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圈 作者:东方雨 婚姻就象一个怪圈,已婚的未婚的都在绕着个圈转,常让我想起蒙着眼睛拉 磨的驴,多多少少有些调笑的意味。生活中,我和许多的女人一样,扮演着多重 角色:女儿、妻子、媳妇……;经历着同样的过程:恋爱、结婚……;也同样感 受着从浪漫情趣到柴米油盐的平淡与无奈。 (一)舒宁 舒宁是海的女儿,通身洋溢着大海的气息。 她是在公司减员呼声最高的时候调来的,对她的到来,周边的人嘴上虽不说, 心里多少都犯着点儿嘀咕。看着她,会想起许多风花雪月的故事,心中便会生出 一些不屑来,而我却不想做任何的评价,存在就是合理的,一切自由世人评论, 况且从沿海跑到内地这所名不见经传的小城,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为了爱情吧? 她的恋人不在这儿;为了亲情吧?她的父母也不在这儿;为了事业呢?在机构臃 肿的国企里边实在也不会有什么大的作为…… 人,真是不可思议。 而舒宁好象并没感受到空气氛围的僵硬,很温和地适应着周围的环境,就象 她的名字一样,除了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扑朔的灵秀与执着,从她身上很难再觅到 只身闯世界的意味。 也许是同为女人,也许是她身上逼人的青春气息,虽同在一个办公室,可除 了表面的寒喧与客套,我们很少做深层次的交流。 然而,人在一起呆久了,自然而然就会消除防范之心,何况是对舒宁这样一 个文文弱弱的女孩——一个远离了父母呵护的人呢,没多久,大家就接受了她的 到来,隔三差五还会有好心的大姐邀她到家中坐坐、吃顿饭什么的,甚至开始有 热心人张罗着给她牵线做红娘了,然每逢及此,舒宁总是笑笑,却并不答应什么, 感觉上好象条件特别高,看不出她会从中选择哪一个。 闲着没事便希望有点故事发生,人的劣根性也许正在于此吧,可一切都不是 很尽人意,舒宁整天忙忙碌碌的,没有发生故事的时间与机会。就有人猜测她感 情上或许受过什么刺激,在我们这个内地小城,女孩二十四五没有婆家是颇令人 费解的,何况她是如此的清秀! (二)秦达 秦达是第一个报告舒宁到我们部门来的人,他细高个,戴一副黑边眼镜,猛 一看极象二三十年代的书生,然其说话细声慢语的腔调却很难让我接受。当然了, 我接受不接受都不重要。 因为公司的经济效益在这所并不发达的小城甚为可观,所以,大姑娘小伙子 就成了抢手货,身价也为此高了不少,向来不会剩下几个大男大女,秦达是剩下 的为数不多的几个小伙子之一,他见过面的女孩不下二十几个,可终身大事却始 终没有着落,不是人家看不上他,就是他看不上别人,久了,就疲塌了,再想找 到当初所设想的感觉几乎是不可能的,“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听到街头小贩 兜售商品的时候,我会自觉不自觉地想起秦达。舒宁的到来对他来说无疑是久旱 逢甘霖。 然而,没有几个人看好这份姻缘,舒宁给秦达的是和别人一样等距离的微笑, 而处于痴迷状态的秦达却不这样认为,总是如敬神灵一般。我只是冷冷地看着这 一切,不想过问,对于成全好事方面我天生弱智,并不是不想当红娘,而是实在 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从来没促成过什么姻缘。 因为舒宁的到来,秦达有事没事地常到我们办公室坐坐,这在以前是很少有 的,虽同为一个部门,却各有一摊,之间没有太多业务上的牵扯,而我们这些早 早步入围城的人对他也没有什么吸引力。 “那个女孩多大了?”看他目的性极强地出入我们办公室,有时,我会出其 不意地问他一句,因为虽尚没有归属,他却走马观花般一刻也没得闲过,据说最 小的一个只有十八岁。 “没有,没有……”他总一脸讪笑,慌不迭地否认,却也会在不多的话语中 露出点端侃,这曾一度是他的骄傲,虽然一切都已是历史,现在却试图抖得干干 净净了。 面对舒宁,秦达徒增了几分“叭儿狗”的意韵,可往昔吊儿朗当的工作态度 却收敛了不少,不得不令人惊叹“一物降一物”了。可是,生活中却有许多事与 愿违的事发生,越想做好某件事越做不好,反而常常会弄巧成拙。在舒宁的微笑 面前,秦达会不时地谈论文学,搜肠刮肚地卖弄自己所谓的学识,给人一种颇滑 稽的印象,而舒宁只是笑笑,并不点破。至于“班门弄斧”的结论是后话,是在 大家领略了舒宁极深的文学功底之后下的。 或者是异性相吸;或者是未婚的女孩总给人机会多多的感觉;或者是处于竞 争时代的男人特别是未婚男人并不想放弃哪怕是没有希望的机会……所以,尽管 舒宁特别安静,除了秦达,还会有一些男士打电话或跑到办公室来找她,当然都 会找一些比较拙劣的理由,作为过来人,我的心如明镜一般,可舒宁看上去好象 并不解其中深意,我便有些替她着急。 (三)、结婚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半年过去了。 