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17劳动事外丕咬舌休息场中渠演功 今日下午五点,繁荣商厦就停止了营业,大门却敞开着。 从仓库到商厦,从一楼到五楼,手提肩扛着商品的繁荣人接连不断。好似阴天 搬家的蚁群忙忙然却有一定的秩序。 游腾浪赖去乱站在门前阻挡着顾客的进入,劝说着:我们现在搬迁,敬请改个 时间再来。 商厦四五楼的装饰工程今天告峻,明天就要投入正式对外营业,店领导决定今 晚要把业务部门近期为扩大的营业部准备的商品全部摆到位,所以就动员了繁荣的 全体职工参加今晚的商品搬运陈列活动。这是一次大型的集体体力劳动,店领导上 午就作了周密详尽的安排。 四楼交给了针纺部,专搞服装经营。一楼全部交给了副食部,原在一楼的百货 部迁移到五楼。 搬货的人群大致分为三部分:针纺部的搬运最省力,大部分服装是从三楼移到 四楼,参加搬运的只是本部职工;副食部的货运量算中等,从仓库到商厦,从副楼 到主楼是平地,有搬运工具可以用,除本部职工外另配了后勤各股室的工作人员; 劳动量最大的是百货部。从一楼到五楼,而且商品比较重,工具用不上,所以商店 的领导将五金部的职工全部调到百货部。商店的四个领导除游腾浪配合赖去乱守门 外,有三个在这里帮忙。 赖移西店治渠这次表现得特别卖力,象个战地指挥官,一会儿跑到这里一会儿 跑到那里,哪里有问题总有他们的影子。因为这次扩充的只有他们两个部。江行月 原僧原庙,把部属一交完了事。江流营最倒霉,没扩一兵一马,劳动量却比他们都 大。店领导带着五金部帮着百货,江流营再大的意见说不出口。 七月份的天气有些热,参加搬运商品的职工都流了汗。不知是谁叫一声,说今 日的落日太壮丽了。大家都通过窗口往西看。红艳艳的太阳越来越大,很快接近地 平线。格登一下就不见了,彩霞镀上了暗红色。刮来了一阵西北风,天气骤然凉下 来。游市说出三个字:“吃饭吧”,职工们蜂拥上了六楼。 店领导为了节省职工回家晚饭的时间,把商店的老厨师请出来,用老锅为职工 们备了晚餐——馍、咸菜和稀饭,大家抢着吃。馍是豌豆面的香喷喷的挺可口,咸 菜有两三样,稀饭特丰富,里面的内容有黄豆绿豆白豇豆等等,煮得象八宝粥。一 看就知道是名厨的手艺。卫生筷子方便碗,吃罢一丢了事。小青年们真实地吃一顿 大锅饭。 商厦内的电灯亮起来,从一楼亮到五楼。没人说开始,职工们都自觉的行动起 来。 部主任江行月挺着个肚子参加了百货部的搬运,提着比较轻的商品楼上楼下的 穿梭。江导泛看到她快走一阵将自己怀中的商品放到五楼,追着钱因悄悄与她说: “老钱,你是过来人,去劝劝江行月,让她专搞陈列比较好。”这里需要声明一声, 钱因最近又被调回了家电柜。相比之下她对家电的业务比衣料要熟一些。 钱因拍打一下肩上的尘土,不以为然地说:“江书记,你放心。你的种子牢固, 不会轻意坠落。上次打那么狠没有出来,说明他是个顽固分子。活动一下更利于生 产。在这一点上你应该叫我书记。”江导泛闹了个大红脸,嗵嗵地走下楼去。 钱因一转脸来到江行月面前,抚摸着她的肚子说:“啧啧啧——啧,江主任, 你这是何若呢,颠着一个吓着一个,害得我还要来劝你。你要当心哟,莫把江书记 的儿子弄落了。他…” 她见江流营横眉瞪自己又说:“看什么看,这都是你们大爷们做的孽。没有你 们大老爷们图痛快,女人肚子怎么能挺起来。做一个女人好辛苦也。” “你胡喷些什么,令人讨厌。”江流营一脸不悦地说。 钱因叉起腰说:“怎么,你不是女人生的?我为女人抱不平关你狗屁事。”江 流营抬手要推她,游市走过来,安排江行月就地摆放商品,拉着钱因走下去。 劳动开始不久,一个手拿《记者证》年轻男性走进繁荣,声称要找荣经理,见 了年龄大一些女性就问你是荣经理吗。独碰到了游市没有问,继续往楼上爬。江导 泛堵着他说:“前边那个不就是荣经理吗,楼上怎么还会有第二个。”