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缘流浪 如果你不能属于我,那么就让我属于你好了。这是我在听到铃声前记得的最后 一句话。醒时,泪流满面。 电话是青打来的,她说她已经离开上海回到小镇,每天都在过一种清闲的生活。 似乎她讲了很久,我一直处于半睡眠状态。冉冰,说说你吧。我告诉她我凌晨4 点 上床6 点刚睡着8 点接到她的电话我现在只想睡觉。她停顿了一下,你休息吧。接 着是断线的声音。我一定是在做梦,我安慰自己,上床继续睡觉。 中午12点醒了。发现天空又是灰色的。一个青岛女孩说济南看上去就像个占地 面积比较大的县城,我不可否认。因为讨厌阳光,所以决定在这个阳光比较病态的 中午出门。今天适合疯狂购物。 这里有各种品牌的服装,我在休闲区闲逛。我喜欢这个服装超市,以为它在地 下。常常幻想地面坍塌时这个明亮的会场会是一片怎样的狼籍。暗地发笑。耳机里 是王菲的《矜持》,从昨晚到现在一直在听这首歌,旋律优美而且和谐,可以让人 变的安静。 在Esprit被人一把拉住,回头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面孔。冉冰,我已经叫你好 多声了。 抱歉,我没听见。我摘掉耳机,打量我面前这个表情冷漠声音低沉的男生。天 气不好时我的运气就会很好,像今天,我遇到一个跟我打招呼的英俊男生。 冉冰,我几乎认不出你了,你头发怎么长了,你不是讨厌长发吗?他皱着眉说。 你认识我?我认识你吗?对不起我最近记性不好。我想我没必要告诉他我最近 见网友见的太多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了。 我是严承。初中我们一个班。他依然皱着眉。 我努力的回想有关严承这个名字的一些事情,也许时间太长了,回忆起来难度 很大。 刚上高中时我坐车经常可以看到你,但你后来突然就消失了。他仍旧皱着眉。 我去外地上学了,没在济南。我终于想起他是谁了。 冉冰,你怎么把头发留长了,很难看。在“伟伦时尚”前,他毫不客气地批评 我的头发。 要怎么做是我的事,跟你没关系。我讨厌这个男生。朋友说他交女朋友都是同 时交两个,哪天烦了,再把两个死心塌地爱他的女孩一起甩了。还有个女孩因此闹 自杀,到现在手腕上还有清晰的疤痕。我讨厌这样的男生。 你吃饭了?他突然问我,漫不经心地,说话时眼睛不看着我。 没有,我12点刚爬起来,醒来后发现家里没有人,茶几上有一叠钞票,我拿了 钱就出来了。 走,去吃饭。他拉着我就往外走。放开我,我自己会走。我不喜欢不相干的人 牵我的手。他好象没听见,拉着我继续走。 在麦当劳门口他放开我的手。有没有搞错啊,请客就请吃老麦的洋垃圾? 谁说我要请客了,我已经吃过饭了,我是让你吃饭。 我不饿,不想吃。我准备离开。 不行,你必须吃饭。他几乎是把我推进去的。 很沉闷的吃着。这里人很多,小孩更多,音乐很难听,我讨厌热闹的地方。我 倒宁可找个安静的地方吃拉面。2 块钱一碗的那种。 平时都在干什么。他问。 没干什么,不知道每天是怎么过的,我现在想开学了。我讨厌别人问我平时干 什么,因为这会提醒我我是个无所事事的混蛋。我直视着他的眼睛说。 他不再说话。当我准备吃薯条时,他夺走我的番茄酱。你已经很胖了,别吃油 炸品了。你需要减肥了。 我想起朋友说的,他就是用这种强硬的方式来骗取女孩子的芳心,搞不懂现在 的女孩怎么都喜欢被人管束。但他似乎不知道这种方式对我没用。 你很罗嗦,我要吃什么是我的自由。我夺回番茄酱,把鲜红的酱汁挤到他衣服 上,把满手的油摸到他脸上。再见,严承同学。 我在旁边一家音像店里随意地挑了几盘正版CD和磁带,问老板有没有费里尼的 片子。希区柯克的行吗,他问我。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我微笑着对老 板说我只要费里尼的,然后告诉他我去了很多家音像店,他是第一个知道费里尼是 导演的人。老板笑了,说黑泽明、吕克贝松的片子他也有。