舒宁更加沉默了,可能是想家吧?我猜测,这些日子我和舒宁走得比较近, 有时候就象亲姐妹一般,同性相斥的理论好象对我们不太合适,我开始喜欢上了 这个有内涵且不喜张扬的女孩。 上班的时候,我们各忙各的,她对工作很认真,我们配合得很默契,并不需 要我费太多的口舌。“一等人用眼交,二等人用嘴交,三等人用棒敲”,领导问 起她情况的时候,我想到了这句话,虽大言不惭把自己列入到一等人中,却颇为 得意。 我不喜欢打听事,除非别人主动告诉我,对舒宁也是的。人在许多时候不需 要让别人了解太多。从她身上,我看到了自己内心深处同样安静的一面,有时候, 我便把内心的烦燥倾诉给她,说的时候她只是静静地听着,而我也着实不会听别 人什么意见,讲的目的,无非是用诉说的过程来坚定一下自己的决心,我是一个 有主见的人。 九月底,离国庆节还有几天,舒宁回了家,她是到家才打电话告诉我的。 七天的长假过去了,她没回来上班,又过了几天,她还是没回来,我想她或 许是乐不思蜀了,秋天的大海很美,这是她告诉我的。可是连个电话也没有,我 才发现我竟然没有她的联系方法,在通讯极为发达的今天,我竟然没有办法找到 她。 大家都按部就班地干着自己的工作,好象多个人少个人都没有什么大碍,除 了秦达一如既往地念叨舒宁,很少有人再提她,现代人是有点冷酷吧?!可是我 却有点着急,她已二十几天没上班了,或许调回去了吧?我想,因为我不想把事 情想得太糟糕。 然而,就在大家开始习惯没有她的时候,舒宁却突然回来了。 那天早晨,她象从天上掉下来似的,一下就站在了我们面前,向来喜欢素净 的她穿了身火红的套裙,带着喜气,只是略显憔悴,她挨桌放了一些糖果…… 舒宁嫁人了! 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一下竟很难接受。感觉上她好象距离婚姻还很遥 远,虽然我只比她大一岁,却已结婚三年。没有人知道她嫁给了谁,包括我,半 年多来,从来也没听她提起过。而舒宁只是微笑着,发完糖又安安静静地坐在那 儿看书,好象什么也没发生一般。可是,从她平静的脸上我知道她并不快乐。 (四)、老公 老公这个词好象是舶来品,只记得上学的时候,同桌的女孩喜欢喊我作“小 老公”,虽同为女性,因为我会帮她做许多的事情,感觉上就象保护神一样,而 婚后我也比较喜欢用这个词来指法律意义上的丈夫,因为会有种白头到老的踏实 与满足。 舒宁拗不过大家的热情,回来的第三天重补婚宴,宴请我们这帮同事。那一 天,我第一次见到了她的老公,舒宁介绍的时候有点儿害羞,只轻轻说了他的名 字,一个还算响亮的名字——林乐凯,听到此的时候,我想起了胶卷,却没说出 来,只在心中笑了笑,感觉上已过了说笑话的年纪。无意中我听到舒宁喊他小凯 哥,便感觉现代的年轻人很特别。“三岁一代人”,虽然只长舒宁一岁,早婚的 我心态却有点算不得年轻了。 也许是沐浴海风的原故,林乐凯身上有一种我们这所小城所缺少的独特气质, 只一件简简单单的体恤,却能让人读出许多的内容,谈吐间不时会有一些儒雅生 出来,也许距离产生美吧,看惯了身边的人,猛一接触千里之外的他,感觉总是 很好。 我三年前嫁给了叶波,也就是现在的老公。也曾有过很浪漫的故事,作为在 大学校园开花结果的经典爱情,如果写成书,相信不会比市面上流行的言情小说 差,说不定能感动一大批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呢。可是,舒宁结婚的时候,我却 正经历着一场婚变。 叶波是我的初恋,书上说初恋的成功率只有万分之一,而我就是那个一。 叶波和舒宁一样,是在海边长大的,不同的只是叶波一直跟着奶奶,后来大 学毕业跟我到了现在这所小城,而他的父母就在相隔不远的省会城市,严格意义 上,他算不得是为爱情出走,尽管好多人谈及此的时候都惊叹他所做出的牺牲和 让步。 婚后,恋人成了老公,我接受着一切合理或不合理的变化。 然而,事情并非象书上写的那样,婚后的叶波不再象恋爱时那般痴情而执着, 婚后的我也没有了恋爱时的娇羞与浪漫,繁琐的家务与应酬,使曾自认为是天下 最幸福女人的我,在婚后不足一年的时间就发出了“嫁给谁都是一辈子”的感慨。 叶波不甘心一个月几百块钱的死工资,凭着沿海天成的活跃思维,他利用各 种枝桠关系毅然决然地下了海,而海里除了钱还有许多诱人的东西,种种矛盾的 突现,人生观、价值观的冲撞,使我对叶波的变化失望到了极点,而他骨子里深 存的对内地人的偏见更是加剧了情感的变迁,而争吵实在没有什么意义,并不能 解决问题,我的恼怒只维持了一个月,然后就坦然地接受了一切,“不理是最大 的瞧不起”,我以自己的方式应付着一系列的变化,面对曾深爱过的老公,心中 有一丝尽乎麻木的酸涩。也许我们都忘了当初的海誓山盟;忘了当初为能在一起 所做的努力;忘了所有的辛酸……校园爱情绝大多数是短命的,我们本应为终成 眷属而庆幸,“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也许真的是都忘了,在有了钱的时候。 (五)、怪圈 “我失恋了!”参加完舒宁的婚宴没多久,舒宁突然在一个晚上打电话给我。 我很吃惊。失恋好象不应用在已婚者身上,特别是舒宁的身上,上天造人的 时候对她偏心到了极点,几乎给了她女孩所想拥有的一切,感觉上好象只有她不 想要的,否则没有得不到的。整日忙于应酬的叶波那晚恰巧在家,放下电话,我 什么也没说,麻木的神经不会突发温情出来,我们彼此都习惯了那份冷漠。本来 我还想让他陪我一起去看看舒宁,因为舒宁他也认识,而且是老乡,可是看他那 副懒懒的样子,我实在没有心情让他,便一个人去了。 舒宁住在一所不大的房子里,因为林乐凯很久才回家一次,小屋倍显清静。 我是第一次到她家去,看到我,她显然很吃惊,却很开心,我没告诉她叶波 回来了,因为平时就我一个人在家,所以她也没多问什么。 她倒了杯果珍给我,我环视了一下四周,整个屋子是淡绿色的,没有新房的 味道,可从点点滴滴中却能看出主人的品味。 “欣悦姐!”她看我有点吃惊,便笑了笑,说,“很简单是吗?” “不错……”我是由衷地,因为我也喜欢简单的格调,省却了许多凡尘的东 西。 “今天晚上在我这儿睡,好吗?……”她象个没长大的小姑娘。 “好啊!”想想叶波那不可一世的神情,我爽快地答应了,“只是新婚没几 天婚床就让我给睡了,老公不会生气吧?”我开玩笑说。 “去你的……”舒宁有点儿难为情,却愈发地娇嗔可爱,难怪林乐凯会“弱 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呢! 洗涮完毕,我们两个人就躺到床上开起了“卧谈会”,感觉好象回到了学生 时代,很亲切,没有任何的羁绊,随心所欲地想什么说什么。舒宁有时会“格格” 地笑起来,一种平时少有的活泼闪现出来,她快乐地谈着一些情感故事,压根儿 看不出失恋的样子,况且新婚不久,恋又从何失起呢。我想起了舒宁的老公,那 个儒雅的男人。 “给你一篇我的文章,有时间帮我看看……”后来,也许是太晚了,也许是 话说得太多了,舒宁递给我一沓并稿纸,就不再说话,不一会儿就安静地睡着了。 看她婴孩般酣睡的样子,我一点儿睡意也没有,就随手翻了翻她的文章,题 目龙飞凤舞地划着——《怪圈》,猛看上去象狂傲不羁的男士写的,有一种豪气, 与她文文静静的样子形成强烈对比,字如其人?从字体上也许多少能看出一个人 的性格吧。 " ……许多的工作要做,可我什么也不想做。主要还是身体的不适,心情也 暗暗的。好象有点无所适从。我很想好好睡一觉,可是却睡不着,也没有白天睡 觉的习惯,只是有点心烦,也不想说什么,说与不说都没有意义。小凯哥告诉他 的朋友他有一个“很江南”的妻子,于是,大家就都想见见我,而我哪有一丝一 毫江南水乡女孩的灵气呢?女人在男人眼中更多的只是一种象征吧?不过,我喜 欢有山有水的地方,北方太干了,山上也多没有水,相比之下我更喜欢南方,喜 欢温温润润的感觉。他说要帮我完成一个心愿——“走天下路,读天下书,吃天 下名吃”,这还是很久以前,在一个朋友的生日PARTY 上,我无意中说过的一句 话,没想到他还记得,那时,和他还没有太深的交往。不过,我也喜欢出去看看, 喜欢到江南去走走,也许真能沾点江南的灵气在身上呢!……“我一口气读了五 六页,这哪里是文章啊,分明是日记,可是一种好奇还是让我忍不住地看了下去。 “这两天我一直感觉自己很不真实,不真实得想哭,生活对我就象肥皂泡一 般,而一切又无从更改,所有的努力都没有意义,许多时候我只是虚无的一个影 子,灵魂也是的,我控制不了自己、也无法改变自己,甚至不可以发火,不可以 有作为人很正常的情绪要求,在我自以为拥有一份真实的时候,我什么也没有, 是一种虚幻的、睁开眼睛就消失的情感,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我没有什么奢求, 我不知自己还会有什么要求,不知自己还会有怎么样的经历,我只是想哭,可是 现在最不可以做的一件事就是流泪,流泪对我几乎就是一种奢望。许多话都不可 以说,也羞于开口,”也许我有病“——我只能这样对他、也对自己说。 我反复在思考一个问题:人生是一个怪圈,从起点到终点,再从终点到起点, 循环往复,婚姻如此,感情也是如此,转啊转的总会又回到原处,为了走出怪圈, 我选择了远行,而走得再远,也是在绕着圈圈转,不同的只是周期长了些,与钱 老先生的《围城》也有着不同。 我嫁给了小凯哥,可是却忘不了方子鸣,也无法走出他的影子。得不到的才 是最好的,不时地找些理由劝自己,可感情是那么真实!我找他真的没有什么事, 又能有什么具体的事呢?只是想得到一点儿真实的信息,虽然明白这样也许会影 响他,知道这样很不应该。这两天我上班总迟到,这些日子都是这样,身体不适 只是堂而皇之的一个理由,我没有激情——对生活、对工作都是。但是对小凯表 面上却很好,我会为他做所有力所能及的事情,我是他的妻子,我必须尽一个妻 子的义务。“人活着是为了还债的”——佛经上这么说,细想起来很有道理,也 许上一辈子欠得太多了吧,以至于我今生不可以为自己活着。 