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厂里对大家真正的培训,是从星期三开始的。 星期三早晨,吴少萌六点钟就起来。他拿着新运的厂服匆匆赶到珠江路于玉山 路的交叉口,希望能见到唐飞,好让他代自己把东西归还主管。等了好久,也不见 唐飞人走来。七点钟的时候,额头宽大的男孩骑辆旧自行车从他的眼球面滑过。吴 少萌叫住了男孩,说了几句话,吴少萌感谢又同情地望着他头顶被风吹散的疏发, 笑了笑。回过头发现时间不多了,他告别男孩快步往回赶。 走到理想电子门口,已经是八点过十几分。吴少萌气喘嘘嘘的告诉警卫自己是 新来的,保安打量了他的新制服,也不多问就让他进了去。 来到培训室,他看见大家嗡嗡的凑团说笑,就直接跑到后墙角的空位置坐下。 此刻,他忽略了对父亲的偏见,也不去想常军会坐在哪里,却在一定眸的瞬间发现 了贾强。 大家等了一上午,也没见着有什么人来给上课。 下午一点半,培训室的门口出现一个孕妇的影子。她走进来,叫大家安静。她 的口音里有浓厚的苏州方言味道。说起这孕妇的姿色,没有哪个男孩不想掉口水。 她要大家排成两队去食堂吃剩饭,这把一屋子的小动物们都高兴坏了。大家都纷纷 议论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白白坐等一上午,竟然还有饭吃。当孕妇还补充道, 今天的工资也不会少一分时,吴少萌深深的虚了一口气。他终于被卷入了世俗的漩 涡。 果然是剩饭,大家只能将就。吴少萌听说这里每周的一、三、五都有水果,今 天吃的是桔子。吃晚饭回到培训室,大家立刻觉得饥饿的气氛减少了许多。 吴少萌结识了安徽男孩史泰龙。听史泰龙说,他一年前从这里走出去,很多人 到现在还能想起他。他再次进理想电子,也只因这里加班多,工资高。当然,他这 么说,源于自己欠了一屁股债。吴少萌想要插话,被贾强的一句“太爽了”给吸引 了注意力。他回头看时,贾强正对他不住的笑。吴少萌问起缘由,贾强手指向后墙 边上,连带一句“你看”。吴少萌顺手看过去,也跟着笑了起来:两个男孩像死了 一样倒在墙角睡的正香,拖鞋挂在大脚趾上。 他没有正事儿,回过头去又和史泰龙交谈。史泰龙不谈影视,他告诉吴少萌自 己曾在理想电子的一期工厂印刷部做了两年。“那里女孩子是不是很多?”吴少萌 毫不害羞的问。“你看这屋里就能猜到了”史泰龙笑着回答说。吴少萌重新扫视了 一下培训室,约有三分之二的女孩子。“这么大的厂,这一点人,肯定要被分掉的。” “这就是理想电子的男女比例值,任何车间都一样。”史泰龙两眼无神的回答,他 仿佛看到了自己的过去。 吴少萌还要再问,见从门口走进来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就住了口。男人先 给大家介绍公司概况,接着播放一段录像,最后从安全和生产两方面作详细讲解。 吴少萌仔细记录,因为他听见男人说明天下午要考试。这是家以生产鼠标和键盘盈 利的公司,安全隐患无处不在。关于公司的规章制度,人事部另有人选来给大家上 课。另外,男人最后还告诫大家最好不要谈恋爱,因为谈恋爱既费精力有费钱,引 得哄堂大笑。男人不明白为何自己切肤之痛的经验为何惹大家发笑,于是赶紧皱起 了眉,他不觉得自己观点可笑,相反,他觉得很可取。 一个女孩告诉他说,谈恋爱是没办法的事,一个人夜里太难熬了。那个女孩曾 是九零后酒吧的舞女。