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节 舒心在家里又呆了一个多星期,她每天清晨和父亲一块去田里干活,回来后 吃完早饭看看书,下午就睡个午觉,和母亲聊聊天,帮着弄晚饭,晚上搬个椅子 到院子里乘凉,听老人们说些古老的传说和往事。日子过得很平淡也很轻松。偶 尔她会想起品峰、倩倩、程天意、天意公司、秦钟业、小淮等,可是她不愿意把 自己沉浸到这些无望的思念当中,她一想起这些事就强迫自己走出家去,她到邻 居家去串门,大家一热闹便把这些事淡忘了。她真想就这样一直过下去算了,何 必又要去学什么英语找什么工作呢?她这样不也过得好好的吗?然而她的轻松不 久就被母亲的一句话问破了。一天,母亲问她:“心,你还有几天假?什么时候 回去?” 回去?舒心有些诧异,这不是她的家吗?她又回哪里去?然而她终于不能再 欺骗自己了,这段时间里,她从来没去算过日子,现在掐指算来她已经在家里呆 了半个多月了,再长的假期也该结束了。城里没有她的地方,老家也没有了她的 位置,她只能是回来“度假”,度完假还得回她的城里去。她多想告诉父母,她 再也不到城里去了,她在城里什么都没有,她的家在这里,她愿意呆在这里,只 能呆在这里。然而她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是他们村里第一个在城里上班 的大学生啊,是她父母的骄傲和希望,她怎么能用一句话就破灭他们的这点骄傲, 粉碎他们的希望呢?难道她舒心真的就这样一辈子在乡下平平淡淡地度过她的余 生,嫁个种田郎,生个一男半女,然后衰老,然后死亡?不,她不甘心的,至少 她不能让她的孩子再去经历她小时候的那些困苦,她不能让她的孩子再让刘玉玲 这样的老师去耽误,她要去城里,她还要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又过了两天,舒心告诉她父母她的假期结束了,她要回城里。父母有些不舍, 然而听说她要回城里却也高兴。母亲又拿出一双黑布鞋给舒心,说上次给品峰做 的鞋子都有两年了,恐怕已经穿烂了,再拿双新的去。舒心别过头去,眼泪在眼 眶里打转,她强忍着没有让它们落下来,舒心任凭她母亲将鞋子塞进她的行李中。 临走前,舒心想了想又拿出一百块钱塞给她母亲,母亲说家里还有钱,不用给她, 然而舒心坚持地塞到了她手中。再一次地,舒心拎起她的行包往城里去,她不知 道城里等着她的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