只破败的小船划过,好象诉说着 另一个世界的幽怨。 生命中存在着太多的遗憾,就象断臂的维纳斯。虽然很美,可是甘苦自知。 (四) 方子鸣在走后很久的一个夜晚打电话给我。 那晚也下着雨。难道舒宁在另一个世界流泪吗?为什么总在有人想起她的时 候下雨呢? 子鸣是个性情中人。尽管他早已过了多愁善感的年龄,也不是个优柔寡断的 男人。然而,他表现出的所有的失落和伤感,我都表示理解,因为舒宁确实是一 个值得爱的好女孩。而且也是一个可怜的女孩。(也许她在我心中永远都是那样 一副小女孩的形象,所以,尽管她结了婚,我还是喜欢叫她女孩)。 方子鸣希望我能把这段故事写出来,因为我是舒宁最好的朋友,而且也有写 作的能力。听到这个请求时,我沉默了一会儿。我不想给活着的人生剥尚未愈合 的伤口,那样太残忍。可是,我也想写一写,因为了解了这许多的事之后,我的 心灵被震憾了。 没有是与非,没有功和过,只有存在。我想到了《廊桥遗梦》,尽管不是一 回事。 舒宁是一个很善良的女孩。和许多爱情故事一样。开始的时候,他们是可以 轰轰烈烈爱一场的。 方子鸣出生在一个贫寒的家庭,早早地就背上了家庭的重担。所以尽管深沉 的个性和丰富的内涵颇得女孩子青睐,然而他总是离爱情远远的。 第一次看到舒宁,方子鸣就被舒宁聪颖调皮的背后隐藏的忧郁所打动。对舒 宁他是一见钟情的。他坚信心灵深处的神秘力量。他感觉到了自己的心痛。可是 面对如此单纯善良的女孩,他不知如何表白。在人群中,舒宁就象一团火,有时 又象静默的百合…… 多年之后,子鸣还在为曾经的往事激动不已。 一切就这样过着。一个秋日的清晨,舒宁又一次走进了方子鸣的视线。舒宁 看到方子鸣的时候特别开心,尽管只有一面之缘,可是那个内涵丰富的大男孩还 是闯进了她的生活。 那天有点冷,可海风拂面的感觉很舒服。 那天舒宁带了几个朋友,她的快乐感染着大家,同样也兴奋着方子鸣,他为 能再次见到这个一见倾心的女孩感到快乐。不觉中,他就把这个梦一般的女孩带 离了人群。而舒宁也感觉到了,却没说什么。舒宁一直很少谈自己的感情,直到 去世也没多说什么。舒宁喜欢子鸣。从日记中可以看出来,她抄录的第一封信就 是那次见面后写的。 那段日子,舒宁并不快乐。 尽管她身上有着逼人的灵气,可是内心深处她一直很自卑。她不想触及情感, 她怕被拒绝,她视爱情如雷区。高考的失力一直折磨着她,尽管她很聪明,尽管 都说如果再来一次她会做得更好,可是她没有再次走进考场的勇气……生在知识 分子家庭的他感觉活得特别压抑。而这时子鸣出现了。子鸣的才气与沉稳同样打 动着舒宁,可是舒宁本能地排斥这份突然而来的情感。她才十八岁,毕竟她才只 有十八岁! “我一直感到配不上她,从来不知道她比我更懦弱!”方子鸣是在读了舒宁 的日记后说这番话的。如果不是因为舒宁去世,如果不是因为留下了这样一本日 记,也许他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舒宁曾那么专情地喜欢过他。他也曾很自卑。尽管 他深深地爱着她,可是他实在不知道来自大山的他如何才配得上那个一尘不染的 女孩。 方子鸣身上有很坚毅的品质,可面对舒宁的时候却是胆怯的。他采用了一个 最笨的办法来表达那份深深的情感。那种境况下,舒宁是不可能接受的。想起那 样一份内心地挣扎,我的心也被久远之前的故事揪得痛涌的。 舒宁出差的那几天去了子鸣那儿。这是子鸣后来告诉我的。可是阴差阳错间, 他们并没有见面。 一切都好象是天意。从日记中知道,舒宁去看子鸣是为了了一桩心事。她的 心灵非常纯净,没有任何的瑕渍。只是想在出国之前去和过去告个别。虽然她并 不想离开这个古老的国度,可是林乐凯执意要出去。而深受“嫁狗随狗,嫁鸡随 鸡”影响的舒宁,还是会夫唱妇随的。尽管曾因此而和林乐凯争执不下。这一次 也许就是永别啊,所以她决定去和方子鸣告个别。 (五) 我在尽最大努力叙述这个故事,可是却有种身心俱疲的感觉。我下意识地拨 打着方子鸣的电话,想告诉他要放弃。因为太痛苦。写作本身就痛苦,更何况是 去写一份绝恋呢!我在知道了整个故事后,称这段开始就是结束的恋情为绝恋。 我默默地打开舒宁的日记,接受着一份心灵的震憾。 舒宁,小小的你究竟在想什么? 想起舒宁的时候,有种心疼的感觉,作为女人,我从来没如此在意过一个同 性。 看着舒宁一笔一划抄下的信,我有点恼方子鸣。不知为什么。内心深处我希 望子鸣能勇敢地爱舒宁一次。如果子鸣知道舒宁这么突然就去世的话我想他也会 的。我下意识地看了看信的日期,尽管都已没有意义了,可是我还是看了看,已 经很久了……是在方子鸣结婚以后写的。没有是与非,情感纠缠间却能让人感受 到鲜血淋漓。一切自由世人去评判吧! 用心良苦 舒宁: 有你的日子我感到很温暖,我真的想好好谢谢你。……你做什么事我都会原 谅你的。你能和我谈过去的事情我很高兴,这是因为你已把我当成了最亲密的朋 友。我真的很感激! 舒宁,我们怎么就会认识呢?怎么又会错过呢?不管怎么样,今生能认识你, 我真的很满足! 我有时比你想的多一点,实际上我想到的,你也想到了,是吗? “你的脸有几分憔悴,你的眼有残留的泪,你的唇美丽中有疲惫;我用去整 夜的时间,在分辨在你我之间,到底谁爱谁多一点?……你说你,想要逃,偏偏 注定要落脚…………春已走,花又落,用心良苦却成空,我的痛怎么形容,一生 爱错放你的手…………” 子鸣 8 月4 日 舒宁的笑声 舒宁: …… 舒宁,你在子鸣的心里已经很深了!你要记住,你千万不要被那些“流言” 给打倒了!子鸣是明白你的,舒宁是好样的,也是坚强的,对吗?我想时间会证 明一切的!舒宁,子鸣完全相信你能做得很好! 下午,当在电话里听到你的笑声时,我也就放心了!说明你没事了。其实, 这点小事又有什么呢。让无事生非的人说去好了,你只管干你自己的事! …… 子鸣 8 月7 日 写到此的时候我愣了愣,看时间我已认识这个女孩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对于时间我向来不够敏感。都已经过去了。我不知道如此公开舒宁的日记对不对, 但是我感觉应该把一个女孩最纯净的心灵放到阳光下。 生日快乐 舒宁: 听见我的祝福了吗?给你的生日礼物没有鲜花和掌声、没有蛋糕和蜡烛,只 有对你的思念和爱意!也许你会快乐…… 看见我为你写的《把爱藏起来》了吗?知道我为什么写《把爱藏起来》吗? 一天晚上我看电视,听到一位男歌手模仿杜德伟的《把爱藏起来》那首歌。听完 后,我震憾了,是被里面的歌词所感动!舒宁,当时听这首歌的时候,满脑子都 是你的影子!好久我没这样了。我也不知道那一刻是怎么了。你能明白我当时的 心情吗?第二天,我就去音像店找这盘碟片,买回家后,我听了很多遍! 有一天夜里,已经很晚了,我睡不着,就戴着耳机一直听这首《把爱藏起来》, 边听边流着泪想着你,隐隐约约睡着了,不知何时,又被歌声吵醒了!就那样听 听睡睡想着你,那种感觉很苦!但很美好! 舒宁,我就这么想想、停停、写写,写写、停停、想想……!我真的很傻, 是吗?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为女孩子这样做过!你知道吗?给你写信的那一刻 子鸣很可怜,真的是很可怜!我就是想在你生日的时候给你这篇《把爱藏起来》, 那样舒宁就真的是忘不了子鸣了,是吗?还有那张光盘——我听了不知多少遍的 光盘。我想,当你也戴着耳机听这首歌曲(是第9 首,代表子鸣和舒宁地久天长) 时,也一定会感动的!真的希望你喜欢! 8 月26日那天,当你告诉我你们去领结婚证的时候,我又一次被你的话给震 住了!舒宁,你已经为子鸣做了许多、也付出了许多。8 月26日?!和我的生日 是一天,你选择了我的生日,我的生日也选择了你!我们一生中有了相同的一天! 舒宁,我很感动,没有哪位女孩子对我这样,你在意我甚至超出了你自己!我心 里能感觉得到!