我不象别人那样有许多的快乐,却也没有太多的忧伤,更多的只是平淡。不 敢想象没有思念的生活,人是感情的动物,所有的一切好象都是围绕着感情在动, 有时候一切都是那么地清澈而透明。对自己什么想要什么不想要,心里明镜似的, 而做与不做却很矛盾。……“ 一口气读完了十几页纸,虽然有些乱,我却有些激动,不知是因为舒宁的信 任,还是与她所描述的情感得到了共鸣,我一时间什么也不想说,也没有丝毫的 睡意。我明白舒宁给我的根本不是什么文章,而是她的心,她只是需要换种方式 说出来,并不需要我做什么。 (六)、傻,是一种智慧 “该傻的时候,傻是一种智慧”,第二天上班的时候,舒宁对我说,好象什 么事情也没发生过,我笑了笑,感觉颇有哲理。 我和叶波的婚姻靠一种莫须有的理由维系着,他好象没有要离婚的意思,而 我也没有离婚的勇气,我们好象陷入了一个怪圈,我开始接受他许多的魔鬼逻辑, 开始相信男人的本性,因为他不断地告诉我关于男人的故事,虽然对此我并不怎 么感兴趣。 不是没有爱,只是爱得太疲惫。这是我对这份感情下的结论。 “什么样的女人最可爱?”关于这个话题,我们曾在办公室展开过讨论,结 论是:漂亮却有点儿傻的女人。 不能太精明了,想到此的时候,我看到东方升起了太阳,虽然我本也算不上 精明。不要想太多,更不要说太多,那样会省却太多的负累。每个人的灵魂都有 阴暗的一面,只是许多时候不会说出来。 在和叶波冷战了许久之后,我们都不想再继续这样过下去,出去走走,我们 几乎是同时有了这个念头,那一刻,好象寻到了当初恋爱的感觉。 我们没有走得太远,只是到他生活过的海边去看了看。 那是一个三面环海的小渔村,村子很安静,晚上常能听到海浪的叹息。 叶波的奶奶(现在也是我的奶奶)一个人住在一个古朴的小院里,那是一个 很慈祥的老人,虽快八十岁了,身板却异常硬朗,退潮的时候她甚至能去赶海, 赶些海蛎子什么的,虽然我对那些生猛海鲜并不怎么感兴趣,而她总象哄孩子一 样变着样地做给我吃,只说吃蛎子孩子聪明,我明白老太太心中想什么,也理解 她想抱重孙子的急切心情,于是我就使劲地吃,至少在她面前是的,我实在不忍 伤害一个老人的心。 虽接触不多,可是我却喜欢上了这个和蔼可亲的老太太,喜欢听她絮絮地讲 过去,讲叶波小时候的顽皮趣事,有时候我也会试探着问她一些关于叶波爷爷的 事,因为我一直很奇怪:她何故坚持一个人住在小村子里?虽然村子比较富裕, 对老人照顾得也比较周到。 而奶奶并不避讳谈爷爷,只是说的时候眼圈有点儿红,爷爷是在一个风雨飘 摇的夜晚失踪的,关于这件事:一说是被海浪卷走了;一说是随着国民党去了台 湾。而我更愿相信后者,抛却政治、经济上的因素,毕竟有生的希望,虽然一样 的渺茫,我希望老人一生的守候有个结果,希望叶波的爷爷能看一眼从未谋面的 儿子、孙子,看一眼只相守了两个月的妻子……而奶奶在谈的时候会不时骂两句 “死老头子”,虽然爷爷失踪的时候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 那些日子,叶波出奇的好脾气,很少再人为地制造些事端出来,偎在他怀里 的时候,很希望能永远留住那份美好。没钱的时候为生计苦恼;有钱了却为铜臭 气揪心,这是怎么样一个圈圈啊?叶波好象也明白我的心事似的,快一周了,并 不急着回去,而且还悄悄地买了换洗衣物给我,纯棉的花布,很淳朴,穿在身上 就象电视中那个赶海的妞妞,看到镜子里自己傻傻的却无比青春的脸时,我兴奋 极了,给了叶波一个欧式的拥抱,我们彼此都很吃惊——好象一切又都回来了。 (七)、雨中的小石头 在外面呆了二十多天,就象重度了一回蜜月。 回来的时候,大家都惊呼沿海的水土养人,因为我变得特别水灵,好象年轻 了许多,其实,我自己心里最明白:一切都没改变,变得只是我的心情。 近一个月的时间,有太多的话在心里涌动着,想找个人说一说,那一天,我 没看到舒宁,同事说她出差去了,这个小东西,我有一肚子的话想对她说,她却 不在。我还吃惊地听说秦达结婚了。 一个周过去了,舒宁还没有回来,林乐凯倒回来过一次,得知舒宁不在,他 没有说什么,我请他到家中吃饭,他拒绝了,虽然叶波是他的老乡。他只在办公 室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又过了几天,舒宁回来了。 比从前胖了些,脸上淡淡地施了层脂粉,我兴奋地给她谈着海边的趣事,看 我开心,她微笑着,可是,从她脸上,我却看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我没有 问,我想等她自己告诉我。她用手摆弄着胸前那个晶莹的链坠,却不说什么。 “漂亮吗?”沉默了一会儿,她抬起眼来看着我,指着胸前的链坠。 “挺好的……”她一直宝贝似地戴着那个石头,“什么石头这么好?……” 我明白她在有意岔开我的话题,故意逗她。 “我宁愿自己是颗石头……”她默默地把小石头含在了嘴里,一脸的虔诚。 “……”看她那样子,我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舒宁,哪来那么多伤感?” 我拍了拍她的脸蛋。 …… 我并没太留意舒宁情绪上的变化,人生毕竟有太多精彩的故事,而人们却往 往走不进向往的情节里,只能够隔着栅栏去想、去爱。接下来的日子,我继续着 生活的循环往复,依旧平平淡淡,依旧没有太多的激情,偶尔和叶波还是会有磨 擦,却懒得再去争吵,吵没有什么意义,还要过下去,生活本身没有太多的事与 非,吵出个所以然又怎么样呢?我时常想起叶波守了一辈子活寡的奶奶——那个 慈祥善良的老人。 “我想到苏州去看看……”一个礼拜一的清晨,我和舒宁都来得很早,收拾 完卫生以后,舒宁突然说,“欣悦姐,这个先帮我保存着,好吗?……”说着递 给我一个大信封。 “……”我顺手接了过来,沉甸甸的,“那好啊,苏州是个好地方……”我 笑着,“什么时候?带上我啊?……”苏州我去过一次,感觉如小家碧玉似的, 并没想太多。 “……”舒宁却又沉默了。她经常这样,不知在想什么,性格使然吧,在一 起呆久了,我也从来不追问什么,只帮她收起了那个鼓鼓的大信封。 …… 下午上班的时候,舒宁没来。 大约三点钟的时候,有消息说舒宁出事了。看领导着急的样子,我料想情况 一定很糟糕,不祥的预感接踵而来,我被自己的感觉吓住了!怎么可能?早晨还 好好的,我不知是怎么赶到医院去的,胸口都得难受,还有种想呕、想吐的感觉, 爱哭的我竟然不懂得流泪了。 并没有什么病,是车祸。她在人行道上走着,中午人并不是很多,可偏偏就 被一辆失控的货车给撞上了…… 那么多哭声,那么多感叹。她的父母还没有赶来,太远了,也许是还没找到 个合适的理由去通知,也许是都还不相信一个年轻而有才华的生命就这样消失… …我没有哭,我只觉得她是睡去了,可是,泪还是发了疯般滚下来,我想起了她 胸前挂着的小石头,想起了她给我讲的大海的故事,想起了她深埋心中的恋情… … 我甚至还没有时间问一问她上次出差到了什么地方,去了那么久;她甚至还 没告诉我什么时候去苏州;没告诉我为什么要我替她保管那些信件…… 旱了一季的天突然下起雨来。 舒宁,一个安安静静的生命在雨中走了,她走的很平静,除了胸前染血的小 石头流出深深的哀怨,她甚至于一句话都没有留下。我握住的她的小手已是冰凉 的了,她静静地躺在那儿,就象睡着了般,还是那样清秀、那样的一尘不染…… 那一刻,我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可是,我觉得自己该为舒宁做 点儿什么。一个远离家乡的小女子,走的是那样的突然,那样的孤单、落寞!拨 来拨去拨通的却是叶波的电话,除了哭,我已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才告诉他我 在的医院。 叶波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在爱人面前,我的脆弱彻底决堤,得知舒宁的死讯, 他也很震惊,可他毕竟是个男人,他紧紧地抱了抱我,试图给我点儿力量,我平 静了许多,流着泪要他给林乐凯电话,他从容地找到小林的电话,电话接通后, 对方好象沉默了许久,过了好一会儿,叶波才告诉我,单位已通知了他,他正在 来的路上,只说暂时不要告诉舒宁的父母…… 舒宁就这样默默地走了。 她的父母是连夜赶来的,十指连心,没有什么事可以瞒得了父母,他们什么 都明白了,他们反过来安慰着我们,让人心痛!夜已很深了,她的妈妈执意要去 看一眼女儿,虽然是深夜,虽然违反医院的制度,可是有谁忍心拒绝一个母亲破 碎的心愿呢? 一个生命就这样在世界上消失了。 那几天我一直守着舒宁的爸爸妈妈,那是怎样心碎的老人啊?可是,他们自 始至终没有掉一滴泪,以无比的平静承受着这睛天霹雳,我默默地帮老人整理着 舒宁的遗物,老人除了偶尔叹口气一直沉默着。老人只拿走了舒宁的部分衣物, 赌物思人,还是不要拿吧,我在心里说。 林乐凯只是一支接一支地抽烟,他告诉我他已办好了去加拿大的签证,本打 算下个周就走,我没有继续问什么,一切都没有问的必要了,我好象明白了舒宁 为什么不开心,明白了舒宁在最后的日子里内心地挣扎,舒宁的婚姻并不幸福?! ……虽然林乐凯并没有放弃去爱她,也许正是这份爱摧毁了她啊。 舒宁的父母小心翼翼地把曾萦系在舒宁颈上的小石头收了起来,那晶莹挚朴 的小石头,带走了多少无声的牵挂和不舍啊。 (八)、关于方子鸣舒宁走了很久,我还不敢接受这个现实。 秦达偶尔还会来办公室转转,舒宁的桌椅还空着,秦达有时就坐在椅子上抽 支烟,我们都很沉默,谁也不愿提起舒宁。 秦达婚后不再象从前一样找不着感觉,他的妻子单位效益不太好,却很是温 柔贤惠,虽曾传说秦达突然结婚是为了和舒宁赌气,却感叹秦达的福气了。人早 晚都要走这一步的。娶妻生子……而喜欢孩子的舒宁却没有做成母亲。 这几天经常有个焦急的声音找舒宁,我不知如何解释,却也不想编造理由, 舒宁的朋友是有权知道她去世的消息的。 “欣悦?你是欣悦,对吗?”