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语嫣的独白 作者:东然尔寒 我叫王语嫣,是大理的皇后,我的丈夫——大理的皇帝段誉——差一点不能 和我成亲,幸好我们知道了我们不是亲兄妹。很多人都知道,我的亲生父亲是大 理的镇南王段正淳。但没有几个人知道,就在我知道这个消息的那一天,我很伤 心,我在我的家里,就是蔓柁山庄,哭了整整一个上午。 准确的说,那不叫哭,只是默默的流泪。我还想要自杀,但后来被我的现在 的丈夫抱住了。我从小到大,一直都是我娘的乖女儿,做事向来都是斯斯文文的, 我自己都惊讶我激烈的举动,我知道原因是我不想接受段正淳是我的父亲。 我从小就和一个男孩子在一起长大,他是我表哥,慕容复。他样子长的不难 看,高高的鼻子,深深的眼窝,英气的剑眉。他的武功很好,在很久以前就出名 了,那时他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慕容是个胡人的姓,我表哥的祖先就是北方燕 地的英豪,还曾经辉煌一时,建立过两个王国,尽管不久就都灭亡了。他们墓容 一家已经在苏州居住了几代人,可是如果仔细的端详我的表哥,从他的鼻子,眼 睛,还是能看出他有胡人的血统;即使不看他的容貌,也能从他的性格中感到胡 人的那种冷漠与苍茫。我有时候回想起表哥,也觉得他很可怜。他从小时候就被 姑父姑母灌输复国的思想,一天天下来,他的脑子里只有“复国”这两个字了。 我曾经很喜欢和表哥在一起,所以也读了不少关于武功的书,常常和表哥谈论武 功。可是我更喜欢读诗词和散文,但是,家里没有人愿意和我谈论这些。我的母 亲,我想她只喜欢两样东西:茶花和武功。 听说母亲想要把我嫁给我的表哥,这是我意料之内的事情。后来我为了寻找 受人冤枉的表哥,偷偷和一个人跑出了家。我终于在西夏的一个染布坊里找到了 表哥。他也认出我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脸上冷峻的神情比手上的剑峰还要 可怕,我不想,也不敢认出他了。那个带我出家门的人帮了我,我们一起逃走了。 幸好那个人就是我现在的丈夫段誉。同样的事情我经历过好几次,表哥苍茫的像 狼一样的眼睛不时在我面前出现,我不止一次的感觉到,我的表哥变了,变得让 我恐惧。 这种恐惧让我不自觉的想要回避和表哥的婚姻,就在我试图回避时,我的丈 夫又一次帮了我。 他总是跟在我的身边,他脸上笑嘻嘻的样子和表哥冷酷的表情成了鲜明的对 比。虽然我不喜欢他总是寸步不离的跟着我,但和他在一起,我感到安全多了。 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总是那么的有趣,他读的书比我要多的多,我有时也会和他 讨论诗词歌赋,要不然,他就想出各种的方法让我开心。 总之,我的丈夫是个好人,也是个善良的人,我渐渐习惯了和他同行,看他 的时间也长了些。这个人叫段誉,是大理的王子。 段誉有些太年少,轻浮了。这时,我又遇见了给我留下深刻印像的第三个男 人。他的武功可能比表哥还要好的多,我第一次看见他,是在一个杏子林里。他 威风凛凛的站在一群人之中,鹤立鸡群,他乱蓬蓬的头发也显得颇有男子汉的气 概,他的粗布外衣告诉我,他是丐帮的帮主——乔峰。 我是第一次看见这种英姿的男人,充满了阳刚之气,一举一动都充满了坚毅。 我的婢女阿朱好像很喜欢这种样子的男人,在杏子林里,她用倾慕的眼神看着乔 峰以精明强干的手段平定了帮内一次没有成功的叛乱。 段誉和我同样钦佩乔峰的手段。不过和段誉相比,乔峰好像太刚强了,还有, 我不喜欢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表哥的身上就从来没有这种味道,段誉也没 有,他的身上有时还会带有一丝我说不出的香气。他身上的香气和我身上香囊的 味道差的很远,也没我的香囊味道浓,可是闻起来也很舒服。听段誉说,乔峰后 来死了,死的很悲壮。我想,他这样一个大汉,死时应该是悲壮的,也只有悲壮 的死,才配的上他。尽管我就见过他几次,可是他在杏子林里大喝一声的风姿, 我至今记忆犹新。 乔峰的身世也很可怜,他是个孤儿。我虽然有母亲,却没有见过我的父亲, 那时我娘告诉我,我爹爹在我出生后不久就辞世了。乔峰为了追查自己的身世, 迫不得已杀了不少人。