这下可好了,我们这对“小傻瓜”要套牢了!彼此套得牢牢的, 永不分开,我很愿意这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我们就这样在心灵深处深藏着, 好吗? 舒宁,我在想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如果此时此刻我还没结婚,那么我对你说: 舒宁,我很爱你!跟我在一起好吗?愿意吗?舒宁,你只要回答愿意或者不愿意! 舒宁,可以吗?也许子鸣和舒宁能上演一场“爱情经典故事”!轰轰烈烈!唉! 我真的很想好好地爱你一回!哪怕就是为你粉身碎骨一回,也愿意,绝不后悔! 舒宁,我今生是真的无法忘记你了,你已经深深地埋藏在我心里了! 祝:一生平安!幸福! 想念你的子鸣 9 月5 号 心里有个家 舒宁: 我很喜欢你说的那个“心里有个家……”唉! 你现在很少给我写信了。没你的消息,我心里很不踏实,就象你没回到我心 里似的,我真的是有这种感觉!不久你就要走了,我不知道没你的日子我会怎么 过,只是心里很害怕!你不在的日子里,也许我会象歌里唱的那样:好好地爱你, 傻傻地等你,永远不会计较公平不公平…… …… 今天是中秋佳节,舒宁,我会看着月亮,想着你、恋着你,那种感觉、那种 思念也许就我一个人能明白!天凉了,多穿点衣服! 祝:中秋节——快乐! 想你的——子鸣! 9 月12号 心雨 舒宁: “我的思念是不可琢磨的网,我的思念不再是决堤的海,为什么总在那些飘 雨的日子,深深地把你想起……” 刚才给你电话时,我有点不好受,那种感觉怪怪的,说也说不清楚!反正就 是心里沉沉的! 舒宁,有时候真想好好和你说说话,但有时候看见你却什么话都不想说,就 想默默地陪着你、静静地陪着你!那一刻我能感觉到你的存在、你的呼吸、你的 心跳!总之,和你在一起时的感觉,很特别!也很愉快! …… 我的好妹妹!现在我们有好多话都想对对方说,彼此之间不设防了,是吗? 反正我就是这样了,心灵深处已被你深深占领了!不过,我很愿意这样,真的很 愿意!就被你占领一辈子好吗?我亲爱的舒宁! 你就要走了,我很想念你。真的很想你这个好妹妹! “……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最后一次想你!因为明天你将成为别人的 新娘,让我最后一次想你……” 祝:幸福,开心! 子鸣 9 月14 最后的舒宁 舒宁: 这封信,也许是你走前我给你的最后一封信了。 舒宁,这几天我很忙,但是再忙,心里自始至终都装着你!亲爱的妹妹,你 真的要离开我了!这两天我心里始终沉甸甸的,我很怕你就这样离开,真的很怕 很怕! …… 一切都太迟了,对你总有那种感觉,那种让人心疼的感觉。你的信里说: “舒宁的思念有时候让我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真的,就那么想着子鸣,没有条 件的,而且几乎是一种绝望的思念啊”,当听你说那句话的时刻,我真的有种要 被溶化的感觉。舒宁,每当看你的信,我的心都会沉默很久,什么话都不想说, 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唯一的想法就是:想你!念你! …… 刚才真的不想放下电话让你离开。你我在数心跳的时候,我真的听到了你的 心跳,每分钟72下,我的68下。你每分钟想我72次,我每分钟想你68次。对吗? 虽然我们今生不能在一起,但是在心灵深处是永远相拥的,是吗?你结婚的日子 选择了我的生日,我真的是不会忘了你,想忘都忘不掉,因为以后每年的这一天 都会牵动着我们两个人的心,就让我想你直到生命的终止,好吗?“你快乐所以 我快乐,你忧伤所以我忧伤”——这是你喜欢说的话,我也喜欢。 这段日子,对我来说好象经历了半个世纪。真想让时间过得飞快,再塑一个 你,再塑一个我,好让我们重新开始。要是真那样的话,我想你是跑不掉了,我 会对你展开海陆空“全面进攻”,我会把你抓得牢牢的、抱得紧紧的,会好好地 吻你:你的唇、你的眼睛……让你喘不过气来、让你无法拒绝…………不过,我 也会好好爱护你,不会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只要你开心,我就会很满足。 舒宁,你结婚的那天我会为你祈祷一整天的,上帝会保佑你们的。那天在为 你们真心祝福的同时也许会很难过!但是只要你开心就行了。其实有你这么一个 可爱的妹妹,我知足了!我知道你的心是我的,永远都是的,对吗?也许那天你 就是我最后的小舒宁了!这辈子就让我们做好兄妹吧!我亲爱的妹妹!给你写这 封信的时候,我抽了半包香烟,一根接一根!香烟对我来说没有瘾,但是今天不 知道是怎么了!也许心里有点“烦躁”的缘故吧。 舒宁,我的舒宁,我现在真的很想你、很想你、很想你…… 真心祝愿你们:幸福!快乐! 子鸣 9 月19日 我微笑着注视你 舒宁你好! 今天是你结婚的日子!在这里,我真心祝愿你们:幸福、快乐、相亲相爱! 舒宁,没你的日子,我的时间过得很慢!心中有许多无奈,许多时候,不知 道该做什么,也不想做什么,每天就这样傻傻的,痴痴的……好象每天都在等待、 期待着什么!我真的是很想你!从昨晚开始下雨,下了整整一夜。还记得,我生 日的那天也下着大雨,那天是你们结婚登记的日子。舒宁,有点怪是吗?生日、 下雨、登记、结婚……难道这一切都是老天事先安排好的吗?难道舒宁真的是和 “雨”有关吗?舒宁,我不喜欢你说的雨是天空的眼泪这句话,我希望你快乐。 ……唉!还是别想了吧!也许这一切早就是命中注定的了,告诉我,我说的对吗? 你不在的时候,我只有看你的信、看你的诗!舒宁,知道吗?我现在越来越 喜欢你的诗歌!当我再次看你的《我微笑着注视你》:“……我微笑着注视你, 用月儿的柔和,阳光的灿烂,轻轻亲一亲,你的眉,默默吻一吻,你的眼……你 静静地睡在我的微笑里,终生与涛相依……我只是微笑着注视你”时,我感动! 你写的很好、很美!…… 舒宁,结婚以后,是不是很幸福、很温馨?毕竟是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我真心地祝你们幸福、快乐!亲爱的舒宁,这封信我已经写了8 、9 天了,每天 想你一点就写一点。没有原因的,舒宁,我只是想你!这样做很傻,是吗?我的 舒宁,我真的是很想念你!没有你的日子,我就是快乐不起来!一个人在遇到困 难、遇到失败、遇到生病的时候……是多么希望心灵上的朋友来陪,哪怕只说一 句话也行! 舒宁,前些天你和我说了你以前的一些事情,写的很好,我们有太多的相似。 这些日子,我心里始终空荡荡的……我只想让你一生幸福,一生快乐、一生平安! 舒宁,此时我的心里已经在流泪了,只想轻声地呼唤:舒宁!舒宁!…… 祝:幸福、快乐! 想念你的——子鸣 2000年10月3 日 生命的对话 舒宁你好! 看见你伤心的样子,我也许会比你更难过!真的,你早已溶化在我心里了, 明白吗?我的好妹妹!我品尝过伤心的滋味、懂得什么是心痛和忧伤、更懂得友 情的珍贵!所以我希望你快乐,因为伤心的滋味真的不好受!你现在是我最好的 的朋友,你的存在对我很重要!你的微笑、你的声音、甚至你的每一个顽皮的动 作都让我回味无穷! 舒宁,我希望你一生都快乐,而不是短短的今天、明天和后天……你快乐所 以我快乐!舒宁,你知道吗?有时,你象一个小妹妹,一个很有灵气、很顽皮的 小妹妹;有时,你又是个大姐姐,一个懂得心疼人、了解人的大姐姐;有时,你 却是我的“知心爱人”,同我一起分享痛苦和喜悦;有时,你更象一位母亲,知 寒问暖、关心和教育孩子们…… 其实舒宁和子鸣也只是心灵上的朋友,但是我们的交往早已超出了一般意义 上的朋友…… 子鸣:我看到了你的信,一封没写完的信。心里很感动。