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大海 作者:东方雨 (一)天鹅湖 丽日蓝天下,手扶拖拉机颇具一副壮观之气,“世界东方夏威夷”的牌子映 入了眼帘,“请君漫游天鹅湖”的呼唤吸引着我。田野里,星星点点晃动的是 “西部来者”晒海带的身影,五颜六色的包头巾点缀在千万条海带铺成的地毯上, 跃动着一股音乐美。 道路笔直宽阔,迎面是雪白的天鹅雕塑,两边除却几个卧着小游艇的水汪, 就是称之谓沿海防护林的苍松翠柏。一股凉润的海风吹过,夹杂着太多熟悉的感 觉。 近了,海近了,赫赫有名的天鹅湖近了。 天如明镜般照着几只洁白如雪的天鹅,其娉婷之姿、娇羞之态,立于水之畔, 亘于天之边。真的就是“出水芙蓉”了,相依相偎的生灵也懂得“为悦己者容” 吗?我止住了脚步,不忍惊动——又怎堪惊了这一滩圣鸟呢?试着去抚摸,始觉 是人工雕塑,夏游天鹅湖,北飞的天鹅了无踪影,其洁白无瑕之姿却久立于胸中 了。 顺着“天鹅”回眸生情的视线,不禁惊讶于眼前的撼世之“镜”了——海水 不知何时退去,一切都显得那么空旷辽远,波光粼粼中,点点贝影密布其中。远 处,海象酣睡的孩子的脸,温顺安详。心中陡地升起一股渴望,干脆光了脚进去, 细细软软的沙子亲昵地从脚趾间穿行而出,脚痒痒的,心也痒痒的,忍不住掬起 含沙带贝的海水自膝间滑落,那种清凉,那种舒爽,那种心旷神怡的纳玉之感… …我开始困惑是步入仙境了。 赤着脚行走,恍惚天地间,海近了,海又远了。拾起一个个如长螺母般的可 爱贝类(当地人称为chuchu)还有一个个花纹巧布的贝壳……可爱的小蟹子竟也 扛着大钳子在我脚丫间闻“闻鸡起舞”。 真想就这样一直走下去,这里是静土,这里是圣域,这里是美丽的爱情鸟— —天鹅驻足守望的地方。依稀仿佛能听到天鹅双翅嬉水的声音,仿佛能看到对对 天鹅卿卿我我的温存。 是怕我扰了天鹅的魂灵,还是恐我坏了这人间天上的奇美意境?看海人在唤 我出海了,虽不舍却也能懂看海人对天鹅湖的一腔深情,他是与我有着同样的情 怀吧。 就留一份宁静给海洋,留一份安逸给天鹅,我走了,冬天,你还会来的,对 吗? (二)观海潮 赤脚行走在通往天鹅湖海滨浴场的小路上,两旁苍松溢翠,林间是悠闲散步 的石雕小鹿,活灵活现于石凳石几间,偶有红砖碧瓦的小屋隐于林中,如童话中 兔八哥的一般,别有一番情趣,太阳懒懒地悬于空中,催我下海去冲刷掉泥渍汗 垢。 隐隐的,远处传来阵阵轰鸣声,象风中飒爽的松涛,又象千军万马在冲锋陷 阵,太阳也不似先前那么亮丽了。 " 咣——“刚走近海滩,一排巨浪横冲而来,涨潮了!一丝恐惧骤然于心中, 有种立马要逃跑的冲动。 友人拉着我,海浪一波一波地涌上岸来,脚下形成一个长长的缓坡,远远地 浪滚来时,我竟也会有“荡胸生层云”的感觉,站在高处,而浪花就在你脚下卷 过,那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哪里还会恐惧,分明是想去靠近,去亲吻这激越的生 命之魂啊! 远远地,海面并没有发怒的迹象,鸥鸟在海天之间翻飞歌唱,小船在海面上 扬帆荡浆;而近处,海却涌动着对大地的渴望,迫不及待起来,一浪高过一浪, 争先恐后地直逼上岸,其撞击海岸的气魄又怎一个“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可 形容?真的是千军万马齐喑。一切都在动着,一切又都是静止。冥冥中仿佛步入 了浪丛花簇间,一团团的浪簇拥着、奔跑着,耳畔激荡着轰鸣的潮音,强劲的生 命之音啊,要去追逐去追赶…… 顺着海岸线望去,气势磅礴的海浪又是那么的优雅、温顺,一波波、一卷卷 的浪花晶莹剔透,象一袭袭白纱裙在翩翩起舞,其涌动的质感更有一种超乎音乐 的美丽。忽然,一个黑点在裙裾间闪现,接着又一个……不一会儿工夫,数十个 黑点走进了大海这个舞台,从抬手抹脸的动作,我意识到:这些与海共舞的生命 不是迎风斗浪的海燕,也不是随波起舞的海豚,而是人,是冲击自然的伟大生灵。 我放下所有的恐惧和杂念,开始往里走,不单单是靠近,而是去触摸、去拥 抱,是真正的通灵一体。又一排海浪呼啸而至,直逼入胸的气势在脚下绽放,水 温润润的,却蕴含着一股无形的力量——是要征服我?还是要我征服它?而我竟 溶入了这份喜悦,不再恐惧。看海浪叹息着退去又卷土重来,我又近前了几步。 它竟不再吞噬我的兴奋与喜悦,开始亲吻我的腿、我的胸、我的手、我的臂。我 只是尽情地去感触与拥抱,真正体会到了海的博大精深,也真正领略到了海的宽 宏大量,而海此刻也能感受到人类超自然的勇气与胆略了吧?我真得与海互通互 融起来。 