快下班的时候,电话又响了,“我听舒宁说起 过你……” “……”是那个熟悉的声音,我有点儿不知所措了,听到舒宁的名字我心里 抽搐了下,那一刻我好象意识到了他是谁,“你是方……” “对,是我,我是方子鸣……”他的声音很有磁性,此刻听来却有种让人心 痛的感觉,“告诉我,舒宁怎么了?她没出什么事吧?……” “……”沉默了一会儿,我挂断了电话。后来一同事告诉他舒宁调走了。不 知为什么要这么说。 晚上,我拆开了舒宁让我保存的大信封。 里面有几十封信,冥冥中好象安排好了似的,舒宁怎么会在出事的那一天想 起来把信给我?她怎么会把信让我保存?我是不是可以看?我应不应该看?…… 这一切永远都不会有答案了。 泪流了出来。 我还是打开了信。信是方子鸣写来的,从日期上看出那些信都已很久了。作 为过来人,作为一个对感情看得很透的人,我的心情格外复杂。 …… 一生不结冰 舒宁: 你好!今天我很开心。因为你给我电话了。 知道你的电话对我多么重要吗?我刚才还在想,遇见舒宁你,是我的幸运! 我要给你带来快乐。这几天,我想的很多,…… 其实,舒宁你还真的不了解你的子鸣,真的有一天,你对我说:子鸣,我把 你忘了……那我只好把这种感觉、这份感情永远、永远地埋在心里了。 …… 也许我还没真的了解我的舒宁,你有时也真让人读不懂,对我来说,你对我 是那么熟悉,可又那么陌生。唉!我是怎么啦?我有点说不清了……… 有一首歌,我很喜欢,歌的名字我不记得了,只记得几句歌词: "一生不结 冰,因为有你暖我生命,今生我已约好你……“ 祝:永远快乐! 你的子鸣 6 月28日 舒宁的天空里有子鸣 舒宁: 你好!每次听你的电话都有种心跳的感觉。 舒宁,最近看你的来信很伤感,这种伤感一直在子鸣的心里。舒宁,你真的 很好,很优秀,有的时候,我呆呆地在想,想什么呢?只有2 个字:舒宁。给你 写信,是我最伤感的时候,所以当你看我信的时候,会有想落泪的感觉,别怪我, 好吗?……。 舒宁,子鸣在认识你之前,没有品尝过思念和痛苦,但现在却感觉痛苦和思 念也有生命,真的是有生命,舒宁,你感觉到了吗?我觉得能认识你,是我今生 的幸运。我有时也觉得自己很幸福、很富有、很快乐。思念是一种美! 明白吗,我的舒宁,对舒宁你,我是可以不设防的,包括我的一切。 …… 舒宁,子鸣真的很想你。你说梦见子鸣了,我相信。我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我有时很想、很想……也试图阻止过自己,但是,…… 舒宁,如果哪一天,你的天空有雨,子鸣会为你升起一轮太阳;如果子鸣的 天空有雨,你能否给子鸣一轮月亮呢?舒宁,你会吗? 祝:舒宁妹妹——开心! 你的子鸣哥哥 7 月10日 懂你 舒宁: 你好! 舒宁,我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最近我们老是有些伤感?子鸣也许老是让雨 婷伤心!今天中午我明白了,舒宁,你真的很好!我明白一个女孩对一个男人说 出那三个字意味着什么。也许子鸣和舒宁相遇本身就是一个错误、也许没有那一 晚的畅谈、也许那天舒宁的紫水晶不断、也许那晚你不对我说:“子鸣是舒宁的!” 也许…… 舒宁,你要子鸣和你说什么好?今天中午子鸣真的被你感化了。你可以不去 陪你的老爸过生日,却要来陪我,我无话可说了……只有默默地感受着。我明白 了,子鸣什么都明白了,其实,子鸣的心中早就有了舒宁,从6 月21日那晚,子 鸣的心里就装着舒宁了。所以才有了子鸣对舒宁不设防,是的,子鸣承认:子鸣 爱舒宁!舒宁没了,子鸣也就没了……也许这是个错。但是子鸣是真心的!子鸣 长这么大,还没有为哪个女孩子这么动心过!虽然子鸣的妻子也很好,但是没有 我们在一起时的那种感觉和思念。思念也有生命,而且生命力最强!我是这样认 为的,你说呢,舒宁? 舒宁,和你在一起的日子真好!我很怕哪一天会失去你。答应你的子鸣,永 远和你的子鸣在一起,好吗?子鸣会做到的。一定会做到的——“把爱全给了我, 把世界给了我……多想,靠近你,你是我生命中的唯一……”在这个世界里,舒 宁,也许只有你的子鸣最——懂你了。 …… 祝:幸福! 爱你的——子鸣 7 月13日 读到这里,我好象明白了舒宁那晚为什么说失恋了,她拥有着一份绝望的思 念、一份永远没有结果的爱,以她的个性,她绝对不会做有悖情理的事情,可是 陷在那样一份情感里,她又无从释怀,我不想再继续看下去,可还是忍不住地揭 开舒宁心中的伤痕。 背影 舒宁: 你好!睡下后,满脑子都是你的影子,还是和你说说话吧! 舒宁,你说看见子鸣离去的背影时流泪了,是子鸣不好。子鸣下次真的不这 样了,真的不了,我答应你,我的傻丫头。舒宁,当我再一次看见你说子鸣背影 的时候,我想起了一首歌,王杰的《她的背影》:没有人能够了解我/ 没有人能 理解我/ 那爱情到底是什么/ 让我一片模糊在心头/ ……/ 也许过了今夜我将不 在有/ 也许今生注定不能够有…………她的背影已漫漫消失在风中/ 风儿能够让 我想起过去和你的感觉、感觉…… 舒宁,如果哪一天子鸣看见你离他而去的背影,会死过去的。