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过 又塞车。 早知道这样,不如坐39路从崇文门那边走呢。坐在907支线上,看着前面望不到 尽头的车子,蕾子不禁有些后悔。北京就是这样,修多少路,也终于无法改变塞车 的状况,因为,车子增加的速度,要远远快过修路。 深秋,天黑得很早。这会刚刚六点多些,天色已经暗下来。 907车上的人不多,大部分都有座。蕾子靠窗坐着,借着路灯的光亮,看着外面 的车流发呆。 车子动起来,然而,象打了个饱嗝,顿了一下,又停了。蕾子不禁有些烦恼, 收回视线,闷闷的看着车前面的司机大声报怨。隐隐的,她感觉好象有人在看自己, 那视线,来自907左边停着的52路车上。蕾子转头看向左侧的52路车,于是,她的目 光就与他的相遇了。 他是一个看起来挺斯文的男孩,应该和蕾子差不多吧,二十四五岁的样子。穿 一件藏蓝色的夹克衫,里面是素色小格子衬衫,那是蕾子喜欢的男孩打扮,干净, 利落,值得信赖。在路灯的光亮里,男孩的眼光平和温柔,或者,那眼光原本温柔。 因为被蕾子发现了自己的注视,他稍有些难堪的微笑了一下,露出两颗好看的小虎 牙。 感觉不错。虽然一向讨厌被人盯着看,但这次,蕾子没有生气,因为,他的目 光里,没有邪气,没有恶意,一团和善。 蕾子不再看那个男孩,转回头来,车里的乘客已经三三两两大声报怨这该死的 塞车。车子又打了几个饱嗝,启动再停下。让人难过的是,位移不过可怜的一两米 而已。下意识的,蕾子再次感受到来自52路车上视线落到她的身上,她迟疑着,这 次应不应该再看过去,或者,这次应该以怎样的态度看过去。 旁边的52路车仍然跟着,一路并排。但那辆车里人很多,站得密不透风。 临窗的一排没有几个座位,只有一条很低矮的扶手杆。于是,把着扶手杆,面 向窗外站着,就成为非常不错的位置。那个男孩,就是那样的站着,恰好面对着旁 边相临的蕾子坐的907路车。 蕾子知道自己的目光一定是温柔而和善的,因为,男孩的眼镜后面,再一次掠 过稍有些不自然的微笑,并且,很快把目光转向别处。蕾子眼角的余光看到旁边不 到半米的52路车上,已经有几个人在注意自己看着那个男孩子了,她飞快的转回头, 害羞的不敢再看过去。 再次被蕾子发现自己在偷看,男孩极不好意思,因为,他从来不是那种厚颜无 耻的盯着女孩子看的人,可是,这会儿在塞车,他恰好对着窗外,恰好,他可以非 常清楚非常方便的看到蕾子那张可爱的娃娃脸,那双美丽的圆眼睛,黑黑的,象两 颗深秋的葡萄。看着她的时候,他好象已经忘记自己是在车上,好象已经忘记身边 正挤着水泄不通的人们,而这条路正在塞车,是一件多么让人不愉快的事情。 女孩把脸转回去了,他又可以看着她了。让人高兴的是,907那边的人都在报怨 着塞车的事,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偷窥,而52路车上的人,自然也看不到他的行动, 他很快乐。路灯照在女孩的脸上,柔和的淡黄的光,甚至可以看到细小的汗毛。她 的小嘴巴撅着,象是任性,也象有些不耐烦的样子,说不出的可爱。他越看越感觉 这个女孩子很让人高兴,而且,刚才她知道自己偷看的时候,看着过来的眼睛多么 和善啊,原本他以为会遭来老大一个白眼,让自己无地自容呢。 他看到蕾子两只手扶在前面座位的靠背上,把下颌倾过去卡在手上,小猫一样 的趴在那里,越发显得脸庞象娃娃了。车子又很不情愿的往前蹭了半米,他非常不 想两辆车就这样错过去,好在,那辆907象懂得他的心思,也慢慢跟上来。两辆车再 次都停了下来。 蕾子知道他一直在看着她。而蕾子也知道,他不是那种街头求爱的小痞子似的 人物。她不好意思再看过去,由着他看着自己。刚刚对视的时候,她注意到他大大 的脑门,象她养的猫咪“小乖”一样的大脑门,而蕾子每天早上去上班前,都要吻 一下“小乖”的脑门。独自在北京,小乖是她的猫咪,也是她的亲人。那个男孩, 会不会也是一个人在北京呢? 车子就这样塞着,蕾子已经感觉无聊了,早上给小乖不少猫粮,这会应该不是 很饿吧?那个男孩仍然在看着自己,而蕾子,这会儿也很想看看他。 她于是鼓足勇气,再次看向他,并且,她感觉自己露出了浅浅的笑容。这次, 那个男孩没有把视线移开,咧开嘴,很可爱的看着蕾子笑了。 两个人这样看着,甚至感觉应该是认识的,不是见过那种,而是,心里相通。 男孩喜欢蕾子了,她的脸上伴着笑容,透着些许的稚气,他发现她笑起来的样子比 严肃的样子漂亮。蕾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低下了头,因为害羞?因为对面52路车 上的人们已经在看着他们? 车子仍然堵着,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许就会突然畅通了。男孩很想认识这个 娃娃脸的女孩,可是,52路车的窗子很不容易打开,而且,这样对着窗户喊,他难 以开口。 蕾子暗暗希望着车就这样堵下去吧,让他们相对的时间再多一些。这个傍晚, 她突然很希望与他相对,或者只是笑笑,或者,随便说说什么话题。 留下电话号码给她?怎么留呢?男孩想着。写在窗玻璃上吧? 求求你,快点再看我一下,快点再看向这边吧?男孩在心里祈求着。可是,蕾 子仍然趴在前面座位的椅背上。 男孩在心里不停祈求着,终于,感动上苍,蕾子再一次看向他。他急忙用手指 在玻璃上划着“6”,一边急切的看向蕾子! 蕾子疑惑的看着他,好象不懂他的意思。他又想出了办法,做出拿话筒的样子, 对着蕾子比划着。蕾子对着他使劲的点着头,知道他要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她没 有再去介意对面看过来的众多目光,急急的等着男孩子快点写下电话号码。 车子又打了个饱嗝,向前开了两三米。 男孩差点急疯了,好在,车子再次并排停下。男孩急急的写下一个数字,蕾子 在自己边上的窗子上重复一次,男孩于是使劲点了点头,再写下一位数字,蕾子再 重复确认一次。 一切进行的很顺利,已经写下4位数字了。可是,车子这时候,不合时宜的启 动,并且飞快的跑起来,终于不再塞车了! 男孩急切而失望的目光,转瞬在蕾子的视线里消失。窗外,夜色冰凉,蕾子的 心也一片荒凉。 也许,在这个大都市里,他们可以成为非常好的朋友,也许他们可以相爱,可 以成为一对人人羡慕的小情侣,也许他们可以非常幸福的走完一生…… 也许有很多也许,但无论如何,他们在这个略有些寒意的北京深秋的傍晚,不 可逆转的就此,永远错过。 写在最后面:这篇不算什么小说吧,没有内容,没有曲折的情节。只是,想写 下来。生活中总会有偶然的机遇出现,只是,也许我们太多介意一些问题,因此, 迟疑,犹豫,顾虑,而当我们最终鼓起勇气去把握的时候,却,最终,错过,不仅 仅是爱情,还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