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十六〉 有点冷,清晨的阳光灿烂而没有温度,阳光让她有些眩目,周天媚拉着行李在 路边打车,准备去机场。 一辆车扬起一些沙尘,在她身边嘎然停下,是王家兴和弗兰克。 王家兴拉着弗兰克,笑盈盈的向天媚走来。弗兰克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不敢 正视天媚的目光。王家兴拉过两人的手,说:“珍惜缘分,保重爱情,得之不易呀。” 弗兰克深情的将天媚拥在怀中,在耳边说“Belief me ,I love you!对不起, 是我伤害了你,希望你可以原谅我!” 天媚忍住眼中的泪水,“不是你的错,请给我时间,希望你可以帮助我,我需 要你。” 提前了四十分钟到达机场。 半个小时一次的大浓度消毒,让整个机场内填充着难以呼吸的气味。出港的人 很少,许多航班取消了,空旷整齐排列的安检通道只有两个口开放,为数不多的人 们个个“全副武装”的沉默着。广播里不时传来航班延误和取消的通知,突然下降 的旅客人数,航空公司被迫做出航班合并和停运的抉择。安检通道上的体温测试仪 分外引人注目,进港和出港都要经过体温检测,大家规矩有序的配合着,“SARS” 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天媚习惯的买了当天几份必读的报纸,一条醒目的消息让她惊讶的站了起来。 《鼎烽离诚信是200 米?——2000米?》! 周天媚瞟了一下报纸的内容和清晰的图标显示,看了看手中另外几份报纸,大 同小异的登载着抨击鼎烽商业欺诈的各种评论。 周天媚知道这对鼎烽意味着什么,她立刻拨通了弗兰克的电话,焦急的喊着: “弗兰克,立刻回来,我不能走了,我必须立刻回公司!”周天媚拉着行李穿越在 西西拉的人群里,飞奔出机场大厅,手中的报纸撒了一地。 一出电梯,浓重的消毒水味儿扑面而来。“鼎烽”公司的大厅里前来抢新闻的 记者挤满了记者和前来讨个“说法”的业主们,厚厚的口罩盖不住康慨激昂的脸。 服务大厅的电话此起彼伏,服务小姐回答的几乎是同样的问题——“200 米还是2000 米?”很久了,没有这样热闹了。 弗兰克扒开人群,周天媚直奔办公室,换了工作装。 陈俊阳看见了周天媚就像看到了救星一般,天媚详细的了解了事情的原委。目 前SARS的肆虐让楼市一落千张,二期工程仍然在继续中,公司的资金链更本无法承 受这样大的冲击,她不希望出现的状况来了!“钱”!没有它就应验了媒体的鼓惑, 此时可以帮她的只有那双充满关切的蓝眼睛。 “弗兰克,我需要你,鼎烽需要你!希望你可以通过你父亲在亚洲中国地区的 投资公司给我们提供一定的资金担保,保证所有提出退房的客户都能立刻拿到钱, 你很清楚,这是个误会。但是我们必须解决现在的问题,有关事项让Tina配合你好 吗?” 弗兰克搂着天媚的肩:“放心,我知道我该怎么做。” 周天媚立刻指示陈俊阳赶紧跟电视台联络,让他们立刻赶赴现场,拍摄退付房 款的纪实,同时接地铁总公司负责人出席现场澄清事实,无论如何必须请到。 陈俊阳眼前一亮,周天媚不愧“红颜杀手”,她要借此证明鼎烽的诚信和实力。 陈俊阳兴奋的冲出了天媚的办公室。 闻声出来观望的杨双雄,看着此时应在飞机上的周天媚出现在这里,眼睛湿润 了。 周天媚沉着的走到大厅,示意Tina准备话筒,吩咐行政人员全部起立,让出自 己的座椅给所有的记者和业主尽量可以坐下,并且免费发放饮料。 大厅里纷乱的秩序瞬间稳定下来,此时的周天媚运筹帷幄。弗兰克悄悄的打开 了所有大厅的窗户,作为医生的他知道SARS时期,公众场所通风的重要性。 周天媚看着陆续到达的电视台记者和地铁总公司的负责人,示意陈俊阳拿过公 司的规划红线图和报纸上这张地铁公司的建设图,拿过话筒,环视了四周,平静的 向大家解释着这一切的原因:“各位业主,各位记者们:大家好!我代表鼎烽公司 感谢大家,可以坐下来了解这200 米和2000米的差距原因。首先,我向大家出示第 一张图纸。这是北京市规划局审批的有效的规划红线图纸,这里清晰的标明了我们 二期工程的位置,距离地铁出口200 米的位置数据。报纸上这张图出现的是2000米, 今天我们有幸请到了地铁总公司的负责人来证明,这是一张操作误差造成的数字错 误它是无效的。下面,请地铁总公司的负责人作具体解释。”天媚把话筒递给了过 去。 “各位好!我很遗憾,由于我们工作的误差给鼎烽公司及大家带来不必要的麻 烦。这张图的确是一个数字错误,请大家不要听信传言!关于这张内部资料图纸是 如何流入社会的,我们会认真追查。”负责人的讲话让下面平静了许多。 周天媚接过话筒:“如果各位业主还不够信任,我们可以立刻退付所有房款, 大家今天就可以拿到支票。‘鼎烽’说过,不满意就退房,这是我们的承诺,也是 我们的信用!现在需要退房的,请备齐相关手续到一号工作台办理,需要购房咨询 的请随我到休息室。” 大厅里暴发起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周天媚的表现让弗兰克很自豪,这里已经不需要他了。 一早赶来的金羽,头一次如此的佩服一个女人。那一刻,周天媚主宰着这里所 有的人和这个世界。 有句话说话好: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杨总,你好福气!有这样一员战将。” 透过杨双雄湿润的眼睛,金羽的心酸酸的,颤抖了一下,轻轻地握住了身边那 双大手。杨双雄慢慢地转过身,眼前默默含情的金羽,让他不由一阵心慌,轻轻地 推开她的手……点燃了手中熄灭的雪茄。 “是的,是的,天媚是好样的!这也多亏了你金小姐,有情必当后补。