舒宁,子鸣很 怕失去你,答应我,今生陪伴你的子鸣——心灵深处的那种,好吗,舒宁? 今晚在外面喝酒的时候,子鸣给唱了三首歌,有一首是王杰的《安妮》,这 是王杰在他心爱的恋人即将离他而去时写的歌。当时朋友们都说我唱得好,知道 为什么吗?舒宁,子鸣唱这首歌的时候,满脑子都是你的影子,舒宁,子鸣有时 真想对你大喊一声:舒宁,嫁给我吧,好吗?可以吗?子鸣真是这么想的,现在 对你说,就是要让你知道子鸣在想什么?要是子鸣晚出生几年,也许真的会认认 真真、轰轰烈烈地去爱舒宁一回,子鸣想要把舒宁的小手抓得牢牢的,把她照顾 得好好的,他会宠她、爱她、容忍她的一切,让她无处可逃。唉!不过,你是值 得子鸣去好好爱一回的,恨只恨你我相遇的太晚,恨只恨苍天给你我的缘分太少。 舒宁子鸣,今生做心灵深处的朋友,答应我,舒宁,我们来世,好吗? 舒宁,你还好吧?我想你现在睡着了,是吧?子鸣可是一点睡意都没有!子 鸣现在就在想着他的舒宁,想着舒宁睡觉的样子,一定很可爱,是吗?舒宁—— 听见子鸣呼唤你了吗?舒宁,舒宁,亲爱的舒宁,在梦里想到你的子鸣了吗?舒 宁,子鸣现在能看见你睡觉的样子,很可爱、但也很可怜! 子鸣心在痛,舒宁——舒宁——舒宁! 想你的——子鸣 于8 月3 日凌晨2 :19分 永远的子鸣 舒宁: 你好!昨晚睡的好吗? 舒宁,不要试着离开子鸣好吗?昨天当你对我说这句话时,我心里很难过, 子鸣对舒宁要求不多,真有那么一天,舒宁离子鸣而去,子鸣也只有………! …… 昨天回去后,子鸣想得很多,就那样默默地想着你,想着你白天说过的一些 话,想着万一有一天舒宁没了,子鸣会怎么过?唉!舒宁,子鸣真的是不知道该 怎么办!舒宁,昨晚想你的时候,也想到了一首歌:最心爱的女人/ 却伤害我最 深/ 为什么你背着我爱别人/ 女人天生的眼神………爱一层层被摧毁,被爱摧毁! 他来不及找到出口……最心爱的女人,却伤害我最深……舒宁,想着这首苏永康 的《你为什么背着我爱别人》时,我流泪了…… …… 跑不了你也跑不了我,就让子鸣和舒宁紧紧地连在一起,好吗? 子鸣不愿意舒宁做他的情人,只愿意舒宁是他心灵深处最好的朋友! 想着你的——子鸣 8 月8 日 慢慢看着你走 舒宁: 你好!就这样走了吗?没你的日子,子鸣心里空荡荡的! 子鸣担心的是:舒宁有一天嫁人了,有了一个属于她自己的家时,那舒宁是 否会真的消失了?舒宁,答应你的子鸣,不要离开我,舒宁是子鸣的,永远都是! …… 子鸣有时候很坚强,因为他是舒宁心灵的依靠;子鸣有时也很脆弱,因为他 怕面对雨婷流泪的眼睛;子鸣有时很浪漫,他可以拉着舒宁的手在海边散步;子 鸣有时候是老师,可以教舒宁怎样生活;子鸣有时候很男人,在舒宁受到伤害的 时候可以为她遮蔽风雨;子鸣有时候很孩子,因为他知道舒宁爱孩子…… 舒宁,这几天你好象变了一个人。你会唱那么多歌,子鸣一点都不知道。以 前为什么不给子鸣唱呢?为什么在你要走的时候唱?舒宁,你也离不开子鸣,对 吗?让子鸣更了解舒宁!更珍惜舒宁!对吗? 祝:一切顺利! 慢慢看着你走的——子鸣 8 月9 日…… 舒宁?!看完厚厚的一沓信,心里乱糟糟的,对于这样一份感情我不想评说, 对于隔世的人也无从评说,每个人心中都有很隐秘的情感,而一个人的精神需求 也不可能完全从一个人身上获得,对与错已都不再重要,我更加怜惜舒宁,小小 的她,心中究竟承受着多少无奈啊?我不会也不忍心剖析她心灵深处的震颤。 巧的是,林乐凯突然打电话给我,那时候已很晚了,看着眼前的信,握着听 筒的我心情颇为复杂,没有是与非,此刻也不能说谁对谁错了。 “欣悦姐……”他和舒宁一样喊我欣悦姐,叫得我心中酸酸的,“我很爱舒 宁,现在也是的……” “……”他好象并不在意我是不是听他说,只是顾自讲下去,“我想请她原 谅,想对她说一声对不起,可是我再也没有机会了……她一直很骄傲,一直到最 后一刻都是的,骄傲得不肯留一句话给我……” “……”我想安慰他,并不是因为我看了方子鸣的信,而是出于一种母性的 本能,可是却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话语,这时候我才明白舒宁的沉默。 “我一直没能征服她,可是婚后她一直对我很好,她是一个好妻子,……” 让这样一个大男人面对一个女人诉说心中的无奈几乎有点残忍,可林乐凯好象并 不在意自己的尊严了,只是说着,“可是,她应该明白,我爱她,不管发生什么 事,我都不会离开她,没有她,我哪儿都不会去,更不会抛弃她……” “我在乎她,稀罕她……”林乐凯重重地喘了口气,“我说的都是气话,我 ……” 不知过了多久,那端的男人也许是说累了,电话出现了忙音,我默默地挂断 了电话,留意了一下手中书信的日期,显然是在舒宁嫁给林乐凯之前的。 (九)、《把爱藏起来》 日子静静地滑过,在舒宁去世一个月的时候,我去看了舒宁的父母,那天飘 着小雨,我们都思念着舒宁,都不想说太多的话,我带去了舒宁的一些作品还有 最后交我保存的那些信,一个人来到舒宁的墓前,默默地焚烧了,舒宁是个有思 想有见的的女孩,一切由她自己决定吧。 