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5 北风凛冽矛闹盾江水潺湲月喻人 开春前夕北风凛冽,黄石地区的气温一直在摄氏零下六七度徘徊。这是多年来 很少见的严寒天气。近几年最冷的三九天没有超过零下五度,何况现在相去三九已 有二十多天,该是寒尽返暖时期了。商业街上人头攒动车流滚滚。购物的人们没有 因为寒冷比往昔有丝毫减少,飞速行驶的车辆上货物也明显多起来,这标明零售商 业已进入一年里最繁忙的时期了。繁荣商店大门挂着崭新的挡风帘布,帘布上方写 着八个巨大红字:欢迎您尊敬的顾客。大字周围装饰得花团锦簇,看上去给人一种 暖融融的感觉。大门两边各摆三棵塑料牡丹花树,红艳艳的含笑弄姿引人惠顾,把 生意人深藏不露的心机展现无遗。 商述国不畏严寒,上班就抽一张包装用纸,俯在柜台上写写画画。模仿七律写 下八行汉字,即不对仗也不压韵,甚至于连字数也没凑够七律的标准。再三删改总 觉得不妥,最后弄得面目全非。数数字数倒与西江月的一样,遂把西江月写在八行 字的上方,又把自己姓名的最后一个字提到最前边、当作题目写在西江月的下方, 想想倒也通顺,心中大喜,禁不住兴奋地说:“好了好了,成了成了,巧了巧了, 兔子没捉住半道捡个鸡,也不算白捞。啊哈哈哈哈……” 艳若挑花顾盼生辉的花义朵在家电柜原来与游水澜钱因缘缘同一个班次,跟游 钱二人隔着代沟拉家常总不投机,跟缘缘也拉不到一块去。因为缘缘平素总不喜欢 说话,问一句答一句,答完后也就闭了嘴。钱因跟游水澜闹了意见调去了别的柜台, 换来了个商述国,她算有了谈天说地的搭裆。两人闲下来就侃,侃地球变暖、侃天 外来客、侃影视消息、侃歌星韵事、侃他人的婚姻、侃个人的理想等等,天南地北 没有不能进入他们话题的。今日,上班之初无顾客临柜闲着无事,花义朵双手抄在 胸前看商述国涂摸写画,似懂非懂不便插嘴,听他叫嚷什么好了成了的也不知何意。 好在有了说话的机会,伸着拇指说:“小商,我真佩服你。整日守这破柜台你不感 到屈才吗?”她刚满十八岁,正是对未来充满美好向往的年纪。 商述国误认为她是表扬自己的《西江月》,这第一个读者被征服了,心中不免 得意起来,喜气四溢地问:“你佩服我什么?” 花义朵风情万种,眉梢一扬说:“我佩服你绰号起得形象生动,大家愿意接受, 象是绰号专科毕业的。”说罢灿然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商述国听了大失所望,也不知这话是褒是贬。昂脸看一眼花义朵并无亵赎之意, 就说:“逢场作戏,诌言取乐,迎合了人们无绰号不发的心理罢了,不值一提。见 笑见笑。”商述国别无他能,擅长给别人起绰号:他给江行月起绰号叫橡皮泥。江 行月性格保守行为腼腆为人老诚,同事们逗几句她嘿嘿低头一笑,领导训一番她脸 微微一红,不反驳不顶嘴,任你捏打摔撞无声无息方园随你造就,确象玩具柜经营 的橡皮泥。赖移西的绰号叫布娃娃。赖移西长相显嫩,视角年龄与实际年龄很差几 岁。二十六七岁的人了,长副娃娃脸,看上去只有十几岁。她对人不远不近,平素 不温不火,训人挨训都有一样,脸上的表情几乎没有变化。跟玩具柜经营的布娃娃 比较确有相似的一面。江流营的绰号叫无药铳。江流营性情火爆,爱发火,发起怒 来又总爱挥拳头,加上他块头大本身迸发的威力,总给人一种威胁威严威慑威风凛 凛招惹不得的感觉。叫他铳多少有点诋毁的意思,但他的拳头从来没有在同事之间 用过,所以叫他无药铳;游丕的绰号叫游不一。游丕处理问题总是犹豫不决,表了 态的事情常常转眼就变。商述国就把他的丕字分开叫。许多人跟着喊,游不一就成 为游丕的代号了。钱因的绰号叫弯矛。因为她为人处事进攻性极强,又常常抓不住 问题的根本,矛刺出去往往弯着回来。钱因非常喜欢这个绰号,认为别人一叫对自 己是个提醒,还亲自找到商述国表扬他一番。 商述国又给她起个绰号叫错词堆,表明她说话喜欢用词又常常用词不当的意思。 她就有些不喜欢,所以第二个绰号没能叫起来。游水澜的绰号叫鬼不缠,赖去乱叫 黄老包,荣结叫热得快,荣情叫管家婆,缘缘叫童养媳,江导泛叫保温瓶,荣糸敏 叫荣工商,游腾浪叫稀大黑,业之折叫万向节,吕行家叫面窝顶等等。就连进店不 久的临时工仇纷也没能幸免,商述国叫她为面盾,是说她处处站在防守的立场上, 从没有进攻性,结果总是自己吃亏。