记者急转身 来到了游市面前,要求采访。 游市笑着说:“我这么不象个经理吗?那么多人都问独撇开我一个。” “象,气质语言都象,就是太年轻了。”记者弯转的挺快,尴尬地笑笑。 “年轻?这话不对吧,现在的经理比我年轻的太多了。”游市见记者有点拘束 不好再说这种话,转入正题说:“你找我采访什么?你们记者也够辛苦的,晚上还 采访。” “我是《黄石日报》的刚到任记者,原来负责市区商业新闻的老记者调走了, 由我来接替他的工作。他向我介绍说荣经理工作太忙,白天找不到人。所以我就晚 上赶了来。希望你坐下来跟我谈谈。”男记者说着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游市。 游市将名片捅进自己的上衣袋子中,带他来到一个不碍事的地方说:“谈什么 你就说吗,我尽量满足你。时间要快,你看大家都干得热火朝天的,我能坐下来嘛。” “随便谈,我没有题目。据说你们非常先进,我想写一篇关于你的报道。”记 者说着打开笔记本。 “关于我能写的太少了,你还是写写别人较好。象吃苦耐劳的江书记,技术过 硬的店治渠,任劳任怨的青年人缘缘等等等。他们都有许多动人的故事。”游市说 :“这样吧,今晚你就辛苦些,先看看他们的表现,明早你认为那一个可写,咱们 就谈那一个。生活是写作的源泉嘛,再说亲眼目睹的比听说的来得要实在些,一样 的事迹由于感悟不同写出来的东西不一样。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对对对,我也正有此意。那我就边参加你们的劳动边观察吧。”记者说着下 楼提起一箱香皂走上楼去。融入上上下下的人流之中。他搬了两趟累得气喘吁吁, 汗也冒出来了,发现最瘦弱的女营业员每次至少搬两箱,一般人搬三到四箱,江流 营竟然搬八箱之多,心中甚感慨——他们才是真正的劳动人民。经过一个窗口,凉 风徐徐吹来,他停住脚,抬头望天,天上星光灿烂,心中突发了一种从没产生过的 快意。他认为这个采访值,即使访不出东西也认了。 商述国抱着三箱香皂往楼上走,脚被楼梯带了一下几乎摔倒。花义朵伸手扶住 了他。他不无感激地说:“谢谢,谢谢鲜花扶持。” 花义朵撇着嘴说:“瞧你酸的,可以泡菜了。我只听说鲜花陪衬,没听说过鲜 花扶持这个词。你当我是扶你么,我是心疼那些香皂,摔坏了影响上柜出售。” 商述国扭头看着花义朵说:“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又没得罪你,你冲我泼什么 酸。” 花义朵说:“我让你帮我写的东西呢,我已经说过两三次了,你总是当作耳边 风,一点诚意都没有,不够朋友。” 商述国惊叹着说:“哎,我当什么事呢,原来为这个。我早就告诉你,我不会 写诗,写点文章也拿不出手。再说了,你别信你的那狗屁朋友瞎鼓吹,在晚报上发 表一首诗就出名了。 我才不信呢。“ “信不信是一回事,写不写是另一回事。”花义朵说:“事情虽小可以看出一 个人的品行为人。我对你怎么样你心中清楚。” “好好好,我衣袋子里有一首,你拿去试着看吧。”商述国说着朝自己的上衣 袋子呶呶嘴。花义朵伸手掏出来,展开一看不满地说:“还是那首西江月,什么玩 意,我都看不上劲能哄着报社的编辑吗。”嫌弃是嫌弃,别无他法,花义朵还是捅 进自己的荷包里。 商花的这段交往,游丕看到了后半部分,心中不由得下起了毛毛雨:他们干什 么哪?小花掏出来的是什么?信纸上会写什么?原来游花没有恋爱的时候,管她做 什么不在游丕的意中,自从他与花确定恋爱关系之后,她的一举一动全进入了游丕 的思想范围。婚姻恋爱确实象根无形的绳,一开始就把两个人拴在了一起。他待花 义朵从三楼下到二楼,紧走几步靠近她说:“小花,你跟我过去,我找你有事。” 