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徙 上篇 我穿着昂贵的时装,唇上抹了橘色的口红。左右手提了两个大购物袋穿行在 在这个让我无比爱恋也无比憎恨的城市中。 下过雨的空气渗杂了点腥味。难得的清新,我绝望的使劲嗅着。钢筋的楼层, 水泥的房子。这个城市比冰还冷比火还热。我一无反顾的彻底投入,却换得伤痕 遍布。 无法形容接到调令那刻的感觉。只记得当我弄懂那张纸片上麻木刻板的文字 所表达的意思的时候,整个人似乎化成了一堆气泡,风一吹就可以全部飘散,无 影无踪。 我清楚的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我淡然的站起。淡然的走出,淡然的着手收拾。淡然的看着别人把我的东西 搬到送我到迁徙目的地的车上。那些随了我几年甚至十几年的物事先我而去,我 站在旁边。似乎他们在进行的一切与我无关。甚而不出声提醒他们应该的小心。 然后我跑到超市发了疯一样的购物,也许女人都是这个天性,也许只有我。 我提着让人目瞪口呆的满满的两个大袋子,悠悠的穿行在这个城市的脉。街 上的人全都转过头来看我,我知道我的模样颓废而可怜,我的时装很昂贵。跟我 的唇膏颜色很相配。可是我的神色很狼狈。管了,我就要离这个城市了。看吧, 看吧,凑近点,仔细点的好好看个够吧! 广场上有人在放鸽子。展开翅膀飞的时候,我看见它灰白的羽毛在发抖。主 人是个长头发的女人。披散下来,遮了背。优雅的气息。我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 的短发,想起好些个年头以前跟她一样的背影,我在这个城市剪了我的发,也剪 了我的根。原以为是剪断了所有的牵扯,从此可以放心去飞,到今天才知道是剪 断了所有的退路,转过头已是陡崖。 还有我的第一支烟。烟雾中的我的脸苍白而兴奋。 还有我的第一杯酒。放纵的开端。 还有我的每一次游戏。每一次的受伤。每一次的复原。 这个城市让我留下的,实在是太多,太多。 给我的,又是什么? 一纸麻木刻板的文字轻易就决定了我的命运。 下篇 两个半小时的车程。我似乎走了两个半世纪。 一路都是高速公路。离了水泥的城市,还是逃脱不了水泥的路。这冷而坚硬 的物品做了一个框架。我就在那框架中间摆了一个无可奈何的姿势。 我身上穿的肥大的制服。脸上无半点色彩。短发梳得很服帖。既然是被驱逐 的事实,就得有个被驱逐的姿态。我终于知道反逆的代价。我开始变得聪明。可 惜已经太迟。 我的眼睛平视前方。眼光的余角里前排那颗灰白发的头正随着车身的节奏晃 来荡去。想起临行前他语气缓慢的说年轻人嘛,应该锻炼一下的了时眼神里流露 出的得意和跋扈,我涌起一阵厌恶。 我在心底设计杀死他的方式。千百种。 摇下车窗。正行的车和反向的风一下子猛烈的碰撞。在车内回旋冲撞。狂暴 的揉乱我的短发。我眯起眼顶住这冲击。再猛点!钻进我的血液。钻进我的躯壳。 钻进我烦躁不安的灵魂。 用你的速度,把我狠狠刺穿―― 灰白发的头停止了晃动。在后视镜里譬了一眼。似乎惊讶于我的平静与无动 于衷。我却看见自己眼中有光闪过。一瞬既过。 我狂燥不安。 我又重新设计了一遍杀死他的方式。 车子稳稳的以110 的速度无休止的在路面滑行。倦意袭来。 在我闭上眼的时候。 车终于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