只是我 不明白是谁还有心思在这个SARS时期,搞这个闹剧!SARS让我最近想了很多以往忽 略的东西,其实没有什么,会比好好地活着更重要……。来!随他去吧,……喝杯 咖啡吧。”杨双雄端起咖啡杯的手有点抖。 “是的,会是谁呀?……好好的活着。”金羽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的滋味。 这就是古人有云: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周天媚再次力挽狂澜,鼎烽不但分毫 未损,而且再次名声雀起。 昨夜无法入睡,疲惫的周天媚望着安静下来的办公区靠在窗前,深深地吸了一 口空气,真好! 趴在桌前眼睛慢慢的朦胧了,太累了!她睡了……。 杨双雄路过她虚掩房门的办公室,冲Tina点了点头,轻轻地推开门走了进来。 桌上熟睡的天媚没有了精明和强干,那睡相好似贪玩的娃娃,杨双雄心底涌起一股 怜爱,是男人对女人? 是父亲对女儿?是朋友对朋友?他不知道!轻轻地拿过衣架上一件衣服,披在 这娃娃的身上。 眼睛朦胧地睁开了,眼前的笑容逐渐清晰。 “杨总!对不起,我怎么睡着了。”周天媚站了起来。 “不!你应该好好休息,本来今天你就是在休假,你太累了。” “不!假期结束了,我回来了。”天媚笑了。 “天媚,我真的很感谢你,感谢你做的一切,我……我”声音激动了,眼睛里 的泪水燃烧起来……。 一双手揽过天媚拥在怀中,一个雪茄味儿的吻落在了天媚额头。身上那件衣服 滑落在脚下。 周天媚僵直在那里,四目相对,天媚的脸涨热了眼睛轻轻地闭上,雪茄浓重的 缠绵包围了过来,那是谁的眼睛,蓝色的,像黑夜里的星星……。 “不!不!不!杨总,不要这样。”清醒的眼睛推开了浓浓的雪茄。捡起地下 的衣服,天媚向后退了两步。 “对不起!天媚,我不该这样,我……今天如果没有你,不知会怎样,鼎烽需 要你,我更不能失去你的帮助,感谢!我,我走了。”杨双雄无法对视那双清澈辙 的眼睛。 六神无主的周天媚,抱着头坐在桌前,“见鬼!我这是怎么啦?难道?不!上 帝,弗兰克你快回来……” 很快下午的电视、晚报都纷纷报道了这一事件,周天媚的大幅照片出现在电视 和报纸上。杜云洲万万没有想到,这出闹剧反而给鼎烽无偿做了一次信用广告。成 功平息此次意外,鼎烽上下出现了空前的团结,团队凝聚力倍增。 弗兰克拿着手里的报纸,看着电视上漂亮的天媚他很自豪。 医院的工作越来越忙了,发热门诊的病例还在上升,弗兰克每天最开心的就是 和天媚通电话。 “……”电话通了,天媚只听到弗兰克呜呜的哭声。 “弗兰克?弗兰克!你怎么了?别哭!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天媚被突然哭 泣的弗兰克吓坏了。 “my god……他……死了,死了……”弗兰克痛不欲声。 下午,弗兰克一上班就看见有好几个同事在哭。一位曾一起工作的同事上一线 去了,因为工作的原因感染了“SARS”,抢救了十几天没能再从隔离一线走回来。 看着他离去却无能为力!弗兰克很痛苦,作为医生最痛苦的莫过于不能拯救生 命,今天自己的战友也去了,弗兰克非常伤心。 “别哭,弗兰克!你要……小心啊,我不能没有你……弗兰克!”天媚感受着 一样的痛苦。 “我没事,我没有被批准上一线,我很难过……帮不了他……他说过回来陪我 喝酒的……” 弗兰克泣不成声。 “他走了,别哭……此时他在天堂。他不会高兴看见你们哭的……无论如何, 你都要健康地回来……弗兰克,我等你回来!”天媚很害怕下一个会不会是弗兰克, 他不在一线但那个医院有SARS!分离让天媚更加恐惧,思念的痛揪心扯肺。 〈十七〉整整一周没有回家了。 肖子枫,带领着高新开发区的干部和群众,出色地展开了对“SARS”的严防死 守攻坚战。 他出色的工作使辖区内所有的内资和外资企业都人心安定,社会环境秩序井然, 无一例SARS病例,他的工作得到了各方一致好评。终于回家了,可以好好休息,踏 踏实实睡一觉了。 家的阳台上,清风翻阅着小桌上的书报。肖子枫手中的烟像夜的眼睛,寂寞的 闪烁着。烟灰缸里,烟头堆成了小山。他可以解决最难的工作问题,却无法解决自 己的感情问题,一旦停下来,他脑子里到处都是笑秋的影子。快五十岁了,他却不 可救药的遭遇了爱情,他真正的恋爱了。 这场爱恋却晚到了整整二十五年。爱情是一个意外。 想起与笑秋相处的点点滴滴,这是他人生最快乐的日子,不仅仅因为“性”, 更多的是笑秋带着他找到了自己。他难舍难留,又疼又痛!这已浸入心髓的爱情折 磨着灵魂,他必须给笑秋一个答案,给良心一个交待。 刘莎端进一杯清茶,看着烟雾腾腾的阳台,“别抽这么多烟!保护好你的肺, 小心非典!你干得够卖劲儿的,你没听说二十七八等待提拔,三十七八飞黄腾达, 四十七八干也白搭,五十七八稳打稳扎!别那么拼命,注意点儿自己的身体比什么 都强。” “哪儿听来的,这乱七八糟的。别说,还真现实,但是这不比别的,不当官也 得为老百姓做点事,这是国难当头匹夫有责嘛,去!去看你的电视吧。”肖子枫又 点燃了一支烟。 “看电视比对着你强多了,抽吧!多抽点儿,抽死才好呢。”刘沙的脚步移进 了客厅。 此时正热播的张恨水的《金粉世家》在等她,主题曲《暗香》在这夜里犹幽灵 般的潜入肖子枫的心……,“当花瓣离开花朵,暗香残留。香消在风起雨后,无人 来嗅。如果爱告诉我走下去,我会拼到爱尽头……,肖子枫不得不承认,爱情有时 候是一种沉沦! 夜已深了,灯下独坐的笑秋整理完手中的文稿,疲惫的伸了伸腰,站了起来。 辛笑秋冒着危险和众人的反对,刚做完一个人物专访。不是经济类的,是一个SARS 一线护士长的访问。 一进医院的门诊大门,几个大字扑面而来“仁心仁术,方便为怀”。 “你知道SARS的危险,护理部成立了第二、第三梯队如果替换你们,你们下不 下?” 