商述国进店几年来,业务知识毫无长进,起起 绰号来挺在行。总论一下,什么“气压阀、大头针、玻璃珠子、牛皮筋等等”,有 的是表明人的性格的,有的是描绘人的长相的,有的是挑明人的习惯动作的,有的 是记述某人某事的。总之,绰号与实物对照大都有历史渊源和相似之处。他常常以 此为荣,认为自己独领了商店起绰号的风骚。中国的传统习惯是上辈人给下辈人起 名子。他想起这么多名子真好玩,要是有这么多孩子就不得了了。现在,除他本人 外,繁荣人人人都有绰号。他仍没失业。继续给商品命名。叫袜子为裹脚的儿,叫 保温瓶为内大胆,叫筷子为招乎,叫电灯泡为老亮等等。店外的人不知道,店内的 人一叫通。 “一个人的名子很重要,起得好令你一生好运。你不见许多工厂商店花巨款求 赐名号,不就是图个吉祥如意吗。人与厂商同理。我请你慎重地给我起个绰号,要 好听的叫得响的。 最好能淹没花义朵三个字。“花义朵说着献给商述国一个媚笑。 商述国见她求名心切,说:“你不是已有绰号了吗?” 花义朵嘴巴一翘似嗔似怒地说:“那个名子不雅,什么万能胶,酸不辣兮的。 都是他们缠着我,我跟谁胶了,听着不舒服。”她生气比高兴更好看。那鼻子那嘴 那眼睛熠熠生辉。 “我发誓再不给人起绰号了,上上个礼拜天、游水澜颠到我家里大骂一场,骂 我不该给她起个绰号叫鬼不缠,她发狠要单缠鬼。当着我父母的面骂我是有人生没 人教的东西,你说气人不气人。那个人太不讲礼貌了,同事之间闹着玩,说什么也 不该骂到家里去。” “你怕鬼不缠?”花义朵转怒为喜、巧笑宜人。 “我怕过谁。男不跟女斗这是古训。可我父母听后气得要死。骂我不学好,参 加工作以来奖状没拿来回一张,倒把挨骂引回了家。训我算什么男子汉,连西邻瘸 女都不如。人家读书上大学,我上班去找骂。那种尴尬情形至今历历在目。从那天 起我发誓再不给人起绰号了。” “情况不同,我是自愿的。”花义朵希冀企盼的目光频频射向商述国。 “自愿的也不行。”商述国说罢这句话,从柜台后边走出来,拐弯走进家电柜 的临时小仓库,将两盒电灯泡摞在一起抱出来,边走边打招乎:“老亮来了,注意 喽…” “混帐东西!老亮来了又怎么样。本人不偷不抢只是缺发,碍你屁事。”说话 人长得四平八稳,若不是缺发,简直称得上是人体标本。崭新的帽子捂在头上,仍 遮掩不住帽口稀发下的黄皮。此人做事为人都很马虎,唯一认真得就是忌讳别人喊 他老亮。第一个把他的秃头比叫老亮的人被他揍得半死。至今还没有碰到第二个敢 当面再叫的人。 商述国反映反挺快,一眼瞄到说话人的帽子边沿,知他误会了。忙把两盒灯泡 放在柜台上,拉着说话人的手摇晃着说:“师傅,师傅,我说得是电灯泡,没有说 您。您仔细想想,秃子怎能跟灯泡比。”话说急了,最后一句带上了贬意。 说话人心想:貌似赔礼,实际上是换一种说法的诬蔑,难道秃脑壳还不如一个 小小的电灯泡。看上去小伙子眉清目秀,却是一个阴险狡诈的人。老子偏要教训教 训你。他边说“胡扯淡”,边推搡商述国。 商述国被推个趔趄,晃晃悠悠站稳身,瞪圆了眼睛,准备来手硬的吓唬人家: “喂!你这人恁蛮横,出口就骂抬手就打,讲不讲道理。是不是想跟我切搓一下武 艺?”他说着提提神站成马步,双手攥拳作攻守姿势,楞充武行满象那么回事。 “蚂蚁挎要草棒子,看你的人马刀枪。装那个熊样子,吓唬小孩子差不多。有 人生无人教的东西,我替你老子管教管教你!”说话人抡拳就要动手。 商述国煞了眼,心里清楚自己不是人家的对手。自己身体单薄打败了跑都跑不 赢。吃点皮肉之苦还可忍,最可惜得是至少一个月的奖金泡了汤。立马收了猴子登, 步步后退低声下气的求饶说:“好师傅,亲师傅,真对不起你。我要有心说你,让 晴天打雷劈我为八瓣行不行?我们店的人都把灯泡叫老亮,不信你随便问。” 柜长荣结忙从柜台内走出来,面对着缺发顾客赔不是:“师傅,他说得是实话。 他无理由奚落你。你的确误会了。这位小同事喜欢起绰号,他把灯泡叫老亮,全店 职工都跟着这样叫,一点不假。绝对与你无关。” 缺发顾客听荣结说得认真不象扯谎,见商述国点头哈腰自灭了楞劲,伸手不打 笑脸人,也就软了下来。拖着音说:“好吧,我就给你起个绰号两讫了。” “行行行,不吵嘴打架就行,行行行。”商述国不笑强笑,一句话说出两组行 行行。 缺发顾客皱会儿眉说:“你就叫一堆吧。” 商述国马上附合着说:“行行,我就叫翼德。