为了子鸣,为了子 鸣的真诚,我会好起来的,也许我是受到伤害了,所以才会如此伤心,在伤心的 时候我想到了你,想到了远方还有一个和我一样傻的你,我心里很温暖,昨天晚 上我想了很多,感受着自己的孤独与无奈,却也庆幸自己能有你这样一个真诚的 朋友。 此刻你在想什么呢?我不想让你伤心,唉!!我真的没做错什么?也许我今 生也改不了了,我也许就是如此不知变通吧!子鸣,我错了吗?请多保重,不要 受舒宁情绪的影响好吗?我不好意思了,让你陪着难过。 我微笑着注视你更喜欢被你微笑着注视着;我希望依偎在你怀里更喜欢被你 依偎着;我愿意把你藏起来更愿意被你珍藏着;我渴望深深地爱你更渴望被你深 深地爱着;祝你开心——直到永远! 子鸣 10月11日 这是一封两人合作的信!看到这封《生命的对话》,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 味。尽管经历过轰轰烈烈的恋爱也承受过平淡生活的无奈,可是真正走进别人的 心灵还是第一次。我不知如何评说这样一份感情,法律上、道德上……好象违背, 又好象不违背,他们爱着,爱的却不是法律意义上的伴侣,然而他们却没有超越 道德规范。道德规范只是一种形式,心灵的浪花飞溅又如何能避免打动人心呢? (六) 当我把这些信搬出来后,我打电话告诉了子鸣。他没有和从前一样沉默或叹 气,他很平静也很从容。作为一个成年人,他懂得如何调节自己的情绪,我不得 不感叹造化的冷酷了。尽管我同样希望他能尽快从舒宁去世的阴影中振作起来。 可是……我又一次想起了舒宁,想起了那个喜欢小石头的善良女孩。不知为何, 心里有点不平。 同事们仍在为各种琐事奔波着。大家好象都已淡忘了舒宁。 叶波也许是真的累了,他更多的时间都喜欢呆在家中,洗衣做饭……他开始 喜欢“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看我写舒宁的故事,开始他也打趣说我象情窦 初开的小姑娘一样多愁善感,虽然他也曾为舒宁的早逝伤心,可是男人毕竟和女 人有很大的不同。他们所做的更多的是“上车下车”的过程。我有时候也会问他 一些关于舒宁和子鸣之间情感的问题。开始他一口道德经,后来就开始给我讲好 多故事。我听的时候云里雾里的不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可是我却记住了他说的 “好男担九妻”,并因此而冷落了他八天。那八天我不知是怎么了,好象所有沉 沦的故事感觉都发生在叶波身上。 秦达是我们办公室最后一个结婚的人,却早早地做了爸爸。那天,他拿了好 多红鸡蛋到我家来。恭喜之外我感觉很奇怪。而我并不想问太多。我还沉浸在舒 宁和子鸣的故事里。秦达知道我在写小说,便调侃了几句。我知道他没有恶意, 只是有点自嘲。因为尽管他的写作水平并不是很高,曾经却是一个铁杆的文学爱 好者。现在因为公司减员老婆生子等一系列原因,生活更加窘迫。他谈的更多的 是孩子将来的入托问题,我便感觉有点伤感。因为我心里脑里装的全是他曾喜欢 过的舒宁,而他竟然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全忘了。我由衷地感叹生活的无情。 临走的时候,叶波把一些香烟送给了他,他虽推辞最终却还是收下了。现代 人早过了“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境界。 因为白天上班晚上写作,我活得挺辛苦。叶波那些日子几乎就成了我的专职 保姆。因为我不喜欢写作的时候有人打扰,所以许多时候他只是静静地在另一间 屋里坐着,或一杯清茶或一张报纸,总之不再呼朋唤友花天酒地。“知冷知暖是 夫妻”,沉浸在舒宁凄凉故事里的我感觉自己挺幸福。那一天我在打完了舒宁的 一封信后拿给叶波看。叶波深深地叹了口气。只说我变了。我没说话。也许吧! 为你的开心而高兴 子鸣你好! 人许多时候是如此的脆弱,脆弱得不堪一击,就象莲藕一样,坚强都是表面 的,也许这才是生活吧。忽然间就感觉自己很累很累,偌大的房间里只有我自己 在呼吸、在思考,而我的心事却不想让别人知道,这就是最无奈的吧? 我知道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也明白没有必要太放在心上,可 是总也高兴不起来,就这么过着也好。我是这么想的,想想自己所做的好象有许 多不对的地方,也许我真的应该回去和他在一起,两个人总会好一些,但是我不 想就这么回去。我不是女强人也不想出什么风头,只是想有自己的生活,而这却 要付出如此大的代价,想想很可怕。 …… 舒宁,我能明白此时此刻你的无奈!不过,这一切都是暂时的,对吗?知道 我现在在想什么吗?我在想将来你们一家三口在一起的情景!当然这只是一种幻 想,不过,过几年就会实现的,对吗?等你以后有了孩子,你们一家人晚上在一 起,你教孩子学数学或者拼音…… 是的,子鸣,他曾问过我关于孩子的问题,他希望能早点要孩子,可是又不 想让我受委屈,他也很喜欢孩子,我也想过早点满足他的要求,可是一时又很难 接受…… 子鸣你好!今天早晨看到你写的《为你开心而高兴》就想和你说会儿话。如 果人能走到另一个时空,可能会有许多新的发现新的感觉,所以人总想有所突破, 在累了的时候就想换一个环境,或者干脆就出去看看,走出去!外面的世界很精 彩,人心也是可以调整的,所以,烦恼也许就会在不经意间溜走,当然这也是我 们所希望的。快乐会由于一点点小事而生,也会因为一点点小事而灭。 宽容一点,对别人适用对自己也同样适用。我喜欢宽容自己的感觉,那会让 我感到轻松感到愉悦,感到一种从心底生出的快乐,所以许多时候不要对自己太 严格,宽容自己比宽容别人更重要,这是我想的,也是生活告诉我的。 成家对一个人来说是生命的转折点,也许会更好,也许会是另一种结果,而 所有的这一切并不是自己所能左右的,只要认真对待,也就可以了。幸福只是一 种感觉,不幸却是实实在在的,因为痛苦总会包围着不幸的人,很难走出来。即 使走出来了,也要付出很大的代价,而生命就这样延续着。因此也更应该对自己 宽容一点。错了可以改正,没必要让自己那么难受。可是想如此却也不是件容易 的事。 虽然知道你不喜欢喝酒,可我还是怕你酒后开车,也不知为什么,怪怪的对 吗? 舒宁 10月19日 “是不是象我一样感到奇怪?”看叶波看完这封信,我轻轻地问。 “他们的信是两个人合作完成的?”叶波竟然和我一个想法。 “是的……”我把玩着叶波的手,就象恋爱时一样,“是的,往往是一个人 先写,另一个人在后面接着写……” “是生命的对话……”叶波抚了抚我的头发。 “生命的对话?”我忽然想起其中有一封信的题目也是这个,“那我这篇小 说的题目就叫《生命的对话》好吗?走出怪圈的舒宁,用生命来对话……”想到 此,我匆匆打开电脑,把题目改了过来。我一直也没问方子鸣这些信是怎么写的, 感觉没有问的必要。 (七) 那天之后,我和叶波的心好象拉得很近很近了。 他往往会在我白天上班的时候帮我整理写好的草稿,然后默默地帮我编排。 有时还会提一些建设性的意见,虽是学工科出身,可叶波一度对文学颇有研究, 因为换了一个角度,反而更能抓些彩出来。他能帮我,我很高兴。 有时候,我们会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论一些问题,而不再去争执。好好地过 才能过多久呢?因为舒宁,我们过早地考虑到了生命的问题。在谈到舒宁和子鸣 的时候,我们都更多的只是遗憾,而没有评判他们的是与非。至于婚外恋的话题, 更感觉放他们身上不合适。我只是这么固执地认为。尽管用道德的眼睛来看也真 的不合情理。然而生活中又如何去给一份存在下定义呢? 子鸣是舒宁的初恋。 舒宁也是子鸣的初恋。 看过他们的日记之后,我相信了自己的判断。那个安静而有才华的小女孩, 心中是有波澜的。