想都没想一下,“不下!既然来了,就干下去,除非倒下。” “你想过没有万一回不来,你的孩子、家人该怎么办?有同事牺牲吗?你们怕 吗?” “有,有两个。刚开始,真的谁都怕。事情总要有人做,总要有人牺牲,已经 来了,就得上去。他们也一样啊,谁都有家人、孩子,可是那时哪想得了那么多, 救人要紧。上去了也就不怕了!” “你们很伟大,有替换下去的吗?他们是怎样的心情?” “伟大,谈不上。如果是你,我相信你也会的。有替换下去的,男同志都让女 的先下,还说‘战争让女人走开’!有个护士的孩子摔伤住院了,很严重。每天她 躲着大家给孩子打电话,偷偷地哭。后来领导知道了让她下来,她哭了,不肯走。 最后她离开的背影我一直都忘不掉,那背影好孤独好凄凉。后来她发短信给我,这 条短信我一直留着。她说那天离开时,她的感觉自己是一个逃兵!” …… 护士平和从容的几句话一直萦绕在耳旁,震憾着她的心。这是笑秋职业生涯里, 第一次流泪的采访。 此刻那八个字的含义才真正的明白:仁心仁术,方便为怀。把方便留给别人, 把困难留给自己;把幸福留给别人,把痛苦留给自己;把安全留给别人,把危险留 给自己,一代传一代,直到永远。 如果是我,我会吗?这也许就是无私而无畏吧!SARS让人们看到了平凡的伟大, 有一种感动无声无息,看它一眼就会在心里流淌,那是人性最美丽的光辉…… 打开电视。晚间新闻里,她看到了肖子枫所在的高新开发区的工作经验已被树 为各区学习的典范,肖子枫正在神采飞扬的与大家交换着意见……他瘦了,但很精 神,事业是他的第一生命,只要有困难的工作他就会很兴奋,这正是吸引笑秋的男 人气质。 桌上的手机提示有短信进来,拿起一看,是肖子枫约她明天下午在家等他,笑 秋浅浅的笑了笑关了手机。 笑秋洗了澡倚靠在床上,抱着被子深深的闻着肖子枫熟悉的体味在四周缠绵。 她多么渴望可以与肖子枫不分不离,但是她知道,这份爱从开始就注定无法圆满。 难道爱的美就在它无法永恒吗?爱有多么销魂,就一定会多么伤人!无数次在梦中, 她做了美丽的新嫁娘,是否那一天要等到来生的下一个轮回? 关了灯,为月亮开一扇门。 窗外的月光潇潇洒洒走了进来,整个床都沐浴在月光中。笑秋的身体在月色下 泛着银光,寂静的夜晚,孤独的双人床。这宽大的床铺满了伤痕,洒满了落寞。单 身的女人,独处时是寂寞的,人群里也是寂寞的;内心是寂寞的,身体也是寂寞的 ;就连子宫都是寂寞的! 有两个多月了,肖子枫没有碰她一下。 无数次信息搜查失败的刘莎,从丈夫忧郁、冷漠的眼中读到了更为危机的信号。 刘莎从衣柜中取出那件一直沉睡的,她这一生中买的最贵的内衣。汗流浃背的捆在 了自己身上,长长地喘了口气,打开衣柜,所有的衣服都让她自己失望。她自己都 很惊讶,这么多年这堆了一床的衣服差不多是相近的颜色、一样的款式,没有一件 可以让她满意,这是以前从没有感到过的。 无数个春天过去了,今年的夏天又来了,她第一次强烈的感到需要一点鲜艳的 颜色,一点鲜活的生气。 刘莎在一个品牌服饰店前停下了脚步,橱窗的玻璃里反衬着她束身内衣的效果, 身材没有了那么臃肿,样子还算有形,刘莎笑了。 第一次有信心想去试穿“时装”。 “小姐,麻烦您帮我选一套。” 导购小姐上下打量了她一翻笑了,“对不起,我们的服装号相对较小,没有您 合适的。” 刘莎好容易有的信心又让这句话打了出去。这个世界所有漂亮的衣服都是为标 准的女人准备的,为那些一阵风都能吹跑的女人准备的,照这样下去,我们这些胖 女人恐怕没有衣服穿了。 刘莎有些失望了,漫无目的地转悠着。对面一个橱窗广告吸引了她“胖夫人”, 对!我正是这一款形的,刘莎像在沙漠里发现了绿洲一样兴奋起来。 “小姐,有我能穿的衣服吗?” 带着口罩的小姐传递着微笑的声音,整个店内五个服务员一个顾客,清静!人 多的时候,刘莎还不敢试衣服,总怕别人会笑她。今天,这服装店成了她的专场, 她很兴奋。 “没问题,这儿的衣服都很合适您穿,你喜欢什么颜色的衣服。” “我不懂,您帮我选吧,最好大方、庄重一点。” “这件深紫色的,很合适您,您试试看。” 刘莎几乎不敢相信镜子中的自己漂亮了很多,竟有些不好意思了。 “小姐,您看我还合适吗?”突然来临的美丽让刘莎有些不敢看自己了。 “太合适了!很适合您,您在整理一下头发会年轻二十岁的。” 服务员的恭维和赞美掏空了她的口袋,但装满了兴奋和喜悦。走进美容美发店, 时尚的发色和适宜的发型,她真的漂亮起来了。有人说,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 她第一次花钱买到了女人的快乐,仿佛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下班了,刘莎热情地招呼着丈夫,在他眼前转了好几圈儿。肖子枫没有任何反 应,刘莎有些沉不住气了,对守着新闻的肖子枫认真地提醒:“我今天有变化吗? 好看吗?”刘莎羞怯地搔首弄姿。 “嗯,好看。”肖子枫的眼睛没有离开电视。 “不好!疫情指数又上来了,今天新增90多例,这可怎么得了。”肖子枫站了 起来。 刘莎气坏了,“你倒是看我一眼呀,我在你眼里就什么也没有吗?” 肖子枫吓了一跳,看什么,让我看什么?! 刘莎在肖子枫面前扭动了一下,拽了拽衣服。“你看,我的衣服好看吗?我穿 上合适吗?” 肖子枫这才注意地看了看,笑了。“不错!不错!什么时候买的,显得很精神。” 刘莎的心乐开了花,肖子枫的眼睛又回到了每天的SARS疫情播报上。 “老肖啊,你听说没有,附近郊区的农民把公路都挖断了,不让进也不让出, 北京还有几个区没有病例发生?传到农村可怎么得了。” “是吗?有那么严重,我没有听说,不要造谣啊。北京还有四五个区县没有病 例,老天保佑千万别再扩散了。” “你看看,这经济受多大影响,真是一场灾难!