师傅你满有学问,三国时代有个 张翼德,繁荣商店有个商翼德。时代不同品行差不多,善哉善哉。我就叫翼德。” “不是你说得翼德。我说得是一堆粪的一堆。你是一堆臭狗屎。”缺发顾客听 不到回音,象得胜的将军一样,兴高采烈地转到其它柜台去了。几个在场的营业员, 目睹了他们的精彩表演,见缺发人走远,一齐嚷叫起来。你喊一堆屎,我喊一堆粪, 喊得商述国无地自容。 游腾浪闻讯走过来,直挺挺地竖在商述国面前。他从外地出差回来,听说钱场 被赶出繁荣,气得肠子拧着劲。他想跟荣糸敏大闹一场,考虑到自己曾表过态不与 钱场相干,繁荣确实在扩建,自己有道理也说不过人家,只好暂且忍着。整天横眉 冷对游市,始终没有勇气明火执仗的斗争。他惯使暗箭,暗箭最易得手。主杆锯不 动先锯梢,锯梢仍是为了毁主杆。他决心先从她的帮凶开刀,四处侦查给钱因打电 话的人。通过几天的摸索,觉得钱因提出的商述国很可疑,地道的北方话他不用学 就会说。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商述国,恨不能一脚将他踢回老家去。 商述国双手捂脸蹲在顾客通道上,从指头缝里望见游腾浪,连滚带爬窜到柜台 与货架之间站来。伸手按着自己的大作《西江月》。 “滚出来!”游腾浪喝斥:“你好大的能耐,起了那么多绰号。啊!谁是一堆 粪?” “这…”天寒地冻,商述国鼻尖冒汗,支支唔唔一脸的惶恐,顺从地踱了出来。 “什么这那的,老实回答我。”游腾浪声色俱历。 “叫我自己的。我叫一堆粪。”商述国羞怯交加。 游腾浪手点着商述国的额头大发脾气:“叫你自己的,不可能吧。你会是这样 的乖乖儿?繁荣商店的职工哪个不比你年长,你竟然给大家都起了绰号。什么‘稀 大黑’,不就是毁誉我这口牙齿吗。标准的人身攻击,我可以用法律治你。坏了坯 子的,认真写份检讨来,把给钱因打电话的前前后后都写清楚,我会酌情处理的。 负隅顽抗没你的好果子吃。” “什么电话?我…我不知道。”商述国目色蒙蒙,后退半步。 “不知道也要写!有一句谎话我扣你半年的奖金。”游腾浪伸手抓起商述国面 前的包装纸,斜眼一瞟看到上面写什么国商述西江月的,撕得粉碎掷于地下,把声 音又提高八度吼:“好啊,皮球掉在油桶里缺着心的滑蛋儿,利用公物公时涂摸画 鸦,加扣奖金三个月。”说罢一甩袖子愤然离去。留给商述国一个恶狠狠的背影。 商述国目送着游腾浪走远,咬牙切齿发誓一辈子再不给别人起绰号。心想游腾 浪说的什么电话自己确不知道,照实书写也无所谓。关键是被他抓住了公物公时私 用,少说也要扣两个月的奖金。若是过去扣一年的也无所谓,现在每月的奖金相当 于半年的工资,对于长期没拿过奖金的自己来说,岂不疼到了骨髓。他弯腰捡起一 块较大的纸条一看,上面只剩下七个不完整的字——国商述乱世道人。转身进柜台 拿出纸笔,准备把《西江月》重写出来,或者写一篇《西江月》的悼词,又被柜长 荣结走来夺下纸笔训斥一顿:“检查回去写吧,别影响营业。快拿扫帚把你的纸屑 扫除干净。到年终影响我们柜台评先进单位,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商述国无奈,找着扫帚扫起地来。捏得出汗的手沾着扫帚凉到心窝,这时他才 感到天气确实比往年冷得多。 北风凛冽寒气袭人。钱因为了衬瘦穿得单薄一些就感到特别的冷。顾客不多的 时候,她双手拢在一起,缩着肩不断的从柜台一头颠到另一头。顾客多起来了,她 走出店堂转游一圈子。俗语说管天管地管不了屙屎放屁,她的中间溜柜长部主任店 领导都不好管,你若管她就以出外解手抵着你。她长期从事五金部的工作,刚调进 针纺部布毛化料(布匹,毛料,化纤) 柜业务不熟,加上天气寒冷,出来转游的时间就特别长。今日,她转游够了, 身上被日光晒得暖洋洋的返回了柜台,刚站稳那位与商述国争执过的缺发顾客走来 面前要扯衣料。她按照他的要求扯下毛料一米一七五,收一张五十零放入盛钱箱, 随手找出五元三角五分整。 缺发顾客接了“找零”数一数,惊呼:“错了,错了。谭小丽说的每米只十二 元,你怎么收我这么多?” “谭小丽是谁?”钱因好奇地问。 “谭小丽是我老婆。”缺发顾客答。 钱因不耐烦地解释说:“十二元的有,那是化纤。你扯得是毛料,三十八块一 米,是对是错你自己算算吧。” “错了错了还是错了。我要得不是这种,我要得化纤。”