虽然这些人有的的确该死,可是我仍然不喜欢乔峰这么残 暴,相比之下,段誉比他要好得多。段誉很无论什么时候都很彬彬有礼,我想一 定是他的爹爹教导他的,它的爹爹也一定是个颇有风度的人。最后,乔峰追到了 少林寺。 在少林寺,我遇见了最后一个让我留恋的人。遇见他还是因为我现在的丈夫, 段誉。乔峰到了少林寺的时候,正好是中原的武林大会,少林寺里来了不少有名 望的人物,比如说丐帮的新帮主,还有叫什么星宿派的,还有辽国人,还有段誉 的爹爹,现在应该说是我爹爹,大理的镇南王段正淳也来了。我换上男装,和表 哥上了少室山。尽管我穿了男装,我想谁可以看出我是个女孩子的,我的样子长 的很漂亮,很多人都这么对我说,特别是我现在的丈夫。 乔峰在少林寺打打杀杀的事情我不想说,后来把段誉也牵连进来,结果段誉 和我表哥打成一团。 当时段正淳——我虽然知道他是我父亲,可是我还是想直呼他的名字——在 一边看的不急不慌,段誉的凌波微步的确很奇妙,表哥换了多少套刀法也碰不到 他。从我这边看这段正淳,他的身材比较高,站在一群僧人之中,显得威风凛凛, 但又不像是乔峰的那种威风。他没有乔峰身材高大,但从他脸上的气质来看,有 着帝王之家特有尊贵与威严,这种尊贵与威严更让我从心中仰慕。可这种神情却 从来没在段誉的脸上出现过。 段誉誉表哥斗到现在,段正淳的脸上一直是中年人那种沉稳的神态,我当时 很奇怪,难道他不为段誉担心吗?他好像也感觉到有人一直在观察他,他看到了 我,然后,对我微微一笑。从段誉的年龄看来,段正淳当时应该四十多岁了,可 是从他的笑容上看,根本看不出他的真实年龄。他的笑容比段誉的更加温柔,更 加和蔼。我当时微微一愣,在一旁打斗的段誉和表哥仿佛从我的脑海中消失了一 般,残留在他嘴边的最后一丝笑容好像是这里最吸引我的东西。我不知道他为什 么只对我微笑一下便不再看我,所以我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最后落到他身边的 一个侍卫身上。那个侍卫的皮肤白净,眼睛很大,也明亮,同样在看这段正淳, 像是在说话一样。我能够看出来,这个侍卫和我一样,也是个女人。我不禁有点 失望,段正淳的一支手在揽着那个侍卫的腰。可是我还在希望他再次转过头来看 看我。就在这时,段誉被打到了。我看见段正淳好像真的着急了,他一纵身跳到 儿子身边,和另外一个丑八怪同表哥斗。他起手的招式很好看,没有段誉那样拖 泥带水,每一招都恰到好处,表哥一个人对付两人,有点支撑不住了。这时,站 在一边的一个青袍人突然跳到段正淳身后,一言不发就打了起来。那个人的武功 的确很好,表哥的压力一下就减轻了。段正淳好像不愿意和那个青袍人打,所以 他的右手微微一曲,冲表哥指过去。在我读的武功书中,说这一招是大理段式的 绝技“一阳指”中的一招,我立刻就叫了出来。我无心的一叫,提醒了表哥,他 灵巧的转过身子,段正淳的脸色一沉,也就没有再出招,而是又和那个青袍人打 在一起。 青袍人冲表哥使了个眼色,表哥逼开另外那个人,和段正淳缠斗,那个青袍 人趁他不备,一掌打中他的胸口,段正淳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他的侍卫忙 扶起他,把他搀扶到大殿中。这时候的段誉真的生气了,他时好时坏的六脉神剑 突然又发挥出了威力,和表哥又斗在一起。青袍人则退了下去。我从小不喜欢看 人打架,就也跑进了大殿。 我远远看见段正淳的侍卫扶他做到大殿中的垫子上,随后就匆匆忙忙出去了, 好像要给段正淳煎药。想到使表哥和青袍人害的段正淳受了伤,我不禁也觉得不 好意思。就给他找了一碗热茶,轻轻放在他面前。他睁开了眼睛,嘴角接着微微 一翘,我知道他在对我表示感谢。他虽然受伤了,可是仍然像个君子一样。他看 出我是个女孩子,怕见到鲜血,便用手帕在捂在口上,对我点点头。我是第一次 看到对女孩子注意的这样周到的男人,他的身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草香,竹香, 沁人心脾。 这时,他的护卫回来了,带来了一些药丸,服侍他吃下,然后又回去给他煎 药了,我注意到,她的身上也带着同样的香气。段正淳吃了药以后,精神显得好 多了。这时我突然发现他用一种惊喜和疑惑的目光看着我,但转瞬即逝,当时我 还傻傻的以为他像他的儿子一样,惊叹于我的美丽,直到后来我才意识到,我和 母亲的相貌实在是太相似了。