老肖你知道吗,今早广播里说, 光公交总公司一家,原来每天收入60多万的现在每天平均不到4 万元。这损失多大 呀,铁路、航空、公路、旅游等都打击不小是吧。” “你光看负面的,我认为一切有利有害。网络、通讯、旅游生态恢复,人与人 的关爱都增加了。还有一些一窝蜂上的产业可以借此机会冷静下来,损失减少了, 对长远发展是有利的。 北京暂时是‘休盘整理’,懂吗!我看没坏处。“ “老肖你呀,非典让你成了经济学家了。这非典谁挡得住,没形没样的,只要 你喘气就有可能会被感染。不过有一点好处,中国50多年了从来没有如此大范围的 进行高标准的卫生防疫,今后中国人的卫生习惯肯定会大大改善。可是这么多措施 了,感染人数还在增加,各级领导的压力也不小,天天大会小会地喊:减税收、保 安宁,国家的损失可真不小。非常时期,你那儿还挺太平,千万保住了,这比什么 都重要!” “是呀!我都没睡过踏实觉。每天第一件事就是检查预防工作,现在安全比什 么都重要,没有安全怎么发展。真是的,希望它可以早点儿过去。” 肖子枫拿起电话开始查岗,他的那个区域,不能出事儿。 非典让两个没什么话的人,聊的很投机。今夜,她平生第一次在没有丈夫主动 要求下,自己洗干净了自己,还破天荒的点了几滴丈夫喜爱的茉莉花香水,充满喜 悦的等待着……。 肖子枫被刘莎突然的变化吓了一跳,满腹心事的他毫无“性”趣。 “太累了,快睡吧。” “你哪里不舒服?要吃药吗?” “不用!不用!我只是有点头痛,想睡觉。” 肖子枫拉过被子,留给妻子一个冰冷的后背。 刘莎最后一丝期待被毁灭了,她无地自容,所有的委屈在瞬间暴发了,母狮般 的咆哮起来,一把抓起比她单薄许多的肖子枫,绝望的眼睛充满了血丝。 “肖子枫!!你给我说清楚,要我怎样做才可以?你才满意!!” 泪水瞬间覆盖了刘莎丰满的脸庞。 肖子枫震惊了,看着眼前的刘莎,他几乎不敢相认。二十五年来,刘莎从来没 有显得这么无助而痛苦过。肖子枫静静的注视着她,冷冷地推开了紧抓住他衣服的 手,平静的望着刘莎。 “让我说什么,你怎么了?我只是想休息了。” 刘莎看着冰冷的肖子枫,掩面而去。 二十五年来,今夜两人第一次分床而眠。看着刘莎抱着被子走向儿子的房间, 床头的台灯把她的身影拉得巨大,向他扑了过来。肖子枫,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一 滴泪珠挂在了眼角。 这一晚,儿子房间的灯一直明到天亮…… 又是一周紧张的抗击战,肖子枫告诉妻子,说晚上值班不回去了。 刘莎放下电话,眼前的电视剧已经无法留住她的心,有一种不祥之感涌上了她 的心头,肖子枫今夜一定不会值班,他要去哪里?是去手机里那个让他心神不宁的 地方吗?刘莎拿起车钥匙决定去他单位看一看。 一路上,刘莎被这突然降临的直觉搞得心里酸酸的。二十五年了,没想到,到 了这把岁数她竟然和自己无数次笑话过的女人一样,开始追踪起自己失控的丈夫。 曾经的安宁和舒适一去不返了。她从来没有失败过,包括她的婚姻,她不能容忍出 现丝毫的闪失。 两旁灿烂的灯火,初夏的和风撩拨着她烦乱的心。漆黑的夜,美丽的车河流动 着灿烂的眩目。 刘莎莫名的感觉到一阵寒冷,她来自内心深处,只有自己的眼睛自己的心才可 以看见,可以体会……。 很快就要到肖子枫单位的门口。 拐弯处有灯光闪烁,闪过一辆车,刘莎忽然间回头,那是肖子枫的车! 他在一边打电话一边开车,没有注意到与他迎面而过的刘莎。他要去哪里?刘 莎没有做任何考虑,不远不近的跟随着。 车子七转八弯的来到了一个小区里,肖子枫停好了车,这是一个六层的板楼小 区——“香槟小区”深深地映在她脑海里。 刘莎小心的把车停在离肖子枫不远处,尾随他上楼,心跳的声音震得自己都有 一些站不住了,强烈的好奇让她步步紧跟……。 此时的刘莎很委屈,她是名正言顺的妻子,现在却像小偷一般。她走两步又退 两步,也许他只是去看个老朋友,也许他有事情要办。想了想,掉转头,又想了想, 再上两步看看吧,看他究竟去谁那里。她的心快跳出来了,她闭上眼睛深呼吸,让 自己镇静!慢慢地睁开眼。 在三楼的拐弯处。刘莎清楚的看到,为肖子枫开门的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女人, 那亲昵的神情谁都看得懂……刘莎瘫软在地,泪水夺眶而出……。小区阴惨惨的路 灯,晚风中摇曳的柳条冷笑着看着这个落寞、痛苦的女人。 刘莎打开车门,她趴在车方向盘上痛哭失声。泪水打湿了新衣,弄乱了新做的 头发。 她没有勇气敲开那扇门,她没有勇气让那个女人看见自己就是那个弃妇,她无 法面对从此撕破的生活该怎么收场,四十多岁对女人意味着什么?她不可以再失去 家庭,是否就这样装聋作哑,是否就这样随他去吧,是否就这样持着破碎,不!她 不能,她不能放弃属于她完整的生活,她不能容忍与另外一个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她不可以眼看着忠实的丈夫背叛!太多的不可以…… 站在那个房门口。 刘莎举起了手,却不敢敲响那扇门。犹豫和迷茫让刘莎倍受煎熬,怎么办?她 无力的靠在门外的墙上,房内传出一阵开心的笑声,是肖子枫!这是在家里只有儿 子回来才能听得到的。 一个女人的声音,刘莎在门外出不了声。 又是一阵大声的欢笑。 楼道的声控感应灯,受到了刺激,猛然睁开了眼!刺眼的灯光,赤裸裸地嘲笑 着她。 刘莎终于举起了手,奋力的拍打着门,里面的笑声嘎然而止。 “谁呀?”是那女人的声音,刘莎依然不停地拍打着……。 门开了。 温柔的灯光下一张漂亮年轻美丽逼人的脸,“你找谁呀?你有事吗?” 刘莎一把推开眼前那张让她窒息的脸,冲进门去。 沙发上,穿着一身睡衣的肖子枫站了起来。 肖子枫瞪大了双眼,看眼前的刘莎似天外来客。脸上除了意外和惊讶,没有一 丝的恐慌,仿佛只看着一个走错了门的邻居,脸上流露出一抹怅然释怀的轻松。 