我开始庆幸她的早逝。“人想人想死人”,死去也许是最好的 解脱吧。尽管包括叶波在内的几乎所有的人都不赞成我的观点,可是我还是相信 命运的安排。阴差阳错间漏掉了多少姻缘!我不再相信上天造人时的专一性了, 我开始感觉到真的就有多余的人。“一个人总是为另外一个人活着,只是有时候 那个人并不一定知道而已……”想起恋爱时叶波告诉我的一句话,我感到有点苦 涩。 希望明天的明天还是我的 子鸣: 昨天的遗憾今天一天都在影响着我的情绪,虽然我也努力过了,可是我无法 摆脱,真的没有办法,虽然你以自己特有的宽容原谅了我,虽然你所做的一切都 在告诉我没什么,可是我很在乎!不知怎么搞的,我就有一种犯罪感,在你昨天 晚上说我变了的时候就有,只是今天在做了一天的忏悔之后,这种感觉更强烈了, 我开始苦恼,也许我是错的,也许真的不应该说出来,就放到心中一辈子,或者 想办法离开你,我在想……想的时候外边很冷,下着雨,而我的心很痛,我在想 着你,现在我想做可是做不到了,我明白我的错误,也明白我的幸运,不知是怎 么了,我开始思考自己。 对别人我是不敢承认自己的变化的,却是切切实实地在变。你说的没错,许 多时候我都想从别人身上得到安慰,并告诉自己,我还是从前那个很单纯、很传 统、很招人喜欢的舒宁,可心里的那份依恋却让我感觉:我早就不是从前的舒宁 了!虽然最后选择了嫁人,选择了另一种形式的逃避,可那种痛还存在着,不敢 想象没有了你会怎么样,虽然我曾想还给你平静的生活,给你快乐,可是,我怕 我的离去不仅不会还给你平静的生活,或许会从此扰乱了你的平静,或许你会痛 苦,而那一切都是我不能忍受的。 我也很怕这一天,我想我是没有勇气对你说出这种话的,因为我不舍得,因 为你的感受对我很重要,所以我不能也说不出口。我希望——也只是希望啊! 此时,我没事人似的坐在桌前看杂志,好象所有的故事都可以打动我,我只 是就这么坐着、想着,我在想你……我累了,我只想在妈妈怀里好好睡一觉,没 有人能懂我的心情,包括你!也包括我自己! …… 雨还在下着,我不想回家,一个人的家空荡荡的,没有一点温暖,但是我喜 欢静静地坐在床上看书。 舒宁,在你面前,我心里有时侯也很脆弱!我一直都没和你说起过!但是, 我承认,男人有时也会很脆弱!特别是面对他的知己,面对她的伤心、她的失落 ……相遇是一种缘分!是老天把你赐给了我……所以我快乐!所以我幸运!在内 心深处拥有着一个人的感觉是那么的美好和充实。难道你没感觉到吗?被一个人 在心里爱着的感觉难道不好吗? 子鸣,其实许多事情我都能懂的,就象是自己用心写的东西又突然想撕掉一 样,没有太多的为什么,我不知应该说些什么,看了来信我也很伤心,当然更多 的是感动!我不后悔。虽然你从不说自己的脆弱,可我还是明白的,因为男人也 是有血有肉的人,怎么会不伤心?我懂的,只是在自己伤心的时候便很自私,所 以就很少想到别人了。 舒宁,昨天是我妈的生日,爸爸不在她本来不想过的,可我和弟弟还是悄悄 地通知了好多亲戚朋友来庆祝,吃饭的时候,她流泪了!《明天的明天的明天》 是一首歌,我很喜欢……我真心希望天下的妈妈和有情人有很多个明天的明天的 明天…… 祝:永远年轻、漂亮! 你的子鸣哥哥 11月14号 舒宁和子鸣的许多信都如此怪怪的,不知是后来加上的还是怎么的,许多都 是两个人这么你一句我一句地写成的。我没再问方子鸣,因为他曾说过有许多信 只是以信的形式写的日记,没有寄给他,他也没看过。现在更没有勇气去看了。 不看也好,灵魂深处总有鲜血淋漓的部位。他们都很传统,却也都很善良,只是 他们选择的这种方式却是另一种形式的折磨。长痛不如短痛。我不想去评说这样 一份感情,可是却真的被他们感动。虽然我是个经历过情感风暴的女人,虽然对 小儿女私情不感兴趣。可我总感觉他们不同。 没有我你怎么办舒宁: 你好!中午知道你这两天就要走,心里有点沉甸甸的。 …… 子鸣,从现在开始,你就要慢慢适应没有我的日子了,也许不象你所想的那 样难熬啊!你有好多朋友在一起,还有可爱的孩子亲爱的妻子,相信你会很快乐, 还是把舒宁放一边吧,答应我好吗?舒宁是不是很笨啊?本来想安慰你的,却总 有意无意地让你伤心,这可是我最不想看到的,我喜欢你象个孩子似的,开开心 心的。我笑着跟你说再见!好吗?为我高兴才是啊,因为我能见到妈妈了! 这样吧,“每逢佳节倍思亲”,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从前,有个孩子得了一 种怪病,怎么也治不好,这时候一个神仙对他说,用他妈妈的心再配上点什么就 能治好。于是他就把这些话对妈妈说了,妈妈听后,二话没说就把心拿出来给了 孩子。这个孩子捧着心去找那个神仙治病,走啊走啊,一不小心摔倒了,这时候 那颗心说话了:“孩子,摔疼了吗?……”子鸣,看到这个小故事的时候我十三 岁,可是我很感动,所以到现在我还清楚地记得。我喜欢你,因为你是个有心人! 多保重!!! 舒宁 1 月16号 心疼的滋味 舒宁你好! 今天下午,我一个人静静地想着你,静静地,没有人打扰,我很珍惜。思念 在延伸…… 我在想我们初识的情景,想我们在一起时的忧伤,想一起走过的风风雨雨… …多少个兴奋的黎明,多少个辛酸的白天,多少个心跳的夜晚,都是因为你的出 现!你改变了一个人的心思,改变了一个人的生活,改变了所有。 每一年的每一天、每一天的每一小时、每一小时的每一分钟、每一分钟的每 一秒……我都在想你。算一算,想你的一年应该是3153600 秒…… 你心深处子鸣最重要,那么我的内心你又何尝不是第一呢?我也问过自己, 是什么动力让自己那么在意?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你让我品尝了心疼的滋味。 所以我会把你藏在心里一辈子!…… 舒宁,亲爱的舒宁,写到这里我的腰间一麻,“奇迹”出现了!你在“呼” 我了!真的,是你在听我说话吗?舒宁!舒宁!舒宁……子鸣和舒宁是有心灵感 应的!谢谢你,我的好妹妹!你知道我一个人在想你吗?知道我现在正在和你说 话的,对吗?谢谢你……认识你以后,我相信了命运,相信了人和人的心灵是可 以相通的,相信了以前怎么也无法相信的事!因为我已经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 感受到了上天的安排!知道吗?你曾经说过的一句话,让我今生今世无法忘怀, 那就是你在新婚之夜的呼唤:“子鸣,救救我”,虽然只有短短的几个字,知道 吗?舒宁,当你说出来的时候,我的心在滴血、我的眼在流泪、我的手在颤抖… …我明白了什么叫做“无能为力”,我品尝了想救一个心爱的人而无法救她时的 揪心的滋味!舒宁,听你说的时候,我沉默了很久……舒宁,就让我们来生吧, 好吗? 祝:快乐! 爱你的子鸣 1 月21号 为你祈祷 舒宁: 新年好! 这几天,气候一直很糟糕,天天下雨。我心里也是阴阴沉沉的。也许是老天 在显灵,知道舒宁不能陪子鸣,知道子鸣也看不到舒宁……所以,在为我们哭泣 …… 此时此刻我一个人,静静地点燃一支烟,默默地泡好一杯茶。一切都很安静, 没人知道我在想什么,也没人知道我在做什么,我轻轻地在心中对你说着话,一 切是那么的自然而随意。一个人默默地等待,静静地、傻傻地想着一个人…… 大年夜,我们一伙好朋友驱车去寺庙烧香了。我从来不信这个的!可是,为 了你我去了。听说凡是在年三十去烧香的人来年都会有收获!天下着雨,没有路 灯,路上也没有车辆和行人。车上的人已经很疲倦了,可是我一点睡意都没有, 开着车看着表盘里的时间,因为一个重要的时刻就要来到了!55、56、57、58、 59……就在钟声敲响的那一刻,我倾注了对你无限的爱,在心中说出了五个字: 我爱你,舒宁!说完的时候,我惊呆了……夜空中升起了五彩缤纷的礼花!