他和蔼的开了口,但当时说的到底是什么,我又回 答了什么,我真的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自己已经沉醉于他那富于魅力的目光中, 那种只有很成熟,沧桑的男人才会有的目光。 后来表哥被段誉的六脉神剑打败了,我没什么感想,表哥对待段正淳的手段 太阴险了,让他受受段誉的教训也好。离开少林寺,我只有两个去处:一是回家, 可我不敢;所以我只好随着表哥去西夏。我去西夏,还因为我想作为大理镇南王 段正淳也会和他的儿子一起去。西夏王在招揽驸马,我表哥满脑子的复国计划, 自然想要坐上驸马,征兵几万,好光复他的燕国。 一路上,我无数次的回想起段正淳的微笑和他说话的声音。感觉很奇怪,竟 然有一丝丝的甜蜜。 我突然想起以前在家的时候,我娘告诉过我一些大理的事情。当时我还在奇 怪她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娘告诉我,说大理的男人,特别是皇室和百夷族的男人, 一生只许娶一个妻子。想到这里,我自己不禁也有点惶恐,我怎么会想到大理的 人能不能再娶第二个妻子,如果我真的想要嫁到大理去,只要对段誉点点头就可 以了。到了西夏,唯一不让我高兴的事情是段誉和他漂亮的妹妹们来的。不过段 誉很热心的告诉我他们大理的风俗习惯,当然还有他爹爹的事情。这是我西夏之 行的最大收获。 我真的爱上他了。 可惜的是,命运之神没有垂青表哥,他只能恶狠狠看着周围的人们,然后回 家。我可不想再和他呆在一起,于是我终于和段誉踏上了去大理的路,在我的心 中,那也是去段正淳身边的路。我当时对自己的容貌很有把握,我认为段正淳会 喜欢我的样子,从他在少林寺看我的那一眼中就可以感觉得到。如果他能像唐明 皇一样,我就能顺利的走到他的身边,他人老珠黄的妻子应该为我让出位置,也 许我还可能成为大理的皇后。一路上,我沉迷于我的梦想,几乎快要忘记了我是 和段誉一起回大理的。不幸的是,在离大理和我的梦想还有十万八千里的地方, 我和段誉一行人被人迷昏了。 等我醒来时,已经在自己的卧房中了。我四肢无力,麻木的躺在床上,远远 的听到有婢女说话的声音。那声音非常细,可在我耳中,无异于晴天的霹雳: “夫人和王爷……”我那时理解了母亲为什么要找许多哑巴作仆人,我不想听到 那个消息,我的母亲竟然和他……我不在乎段誉是否是我的亲哥哥,我只想到了, 我和段正淳,我只能叫他爹爹了。 少女总是把初恋看得很重,我也是。我固执的不愿忘记我爹爹笑容和声音, 我又想起他的目光,我想笑,不知不觉间,我的嘴边却挂上了泪。父亲,我终于 知道我的父亲是谁了,可是我对他的感情,却不仅仅是亲人间的感情那么简单。 我的泪水止不住的滴下来,等我下定决心去看看母亲和我的父亲的时候,我被眼 前的景像惊呆了。 我的母亲带着微笑的睡在地上,段正淳正把一柄长剑刺进他的胸膛。他们周 围还有很多女人的尸体,我不敢看。段正淳的目光还是那么的沉稳,他知道自己 在做什么,我却忍受不了,我不能忍受我爱的人在我面前死去,我更不能忍受的 是,他是为了别的女人殉情而死。那柄剑是表哥的剑,我认出来了,可他人早已 经消失了是他杀了我的父亲也是我爱的人。 就在段正淳把剑狠狠的刺进胸膛的时候,我也如同被那柄剑刺伤了一般,再 次昏倒了。我醒来时,躺在段誉的怀中,我立刻就想起段正淳,泪水又流了下来, 段誉理会错了,安慰我说:“我们不是兄妹。”我只觉得希望又出现了,我竟然 忘记了段正淳胸口上的剑,想着:我不是他的女儿,我们还可以在一起。段誉告 诉我,他不是段正淳的儿子,我仍旧是段正淳的女儿,而他,已经撒手人寰。我 的脑子嗡的一声,一切的意念都变成了点点漂萍,我思绪的碎片飞向了少林寺, 那个我和爹爹初次碰面的地方。他说话的声音好像还在我身边漂浮着。 现在,我独自坐在镇南王府的卧房里。我坐的就是我爹爹的椅子。我周围的 一切都没有改动,保持了我爹爹在世时的原样。我轻轻的抚摸着椅子的扶手,就 像抚摸我爹爹的手。房间里的气味也带着清香,据仆人和侍卫们说王府常年都是 这种味道。有一次我在这个房间休息,恍惚间又见到了他,他只是怜悯的摸摸我 的头发,就消失了。我真的很舍不得他,他的影子一直在我的心里,带着那种温 柔而又尊贵的目光看着我,直到我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