看着肖子枫的表情,笑秋已经知道了这个女人是谁。 刘莎很礼貌,依然用不变的语调对肖子枫说:“换好衣服,回家吧。”那神情 宛如一个到幼儿园来接孩子的母亲。 肖子枫坦然地更换着衣服,两个女人平静的对视着。 眼前的辛笑秋,让刘莎真正看到了诱惑肖子枫的到底是什么。这张脸,这身材, 如果她自己是男人也会爱上的。 肖子枫悄悄地对辛笑秋说:“她不会怎么样,我会解决的!”言语中没有任何 结局。 刘莎押着肖子枫,走在身后。向门口走去,肖子枫的眼睛不敢看笑秋。 “对不起,打扰你休息了。”刘沙那表情活脱脱的是在向幼儿园的保育员致谢。 笑秋被激怒了,“你们给我站住!”上前一步挡在了门口,“这是我的家,你 凭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今天我们三个人就摊开了,说清楚!” 肖子枫怔住了,本以为笑秋会息事宁人,没想到竟这般的历害。 刘莎收起了平板的脸,笑了起来,“好啊!我道要看看你们想说些什么。”刘 莎转身坐在了沙发上,肥胖的身体压得沙发嗄嘎作响。 肖子枫知道该来的一定会来,笑秋眼里充满了期待,面无表情的问刘沙。 “你也看到了,我们——离婚吧!”。 刘沙仿佛根本没有听见一样,眼睛里除了辛笑秋没有别人。 笑秋走过来站在肖子枫身旁,房间里三个人的心跳是唯一的声音。 刘莎抬起头,看着与自己站在一起二十五年的男人,此时站在另一个女人身边, 她拼命地加固了围墙却忘记了男人心底里永远有条暗道,她固若金汤的婚姻城堡顷 刻间破败不堪。 她眼中竟然没有一滴泪水,装满了蔑视,嘴角泛出两抹冷笑。那样子像一个东 家抓住了两个偷食的下人,肖子枫被刘莎的镇定冷漠吓毛了。 刘沙站起来,伸手拉过肖子枫,“没别的可说,离婚是我们俩的事,回家说。 我们走!” 笑秋被刘莎漠然的冷笑和肖子枫的心虚唯懦惊呆了。 “我告诉你!守得住今天,你守得住一辈子吗! 刘莎被尖刻的话的刺痛了,离去的脚步停住了……。 刘莎此时,像一匹护崽的母狼。“一辈子?25年了!我问你,算不算一辈子! 女人有几个25年,不够吗?!”攥着肖子枫的手在发抖…… 此时,青春在刘莎眼里简直就是放肆和无耻! 看着顺从的肖子枫、愤怒的刘莎。辛笑秋痛苦地闭上了眼拉开门,“走吧…… 你们走吧!” 沉重的关门声,震痛了门里门外三颗心!肖子枫停住了脚步,僵硬的脖子让他 无法回头。 “怎么了,你丢了什么东西吗?走呀!”刘莎捏痛了肖子枫。 月亮躲进了云层,阴惨惨的路灯下,柳树放肆的摇曳着。 刘莎的车紧跟着肖子枫,一同驶进了漆黑的夜…… 〈十八〉午后的天空没有阳光,飞舞着漫天的柳絮。 陪着霜玉散步的陈俊阳,小心的从衣袋里拿出一个漂亮的小礼品包。 “霜玉,给你买了个小玩意儿,希望你可以喜欢。” “什么呀?今天不是什么日子吧。”一双微笑的眼。 “你看看就知道了。”陈俊阳嘴角里,飞出一个调皮的笑。 韩霜玉拆开礼品包,是两个做工精致,绣着一朵荷花的——十六层的口罩和一 个活性炭口罩,两人相视而笑。 “用得着这么厚吗,不捂出痱子才怪,我们这样年轻用得着吗?SARS也挺好的, 让卖口罩的致富了。” “那自然了,你记得张爱玲有一句话吗?‘要爱生命那就趁早啊’!” “不错!这句话现在听来有些心酸。SARS让大家开始反省以往的人生,本来事 业只是为了让生命更加充实,结果却变味儿作生命的目的;未来的成功只是让生命 实现自我,结果却变味儿作了生命的主宰;本来人活着是为了让生命更加美好,结 果却成了很多人心中的累赘。” “噢,天呐!几日不见,你都快成诗人了,或者一不小心你就变成苏格拉底了, 了不起!” “干嘛笑我?我也是有感而发……” 笑秋的电话打断了谈话,“霜——玉,你——在哪里?我……” “快!去笑秋家,出事儿了。”霜玉焦急的告诉陈俊阳。 陈俊阳和霜玉赶到笑秋的家门前,门锁着。 无论霜玉怎么敲打、呼喊都没有人回答。 “她不会不在家吧,打你电话的号码是她家里的吗?”陈俊阳看着霜玉。 “不,是她的手机。” “你再拨打一次。” 电话铃声从屋内传出,“她在家!”霜玉激动的说。 “快,想法办开门。”陈俊阳对着厚厚的防盗门一筹莫展。 “有了!给开锁公司打电话。” 二十分钟后,开锁公司赶到了,没几分钟解决了问题,门打开了,陈俊阳付了 钱,换了锁。 霜玉冲进门去,“笑秋!笑秋!你在哪里?”她焦急的在房中寻找着。 陈俊阳惊讶的看着这个如同被打劫了的房间。 客厅里的餐桌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一堆酒瓶,红酒、白酒都有。地上摔碎的电 话子机,滚落的酒瓶。 “俊阳,你快来呀,帮帮我。”卧室里传来霜玉急切的呼叫。霜玉在卧室的床 下找到了烂醉如泥、额头青紫的笑秋,强烈的酒气和呕吐的味道让韩霜玉无法呼吸。 此时的笑秋,脸色青白、嘴唇发紫、手脚冰凉,头发散乱的遮住半个脸,一件 白色的睡衣到处是红色的酒渍,满身呕吐的污渍……光着脚躺在霜玉的怀中。 通晓一点医术的陈俊阳,一抓笑秋的手脉,“不好,她的脉像十分微弱,要出 事儿,赶快去医院!”陈俊阳抱起笑秋开车直奔医院,一路拼命的超赶着。 “快给肖子枫打电话,给急救中心打电话。” 肖子枫的电话关机了,陈俊阳轻轻的吐出三个字,“王八蛋!” 霜玉慌乱的一手抱着冰凉的笑秋,一手拨着电话。“俊阳,她会死吗?我好害 怕!” “不至于,看样子不轻,千万别堵车。” 陈俊阳焦急的伸长脖子,看着前面的红灯,“天呀!四通桥路口又堵了,怎么 办?我们现在退都退不出去。” 霜玉焦急的摇下车窗,路口的警察成了她的救星,她轻轻的放下笑秋,对陈俊 阳说:“我去一下就来。” 冲下车向路的警察奔去。很快,霜玉把警察带了过来,看着车上的病人,警察 指挥后面的车辆后退靠边,给陈俊阳挤出了一条“生路”,警察示意陈俊阳的车跟 在他的摩托警车后面。 