后来 在寺庙里,我真诚地为你请了一柱香,默默地祝福着你:一生平安、幸福快乐! " 子鸣,你好,因发烧在医院打针,不能陪你了,不好意思,祝:新年快乐! 舒宁小姐“。舒宁、舒宁、舒宁……此时,我忽然收到了你的祝福!你怎么了, 生病了?当我看见留言时,心在流血!你现在好吗?舒宁,我现在很希望能陪陪 你、看看你,握握你的手……但是,我却无法做到,只有把满心的话语在这里向 你倾诉。舒宁,我在和你说话,听见了吗? 此时,窗外的雨还在下着,雨中还飘着雪花…… 祝:身体健康! 爱你的子鸣 正月初六 子鸣的天空也有雨 舒宁: 子鸣的天空也有雨。 知道吗?有一段时间,我心里很难过,有五个字在我心里深深地痛痛地停留 了很久:“子鸣,救救我!”就是那五个字,那一夜,在我耳边回响了很久、很 久……我仿佛听见了你的“呼救”,仿佛看见了你眼中的泪水,那一夜,我的心 在流血、眼在流泪!没有人能懂我当时的心情,也许那一刻我的心和你是相通的。 舒宁,我不敢回忆那时的情景,真的是不敢回忆!因为我要面对你! 子鸣,看到这儿的时候我流泪了。今天中午我是真的伤心了,大脑好象一下 给清空了。虽然我想过要离开子鸣,但从不敢想真地失去了会怎么样 .我和别人 有许多的不同,曾经我是个很典型的完美主义者,要求自己和要求别人都很严格。 虽然我也知道这样不好。后来我慢慢地变了,包括我的婚姻。嫁给他的时候,我 就明白自己会好好地去接受他的爱,毕竟我的血液里流的是太传统的血。 我没有太多的道理讲给你听。但从那以后就坚信这么一个理:老人再怎么不 对,都要象他们爱我们一样去爱他们,看着他们渐渐不再年轻的脸,常常就会有 种想流泪的感觉。他们的爱是任何一种感情都无法替代的,他们的存在对我们是 最大的精神财富,爱情和父母亲情是截然不同的,他们还能陪我们多久呢?唉! 就是一年我们能在家呆三十天的话,和父母在一起还能有几千天可言呢? 我答应你永远不结冰,我会让你好好的在舒宁心中成长着。忘记你我做不到, 我们都是很有思想的成人,子鸣,我能说什么呢?嫁人的那天是你的生日,就是 走得再远我也忘不了啊。 舒宁 2 月14日 心里的那个更重要 舒宁你好! 周一中午你说过的一句话让我感动至今,知道什么话吗?可能你说过就忘了, 但是我却一直记得,也许要记着一辈子!你对我说了一句话:“……心里的那个 更重要!”真的,当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真的是好一阵激动! 你真的很可爱!老天怎么会让我认识你呢?我很幸运,幸运遇见了舒宁。 舒宁,你知道你在我心里有多么重要吗?你让我尝尽了人间的“酸甜苦辣”, 我为你流过泪,也为你开过心…… 子鸣,我们的心是相通的,真的。虽然你一再地提醒我应该怎么怎么样,但 是许多时候感情是不会象我们所想的那样的,我们无法左右!所以就顺其自然好 了,毕竟我们不会去伤害任何一个人! 当我那天意识到在你面前泪流满面的时候,我更加明白了你在我心中的地位! 那都是情不自禁的,只有在自己最亲近的人面前才会那样啊,对吗?…… 心中的子鸣!我不会让你受到任何的伤害,虽然一切都只能在心中,我也愿 意!没有人能改变这一切,虽然我已嫁给了别人,虽然我也许没有权利说这句话。 我很传统,这种想法对我来说很困难,可是我要说出来,因为在有这种感觉的时 候我是有权利的。子鸣!我还是从前的舒宁,对吗?我是说在你心中!告诉我此 刻你在干什么好吗?告诉我!……… 舒宁,这会儿我当然在想你了,心里的那个位置早就被你占领了,没有人会 代替的! 子鸣,其实人是很怕孤独的,你说呢?生活需要激情,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找 到激情。 近段时间以来,我常常思考我们的交往,我们是真诚的,是心灵上的知己, 对吗?仔细琢磨一下,人性本身实际是很孤独的,“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俗话 说“酒肉朋友米面夫妻”,而爱情本身是可遇不可求的,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 的,那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种激情,之后会在生活中转化成一种亲情。中国人尤其 是我们这些受过传统教育的人其实许多时候活得很累,我常常思考我自己,我有 思想有感情,在外人眼中应该算是比较出色的一类,好象许多事情都能处理得很 好,而实际的我又怎么样呢?我要求自己近乎苛刻,不越伦理半步。在无法调整 自己的心态时,我毅然选择了婚姻,嫁给了一个爱我的人,当然我也爱他,可是 内心的我并没因此而坚强起来,因为我没法抹杀心中那个更重要的人,我无法不 去想他,在他面前我是真实的我,我的率真我的脆弱我的顽皮我的热情……淋漓 尽致地展现在了他的面前,而他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儿,从他身上我看到了许多 也懂得了许多……没有任何束缚的我真正感到了生命的快乐!我是富有的,因为 我的心不再孤独。 喜欢和你在一起是没有原因的,也许是你的多重角色决定的吧,我们的心总 能靠得很近很近,默契浑然天成,不加任何修饰,你就那么真真切切地走进了我 的生命,而我有时却“坏坏的”。自私又霸道。 爱你的舒宁 3 月1 日 大声呼喊你的名字 子鸣: 那天晚上听到你说,让我给你点儿盼头的时候,我很感动,是真的感动!我 眼睛有点儿湿润了,拥有一段共同的回忆本身就是上天赐予的,又有什么可抱怨 的呢?这辈子,我认了! 子鸣,我喜欢你调皮撒娇的样子,喜欢你单纯可爱的样子,喜欢你在我身边 轻松自在的样子……我不能具体地给你定什么位了,也不想定…… 我喜欢听你紧张的声音,喜欢你在梦里呼唤舒宁,喜欢你和孩子一样,喜欢 没有任何语言能够形容的情感,我只想默默地想着,默默地守着。天下着雨,有 点儿冷,不过心里面想着你的时候却暖洋洋的,现在我好象更喜欢听你的呼吸声 和心跳声。除了有时候心里面酸溜溜的,根本就无法生你的气,当然你也不会惹 我生气。就让我在你心里活着吧,在你累的时候烦的时候孤单的时候,在你想歇 一会儿想靠一靠的时候,心中不会那么苦,今生我只想最大限度地给你带去快乐, 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我不想刻意地去安排什么,我知道我不能,就让一切这么 过吧。 我不要拿你和别人比,没有可比性,一点儿也没有,那种感觉是骨子里流露 出来的,那份心动是生命中注定的,爱的时候是没有任何条件的。虽然我只是你 情感生活中很小的一部分,虽然我已为人妻,虽然一切都只能在梦中,虽然…… 但是在心中我是最不舍得伤害你的。 你永远的舒宁 3 月27日 …… 看完所有的信之后,我脑子里真是“剪不断,理还乱”,每个人心中都有很 隐秘的成分,如果换成别人,也许我会视之正常。因为我相信一个人的精神需求 不可能完全从一个人身上获得。发生什么样的情感波动都是可以理解和接受的。 可是,现在我面对的是舒宁——一个曾经非常安静善良的女孩,一个早逝的女孩。 想起她的时候我有种犯罪感。我不知读她的信是不是一种罪过。读过之后我其实 非常地后悔。谁都不愿曝光自己啊! (八) 今年的雨季时间好象格外长。 在阅读舒宁和方子鸣的日记这段时间内,我虽每天还是重复着上班下班,可 对于生计好象看得很淡了。公司经过减员增效后,已日渐步入了正轨。经过了改 革的阵痛后,每个人好象都更加珍惜现有的岗位。舒宁的那份工作加在了我身上, 因为舒宁一直很认真,接手她已条理好的工作并不是一件难事。我把时间安排得 紧紧的,我拼命地工作拼命地写作。好象只有这样才能让我有点轻松的感觉。我 忽然发现自己很累。 我想起了叶波很久以前给我讲的一个故事。 一个男孩爱上了一个公主。