酒吧被封,她正好来体验上班族的生活,没准她真能改娼为 良。 下午五点半,大家从厂里走出来。刚刚享受完空调冷风的凉爽,现在要被焦阳 炙烤,每个人身上的几乎每个部位都开始出汗了。这应该归结为人类文明于自然力 的巧妙碰撞! 一回到家,吴少萌马上把全身的外衣脱掉,拿起香皂就跑去卫生间冲凉澡。他 反插上门杠放下东西,撕了撕黏在皮上的* 然后脱下来。放开水龙头要冲,水热得 烫皮,他等了好一会儿,才吹起口哨蹲在水龙头底下。 八月的苏州,像是被架到了燃的正旺的恒温火炭上保鲜——二十四小时三十八 度。 第二天上班依旧是培训。吴少萌从昨天开始崇拜史泰龙,就想今天打死不离不 弃。大家的位置都没有变动,吴少萌很容易就找到了他。上午培训福利待遇和规章 制度的女人,容颜差不多被岁月和老公蹉跎的所剩无几,所以大家只好乖乖的记笔 记。女人讲到最后,还要提醒大家办理离职的流程一定记牢。这样的培训早已风靡 全苏州。 下午两点钟,由保安的领班带领大家在厂区内阳光下熟悉地理环境。保安的领 班边走边讲解,完全没有顾虑到大家的表情和心理感受。女孩子们事实上也没有多 明显的异常现象;有几个男生热的岔开了点儿双腿,屁股微翘地窘着脸——他们此 刻真的蛋疼。最后来到地下更衣室,大家都松了口气,保安的领班解开了两个上衣 纽扣。 “现在是夏天,男女更衣室又是混合的。”保安的领班一边示意女孩子站在前 排男孩子站在后排,一边又说道,“男孩子无所谓,对吧。女孩子们换衣服动作要 利索点。”大家都不好意思的笑起来。 “别笑,真的。" 领班见大家不重视有些着急了,说,“我们保安在巡查的时 候,有些女孩子在那里换上衣。一看保安来了,你还不动作快一点嘛,对不对。她 偏搞慢动作。穿了件内衣站在那儿,还用手扶一下,看的我们保安都走不动。”。 男孩子都笑出了声,女孩子都低下了头。 “很多女孩子都来投诉说,你们保安怎么怎么样。”领班等大家安静了又说, “你们想想,那种情况下哪个男的愿意失明?当然,你要秀自己的身材,我们管不 着。但是,你也不要再假装委屈的来投诉。所以呢,很多情况下,我们应该都自重 的好。对不对。”保安的领班把道理说的很透彻,语气很柔和。他是个很有度量的 人。 再回到培训室,就开始分部门。 吴少萌和史泰龙等一批人被分进了一期工厂,也就是史泰龙说过的印刷部。吴 少萌听见贾强和常军的名字被叫喊,只是没有听清他们被分配到哪里去了。 大家都被部门的主任带去,进行部门培训。被带去一个小教室里面,史泰龙不 再跟吴少萌坐在一起,他去坐在前排的女孩子的身旁。看他们说说笑笑,吴少萌对 史泰龙的敬佩更加发自内心了,他把刘光深深的抛在了脑后。他听见有女孩子问史 泰龙说,这里的领班都很凶是不是真的,就把视线对准了这个心怀不轨的家伙。史 泰龙含笑点了点头。吴少萌看见,心里一惊,开始想象这里的主流思想。万一自己 被骂,岂不是在三分之二的异性面前很没面子,他想。他正在脑子里给自己编制窘 迫的故事,主任从外面走进来。她拿了几块儿废旧键盘让大家先熟悉。女孩子们把 自己的疑惑抛给主任,主任一看就是个很随和的人,她说,那些领班和大家都是同 龄人,都是出来打工的,应该相互支持工作;至于凶不凶,还要看大家怎么去跟他 们沟通。 主任说完,把工作卡发给大家。并且她说,今晚八点钟大家才能下班,下班走 到刷卡机跟前别忘了刷一下,不然,今天就白来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