要走了,海追赶着我,我的一切踪踪影影痕痕迹迹被海浪亲吻掉、冲刷掉, 一切又平坦如初,奔涌如初。 又是绿树荫荫,又是红砖碧瓦,不同的只是换了个胸怀潮音的、清爽的我。 (三)海边的小屋 一大早,一个约二十八九岁的女老板到小店进货,留着短发,衣着朴素,不 施粉黛,通体洋溢着一股浓郁的乡村气息。谈话间知道她是一个小卖铺的老板, 她吃的穿的用的要了许多货,然后又骑上摩托车风驰电掣般上路了。 九点多钟的时候,朋友到北海去送货,邀我同往。夏天白天长,九点来钟, 日头已经很是灼人了,我有些打怵,然而终也禁不住海的诱惑去了。 穿过繁华的小镇,一排排的洋房别墅过后又恢复了乡村的宁静。路旁偶见觅 食的小鸡,间或也会有高头大马拉着车驶过。正是麦子黄熟的季节,所有的喧闹 都在田野里吧?乡村过后,充萦耳畔的竟真的就是联合收割机欢快地歌唱。层层 麦浪金黄璀璨,然而这样的光景并没有欣赏多久,便进入了沿海特殊防护林带。 松涛阵阵,绿树青青,感知真正的林荫道,虽有“曲径通幽”,也不及此尽兴吧? 追赶追赶,好象前边就是拱形的出口,排排青松过后还是青松,绿荫尽处还是绿 荫,虽没有“明月别枝惊雀”,阵阵的松响在新奇感退却之后却徒增起毛骨悚然 来,那种静谧与阴森开始缠绕我。 "Hi !你们好,我先走了……“一辆摩托车飞驰而过,原来是早晨那个女人, 车后带着满满的货,这是怎样一个能干的女人呢?她的店在何处?她的顾客上帝 在哪儿呢? 纷纭的思绪中竟怀有沙漠孤旅的感触,不觉人世行人脚步的匆匆,也不闻鸟 语花香歌舞升平,越走越遥远,难道真的是“心远地自偏”?越来越浓的腥味把 我从怀想中抽了回来,才知道终于是走出了林荫道。烈日又悬在了当空,芦苇郁 郁葱葱,因为海面映入了眼帘,所以不会有“八面埋伏”“四面楚歌”的感慨。 " 到站了,请下车吧!“朋友招呼我," ……" 是这儿吗?我有些吃惊地望 着他," ……先进屋凉快一下,一会儿让小工卸车……”竟是早晨那个女老板, 说话朴实又热情,给人火辣辣的感觉。 我并没有立刻进得屋去,因为我被一副奇美的画面吸引了:远处海面上点点 帆影,不时有海鸥掠过,偶尔还能听到汽笛声。海天相接,而我面前是一座古朴 的小院,背靠大海,迎面是漫漫林荫道,近处是摇曳生姿的芦苇丛,远处是空旷 无边的田野,而田野里并没有麦浪浮过,而是晶莹闪亮的琥珀色的海带铺就的地 毯,它们静静地躺着,接受阳光的沐浴,晒干了打成捆就可以去周游世界了吧? 我的视线被画面的中心——小屋牵引着,想起了李乐薇的空中楼阁——“山如眉 黛,小屋恰似眉梢的痣一点。”,而我面前的小屋是以海天作铺垫的,比空中楼 阁更具灵动性,更富有生命力。 背靠大海,感觉小屋是那么的柔弱,海草静静地伏在屋顶,好象在向人们陈 述着一个久远的故事,一个在风雨飘摇的夜晚与自然抗争的故事。 " 天那么热,进来喝口水吧!“女主人再一次招呼我,她一直在忙着打点货 物,脸晒得红通通的,细细密密的汗珠奔涌而出。朋友也来招呼我进去,我不觉 惊诧了——”难道进入“世外桃园”了吗?古朴甚至有些陈旧的小屋里竟装饰一 新,整洁明亮的铝合金柜台,排放错落有序的日用百货……我不得不佩服面前这 个其貌不扬的女人的精明强干了。 " 这里远离人烟,这些货你卖给谁?“我还是无法解开心中的困惑。 " ……" 女老板笑着看了看我,“赊给来打工晒海带的小工……” " 他们没有钱吗?“我干脆打破沙锅问到底,”你不怕他们赖账吗?……“ " 他们现在手里没有钱,等海带晒好发工资时直接和渔队财务联系好,从工 资里扣……“她好象不想说太多。 " 他们要是赊了好多东西,中间跑了怎么办?“我的好奇心依然没有得到满 足,”还是不跑的多……“她有些狡黠地看着我," 把价格抬高就保险了吧?” 朋友不知何时加入了我们的谈话。 " ……" 女老板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算默认了。 我这才发现我们送的货物此刻都已码放整齐并标了价格,比我们送的价格高 两倍还多。 " 可是那些小工住哪儿呢?“我有些不依不饶起来,友见状拉我走了出去。 " 看——“友指着不远处树林后面若隐若现的小屋,说,”那是养殖场的宿 舍,她们就住在那里,下午收工后他们还可以到这个小店里炒个小菜,喝杯扎啤 什么的……“也不知友是凭空想象的还是真的知道,而我却是相信的。 要走了,这时海面好象动了,芦苇也在“沙沙”作响,海浪开始涌上岸来, 小屋渐渐地远了,我的心也走得很遥远,望着充满生机与活力的小屋,我想了许 多…… 东方雨 1999 年6 月于荣成天鹅湖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