他每天都给公主写一封信,可是公主每封回信都 是拒绝两个字。他写到九十九封信的时候,回信还是拒绝。他死心了,可是他还 是发出了第一百封信。公主回了信,他没看。不久,他娶了另一个姑娘。不久, 公主嫁给了另一个男孩。若干年后,男孩无意中打开了公主最后那封信,信上说: 请带着那九十九封信来娶我。…… 世事变幻,阴差阳错间有着太多的遗憾。当我把这个故事讲给子鸣听的时候, 他沉默了很久。也许这种故事太浪漫,浪漫得三十几岁的他已不再心动。可是我 却没想到对这则故事子鸣也非常熟悉。他只感叹命运的渊源。不再谈过去的事。 当我告诉他我把他和舒宁的信写进故事中时,他默许了。因为我们都在探讨感情 的是与非,也希望把这种感情摆出来探讨一下。舒宁的去世对方子鸣的震动不是 我想象中的,或许他并不想表露什么。或许他也没资格表露什么。婚书才可以约 定伤痛。尽管他们感情都非常深,然而走在法律之外,他甚至于连流滴眼泪都会 给我感觉做作。而法律之内的人却在尽着流泪的义务。 在我为世间情伤怀不已的时候,我听说秦达的孩子得了急性脑炎,挺严重。 真是“屋漏偏逢连阴天”,在减员增效中因学历等方面的原因待岗的秦达一夜之 间急了一嘴的燎泡出来。他来找我的时候,一直低头搓着手,从未有过的沮丧。 开始他并不说什么。后来实在忍不住抽抽答答起来。我除了让叶波拿些钱给他, 竟再也没了主意。孩子的命保住了,可是却不会哭了,所有的表情都没有了。 我不知命运为何如此惩罚秦达。孩子出院后,秦达带着妻子抱着孩子到我家 表示感谢,提了一大包水果、点心之类。看着表情麻木的孩子,我心里一阵酸楚。 并不是太严重的病,如果早一步抢救,如果……然而,这夫妻俩却顾不上孩子的 后遗症了,因为感觉上是捡了这么一条小命,他们对我和叶波感激涕零。几千块 钱对我们实在算不上什么,却是孩子的一条命啊。钱这个东西!后来,常常在大 街上看到秦达开一辆三轮车跑出租。虽然公司又把他聘了回去,可是他要多挣点 钱填上拉下的饥荒,还要继续给孩子治病……也许他早把舒宁给忘了吧? 生存是第一位的,我首先想到了这一点。 我依旧每天坚持着写作,为了一个心愿,也是为了纪念一个可爱的女孩。不 知为何,独立性特强的我特别感激叶波给我提供的宽松的环境。人不是生活在真 空中的,我开始相信“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并不是经济地位怎么着了,而 是生活让我认识到了这一点。并不是不上进,我真的很喜欢这种可以让我安安静 静写作的环境。对物质我没有什么太高的奢望,可我不想如秦达般为生计忙得焦 头烂额的。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做一个小女人,做一个好妻子、好女儿、好媳妇、 好母亲,相夫教子,然后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看着孩子入睡,然后静静地记录一下 生活,留给自己、留给孩子一笔小小的纪念,如此就知足了。 方子鸣寄来了他们一家人的照片,可爱的孩子、温柔的妻子,很好的一户人 家。没有人会忍心惊扰它,更没有人忍心去破坏它。我相信舒宁更是的。他们都 在心里深深地藏着,谁都没有走出来,如果不是舒宁早早地去了,也许永远都不 会有人知道这件事情。整件事情,方子鸣的妻子一直都不知道。不是谁要骗她, 是因为有时候善意的谎言真的很美丽。而舒宁又真的没有伤害过她。许多时候舒 宁宁愿受伤的只是她自己。 本来我想去认识一下方子鸣的妻子,不知为什么,只是想认识一下,可是后 来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她本身就是一个局外人,我不可以有任何猎奇的心理存 在。因为我想认识她更多的原因是想多了解下方子鸣,而这又何必呢?一切都过 去了,就让她永远生活在恬淡满足的生活中吧。 舒宁是方子鸣的初恋。可是舒宁只是一个历史。阴差阳错间,一切都已过去 了。舒宁没有错,方子鸣也没有错。因为人是感情的动物。可道德规范中却逾越 了精神的防线。对?错? (九) “她漂亮吗?”在我陷在舒宁情感故事极深的一天晚上,叶波和我谈起了一 个曾经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一时间我的神经绷得紧紧的,一种酸溜溜的滋味袭来。 “非常漂亮,而且非常有才华……”叶波深深地吸了口烟。 “你喜欢她什么?”我的语气有点咄咄逼人,因为我想起了那个叫文玉的女 孩,很久了。叶波曾告诉过我那是他的初恋,可热恋中的我根本没往心里去。其 实我恰恰忘了。第一次单独和叶波在一起就是在一个学生舞会上,叶波穿了一身 很经典的黑衣服,说经典是因为那时候我特别喜欢黑色,喜欢穿黑衣服的男生, 因为黑色看上去很有个性。歌舞声平中,我们两个显得很离群、很孤独。也许是 感觉找到了同类,叶波坐到了我边上,礼貌地冲我点了点头,我也笑了笑。那天 晚上他谈的就是文玉。许多年了,他还想着她!感情上我接受不了。 “……”叶波只是抽烟。 “……”那一刻我竟没有吵架的勇气,我什么也不想说。安慰别人的话谁都 会说,可事情放到自己身上却是那么痛苦。我想到了舒宁,想到了惊人相似的情 节,可是我还活着,文玉还活着,我们的不是故事。我们是活生生的现实。我开 始流泪。我不怪叶波。我竟然不怪叶波!可我不甘心自己的丈夫爱别人。我宁愿 什么也不知道,就当自己和方子鸣的妻子一样,我宁愿被蒙在鼓里。可是…… “我们只是好朋友。”叶波握了握我的手。 “我知道。”我把手抽出来,对话有点机械。 “……”叶波并不回避我的注视,“她就象女神一样,不容侵犯……” “我明白。”我为自己的冷静感动。 “她叫我哥哥……” “我知道。”我想起了曾在叶波书里看到的纸片,“记得当时年纪小,你爱 谈天我爱笑,有一天坐在桃树下,不知不觉睡着了,梦里花落知多少?” “……”听我一字不差地背起这段话,叶波很吃惊地忘着我,“她病了。” “什么病?”这一次轮到我吃惊了。 “白血病。也就是血癌。” “什么?”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个秀气的小姑娘会得这么可怕的 病!我想起了曾经看过的照片。 “是的。已经下了病危通知……”叶波没留意手中的烟头已烧到了手,“她 说想见见我……她说……她……一直喜欢我。”叶波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去吧。”我心里一阵绞痛,可是我却不想阻止他,和一个连生命都守不 住的女孩争什么呢?可是泪还是涌了出来。 他们自小在一个校园里长大,于情于理我都没有权利阻止他。 眼前好象看到一个梳羊角辫的小姑娘跟在一个小男孩后面玩耍。“你去吧… …”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虽然我很传统,而爱情的确也是很自私的,可是我却 非常容易地就理解了他们。心痛只是一时的一种激烈反应。想想这许多年来,从 恋爱到结婚,从恩爱缠绵到战火纷飞,直到现在的平淡幸福……我其实对人性慢 慢有了一个了解。生命实属不易,而活着是需要温情的,更多的时候我们都不喜 欢纸糊的器具,哪怕是泥做的只要经过了烈火锻打也会分外惹人爱。去爱吧去接 受爱吧,我流着泪对自己说,不是赌气。 我有点嫉妒文玉,真的是有点嫉妒。我嫉妒她在最美丽的年纪死去,嫉妒她 能留最美丽的面容给爱过的人。 叶波走的那天我没在家,本来说好送他去车站,可后来我又改变了主意。既 同意他去,就让他自由地去吧,不要有任何的心理负担。那天我在远离车站的山 脚下徘徊了很久……感觉自己在制造怪圈,却不想就此停下。不知为何就有一种 很失败的感觉。 三天的时间我在键盘上敲了接近十五万字!