刺耳的警笛声拉响了,陈俊阳被警察的“义举”感动了,第一次对警察有了好 感。霜玉开心的抱着笑秋,大声的喊着,“笑秋,挺住了,你要坚持呀!”陈俊阳 在警车的一路护送下,将人送到了999 急救中心。已经等待在那里的护士,迅速将 笑秋送入急救病房。 天媚闻讯赶来了,大家焦急的等在急救室外。两个多小时过去了,急救室的红 灯熄灭了,门打开了。护士们推出了一脸惨白的辛笑秋,跟在身后医生问了一句, “谁是家属?” 他们对视了一下,同声说:“我是!” 天媚向前,“大夫,我是她的大姐,有事,您对我说吧。” 大夫抬眼看了一眼天媚,“她酒精中毒,很危险!刚洗了胃,现在还处于半昏 迷状态,需要住院观察。在这儿签个字,去办住院手续吧。” “有生命危险吗?”天媚一边签字一边急切的寻问。“这到没有,但对身体, 脏器损害较大,需要一段时间休养才行。” 众人松了口气,天媚和霜玉决定留下来陪笑秋。陈俊阳买了一些住院必用品, 离去了。 现在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了,天媚反复的拨打着肖子枫的手机,依然是——关机! “给,给他家打可以吗?”霜玉怯生生的问。 天媚轻轻地摇头,叹了口气。她们什么也没有再说,手牵着手难过的看着病床 上可怜的笑秋。 她们谁都没有说破,但她们都清楚这一定与肖子枫有事,他们之间一定发生了 什么。 一夜,天媚和霜玉小心的护理着昏迷着说梦话呼喊着肖子枫的笑秋,忍不住一 起落泪…… 看着医院进出的大夫们,天媚想象着弗兰克此时也正忙碌着,忍不住想打个电 话给他,可是一直没有应答,他好吗?陆续报道的医务人员感染的数字还在上升, 天媚心好像猫抓一样难受。上帝保佑,弗兰克,希望你平安。 〈十九〉从笑秋家里领回了肖子枫,刘莎半年多来七上八下的心出奇的平静。 其实许多事情,一但面对了,也不过如此。肖子枫也如释重负的长长出了口气,此 事总得有个了断,这样也好,大家都不用捉迷藏了。 回到家里,刘莎依然给肖子枫端过一杯清茶。肖子枫等待着一场暴风雨的到来, 然而,刘莎平静的像一潭死水,没有一丝波澜。平静的问话有点像审讯。 “你们这样多久了?” 肖子枫抽了口烟,没有抬头,“半一年多了。” “她叫什么名字?” “辛笑秋” “做什么的?” “记者。” “多大了?” “三十岁。” “你想怎么办?” “我们离婚吧!” “可能吗?” “你认为我们还能过下去吗?” 刘莎站了起来,在房子里来回踱步,仿佛身临前线的将军。 “肖子枫!就因为她年轻、漂亮、比我好吗?” “是!更重要的是,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那我呢,几十年了,你说的出口!……” “……” “幼稚!可笑!相爱?你知道自己多大岁数了吗?你知道你是什么人吗?你知 道你的父母能接受吗?你想过我们的孩子吗?离婚?多简单!肖子枫,你到是找出 一个和我离婚的理由来,你交代得了吗?这么好的一个家,你就不要了?这么好的 孩子,你就忍心让他看着我们这个家四分五裂?你考虑过别人吗?相爱?!我看你 只爱你自己!” “……” 刘莎的每句话,都像重锤敲下。 他何尝不为这些痛苦,这太多太多的必要条件,让他无法面对。“离婚”是他 一生中最艰巨的工程,他知道,这对他意味着什么。 肖子枫的眼前一幕幕闪动着,领导的苦心栽培,父母的年迈体弱,社会的公众 影响,儿子心中至高无尚的完美形象,肖子枫苦不堪言,他怎能让所有的人失望。 不离婚,他只对不起一个女人;离婚,他将对不起天下人。作为公众人物的肖 子枫,他知道,“名誉”对他来讲意味着什么,“作风问题”在仕途上又是何等的 具有致命的威力,他不能失去赏识和成就感,他不能没有“权利”这把撑腰尺。失 去了事业,爱情又能快乐多久?他不知道。 肖子枫痛苦的无法抉择,他仿佛看到有千百人都齐指着他,痛骂他。他不能失 去称赞和掌声,他不能就这样把一生的成果全毁了,他从心底里害怕。 肖子枫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段情会让自己陷得这么深。更没有想到,会遇 到辛笑秋这样如此重情专一的女人。 此时看来,是幸,也是不幸!怎么办?怎么办?如何向刘莎交代仿佛已经不再 重要了,刘莎今天的表现让肖子枫看到了女人比男人更强大的一面,是坚强?阴毒?! 他无法下结论。 刘莎没有吵,没有闹,更没有一滴眼泪!仿佛一个局外人一般,大有旁观者清 的意思。她对肖子枫何去何从,晓以历害,分析情况。 肖子枫不得不承认,他这一辈子,无论从EQ还是IQ,他都无法与刘莎比敌。今 生他都不可能战胜这个女人,无论在任何时候,她都优秀的让你无法挑剔。刘莎的 每一句问话,都句句问在自己的心坎儿上。 肖子枫知道,他将永远不可能冲出刘莎的围城。 “好好想想,时间不早了,为了明天的正常工作,你赶紧休息吧。” 肖子枫抬眼盯着眼前这个与自己同床共枕二十五年的女人,他不懂,在这个女 人的心里,到底有什么才是可以打倒她的,任何事情都无法让她乱了章法,她仿佛 是生活的上帝,把握着一切,把握着他,不会偏离轨道! 看着刘莎离去的背影,肖子枫感觉到,自己和她只是做了二十五的搭档,根据 社会的要求在演着一个优秀的角色。 我们是夫妻吗?我是她的丈夫,还是她的道具?肖子枫不禁胆寒,那过去的人 生是否有过爱情?他们到底是一种什么关系?刘莎的心中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清晨一早起床,刘莎凭借惊人的记忆力,找到了昨晚那个阴森森的小区。清晨 的阳光让这里温暖了许多,刘莎坚定的敲响了笑秋的房门。 听到急促的敲门声,她还以为是肖子枫“回来了”。 “是你?!”笑秋失望的看着刘莎。 “是我,我们可以谈谈吗?”刘莎不变的语调。 