缺发顾客十分不安地 说:“你帮我换换吧?” “要错也是你错。布料扯下尺寸已定是不能换的,商业部有明文规定。”钱因 不无讽刺地说:“你当国家的东西是你屋里的破碗,不想用就扔掉它吧。回去吧, 给老婆认个错就没事了。” 缺发顾客强硬地说:“你换不换?” “不换不换就不换。”钱因傲慢地答。一个要换一个不给换,两个人吵起来。 钱因的话一多就扯到顾客的秃头上。缺发顾客那肯干休,捡出那匹化纤自己动手就 要撕。钱因抱住了化纤的另一头不让他动手。两个人就在柜台上拉起锯来。 “都把商品放下,拉拉扯扯拿公物出气、弄坏了不心疼吧。”针纺部主任赖移 西戴着眼镜文质斌斌地走过来,把那匹化纤拽下来放回原处。且面对缺发顾客笑容 可掬地说:“师傅,您贵姓?” “本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铁山区强林仁是也。区长见我头直点,她算老几, 不就是个营业员吗。” “大家听听,一个贪小利,一个抢邻人,哪有一个好东西,还嫌弃我们国营商 店的营业员,真不害躁。…”钱因一迭声地嚷,见赖移西狠狠地瞪着自己才极不情 愿地闭上嘴。 缺发顾客对于狠的冲的楞的不要命的一概不怕,就怕泼妇缠着三不了四不休。 气得瞪圆了眼一句话说不出来。赖移西帮他扯下一块化纤交给他,并将多余的钱找 给他,强师傅强师傅不住地叫,说了许多好听的话,将他送至大门外,回来韭叶眉 倒竖着批评钱因说:“拉一个顾客不易,换一块布料算什么,何况这面料遇到合适 的身材又能卖出去,无非多麻烦一点儿。你干商业工作有些年月了,这样的道理难 道还不懂吗。” 钱因不说话。她见赖移西返回去,身挨着一堆存货坐下来。云天雾地地想:你 布娃娃算老几,也训起姑妈姨娘来了,若不怕扣奖金,我让你当场下不了台;全怪 商述国这个苕东西,若没有他占据了自己的位置,自己岂会来针纺部受窝囊气。与 游水澜闹意见,受荣糸敏的分配她偏不想,把所有的怨气都栽到商述国头上。她这 个人的分析判断能力是这样,思维不易拐弯,遇事总是一杆子插到底。 “弯矛师傅,扯下的面料尺寸已定不能换,是商业部的规定吗?”同柜的一个 年轻营业员笑脸盈盈地问钱因。 钱因气势汹汹地说:“鬼晓得。你尊重别人一些好不好?我不叫弯矛,我叫钱 因,金钱万能的钱,因循守旧的因。懂不懂?小小年纪别学得油嘴滑舌的。”她见 那位营业员脸红着闪到一边去了,又想这还是商述国造得孽,不是他起谁敢送我个 绰号呢。联想到骗自己的那个打电话人说得是北方话,游腾浪分析断定就是商述国, 气哼哼地站起来,摇晃着肥胖的身躯来到家电柜。喊:“喂,姓商的,你出来。我 找你有话说。” 经理夫人找,商述国不敢不出来。他跟着钱因来到女厕所入口处停住脚,说: “钱师傅,我不能再走了,再走就犯诫了。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我要问什么,你应该知道,别在我面前装糊涂。”钱因转向立定叉腰面对着 商述国,恶狠狠地说:“年轻人快说实话吧。是谁指使你打的电话,为什么欺骗我?” “欺骗你,什么电话?游经理刚才说过这个事。我现在还不明白,正要问你呢。” 钱因把“什么电话”解释一番后说:“你真没打?” “真没打。”商述国说:“钱师傅,你是挺聪明的人,难道说连我的声音听不 出来?我若欺骗你是乌龟的孙子王八的儿行不行。你别老想着我是北方人,合肥以 北若叫北方,那北方人多得很呢” 提起合肥,钱因突然想到那天江导泛为大楼建筑钢材的事正在合肥出差,心中 一亮说:“我知道是谁给我打电话了。江导泛找一个北方人代打,那不是张口之劳 吗。谢谢你小商,亏你提个醒。”钱因说罢往回返,路过楼梯底下,见江导泛的老 婆仇纷正专心致志地收拾废旧包装物,弯腰捡起一个废纸箱奋力朝仇纷的屁股砸去, 心想夫债妇还我先让你疼得摸屁股,遂即板直腰身眯着眼等待看笑话。 仇纷离开清静的农家,来繁荣商店当临时工,感觉良好。瞧着这也漂亮,看那 也舒服。 玲琅斑驳的商品目不暇接。瞧那工艺柜上的“对吻”搂着啃着能羞死人,她怀 疑生产这个东西的厂家是不是在中国。高矮胖瘦秃瘸麻瞎什么样的顾客都有,摩肩 接踵络绎不绝成千上万,不过痰盂大小的头颅竟然没有一个重样的。掏五分钱进趟 厕所,虽然有点舍不得,她感到新鲜。端底城市与农村截然不同,农村人巴不得别 人来入厕,以便为地里的庄稼积累些食粮。 