我不想停下来,我怕停下来,我 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变得如此狭隘。我开始想有个孩子,在我伤心的时候可以抱一 抱的孩子,一个流着我的血的孩子。那时候我很希望有个孩子喊我妈妈。记得莎 士比亚有一名句:“‘脆弱’呀,你的名字叫做‘女人!’”但这脆弱,并不永 远使女人吃亏。越是柔韧的东西越不易摧折。我在心里鼓励自己。有时实在累得 抬不起手我就抬头看一眼窗台上的仙人掌,我不会养花,却喜欢绿色,无奈之下 养了这么一盆耐旱的精品。没想到在这一刻它却成了我精神上唯一的伙伴。面对 着它刺刺啦啦的样子,我想了很多,觉得它虽不能言,不解语,可是它也有生老 病死,它也有荣枯,它也晓得传宗接代,它也应该算是“有情”。……总之,它 是活的,只是不会走路,根扎在哪里便住在哪里,永远没有颠沛流离之苦。而且 耐得住寂寞,而且耐得住饥渴。我忽然间就被它感动了。我发现自己内心豁达起 来。“只有神仙与野兽才喜欢孤独,人是要有朋友的。”人生苦短,靠拴着一个 人的心度日实在悲哀。何苦莫须有地造些苦恼出来。 “雅舍之陈设,只当得简朴二字,但……我有一几一椅一榻,酣睡写读,均 已有着,我亦不复他求。”想起梁实秋的这段话,我有点终于解脱的快感。于是 我重又静下心来,继续我的创作。 叶波回来的时候,我早早地给他放好了洗澡水。什么也没问,因为我知道那 一刻他需要的是安静。 第二天,叶波告诉我:文玉死了。他一直握着她的手,送她走的。 (十) 虽然我不想听,可叶波还是固执地给我讲了他和文玉的故事。因为舒宁的死, 我有点怕听文玉的故事。我不知为什么这段日子几乎所有的故事都以死结束。 叶波从小跟着奶奶住。除了这一点,作为夫妻,关于他的过去,我知道的并 不多。其实我也曾很纳闷:他怎么就会跟着奶奶住在一个小渔村里?但是我并没 有想太多。 父母在叶波的记忆里只是一个很抽象的概念,除了每年回家看一眼,买几件 衣服回去,别的什么都没有。他在海水里嬉戏的时候,只有奶奶颠着小脚跟着他, 看到别的小朋友爸爸妈妈给买的花花绿绿的救生圈,他也曾跟奶奶要过妈妈,可 是后来就不再要了。 叶波是他父母领养的!听到这个消息我很震惊。我想象不出我那个慈眉善目 的婆婆曾如此对待叶波,更不相信叶波不是她亲生的!可这一切都是真的。当他 妈妈生下自己的孩子后就把叶波送到了奶奶家,从此再也没接回去。 小叶波最喜欢光着脚丫满世界跑。文玉是他在县城读高中时认识的,那时候 文玉才刚刚上初一,一个小巧玲珑的女孩。叶波打篮球的时候常常看到小姑娘在 一边托着腮看。文玉是校长的女儿,她喜欢到操场边的小树林读书。看到光着脚 投篮的叶波文玉很吃惊,后来认识了,便会带点吃的悄悄给叶波。一向固执的叶 波却没象从前一样拒绝别人的同情,他感觉到了小文玉的真诚。他甚至想过长大 了就娶她……可他知道自己配不上她。 那时候,叶波的调皮是出了名的,谁都不相信他能考上大学。可是他却真的 就考上了。大学期间,叶波凭着自己的毅力坚持着,因为奶奶年纪大了,不可能 挣钱供他读书,而他又不想跟爸爸妈妈要。四年的寒暑假,他几乎一天也没休过。 谈起那段艰难的日子,叶波平静地笑了笑。 为了生存,他曾一度靠吃在海边捡的海带叶度日。他在建筑工地流过血出过 汗,遭过白眼挨过诬骂……他一直坚持着。为了节省点钱作学费,他从来不舍得 在食堂吃菜,因为食堂里的菜一份要一块钱……放假的时候在建筑工地打工,他 通常一天买九个馒头,放在宿舍。没有菜就到海边去捡海带叶回来拌着吃……他 活得很艰难。可是这些我一直都不知道。三年后,文玉也来到了我和叶波念大学 的城市读书。不同的是她读的中专。可在叶波心目中,文玉就象西子湖畔的女神 一般,还是那般的可爱,可爱得他不忍心伤害她。 文玉和小时候一样喜欢喊他哥哥,可是因为少女的矜持,她不再象小时候一 样在校门口等着叶波。当发誓大学期间不谈恋爱的叶波发现爱上文玉的时候,却 采取了一个最笨的办法作了表白。十九岁的文玉本能地拒绝了。我就是在这时候 认识了叶波,因为我身上有很多和文玉相似的东西,所以叶波最终选择了我。毕 业后,我们一起来到了这所内地小城。文玉好象一下子从地球上消失了,很久没 有她的音信。 叶波讲的时候深深地叹了口气。我能体会出此刻他心中那份惆怅、遗憾和绝 望的思念,我知道他还爱着文玉,可我不再怪他。因为文玉一直爱着他。只是错 过了。不知为何我竟感到有点对不起文玉。 我阻止了叶波继续讲下去。不是不想听,而是不想让他的心灵再经历一次阵 痛,不想再接受如许多太相似的故事。我甚至希望文玉能活过来,哪怕只有三天, 我会亲手把她的爱人还给她。爱是付出而不是索取。也许会很辛酸,却会快乐。 (十一) 经受了这一系列重创之后,我的创作历程也加快了。在我写完舒宁和方子鸣 《生命的对话》那天晚上,叶波轻轻地拥着我,讲了一个小时候我就特别喜欢的 安徒生童话《红舞鞋》,我静静地听着…… 从前有一个小女孩——一个非常可爱的、漂亮的小女孩。不过她夏天得打着 一双赤脚走路,因为她很贫穷。冬天她拖着一双沉重的木鞋,脚背都给磨红了, 这是很不好受的。 在村子的正中央住着一个年老的女鞋匠。她用旧红布匹,坐下来尽她最大的 努力缝出了一双小鞋。这双鞋的样子相当笨,但是她的用意很好,因为这双鞋是 为这个小女孩缝的。这个小姑娘名叫珈伦。 在她的妈妈入葬的那天,她得到了这双红鞋。这是她第一次穿。的确,这不 是服丧时穿的东西;但是她却没有别的鞋子穿。所以她就把一双小赤脚伸进去, 跟在一个简陋的棺材后面走。 这时候忽然有一辆很大的旧车子开过来了。车子里坐着一位年老的太太。她 看到了这位小姑娘,非常可怜她,于是就对牧师说:" 把这小姑娘交给我吧,我 会待她很好的!“ 珈伦以为这是因为她那双红鞋的缘故。不过老太太说红鞋很讨厌,所以把这 双鞋烧掉了。不过现在珈伦却穿起干净整齐的衣服来。她学着读书和做针线,别 人都说她很可爱。不过她的镜子说:“你不但可爱;你简直是美丽。” 有一次皇后旅行全国;她带着她的小女儿一道,而这就是一个公主。老百姓 都拥到宫殿门口来看,珈伦也在他们中间。那位小公主穿着美丽的白衣服,站在 窗子里面,让大家来看她。她既没有拖着后裾,也没有戴上金王冠,但是她穿着 一双华丽的红鞣皮鞋。比起那个女鞋匠为小珈伦做的那双鞋来,这双鞋当然是漂 亮得多。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能跟红鞋比较! 现在珈伦已经很大,可以受坚信礼了。她将会有新衣服穿;她也会穿到新鞋 子。城里一个富有的鞋匠把她的小脚量了一下——这件事是在他自己店里、在他 自己的一个小房间里做的。那儿有许多大玻璃架子,里面陈列着许多整齐的鞋子 和擦得发亮的靴子。这全都很漂亮,不过那位老太太的眼睛看不清楚,所以不感 到兴趣。在这许多鞋子之中有一双红鞋;它跟公主所穿的那双一模一样。它们是 多么美丽啊!鞋匠说这双鞋是为一位伯爵的小姐做的,但是它们不太合她的脚。 " 那一定是漆皮做的,“老太太说,”因此才这样发亮!“ " 是的,发亮!“珈伦说。 鞋子很合她的脚,所以她就买下来了。不过老太太不知道那是红色的,因为 她决不会让珈伦穿着一双红鞋去受坚信礼。但是珈伦却去了。 所有的人都在望着她的那双脚。当她在教堂里走向那个圣诗歌唱班门口的时 候,她就觉得好像那些墓石上的雕像,那些戴着硬领和穿着黑长袍的牧师,以及 他们的太太的画像都在盯着她的一双红鞋。牧师把手搁在她的头上,讲着神圣的 洗礼、她与上帝的誓约以及当一个基督徒的责任,正在这时候,她心中只想着她 的这双鞋。风琴奏出庄严的音乐来,孩子们的悦耳的声音唱着圣诗,那个年老的 圣诗队长也在唱,但是珈伦只想着她的红鞋。 那天下午老太太听大家说那双鞋是红的。于是她就说,这未免太胡闹了,太 不成体统了。她还说,从此以后,珈伦再到教堂去,必须穿着黑鞋子,即使是旧 的也没有关系。 下一个星期日要举行圣餐。