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要带啥证件?”吴少萌又问。没等女孩回答,郝友良便先提醒他道:“用普 通话说”。郝友良说着话,头不断地往下埋,他仿佛要从昏暗的空气里分辨出女孩 穿的鞋子的颜色。他语气稍柔,声音渐大,只想让吴少萌一个人听见。郝友良坐在 靠墙的板凳上,而刚才那个男孩已经走了。他好像觉得接下来的谈话内容对他毫无 意义。 “那、那行!”吴少萌嗝了一下,终于用普通话回答。刚要说出“那中!”, 让郝友良的提示截住了,但他觉得有些别扭。否则,别人会觉得有些别扭!既然已 经说出了口,别的想法和感受都不再重要。 突然,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妇女。她叽哩哇啦说了一通,女孩含笑对答如流,不 一会儿,她依旧带着平静的表情离开。又进来一个男孩子,大约二十岁。“老乡。 明天我去啥子厂嘛?”男孩央求道。女孩倒觉得这男孩故装调皮。可对付女人,总 不能用对付男人的办法。女孩很开心,帮他挑了一个厂去面试。“交不起车费哦, 老乡。借点钱给我卅!”男孩不依不饶。“没有钱哪!”女孩笑着回答。吴少萌和 郝友良各坐男孩一旁,感觉身上渗出了不少汗。正巧这时,有人来送办假毕业证的 三十元钱。“还说没有钱,老乡。帮帮忙嘛!”男孩终于找到了证据。“这又不是 我的,我也是给人打工滴。”女孩解释说。“老乡,我把手机押给你,借我三十元。 要不然,明天没车费哟!”男孩说着把自己的山寨机从胸前口袋里取出,放在桌子 上。女孩只好任他从手中拿走了三十元。吴少萌心中的疑惑不止一个,包括四川人 为什么是这样的交流态度,难道他们都是这样;在外打工,连车费都交不起,挣的 钱呢,很明显男孩不是刚出来;毕业证什么时候变得和草纸一样? 看女孩不屑的神情就知道,她对那部手机并不感兴趣。是怕男孩纠缠着做成生 意,是念及活着老乡一场,还是出门在外同情心的隐痛?总之,女孩让他拿走了热 腾腾的三十元。 “是四川人吧?”吴少萌笑着用半生不熟的四川话问。“是的”女孩冷笑回答 说。三人都忍不禁地笑了一回。“办毕业证要多少钱?”郝友良问。“有二十的, 也有好一点的三十。”女孩回答说。“给你办好一点吧”郝友良对吴少萌说。“嗯” 吴少萌点头同意,就好像我们穿着名牌衣服总比别人有自信,他此刻感觉很满足。 “明天能来得及吗?”郝友良有点疑惑地问。“可以的,毕业证七点钟送过来。 八点才去面试。到时候带好纸和笔。”女孩对吴少萌说。“嗯,好的。”吴少萌答 道。“还要去照相”郝友良说,“我们走吧。明天带多来。”说完,交过钱两人起 身走出来。 “嗨呀!!明天照片能去吗?”吴少萌突然惊讶的问道。“有快的,有慢的。 照快的就行,在那里等一会就出来。”郝友良答说。“哦。那要多少钱?”他又问 道。“十块”郝友良脱口说。 “到了,就这里。”郝友良引吴少萌进了家大头贴小店。这次,吴少萌不再惊 奇什么。大头贴店他见过很多,这家也一样:里外两间,区别明显。里间有帘布遮 挡,随你怎么拍。靠近门的外间,有台电脑和打印机。他所没见过的是,这家店里 的墙上贴满了相片——乞丐(非主流)崇拜者的相片。多可惜,女孩长得那么标致, 男孩帅气的也不由分说。“老板,照证件照。”郝友良对一位坐在电脑前的男青年 说。“好的”那青年会忘了一下他俩说,“到那边蓝布前坐下”于是,吴少萌走了 过去。没怎么打扮,吴少萌担心形象不佳。等照完,男青年在电脑里处理时,吴少 萌凑上前看。“挺好的。行!”他在心里咯咯笑道。虽然郝友良和男青年,还有几 个女孩都没说什么,他很有自信! 回到家里,吴少萌和郝友良闲聊的一会儿,又看电视。他渐感觉打不起精神, 就整理床铺睡下。看郝友良丝毫不感到疲倦,吴少萌便问道:“你们天天睡很晚?” “呵呵……习惯了”郝友良回答。“哦。哈、、”他打了个哈欠,又叹口气说, “我是不行了。我先睡了。”说完闭上眼。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吴少萌听见有人在说话。睁开眼,他看到有个男孩在用 毛巾搽脸。这人和郝友良差不多身高,一身黑色着装,皮肤白净。无需猜测,他便 是这房间的另一位主人,郝友良的初中同学,郑进一。“你下班啦。”吴少萌赶紧 打招呼。“嗯,睡那么早干什么?”郑进一把毛巾挂在门后说。他那语气表示没什 么大不了,有点不屑。“困了”吴少萌只冷冷地答说,接着继续睡觉。郝友良傍门 靠墙坐在床上看电视。郑进一边喝水一边拨弄电视按扭。 “谁又调台了”郑进一稍放大声音说,听起来有点忍无可忍。“我”郝友良冷 不丁的答道。吴少萌虽然闭上了眼,但他没有睡着,反而更清醒。所有的声音在此 刻他都听得更清楚,不详的感觉正往左胸口涌呢。一刹那,他才想起两人看电视时, 郝友良不断地搜索频道。天真的人啊,他还以为这房间的主人真为那小事闹矛盾哩。 他没有反应过来,有人不太欢迎他这囧客。事实上,他要慢慢才能明白,二十一世 纪的打工族——小青年们,他们是中国第一批真正向西方文化、生活方式过渡的人。 孤独的生活,而不是独立的生活;肆无忌惮的拥有着时间,而不是自由的有计划的 安排过好每一天。他们表面上喜欢交朋友,相反的是,内心极力的在排斥陌生人靠 近自己、干扰自己的生活。他们是自第一次工业革命以来,真正意义上的跨时代产 物、是牺牲品。 “瞎弄什么”郑进一挑衅的说。他把声音放低了,却不是害怕打扰吴少萌休息, 恰恰让他听着刺耳。吴少萌脑子里不断回荡郑进一那句话,感觉很不是滋味儿,仿 佛自己才是被怀疑的对象。“什么?!”郝友良听不过去,怒气问道,似乎他也听 得出话不是说给他听的。郑进一没有再作答,一直安静的看起电视来……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