多彩的城市生活对这个过了而立之年的女性来说,依然充满着诱惑。昔日的店 堂卫生由专职人员上下午各扫一遍了事,晚上各柜自扫门前雪;现在不同了,仇纷 一个人全揽下来。而且她还干了许多不属于卫生范围之内的事,如往各柜台送开水、 往物回站送废旧包装物等。她认为江导泛是商店的户主,自己就是商店的主妇,主 妇为户主多做些杂事是她份内的事。就这样还差点儿被江导泛退了回去,幸亏荣糸 敏多方保驾,代表商店与自己签了合同,并到商业局盖了一个说是多余实不多余的 章子。今日,她打扫了店堂,把灌满开水的保温瓶送至各柜组,走到楼梯底下,弯 腰收拾废旧包装物、准备送到物资回收站去,不停地劳作驱逐了她身上所有的寒意。 她感到屁股上被什么东西重撞一下,起身回眸见钱因眯着眼在笑,误认为是她失手 却也不放在意中,冲她善意地笑笑表示没关系,重弯腰继续自己的手上活计。 钱因见仇纷没摸屁股反而甜笑,知道纸箱子份量太轻,远远对付不了农村人结 实的皮肉。 一招无效又来一招。她阴悄悄走近仇纷,佯装理好刚甩掉的纸箱子,朝她伸出 来捡废品的手上着力一脚。皮鞋铁掌一脚压下来,疼得仇纷“哎呀”一声弹直了腰, 转着圈子搓手。钱因见这一脚起了效通体舒泰,脸上绽出了多日不见的笑容,膀臂 颤颤碎步疾疾往回凫(颠)。 凫用在这里比颠要准确。 仇纷第一次挨砸认为是对方失手,这次挨踏明白过来:感情是这师傅故意找歪。 自己初来乍到,许多人只是面熟,弄不清钱因姓啥名谁,素无往来更无过结,找歪 一定是冲江导泛来的,看来怒气还不小呢。“积怨似雪球越滚越大,解结须及时越 快越好。”仇纷对丈夫常说的这句话深有体会,尾随钱因来到了布毛化料柜。 钱因回头看见仇纷吓了一跳,两腿自然加速几步跨进柜台内,瞥见柜台上有把 剪刀,伸手抓在手里。睁不大的眼睛透露出骇人的目光来。心几乎提到了咽喉之上。 “师傅,我们谈谈好吗?”仇纷尽量把话说得柔和些,以防矛盾激化。 钱因见仇纷没有打架的意思,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十分傲慢地说:“我与你有 什么可谈的,笑话。” “就几句。”仇纷乞求说。 “一句也不行。你是谁,干什么的?跟我谈够档次吗。你闲得无聊我还没兴趣 呢。”钱因摇头晃脑,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 仇纷气得浑身发抖,心比被踏的手还疼,真想照脸赏肥婆几个响亮的耳光。 “谦让真君子,无忍是泼妇”,江导泛的话压住了她的熊熊怒火。她忍气吞声回到 原处,松开了攥出汗的拳头,活洛一番大而粗糙的手,继续自己的工作,立志做君 子不做泼妇。废旧物到了出售的时间,她捆起来往大门外的板车上背,经过前堂的 时候,废物捆恰恰碰到了正要外出散闷的钱因。 阴差阳错,一块稀泥染上了钱因的衣角。她见羽绒服被弄脏一块,新仇旧恨一 齐涌上心头,抬脚就踹,脚从仇纷的小腿骨上滑过去。闪得她肥胖的躯体转了个一 百八十度的向。 弯腰伸头走路的仇纷被绊成一个猪拱地。废物捆散开来盖住了她的上半身。她 窜出废物堆抬头一看,又是那个肥婆作祟,再也按捺不住燃烧已久的怒火,抬手擂 了钱因一拳头。于是两个人伸手出脚打了起来。江行月在工具柜帮忙,看到了这场 战斗,第一个跑过来拉架,环手抱住了仇纷,大声劝阻说“别打了”。钱因趁机掂 起仇纷背捆用的竹篙子,狠狠打了仇纷几下子。擀面杖粗细的竹篙子刹那震开了花。 疼得切齿的仇纷把积蓄已久的力量全部使出来,挣脱了江行月的环抱,扬手打向钱 因。近处的职工跑过来好几人,横拦竖遮引偏了她的拳头。至此,两个人的脚手再 碰不到一块去,拉架的职工把她们分开了。两个人不宣而战又哑口分开,都叉腰怒 立目瞪对方,打而不骂疼而不哭输而不服颇有大丈夫的气度。 钱因自知理亏,为掩人耳目恶人先告状,笃笃地颠上二楼,进了人保股就喊: “赖主任,职工挨打你管不管?她凭什么打人,第一夫人有什么了不起,哪来的野 货,打起老娘来了。” 赖去乱倏地站起来,准备去教训那个野货,讨好一下经理老婆,仔细一想第一 夫从不就是仇纷么?哧溜坐下来,摆着手说:“本人级别不够,你还是去找经理书 记吧。” 反正是虚张声势,关键是不扣自己的奖金就行。钱因来到书记室门前,见江导 泛不在,嘴对着门里的游丕、把事情的经过剪头去尾说一遍。没等游丕表态,转身 进了经理室。