珈伦看了看那双黑鞋,又看了看那双红鞋——再 一次又看了看红鞋,最后决定还是穿上那双红鞋。 太阳照耀得非常美丽。珈伦和老太太在田野的小径上走。路上有些灰尘。 教堂门口有一个残废的老兵,拄着一根拐杖站着。他留着一把很奇怪的长胡 子。这胡子与其说是白的,还不如说是红的——因为它本来就是红的。他把腰几 乎弯到地上去了;他回老太太说,他可不可以擦擦她鞋子上的灰尘。珈伦也把她 的小脚伸出来。 " 这是多么漂亮的舞鞋啊!“老兵说,”你在跳舞的时候穿它最合适!“于 是他就用手在鞋底上敲了几下。老太太送了几个银币给这兵士,然后便带着珈伦 走进教堂里去了。 教堂里所有的人都望着珈伦的这双红鞋,所有的画像也都在望着它们。当珈 伦跪在圣餐台面前、嘴里衔着金圣餐杯的时候,她只想着她的红鞋——它们似乎 是浮在她面前的圣餐杯里。她忘记了唱圣诗;她忘记了念祷告。 现在大家都走出了教堂。老太太走进她的车子里去,珈伦也抬起脚踏进车子 里去。这时站在旁边的那个老兵说:“多么美丽的舞鞋啊!” 珈伦经不起这番赞美:她要跳几个步子。她一开始,一双腿就不停地跳起来。 这双鞋好像控制住了她的腿似的。她绕着教堂的一角跳——她没有办法停下来。 车夫不得不跟在她后面跑,把她抓住,抱进车子里去。不过她的一双脚仍在跳, 结果她猛烈地踢到那位好心肠的太太身上去了。最后他们脱下她的鞋子;这样, 她的腿才算安静下来。 这双鞋子被放在家里的一个橱柜里,但是珈伦忍不住要去看看。 现在老太太病得躺下来了;大家都说她大概是不会好了。她得有人看护和照 料,但这种工作不应该是别人而应该是由珈伦做的。不过这时城里有一个盛大的 舞会,珈伦也被请去了。她望了望这位好不了的老太太,又瞧了瞧那双红鞋—— 她觉得瞧瞧也没有什么害处。她穿上了这双鞋——穿穿也没有什么害处。不过这 么一来,她就去参加舞会了,而且开始跳起舞来。 但是当她要向右转的时候,鞋子却向左边跳。当她想要向上走的时候,鞋子 却要向下跳,要走下楼梯,一直走到街上,走出城门。她舞着,而且不得不舞, 一直舞到黑森林里去。 树林中有一道光。她想这一定是月亮了,因为她看到一个面孔。不过这是那 个有红胡子的老兵。他在坐着,点着头,同时说:" 多么美丽的舞鞋啊!“ 这时她就害怕起来,想把这双红鞋扔掉。但是它们扣得很紧。于是她扯着她 的袜子,但是鞋已经生到她脚上去了。她跳起舞来,而且不得不跳到田野和草原 上去,在雨里跳,在太阳里也跳,在夜里跳,在白天也跳。最可怕的是在夜里跳。 她跳到一个教堂的墓地里去,不过那儿的死者并不跳舞:他们有比跳舞还要好的 事情要做。她想在一个长满了苦艾菊的穷人的坟上坐下来,不过她静不下来,也 没有办法休息。当她跳到教堂敞着的大门口的时候,她看到一位穿白长袍的安琪 儿。她的翅膀从肩上一直拖到脚下,她的面孔是庄严而沉着,手中拿着一把明晃 晃的剑。 " 你得跳舞呀!“她说,”穿着你的红鞋跳舞,一直跳到你发白和发冷,一 直跳到你的身体干缩成为一架骸骨。你要从这家门口跳到那家门口。你要到一些 骄傲自大的孩子们住着的地方去敲门,好叫他们听到你,怕你!你要跳舞,不停 地跳舞!“ " 请饶了我吧!“珈伦叫起来。 不过她没有听到安琪儿的回答,因为这双鞋把她带出门,到田野上去了,带 到大路上和小路上去了。她得不停地跳舞。有一天早晨她跳过一个很熟识的门口。 里面有唱圣诗的声音,人们抬出一口棺材,上面装饰着花朵。这时她才知道那个 老太太已经死了。于是她觉得她已经被大家遗弃,被上帝的安琪儿责罚。 她跳着舞,她不得不跳着舞——在漆黑的夜里跳着舞。这双鞋带着她走过荆 棘的野蔷薇;这些东西把她刺得流血。她在荒地上跳,一直跳到一个孤零零的小 屋子面前去。她知道这儿住着一个刽子手。她用手指在玻璃窗上敲了一下,同时 说:" 请出来吧!请出来吧!我进来不了呀,因为我在跳舞!“刽子手说:" 你 也许不知道我是谁吧?我就是砍掉坏人脑袋的人呀。我已经感觉到我的斧子在颤 动!” " 请不要砍掉我的头吧,“珈伦说,”因为如果你这样做,那么我就不能忏 悔我的罪过了。但是请你把我这双穿着红鞋的脚砍掉吧!“ 于是她就说出了她的罪过。刽子手把她那双穿着红鞋的脚砍掉。不过这双鞋 带着她的小脚跳到田野上,一直跳到* ?黑的森林里去了。 他为她配了一双木脚和一根拐杖,同时教给她一首死囚们常常唱的圣诗。她 吻了一下那只握着斧子的手,然后就向荒地上走去。 " 我为这双红鞋已经吃了不少的苦头,“她说,”现在我要到教堂里去,好 让人们看看我。“ 于是她就很快地向教堂的大门走去,但是当她走到那儿的时候,那双红鞋就 在她面前跳着舞,弄得她害怕起来。所以她就走回来。 她悲哀地过了整整一个星期,流了许多伤心的眼泪。不过当星期日到来的时 候,她说:" 唉,我受苦和斗争已经够久了!我想我现在跟教堂里那些昂着头的 人没有什么两样!“ 于是她就大胆地走出去。但是当她刚刚走到教堂门口的时候,她又看到那双 红鞋在她面前跳舞:这时她害怕起来,马上往回走,同时虔诚地忏悔她的罪过。 她走到牧师的家里去,请求在他家当一个佣人。她愿意勤恳地工作,尽她的 力量做事。她不计较工资;她只是希望有一个住处,跟好人在一起。牧师的太太 怜悯她,把她留下来做活。她是很勤快和用心思的。晚间,当牧师在高声地朗读 《圣经》的时候,她就静静地坐下来听。这家的孩子都喜欢她。不过当他们谈到 衣服、排场利像皇后那样的美丽的时候,她就摇摇头。 第二个星期天,一家人全到教堂去做礼拜。他们问她是不是也愿意去。她满 眼含着泪珠,凄惨地把她的拐杖望了一下。于是这家人就去听上帝的训诫了。只 有她孤独地回到她的小房间里去。这儿不太宽,只能放一张床和一张椅子。她拿 着一本圣诗集坐在这儿,用一颗虔诚的心来读里面的字句。风儿把教堂的风琴声 向她吹来。她抬起被眼泪润湿了的脸,说:" 上帝啊,请帮助我!“ 这时太阳在光明地照着。一位穿白衣服的安琪儿——她一天晚上在教堂门口 见到过的那位安琪儿——在她面前出现了。不过她手中不再是拿着那把锐利的剑, 而是拿着一根开满了玫瑰花的绿枝。她用它触了一下天花板,于是天花板就升得 很高。凡是她所触到的地方,就有一颗明亮的金星出现。她把墙触了一下,于是 墙就分开。这时她就看到那架奏着音乐的风琴和绘着牧师及牧师太太的一些古老 画像。做礼拜的人都坐在很讲究的席位上,唱着圣诗集里的诗。如果说这不是教 堂自动来到这个狭小房间里的可怜的女孩面前,那就是她已经到了教堂里面去。 她和牧师家里的人一同坐在席位上。当他们念完了圣诗、抬起头来看的时候,他 们就点点头,说:“对了,珈伦,你也到这儿来了!” " 我得到了宽恕!“她说。 风琴奏着音乐。孩子们的合唱是非常好听和可爱的。明朗的太阳光温暖地从 窗子那儿射到珈伦坐的席位上来。她的心充满了那么多的阳光、和平和快乐,弄 得后来爆裂了。她的灵魂飘在太阳的光线上飞进天国。谁也没有再问她的那双红 鞋。 叶波低低地讲着,很用心,每一字每一句都记得很清楚,我安静地偎在他怀 里,就象小孩子一样虔诚。虽然这只是一个充满了宗教意味的童话故事,可是我 却感觉听懂了叶波的心。小珈伦有了杂念,因而受到惩罚,只有经过折磨和苦难, 断绝杂念和思想净化以后,她才会“得到宽恕”,她的灵魂才得以升向天国—— 因为她毕竟是一个纯真的孩子。 尾声 写完《生命的对话》,我有种如释重负地感觉,我将要坐上去四川的列车, 到美丽的九寨沟去看看,因为我相信那里有纯净的灵魂,有原始的美丽。我可以 在那里,在一个美丽的原始部落脱下脚上的魔鞋,因为我们每个人脚上都穿了这 样一双魔鞋,我们必须受其控制受其约束,尽管也许会漂亮也许会跳出最美的舞 蹈,可是却很痛苦。我们必须不断净化自己的灵魂,不断大彻大悟,才能进行生 命的对话,心灵的交流。这就是爱,这就是被爱。没有对与错,没有是与非。却 穿着一双魔鞋,在不停地转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