笑秋扭身把她让进了屋里。 “我们打天窗说亮话吧,你和肖子枫的事儿想怎样了结?” “让他来找我,跟你没关系。” 刘莎依然继续着她的问题,“你了解肖子枫吗?” “我爱他,也许不够了解他。你了解他,但他不爱你。”笑秋放肆的盯着刘莎。 刘莎心里一沉,这句话让她还真有几分难过,“那好,如果你爱他,希望你可 以体谅他,婚姻已经不是我和他两个人的事情,我们是公众人物,我们的婚姻是社 会问题,他年迈的父母承受不了,他的儿子会以他为耻辱。” “有那么可怕吗?英国王妃还离婚呢,你们有那么尊贵吧!”笑秋搞不懂刘沙 自封的“公众人物”是多大的概念。 “这是在中国!你必须明白。没有政治生命的肖子枫,生不如死!他奋斗到今 天有多么不易,毁了他,你有什么好处?一无所有的肖子枫,你还爱他吗?痴人说 梦!”刘莎被笑秋的刁钻激怒了,声音高了八度。 “我毁了他?拜托你,放过他吧!他快五十岁了,让他自由的选择自己的生活 吧。也放过你自己吧!不要这么累,不用这么优秀,不必为他人着想,去过两天不 带面具的日子吧!”笑秋的慷慨陈词着实让自己也吃了一惊。 “我告诉你,辛笑秋!你走着瞧,肖子枫不会离婚的。好模好样的你,趁大好 的青春,去找个真正爱你的人,找个真正能给你一个家的男人吧!不要搅和别人好 不好?我们都是女人,你也是有文化的,应该知道男人对女人最大的尊重,就是娶 她为妻!然而,你很清楚!这一点肖子枫根本做不到!何去何从?你自便!” 刘莎一席话,犹如一把钢针,扎进笑秋的胸口。 这种痛在每个肖子枫离去深夜,在每一次肖子枫转身的瞬间,血淋淋的刺痛着 笑秋,而此时这痛,更加的清晰、剧烈!难道这是刘莎耗尽了青春、丢失了爱情换 来的警示吗? 笑秋默默的在心里流泪,“是啊,为什么要爱上肖子枫,难道就不能当成戏一 场吗?” “你说完了吗?可以走了!”笑秋冷冷的问刘莎,直冷得自己浑身颤抖。 “我也不想再说什么了,你好自为之吧!”沉重的脚步声,刘莎消失在耳边。 笑秋拿起电话。 肖子枫,“关机!!” 电话机旁,相片中温暖甜蜜的两个人,嘲笑着孤独无助的笑秋。笑秋依恋不舍 的拿起相片,抚摸着相片中肖子枫温暖的目光,泪珠一滴滴飞溅落下,在那笑容里 摔得粉身碎骨。 依旧温暖如昨的阳光,依然洒满笑秋带泪的脸庞,像下了一场金色的雨…… 昏沉沉的笑秋想睡了。 在梦中,她是个迷航的小船,找不到归航的路,肖子枫是那永远无法到达的港 湾。闯过千重浪,他仍有万水远!她呼喊着肖子枫的名字醒来,空荡荡的房间,只 有自己的呼吸与她做伴。 再次拨打肖子枫的电话,“你所拨叫的用户已关机!” “为什么不出声?混蛋!胆小鬼,为什么不给我一个字?” 笑秋痛苦地嘶喊着,对着镜子扔出了手中的电话子机。 它漂亮的翻了个跟头,撞碎了镜子,四分五裂地散落一地,破裂的声音充满了 委屈。笑秋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她终于看到了她苦苦追求的爱情的模样…… 看着手边那美丽的红酒,闪着血腥的光辉。 打开瓶,笑秋像喝自来水一样灌了下去。看着瓶中剩下的残红,笑秋指着瓶子 大笑,“爱情? 这就是爱情!爱情是它妈什么东西?!“ 瓶子迈着美丽的弧步飞了出去,撞在沙发上打了个滚儿,完好的躺在地上,悠 闲的滚动着。 笑秋耳边再次响起刘莎的话,“男人对女人最大的尊重,就是娶她为妻!肖子 枫他做不到! 做不到!“ 笑秋捂着耳朵,向墙上撞去,疼痛清醒了她昏涨的目光。 餐桌上,几瓶肖子枫送来的美酒整齐的排列着,仿佛在向她示威。 笑秋冲上去,拽过一瓶灌了下去。 酒精的作用,让笑秋兴奋了起来,第二瓶,第三瓶……,那过去的与肖子枫的 岁月一起来了,一起欢欢畅畅的倒了下来。所有的瓶子在身边旋转了起来,肖子枫 无奈的苦笑,刘莎尖锐的警告像一群恶魔,向她扑了过来。 惊恐的笑秋,抓起手机退到了床脚,伸手拨出了霜玉的电话,“霜——玉,你 ——在哪里? 我……“ 手触到了一个东西,是他们的相片,笑秋把它推落下去,顺着床单滑落在床边 的垃圾娄里,阳光执着的追逐着垃圾篓里肖子枫灿烂的笑容…… 〈二十〉李少聪终于支开了蒲田·太郎。 方法就是,让杰西卡约她吃饭,给了杰西卡二千元人民币后,她的任务就是使 尽魅力缠住蒲田·太郎。 李少聪向她指出,“干得好,不如嫁得好,这是你人生第二次机会,你要好好 把握。”杰西卡兴奋无比,有人给钱,又能钓得金龟婿,何乐而不为呢。 杰西卡接过钱,她太明白李少聪是为了谁这么辛苦。 “SARS来了,你们还呆得住吗?”杰西卡的眼睛盯着眼中的钞票。 “北京有这么多人,我们怕什么!我看政府比我们着急多了,这届政府多灾多 难,看看你们的总理,瘦成什么样了,怪叫人心疼的。” “咦!看不出小日本还有点儿良心。温总理是挺不容易的,刚当家就遇到这事 儿,头疼!” “良心,谁都有,但看对谁了。” “是吗?你有良心。木村·山野先生,你就不怕你日本的老婆知道吗?” “多事,我又没做什么,只是不想让他老跟着我。” 杰西卡的脑海里闪出了一个刺激的让她有些兴奋的闹剧。 李少聪按照手上的地址,找到了霜玉的住所,把车远远的停在拐角处,这里可 以清楚的看到霜玉出入。 已经等了三个多小时了,他又点撑不住了,这时,一个身影让他立刻兴奋了起 来,一辆白色的富康在单元门停下,霜玉轻盈的走下车,冲着开车人甜甜的挥手、 微笑。 李少聪心里酸溜溜的,开车的看后影儿是个男人。 霜玉抱着一堆文件向楼上走去,李少聪急切的推开车门喊了一声,“霜玉,等 一下!” 漆黑的夜里,霜玉不知这声间来自何处,但有几分耳熟。昏暗的路灯下走过一 个身影,霜玉有些心慌,“谁?!” “我——李少聪!”霜玉立刻反身往楼里跑。 李少聪急忙上前一步拦在了霜玉面前,“霜玉,难道连个说话的机会也不给我 吗?是让我跟你上去,还是在外面喝杯茶?” 她没有料到,李少聪竟这样的用心,在这里死守。说清楚也好,她注定无法回 避。 