极其神密地俯在游腾浪耳朵上说:“打电话的人我找到了,是江导泛。” “谁说的?”游腾浪不屑地问。 “商述国的推测,我认为他说得对。我把江导泛的老婆揍一顿。” “我说你是个浑子苕,你还不承认。商述国的话能信吗?我现在正想方设法拉 拢江导泛,联合他专斗荣糸敏。你尽他妈的打横炮。”游腾浪怒不可遏地吼:“滚! 娶了你倒一辈子霉。” “呀哈,难道我又误会了?”钱因自言自语地说着下楼踱向布毛化料柜。一场 争斗暂时搁起来。 荣糸敏进武大读一个月的书就放了寒假。她打算利用这寒假的时间到北京她姨 家去、再补习一段时间的功课。功课对她来讲是一大难题,三十多门功课要在不到 两年的时间里拿下来,不下点苦功是不行的。临去北京她来黄石一趟。黄石不仅是 她的故乡,还有她的替身在繁荣商店工作着。乡情难舍友情牵心哪。 游市在自己的住处见到了荣糸敏,心中十分高兴,专门去菜场买了几个好菜, 精心制作出来供她品尝。在做饭的时候游市向荣糸敏介绍了自己的工作情况。只是 简略的介绍,对一些不太重要的事情尽可能的少说或不说,重点介绍自己没有暴露 身份的方面,生怕引偏了她的注意力影响她的学习。并请她讲讲学校的情况。离校 几个月了,她油然产生一些对学校老师同学的眷恋之情。 荣糸敏边吃饭边说:“我根据你的指示,找到了你的教室和宿舍。同学们热烈 的欢迎‘游市归来’,可惜都是些生面孔,我虽然以哑叭(喉咙生病)的面目出现, 还是被他们认了出来 .不久惊动了校方,有人找我谈了话。我告诉他们本人是游市 同胎姐姐,想学些知识而已。校方没有驱逐我,同学们对我都很好,特别有一个姓 冷的老教授,多次辅导我,并问我你的什么书写好没有?” “我是写有一本书,名子暂拟为〈数码市场〉,处在修改誊抄过程中,哪会这 么快呢。 当一个企业的负责人太忙了,属于自己的时间太少太少。不过,我今年一定要 把它完成,不负冷教授的培养和企盼。“游市说到这里,突然想到自己受到的猥亵 侮辱,说:”小荣,你的朋友太大胆,竟敢在办公室里动手动脚,摸了我的奶、还 强行要吻我的嘴,我也没客气,拿起算盘在他额头赏个包。他是谁?哪个单位高就? 请你想法给他解释清楚,以免今后再发生类似误会。“ “我没有朋友,在大冶与一个同事谈过几天恋爱,早就断了来往,我谅他不敢 来办公室胡闹。”荣糸敏郑重地说:“你是遇到鬼了。” “别瞎扯,不与你相好、光天化日他敢做这样的事吗?”游市笑着说。 荣糸敏停止了咀嚼,楞神想了一会儿说:“按说若是易品政、你应该认识他。” “易品政是谁?”游市问。 “这就对了。你若不认识易品政,那肯定就是他。”荣糸敏平静地说:“他是 行圭商场的总经理,游水澜的丈夫。高高瘦瘦的,四十岁左右,帮我搞了调动的。 你真不认识他?” “认识我还问你吗?我来繁荣后他一直在外地学习,办公室里我是第一面,之 后再没有见过他。经你这一说是他无疑。只是…”游市自己停了嘴,少顿又说: “实话告诉我,你与他是什么关系?” 荣糸敏坦白地解释说:“其实我与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只是他帮我一次 忙罢了。 我们俩是在一次商业知识学习班上认识的。那时我还在大冶县工商局工作,托 他调到黄石来,不久他果真帮我办了调动手续。我当时并不知道他已经结了婚,以 最亲密的朋友对待他,任其关系向纵深发展,心想能够携手白头也不错。论年龄他 是比我大得多,总结别人的经验,相公还是找大一些的好,而且他能轻而易举的办 好调动手续,说明他的社会关系挺不错。这年头没有关系办事难啊。后来我在繁荣 上了班才知道他已有配偶,而且已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接着我就去南京出了差, 之后就一直没有接触过。就这样,挺平常的吧。“ “你一走了之,害得我挣扎了半天。”游市愤愤不平地说:“他若再犯我手上, 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那又何必呢,得饶人处且饶人吧。”荣糸敏心事重重地说:“他的岳父可是 我们的顶头上司啊。一步走错,这辈子的政治前途也就等于弄丢了。” “你年轻轻的挺市侩,这不是一个共产党员应有的本色。”游市说:“同志, 请记住,惩罚本身也是一种帮助。好了,不说这些了。