花义朵跟游丕来到部主任江行月的办公室,见游丕不拉灯久久站着不讲话,沉 不住气说:“叫我进来干什么,你有什么事快说呀?” 游丕嘟嘟哝哝地说:“小花,你从商述国衣袋里掏得是什么?” “没什么,相当于一张废纸。”花义朵怎么想的怎么说。 游丕又说:“我看是一封信,是不是他给你的求爱信?能否拿给我一看?” “瞧你想哪儿去了,我能从别人衣袋里掏求爱信么。吃醋了是不是,我就不给 你看。” 花义朵耍娇作嗲。 “你说句真心话,到底爱不爱我?”游丕继续说。 “当然爱你。”花义朵坚定地说:“这话我不是早说过吗,并且不止说了一遍 两遍吧。我希望明天就嫁给你。不过…” 花义朵没有把话说完全,游丕接着问一句:“不过什么?” 花义朵继续说:“不过我希望你官当得越大越好,有车子有豪宅有花不完的人 民币,象车起一样,那才真萧洒。人家车起一天花了三千多,眼都没眨一下。我请 他们吃饭,只是出名义。第二天,到庐山看花展,他又花了一千多。还给我买了一 双高档鞋,说是给我的陪玩费。” “莫提那个东西,我看他对你企图不良。你要提防他。”游丕气愤地说:“据 说他在贸易对女的一分钱舍不得多花,对你怎么这么大方,这不值得怀疑吗。” “你莫小肚鸡肠,我看他未必有坏心。他花钱找个异性陪他玩这也是正常现象。 再说我心里有数,趁机捞他几个钱,也为我们的将来作准备。置房子买家俱哪样不 要钱。现在有钱才是真好。” “他的钱给我我也不要。”游市怒冲冲地说:“做人要有志气。” “谁没志气了。我没有你的思想境界高。你是共产党员,我是老百姓。我也不 是白要他的钱。互相有求平等互利有钱就赚,现在不都是这样干吗。” “我看你的思想有问题。”游丕说着叹口气:“哎——” “不是就要看信么。给,拿去看。”花义朵把商述国写的东西从衣袋里掏出来, 顺手递给游丕。商述国在纸上写得是: 国商述(国营商业自述) ——西江月—— 纷泛商品不乱,繁荣贸易街店,赖因市场导游。波澜政治去处。 国营渠道东逝水,腾起浪花一朵朵,车移人行货流。钱结情缘义仇。 商述国 游丕展开信纸借着从窗口挤进来的光线看了一眼,一句话没说递了回去。花义 朵接了揉成团用力丢到窗口外。展开双臂搂着游丕的脑袋接吻。 花义朵是记者追踪的第一个目标。她长的太靓了,站在职工群里如鹤立鸡群。 似乎是沙漠里长出一个月亮来。记者认为她一定有许多东西可写,所以就远远地盯 着她。见她与游丕进了屋就避在窗下听起来。听花义朵说了那些话,感到这个人太 平庸不宜报道。伸手捡起丢出来的纸团子,展开看一眼捅起来。 集体劳动开始后,家电柜柜长荣结一直从一楼往五楼搬皮鞋,自己计算一下已 经搬了二十六趟。若是在平地二十六个来回的距离并不长。往楼上搬东西的感觉就 不同了。早已累得浑身是水,薄薄的衣服有一部分贴在了脊梁上。她扛着一箱皮鞋 来到二楼楼梯上,瞟眼看到江主任办公室窗下蹲着一个人,就将肩上的箱子放下来。 她左看右看不认识,就静悄悄地走过来,离记者还有一步地,大喝一声:“什么人!?” 室内接吻的一对都吓得一哆嗦,花义朵接话说:“荣柜长,是我们。游主任真 混蛋,差点儿把我的舌头咬掉了。”荣结不理他们扯着记者要抓贼。游丕乘趁机溜 走了。 游市走过来,推开荣结的手说:“误会了,误会了。他是《黄石日报》的记者, 当属我们的客人,不得无礼。” “记者,记者更应该讲文明,一个人鬼鬼祟祟地蹲在这儿干什么。”荣结不满 地说。 记者红着脸解释说:“我不是故意蹲这儿,我无意中碰到屋子里飞出个纸团子, 蹲下身子捡起来看看。荣经理,我认为这首词填得不错,基本符合国营商业的现实。 你们单位真有叫商述国的么?我想会会他。”他说着将西江月呈给游市过目。游市 看一眼点点头递回去。 花义朵见他们都持赞赏态度,伸手扯过来。 “还给记者!你认为好让小商再写一份给你就是了,丫头片子没规矩。”荣结 嚷开了:“笑什么笑,别人都在劳动,你送舌头给游丕咬,象什么话。