这个中年人,微笑的时 候可以感受到阳光般的温暖。我想起有个人的笑也给我这种感觉,他的笑很孩子气。 心里一阵刺痛。我离开那家音像店。 回家后发现父母回来了,我告诉他们我把他们留的钱花光了,父亲阴沉着脸, 如果我留下1000你是不是也能一次花光。我回自己的房间听peepshow的CD,不想跟 他罗嗦什么。母亲推开门说你太乱花钱了。我说钱就是用来花的,再说500 块也很 容易花完。强行把门关上。 拨了一个手机号,但始终没有按下接通。时常忘记自己的手机号,却清楚地记 着他的,而且只看了一遍就记住了。我不知道他现在过的好不好,不知道他在哪里。 在他面前我永远是个多余的人,尽管他在黑暗中也说过爱我之类的话。我克制自己 不要再去想他,很难。 手机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冉冰,我是严承。衣服送干洗店后我穿着毛衣在 马路上像个白痴一样等车。现在,我感冒了。 才几个小时你就感冒了?我记得上初中时他是校足球队的主力前锋,风光无限, 只要他上场就可以听到足球场边一群女孩的尖叫声。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 没有我不能知道的事。我听到一个狂妄的回答。凡是英俊的男生都有个通病, 不但花心,而且狂妄自大。 打电话有事吗? 有,我感冒了。 我知道了。还有什么事? 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感冒。 我笑了,那又怎样? 你应该感到内疚,然后立刻跑来照顾我。 我想他的确是被女生宠坏了,同时为那些曾经疯狂迷恋他的女生感到不值。关 心你的人多了,只要你站在校门口说你感冒了,还不知道会有多少女生利马来关心 你。我讽刺他说。 我不稀罕那种关心。 你父母呢? 去日本看我姥爷去了。 我听到一个冷冷的声音。总有些人的生活是类似的,注定要孤独的生活着,拥 有空虚的浮华,丧失了最基本的快乐。我为此幸灾乐祸。我记得他比我小7 天,刚 上学那会儿他总是后悔说自己晚出生了7 天,错过了跟我同年同月同日生的机会, 他说这话时表情像个孩子。上初三时有一天他突然对我说为了朋友他可以忽略自己, 两天后我收到他好朋友给我的情书,一星期后他的身边有了一个乖巧的女朋友。 严承,我头痛,改天再说吧。我挂了电话,按了关机键。 我是个活的很邋遢的人,但这并不影响我在别人面前表现的得体大方。关了手 机后我不知道随手把手机扔到哪了,一连几天没有找到。网上一个朋友问为什么关 机,我说我手机丢了,并告诉他我刚改了QQ密码,但忘记新密码是什么了。网友说 你真幸运,还没有把自己丢掉。 不知道今天是星期几,家里没人。胃又疼了,颠茄也没有了。有一次因为胃疼 吃了6 片颠茄,身体开始抽搐。后来在医院里医生骂我说你怎么可以拿自己的命开 玩笑。我告诉医生吃2 片颠茄已经不管用了,医生说你检查一下胃吧,我说好,然 后离开那家医院。父母回来后我用调侃的口吻告诉他们我已经会在感觉自己快死的 时候拨120 了。母亲当时哭了,但在那之后,我还是很难在家里看到他们的身影。 那年我只有14岁。 在一家药店我问哪种感冒药含大量PPA ,穿白大褂的阿姨瞪了我一眼,不再理 我。我去找父亲的好朋友要治感冒的药,他开了一大堆药方,并告戒我天冷要多穿 点衣服。他是个心地善良的医生,曾经在我胃疼时凌晨2 点跑,来给我扎针灸,看 到我家没人便留下来一直照顾我到天亮。 严承的父亲是部队的上校。他住的那个小院很别致,可以一年四季看到花。严 承的母亲是混血,中日混血,严承的姥爷是个古板的日本人。不知道入侵中国那事 他姥爷参与了没有,严承说家里忌讳说这事。我估计他是参与了,因为老头走路时 一条腿有点跛小院门口有士兵站岗,他让我登记,我懒得理他,绕到后院翻墙进去。 敲门,没有反应,也许他不在家。我狠狠地踹了一下门,妈的,感冒了还往外乱跑。 门开了,他睡眼惺忪,怪我不该吵他睡午觉。 