我问你,这儿为什么叫做西 江路?” “据说原来这一带住得都是江西人,那边的那条路就叫做江西路。后来有一位 中央领导来这儿视察,误把这儿叫做西江路,陪同的省领导说这儿叫西江路贴切, 因为长江来到这儿是南北向的,江水自北往南流。整个黄石都在长江的东边,所以 这儿叫西江路最合适。在场的市领导都拍手说好,从此这儿就叫西江路了。” “原来是这样。”游市恍然大悟似地说:“我说每天早上太阳怎么从正面出来 呢,原来长江在这儿拐个弯。愚纯愚纯,住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有看出来。” “不是你没看出来,而是你没想这个事。我原来在一座楼上住了六年,那个楼 梯有几级、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人都有想有不想的东西,想一想通了或记住了,不 想常在眼下不相识啊。” 荣糸敏放下饭碗,站起来从窗口眺望长江,江水潺湲,一轮弯月漂浮水中。她 似有感触地说:“月芽,快来看哪,那儿还有个你。两头尖尖腆着肚子晃晃悠悠的, 好玩着呢。” 游市头都没抬,边收拾碗筷边说:“那不是我,月芽在天上,那一定是它的鬼 影子,叫月倩才对。”两个人都笑,笑得都很开心。这时有人敲门,游市忙把灯熄 灭问:“谁呀?”来人应了一声,游市听出来了,来人是赖道东。这个人近些日子 总象幽灵似的跟着自己,火辣辣的目光十分烫人。想避总避不开,因为同属一个商 业局,开会办事常常碰到一起。她以知识女性的判断力,识得出此人对自己并无恶 意,只是一个爱字在作怪。企图以他那漂亮魁梧的长相,撞开自己爱情的心扉。长 拒不见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她把门开条缝自己闪了出去,与他对面说:“找我 有事吗?” “没大事,进屋说吧,外面挺冷的。”赖道东说着就往屋里闯。 游市反手把门拉上说:“既然没大事,就在外边说吧。孤男寡女的同处一室, 我害怕引来流言蜚语。” 赖道东楞了一会儿,恍然大悟说:“噢,原来你在练表演,月呀月的,我怎么 听着,说大冶话的是荣糸敏,说普通话的还是荣糸敏。双重笑判若两人,演得如此 逼真,真乃旷世奇才。 准备春节晚会上节目是不是?“ “是也是非也非,不关你的事。”游市冷冷的说:“你的事再不说,我就回屋 睡觉了。” “好好好,我说。”赖道东拘泥地说:“我问你‘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 立上头’是什么意思?” “这你都不懂,亏你还是有五百多职工的大商场书记。我直言告诉你吧,我就 是小荷,我的男友就是蜻蜓,我俩处在热恋当中。你就向别处看吧,不要在我身上 浪费时间。懂了吧?” “古诗《小池》我四岁的时候就会背,只是你说得与事实不副,所以我才不懂。 前几天我专门去大冶作了了解,你根本没有男朋友。有一个追随者现在也断了关系, 看来你俩无缘。 缘在我心里揣着呢“ “难怪行圭商场上不去,瞧你忙什么去了。”游市转身要进屋。 赖道东伸手拉着她说:“且慢,还有一事相告。我想帮你换一住处,这儿既偏 僻离繁荣又特远,上班做事多有不便。不是单身女子长住之地。商业区内有一三室 两厅的房子,只住着母子俩,可以让出一部分给你住。你若同意,天明我就派车将 你的家杂拉过去。” 游市站住了。这儿的确不是久住之地。,这叫什么房子,原来是一个废弃不用 的排污站,江风吹着特别的冷,已属西江路的尽头。不晓得是谁将它弄到繁荣名下 的。黄石恐怕没有比这再差的公房了。能换一处当然好。游市审视着赖道东问: “能搬当然好,租金我照付。请你详细介绍介绍他们母子的情况?” “母是一个慈祥的老人,子就是我。”赖道东拍着胸脯说:“租金分文不收, 只求你常与我母亲唠唠家常就行了。” “不妥不妥,还是住这儿好,我已经习惯了。谢谢你的关心。”游市说,心里 却想你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吧,我搬你家住着算什么事,以清白换方便本人不 能干哪。 赖道东动情地说:“月倩,我也实话告诉你,纵使我们相隔千山万水,我要跟 你谈朋友,取你做老婆。赖道东下定的决心至死不渝,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阻挡。