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KENT的男人 1. 坐在摩托车的后坐上,风从前面刮过来,刺骨的寒冷,我却抬起藏在同 事后面的脸,双手高举努力的平衡着一个硕大的纸箱。纸箱上的字迹整齐而清秀, 沿着右侧轻微的水平的倾斜,落款没有名字,只用了粗大的绘图笔,潦草随手几 笔描出一根啃完了的鱼骨头。画这画的男人,左手食指上戴了一枚银制的戒指, 刻着梵文,戒面向内,手腕上系着一根银色的链子。 拆包装时我的呼吸有点急促。拉开黑色的塑料包装袋,从箱子里拉出一只有 我一半大的加菲猫,金黄色的鲜艳,灿烂得让我头晕,整个屋子都罩在橘黄的色 彩里,狭小的办公室变得更加狭窄拥挤,一种感动塞满了40多平方米的空间,我 忽然把头埋进它柔软厚实的身体里,夸张的很使劲的呼吸,可是没找到预料中的 味道。他说他的房间里终年弥漫檀香的气味,檀香,我闻不到。 包装袋里还有东西,我提起,掉下一张卡片,还有一包烟。红色的卡片,两 只胖乎乎的猫蹲在窗门口,打开的窗户里白色字迹的问候,一样的落款,干脆利 落,握住笔的那只手,清瘦骨感,修长的指头,白皙的肌肤下浅浅的,若隐若现 的跳跃的青蓝色的脉搏。 奶白色外壳,1mg ,白色过滤嘴,深蓝色标识。 他抽kent,所以我才知道了kent. 2.我不过想让你的生活,过得鲜艳一点。 金黄色的半人大的加菲猫,粉红色的球状的鼻子,橘红的眼,浅黄色的胡子, 咖啡色橙色相间的领结,金黄色的,闪闪发光的,冲撞的让人眩晕的颜色。一整 个下午我都抱着这只无比灿烂的大猫,在午后阳光底下的院子里逛过来逛过去, 所有的同事从办公室里探出头来,纷嚷的议论,满眼的羡慕,我居然像个孩子一 样的满足,在500 多平方米的院子里欢心喜地的乱窜,在阳光里我的笑容也闪闪 的发亮,呵,或许,我原本就是个孩子,竟是我一直没有发现而已。 晚上把它放在床上,竟是占据了一整张床铺,无奈只有放在衣柜里,衬着满 柜子黑灰米白的衣物,绚烂得让我眼花。 预言得以实现,我的空间,鲜艳起来。 3.绵延望不到头的水泥公路上每隔一段距离就矗立着绿白相间的标志牌,两 边是零落的村庄,破旧的木屋和贫瘠的褐色的土地,偶尔有路人沿着护栏走过, 包扎着黑色的头帕,裸着双足,干瘦的躯体弯曲的腰板,他们终年住在旁边的大 山上,街天才会出现。这条路的一端是一个终年温暖如春的城市,另一端连着一 个有着美丽传说古色古香用青石板铺路的地方,在它的中间,有一个小小的拐角, 越出延伸的轨迹,三车道的高速公路上各色各样的车子扬起灰尘和汽笛从它旁边 一路飞过,它们永远不会在这里做任何停留,空气是灰的,人影是灰的。 这里,比角落还渺小和微不足道。 我捏紧手指,一遍一遍的数,九个月零三天。 于是认识的时候我便是这样一个因为环境而忧伤着看不到颜色在深夜里敲打 键盘打发时光的孤独的女人。 我不过想让你的生活,过的鲜艳一点。 4.在Q 上我总是灰白色的,躲在黑暗里,默然的注视闪烁的头像,一语不发, 可是Q 总是急促的响着,一声接一声,没有人知道我在或者不在,除了他,无所 谓我在或者不在。于是我习惯了每次上线打开Q 时蹦出的连续的紧促的声音,那 些声音阐述他某个时间的某种状态,还有那个灰褐色的侧脸憋嘴的头像。 我们聊生活,生活的环境;朋友,好的坏的远的近的现实和虚拟的;公司办 公室离住宿区的距离,院子里栽种的万年青,电脑旁摆放的杂物,椅子背后的落 地窗玻璃里模糊的人影,他手边未完工的游戏里将要出现的情节,我文字里的爱 情男人和女人,潜心推敲组成故事的词语和语句,咖啡的牌子,水杯里的雾气, 虹影的诗,快节奏的世界,甚至我们的穿着,心形领的毛衣上有浅浅的跳跃的蓝, 拖迤的有滚边的粉红色的傣裙,琐碎的,细致的,一丁点一丁点的不放过任何细 节。 我们也聊爱情。聊经过的一些故事,用加工后的文字渲染,在自己营造的氛 围和回忆里沉迷。不同的是我总是在听,我是个要不起爱情的懦弱的孩子,从来 只会在别人的故事里流泪或者欢笑。在认识他之后,我也认识了他叫她猫的那个 女人,爱情或许是美的,在黑的夜里看他从指间流泻出的眉飞色舞的文字,我这 样想。 于是我们彼此熟悉,像一起相依着走过很多时间的老朋友。比如他的洁癖, 每天必须洗一次澡,每次洗完澡之后披在肩上的深蓝色的浴巾,比如他长到可以 扎辫子的头发,耳垂上的银钉,食指戴着刻了梵文的戒指,比如熄灯的房间里烟 雾中眯着的眼,连续的熬夜,空旷的屋子里剧烈的咳嗽,比如在鞋子里找到丢失 了许久的手机竟然孩子一样的欢喜模样,比如去买烟的路上穿过的狭窄的巷子石 板路上敲出的回音,比如苍白的手指间夹着的白色过滤嘴的kent.kent ,我能想 象出屏幕另一端那个敏感而细腻的男人仰在椅子上,吸一口kent,对着天花板喷 出一个一个硕大的烟圈的样子。 5.深夜的时候会接到电话,深蓝色的屏幕温暖而模糊的闪烁,贴紧耳的那头 却是没有言语,从喉咙里爆发出的发泄,吼过之后便是沉默,随之是一段音乐, 我总是弄不清楚是谁在唱,嘶哑的男声,散乱急切的鼓点,金属的刮擦,喧哗的 和声,就只拿了话筒,静静的听,音乐完的时候没有任何提示,喀嚓一声挂断, 剩下我独守在另一端,放下电话会轻轻的笑。 无须多说,默契已经足够。 6.生日的晚上,12点,电话响起,音乐响起,童稚的和声,生日快乐。 那一分钟我忽然很想哭。 原来除了爱情,还有一种东西可以让人轻易感动,还有一种东西可以让人相 互温暖。 7.衣柜的门敞开着,那只灿烂无比的加菲猫很乖的躺在里面,柔和的笑着, 春天就快来了吧。45平方米的空间有热气流开始上升。奶白色外壳,1mg ,白色 过滤嘴,深蓝色标识,修剪过的整齐的指甲,食指和中指之间用些微的力,离开 唇半尺的距离,空气中有淡淡的清香的烟草味在飘散,对着电脑上敲打出的字我 笑了起来。 原来我并不是孤独的,写完这些字的时候我才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