霜玉与李少聪来到小区内的一个茶馆“来今雨轩”,地方不大,非典的扩散让 每一个场所都冷清了起来。轻唱低呤的音乐,飘游在午夜的空间,散漫地沉入心怀。 李少聪久久的凝视着这个梦中千百次出现的女人。 霜玉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李少聪,那样的陌生,只有这张脸,除了多了几道皱纹, 没有其他变化,让她还认得出。 看着杯里翻滚的茶叶,“有什么话,你说吧。” 李少聪痛苦的望着眼前的人冷若冰霜的脸,“霜玉,求求你,原谅我。当初是 我的不对,可是,也是被逼无奈呀,当时你……” “闭嘴!不要再说了。这是借口,不是理由,你的事情跟我没有关系,你有权 选择你的生活,不必向我解释。如果见面就是为了解释过去的话,李少聪你不要说 了,我没时间听。”霜玉打断了李少聪,语气果断而透着寒意。 “好!霜玉,就算不提当初,那么作为朋友,我们可以聊聊天吗?我想知道你 现在好不好,你为什么要突然失踪?你知道我找得你好苦,我寄给你的钱都被退了 回来,我在这八年中忍受着内疚的折磨,很痛苦,难道还不算惩罚吗?!”李少聪 的语气竟然充满了委屈。 “够了!李少聪,谢谢你还惦记,没有你的生活我很好。如今你飞黄腾达了, 从一个穷学生成了外资首席运营官,你成功的完成了你人生‘质’的飞跃。你所拥 有的一切,是我——韩霜玉!无法给你带来的。你的选择很正确,我看不出这八年 你有多么痛苦,你很成功,每一次机会都把握得很好,每一个跳板你都能准确的在 你的目的地落地。你把痛苦都给了别人,何来痛苦可言?这能算是惩罚吗?” 夜风送过一曲《Yesterday once More 》——昨日重现。 听着熟悉的音乐,多少次寂寞的夜里温暖过自己,又多少次潜伏在昨日的伤口。 而今,昨日的李少聪已不在。 重现的他,让所有昨日的爱成了今日的委屈。昨日,不必重现。 李少聪让韩霜玉击的无言以对。 八年前文弱的霜玉,今天竟这般的伶牙利齿,字字句句都刺中李少聪的心。昔 日那双充满爱的眼中,而今只剩冷漠和蔑视。李少聪被这种凛冽的美深深的震撼, 她比八年前更加充满魅力,对她的爱,愈不能罢。 “霜玉,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吧,否则我会一生不安的。” “补偿?李少聪,好一个补偿!你偿还得起吗?”韩霜玉眼睛逼视着眼前的李 少聪。 “霜玉,只要你说得出,我就一定能办得到!”那口气仿佛像拥有了全世界。 “好,你给我听着,李少聪。请把这些还给我,还给我清白的女儿身,还给我 最纯真的爱情,还给我失去的岁月,还给我为你流的泪水……”霜玉的声音哽咽了, 所有的痛苦在此时都被摆上了柜台,像赤裸裸的被再次展示。 看着有些激动的霜玉,李少聪有些心慌意乱。每一句都撕扯着他的良心,他从 来没有感到过自己那样的苍白无力。 “霜玉,这正是我要补偿的,失去的不会再回来,可是我们还有明天,我可以 给你最美好舒适的生活,我可以让你曾有的痛苦加倍以甜美来回报。我依然爱你, 霜玉,不要拒绝我。” 李少聪尽乎乞求的注视着霜玉。 “无耻!你依然爱我?你扪心自问,你爱过谁,你伤害的何止我一个人。为了 你自己,你毁灭了诺言,抛弃了我!为了尽快获得更好的生活,你欺骗了另外一个 女人,你廉价的出卖了自己。李少聪,你连你自己都不爱,你还会爱谁?你的心中 只有钱,除了它,你谁都不认识。” 霜玉每一句话都像在扒他的皮,他的灵魂遭到了拷问,无处躲藏,额头渗出密 密的汗珠。 “霜玉,你现实一点儿,这个世界什么不要钱,有钱!你会失去我吗?有钱! 我会跑到日本去吗?有钱!我们哪里有这么多的分离和痛苦?有钱!不好吗?无论 我用什么段,我得到了! 我是钱的主人,我要把失去的百倍、千倍地的拿回来,霜玉,这不对吗?“ 眼前的李少聪被欲望扭曲了脸。这个世界多么残酷,岁月磨去的不仅仅是青春, 增添的不仅仅是皱纹,更多的是,带走了他的纯真善良,增添了他的铜臭,他的心 灵已经被“铜”铸了! “李少聪,如今我们两不相欠,我不需要你的补偿,恩怨两绝,我只希望你永 远别再我的眼前出现,我需要一个安宁的生活,我很快就要结婚了,请不要再打扰 我,如果你还有良心的话,就当这是补偿吧。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霜玉起身准备回去,李少聪立刻伸手拦住了她,“稍坐片刻,可以吗?给,这 是我的电话,有事尽管来找我,无论你是否爱我,我依然爱你。” “请尊重你的自己,你是个有妇之夫。不要再对别的女人说,‘我爱你’。” “霜玉,她只是个符号,我心中只有你,我可以让你得到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 一切。”李少聪的眼睛在夜里闪烁。 “李少聪,你太不了解我了。当年,我就是你的符号,为了需要,随时抹掉! 而今,那个女人又成了你的符号,一个你成功的符号,身份的符号。过去那个天真 的韩霜玉,在你背叛她的那一刻就死了,今天的韩霜玉不认识你这个卑鄙的小人!” 李少聪从来没有这样被骂过,而面对韩霜玉,他被骂得痛快,骂得舒坦。这大 概就是人们说的“贱”吧!他深深的惊讶,韩霜玉竟把他看得如此透彻。放弃她, 是不可以再犯的错,更不可能眼看着她成为别人的妻子。 霜玉瞟了一眼名片“木村·山野”,“你连中国名都不叫了,是一条日本人的 狗!我不喜欢狗,从不!”一扬手,打飞了那张精美的片子。它飞舞着,乖乖地躲 进深深的黑暗。 李少聪痛苦望着霜玉的绝然,直到身影消失在夜里。他才从刚才的震痛中醒来, 双手握拳冲着漆黑的夜空嚎叫了一声。 这声音在夜里飘荡,似狼嚎一般。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