你 已把我的灵魂摄去,我不能做一辈子行尸走肉。你嫌弃我的地方我可以改正,你提 出我该有的我努力争取。你谈过朋友我要跟他竞争。我真心话说了出来,你考虑考 虑吧。从当然正好,不从我创造条件争取你从。你说我无赖也好,骂我流氓也行, 送我上法院不怕,杀了正好,死在你手上我感到无比的幸福。我这个人就这么点志 气。不对的地方请你指教。” 游市的心在茫然中下沉,木讷地说:“赖道东同志,这又何必呢。我与你没感 情,你不知道强摘的瓜不甜吗?世上的女子多得是,何必偏偏纠缠我这个冷心人呢。 你是一个好人,有能力也有前途,应该找一个漂亮贤慧的,能与你比翼双手的人长 期厮守。这些我是做不到的。” “感情是什么,感情是男女相容的滋生品。它在碰撞中产生也会在碰撞中消亡。 我对你的爱要比这感情牢固,至少会保持到我不在人世间的年份。漂亮贤慧对我来 说都不重要,我有男性意识的时候起,就决心找一个才女相伴此生。一直等到现在 终于被我找到了,你想我会放弃吗?”赖道东的声音有轻微的颤抖,表明他的内心 世界处在激烈的碰撞之中。 “什么叫才,知识面广些罢了。请你不要钻牛脚,这会毁了你的。我又有什么 才,无非碰巧做成几笔生意罢了。繁荣能走向繁荣是许多人共同努力的结果。你还 是认真考虑一下吧。 找一个喜欢你的比较合适。“游市受到他的感染,心中波涛起浮,泪水在眼眶 中打转转几乎要掉下来。她若不是得有绝症,正是谈情说爱的时候。这人生不多的 幸福淳她不能喝必须抛弃。赖道东的每句话都振憾着她的心。在武大的时候颇有几 个同学追求过她,但个个文雅有余虎气不足,象赖道东这样果敢提出相爱的还是第 一人。赖道东可是一般姑娘心目中的太阳。 游市对他感觉也挺好。见第一面就被他的相貌征服过。他浑身上下长得没有不 到位的地方,也没有多出一点点。若硬要一分为二的话;就是身高超出了全国平均 水平。可能就是因为那次多看他几眼,才招致今日的麻烦。 “我考虑不止一天了,说得所有的话都是发自内心的,没有一点献好取宠的意 思。见到你总觉心中有个月亮。今生若没有你相伴,往下的日子我真不知该怎么样 过。”赖道东接连不断地发射着精神炮弹。好话一多就失去应有的份量。 游市惭惭的平静起来,淡淡地说:“过喻了。假若你硬把我比做月亮的话,我 就是那水中的月亮,易碎虚幻打捞不得。话说到这份上你再不明白我也没法了。” 她抬手指一下江中,意思表示得很明白,请赖道东看水中月。 赖道东顺着她的手势看到江中被水冲动的残月,不无兴奋地说:“你是江中的 月亮更好,毛边虽然易碎,表示的却是永恒——月复一月地来到这里。我喜欢的就 是这种精神。荣糸敏同志,我们做朋友吧!我会尽自己的最大努力保你一生幸福。” 游市板起面孔说:“管你说什么,我只能与你做一般意义上的朋友,甚至于最 好的朋友,但决不会成为恋人。你好自为之吧。天气太冷,我要回屋睡觉了。”她 进屋将门关上,从门缝中看见赖道东渐远渐小的身影完全融入黑暗中,才返身上床, 双手捂着发烫的脸一句话不说。 他们在门外的谈话,屋内的荣糸敏听得一清二楚。她的脸比游市的还烫。每听 到荣糸敏三字心中必有一颤,形体激动得几乎痉挛。她太喜欢赖道东了。自己若是 游市那该多幸福啊。 她见游市久不言语挨近她说:“赖道东不错,你为什么不与他谈呢?机会难得 啊。” 游市沮丧地说:“我不宜谈朋友,谈了枉害人。” “这是为什么?”荣糸敏不解地问。 游市少气无力地说:“到了一定的时候你就知道了。现在就让我保持这点秘密 吧。” 荣糸敏嗫嚅着说:“不想要的他廛住你,想要的却得不到,真是天道不公啊” 貌似开玩笑,语气中却带有一种莫明的紧张和期待。 游市听出来了,随口问:“你喜欢他?” “喜欢他的何止我一人。”荣糸敏坦诚地说:“据说他的家中给他介绍的朋友 足有一个加强连,他非要捡个有才的。我望着都生畏,怎敢去高攀。世界之大什么 人都有啊。” “你并非无才,年纪不大干了几个行业,并且干得都不错。”游市夸荣糸敏。 荣糸敏鼓足勇气说:“你替我跟他谈,谈热了自己留着,我不怪;谈腻了甩给 我,我不嫌。我若得到半个赖道东算是三生有幸了。” 过我很久,游市点点头。 荣糸敏高兴地跳起来,对着长江喊:“苍天哪,我感谢你派个福星妹妹帮助我!”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