回来没多久,我收到了一封挂号信,是子鸣写来的,没说什么太多的话,可 是我明白他多少已猜到了些什么,只是不愿相信就是了。 他随信附了一篇文章,虽有些稚嫩,却蕴含着满腔的真情与爱恋。我虽再不 想纠缠在爱与恨的恩恩怨怨中,可是却无法不去关心和舒宁有关的所有的事。 《把爱藏起来》" 把手伸出来,让我写个爱,让你的眼泪不要掉下来……好 想——把你藏起来,藏在胸前的口袋,把你慢慢地融化,你就再也离不开……“ 夜已很深,音乐中传来了杜德伟的《把爱藏起来》这首歌,他又一次想起了 她…… 和她认识十分偶然…… 开始的时候,他只是喜欢看她的文章! 他有个家,有一个可爱的女儿。而当初她也只是说喜欢和成熟一点的男孩子 说说话。她不会介意的!因为她说过她不会去伤害任何一个她喜欢的人!随着相 互之间的了解不断加深,他渐渐发现有点离不开她了。慢慢地,和她在一起时, 有一种心醉、心痛的感觉,这种感觉他从来没有过!因为他说过他是认真待她的! …… 那种在她心里和她说话时的感觉别人是体会不到的。只有他们俩能懂!他非 常珍惜和她在一起时的感觉,也很在意她的存在!是她给他带来了现在的一切, 他很珍惜! 有一件事使他刻骨铭心、终生不忘。 那天夜里他值班。…… 他的心碎了一次!他仿佛经历了一次大换血,经历了一次大悲大喜!因为那 天他算是真的认识她了!以前的事他不计较也不想说。他为那晚能真正了解她、 认识她而感到高兴!他每次想到那天凌晨4 点她站在风中给他电话,他的心就很 痛!因为她是站着和他说了150 分钟的话!当时天还没亮,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 在电话亭里。没有人能知道为什么,更没有人心疼!他耳边至今还能听到她的呼 吸、她的心跳,一切是那么的真实、自然!听着她的声音,他忘掉了一切!忘了 整个世界的存在。他们说了许多话,还给她唱了他喜欢的歌!那一刻,他的心里 只有她! …… 就这样,他们相知了! 一天清晨,他醒了,眼角留着泪痕!他刚才看见了她!就是刚才,千真万确! 他真的看见了她!深夜,他一个人来到小河边,因为他知道她要来这里。他就这 样坐在河边,等着她的到来。忽然,他听到了她的呼唤…… 这时他发现,她从水底慢慢地向他走来。她的影子从不清晰慢慢变得很清晰! 那就是她了,梦中的她! 他想呼喊她的名字,但是他不敢,生怕惊动她;他想抓住她的手,冰凉的小 手,但是他也不敢,生怕一握住她的小手,她的影子会破碎! 空气已窒息,他的心就要跳出来了! 他就这样看着她,心里有千言万语想对她说,他想她想得很苦!但是,想着 她的感觉又是那么美好。因为思念也有生命!她喜欢他这么对她说,她喜欢叫他 “宝贝”,他也很喜欢她这么叫他。他想到了那个不眠之夜,想到了她的轻声呼 唤,她说话时的苍白无力,他忘不了,永远忘不了…… 突然,他最怕的事发生了!一个雷鸣闪过来,他最怕下雨了!但是老天无情。 雨终于还是下了下来…… " 千条线万条线,掉到海里看不见“这是她曾经喜欢说的话。但是他真的怕 下雨,因为下了雨,她的影子就会从水中消失的!而此时,她的影子已经从水中 消失了,他一遍遍呼喊她的名字,可是雨一直下着!全然不顾他的呼唤…… 唉!原来这是一场梦! 他们相互之间的了解越来越深,浅层次的好感渐渐变成了深深的爱意,但是 他的理智还是占了上风,他有一个温暖的家,他也知道真正爱一个人就要为她着 想。虽然他很在意她,他还是清醒地认识到:象她这样优秀、可爱的女孩应该找 一个真正属于她的他。他对她说他俩今生只是心灵深处的好朋友,好兄妹、好知 己!记得有一次,他对她说:“还是早点结婚吧……”或许结婚以后他会好受些! 他只能这么做。他希望她能:“找一个最爱的、深爱的、相爱的、亲爱的人来告 别单身;……”他希望时间能化解这份痛苦,他在努力去做,因为在心里他深爱 着她! 他没有走火入魔,他对得起家庭,对得起自己,也对得起她;但是他心里也 更明白:今生今世他都不会忘了她!就把对她的爱永远藏在心里吧! " 我要把你藏起来,永远呵护这份爱,从此不让别人想,只准和我一个人相 爱……“ 看完《把爱藏起来》,我有种想给方子鸣打个电话的冲动,然而我终于还是 没有打,一切都已结束了,还是让时间来慢慢冲淡吧,爱与被爱都已随着生命的 消失而划上了句号,就让那份思念继续下去吧,就象叶波那等待丈夫回家的奶奶, 有点儿盼头了也好。 尾声写完这篇文章的时候,恰是舒宁的百天,在情感这个怪圈里,我不知是 该祝福她还是该同情她,我始终也没有告诉方子鸣舒宁去世的消息,“天道当循 环,生命有始终”,虽然绕着圈转会痛苦,可是却还是有希望的,我怎么忍心把 断了的圈给别人? 舒宁,来世,让我们用心营造一个不断的圈好吗?哪怕有点痛,哪怕怪怪的。 在心里,我对舒宁,也对天下有情人这么说,天下着雨,我很思念那个隔世 的女孩,那个在怪圈里挣扎却又早早地挣断怪圈远行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