打开门,他转身向一个房间走去,客厅有纯净水、杯子,还有CD和音响,你先 坐着,我要再睡会。他关上那个房间的门。 曾经在一个朋友家看到过类似的豪华客厅,她父亲是移动通信开发部的经理, 有数不清的秘,她母亲是省电信局的,在济南那座最高的楼的32层工作。朋友每天 对着一堆豪华家具发呆,终于崩溃,离家出走了。 父亲说房间的设计可以体现出主人的审美观和品位,也可以体现出主人的性格, 看来这是个盲目追求豪华、空虚无聊的家庭。我找出一张KORN的CD,把声音尽量调 大,愤怒的声音在空洞的房间里回响,我可以听到玻璃的震动声。 不一会严承就出来了,他换了张CD,莫扎特的《安魂曲》。然后躺在沙发上继 续睡。我拿靠垫砸他的脑袋。我讨厌别人这样不重视我,他又坐了起来。 冉冰,我没有女朋友。 那只是因为你厌倦了,因为你曾经有太多女朋友的缘故。 你也没有男朋友,对吗。他直视着我的眼睛,不然你不会周末一个人在外面闲 逛。 我的大学同学并不相信我没有男朋友,他们认为我是在装纯情。我想起他答应 来学校找我但是没来,我以为他出事了便打电话给他,他在家里睡觉。他从来没有 陪我出来玩,他总是忙,他说他一直很忙。也许他真的很忙,我一直这样对自己说。 青说我在欺骗自己。我说存在一定的幻想总比彻底绝望要好。 冉冰,你在愣神。 我把药扔给他,一天两次,一次一包,吃多了后果自负。我的确讨厌这样的男 生,太过聪明的男生,我坚信这一点。 冉冰,学着对自己好点。你的眼睛就像这个客厅一样空洞,没有神采,感觉像 个随时可以死掉的人。其实你一直在挣扎,一直在路上走着,不管你拥有什么,你 都跟流浪人没什么区别。 为什么这样想? 因为太容易就拥有了别人需要用一辈子去打拼才能拥有的东西,所以变的懈怠 而且漫不经心。 我们是一样的,正如你所说的,无所事事、一无是处的混蛋。 还有呢。我面带微笑的听着。 没有了。我只是想告诉你,有些人,你们可能在同一个城市但是在不用的街上 走着,如果遇到一个既在同一个城市又在统一条街上走着的人,就要抓住这难得的 机会。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严承,我要走了,你送送我吧。突然想离开,我讨厌别人看清虚假下的真实, 有种被扒层皮的感觉。 你怎么进来的。 在后墙翻进来的。 那你再翻出去好了。他转身回自己的房间。 我终于找到了手机,它被夹到一本电影杂志中。凌晨1 点,我在聊天室里跟网 友拽文学,手机响了,是严承打来的。 冉冰,我失眠。声音沙哑。 去找两片白色药丸,吃下就会好的。 冉冰,做我女朋友吧。 不做。 为什么。 你被惯坏了,而且非常不可一世,我讨厌你这样的人。 我没有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那是你的事,跟我无关。 好,再见。接着是断线的声音。 我想他大概是失眠后闲的无聊才这样说,所以也就没在意。第二天晚上,凌晨 1点,他又打过来。 冉冰,做我女朋友吧。 好。 为什么这次答应了。 为了防止你明晚再烦我。 他笑了,你有爱的人吗。 有,很爱他。 但他不爱你? 对,他不爱我。 我没有爱的人。 因为你只爱你自己,严承。 冉冰,想我时跟我打电话,我不会让你永远只是一个人。 严承,无聊时不要跟我打电话,我不想成为工具。 我是人不是禽兽。 很好。 挂上电话后突然困了,很难得凌晨2 点以前我可以感受到困意。 严承再也没有打电话给我,像空气一样突然消失了。我没有再去找过他,因为 我不确定那天晚上我们是真通电话了还是我在做梦,我很容易分不清虚幻和现实。 我深爱的那个人也没消息了。有一天在马路上看到一个人留着及肩的长发,淡 淡的黄色,微微的卷着。一条怀旧牛仔裤,满是洞的牛仔上衣,走路时漫不经心。 心里一阵刺痛。似乎又看到孩子气的微笑。我没有上前去确认是不是他,一切都已 经变的不重要。一家音像店里飘出邓丽君的声音“Goodbye my love ,我的爱人 再见。。。。。。”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