还不快去做 事去。”不知是谁带的头,商厦内突然响起的歌声将这儿的说话声打断了。 “我们的家在希望的田野上,……”歌声从一楼开始一会儿响到五楼,整个大 厦成了歌的海洋。游市和记者都有点惊奇,城市人怎么特喜欢唱描述农村的歌曲。 “妹妹你坐船头,哥哥我岸上走,……”这是男子汉发出的声音,而且不只是 一个人,楼上楼下都有,音幅显得相当宽厚。音调虽不圆韵却十分高亢。 “小妹妹我坐船头,…我俩的情我俩的爱在舢板上颤悠悠…”这是众多女孩子 的声音,她们模仿的比男子汉象多了,声音颤颤让许多小伙子听着销魂。 有男有女的集体劳动,干劲特别高涨。谁也说不准这是什么原因。也没有必要 追根究底,有许多事情朦胧些更好,一公开就成了白开水——淡嘎嘎的没味儿。在 歌声的伴奏下,搬运的速度在不知不觉中加快了。 “当,当——”钟楼的钟响罢十二下,标志着新的一天开始了。游市与江导泛 一起楼上楼下仓库转一圈,看需要搬迁商品已经搬运和摆放好大部分,把职工召集 到一楼喝水休息。 今晚副食部出售的矿泉水任意喝,不收钱不定量。难得集中这一回,让职工尽 情享受一下商厦目前能够提供的服务。 开始江导泛讲几句,主要是讲为什么要晚上搬运,为什么要将时间抓得这么紧, 为什么要想尽法子赚钱,一个主要目的就是盖商厦。商厦盖成了就是职工的家。现 在不象过去了,一个单位对职工很重要,单位的兴衰直接关系到职工个人的切身利 益。单位兴大家荣,单位衰职工的日子同样不好过。繁荣近年来的历史就是一个很 好的例子。接下来游市让店治渠表演业务技术“四个一次准”,她知道店治渠从行 圭的一个营业员来繁荣当部主任很多繁荣人内心不服气,想借此树树他的威信。也 想给年轻的记者提供一些文章底料。 店治渠心领神会,站在还没有摆放好的糖品柜,伸两个指头说:“我先演示一 下一称准,请各位师傅,各位领导,各位同志看仔细了,现在我称两斤白糖出来, 所有的动作都是一次性的。”他他把小磅称上的砣调到需要的位置上,拿下磅称上 的撮斗,往白糖箱子里一撮,掂一次抖一下,往小磅上一放,小磅上的重量刻度尺 上下动一会儿停在水平位置上。他见围观的人们都伸长了脖子,又说:“好吧,再 来一次,现在我称二斤红糖出来,称三斤也行,道理都是一样的。”他将撮斗里的 白糖倒在一块铺好的纸上,三两下叠成一个长方体包放在柜台上,开始称红糖。动 作跟刚才的一模一样,称了三斤红糖出来。 游水澜不相信,找一个天平出来,把两种糖捆在一块称,砝码显示是五百零六 克,多了六克正好是包装纸和绳子的重量。所有看演示的人都露出了佩服的神情。 其中的许多人看过一称准的表演,但象今天这样准确到克数的还是第一回见到。 “现在演示一口准。”店治渠说:“只要两个数的数位之和不超过八位的加减 乘除,请你们随便出,我一口算出来。”有人开始报数字:68553-567 ,3294*4923, 9687+6578 ,56789/654 ,……;有人开始记录,店治渠黑眼珠一转说出一个得数, 再一转又一个,特象一架固定在那儿的机器人。记者马上将随身携带的计算器掏出 来点键验证,所得数字分毫不差。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大叫一声:“哇噻,神了!” 离得较远的职工这个时间都挤过来,以店治渠为圆心围成了一个椭圆形,站在外圆 的人脖子都伸得长长的,有的还掂起了脚后跟。 在人们的一片赞赏声中,店治渠趁势进行下一项。他躬腰抓了一把小方糖扬一 扬说:“这把糖有三十六颗,接近二百九十克重,若是生产厂家生产的标准的话, 每颗糖应有十二克重。” 一颗一颗地丢回原处正好数到三十六。他又抓一柱体糖把报了颗数,请游水澜 数。游水澜数了两遍都是他报的数。 钱因强词夺理说:“既然是一把准,就不应该用目光。眼睛和手都用了,就不 是正宗的一把准。叫眼目下的一把准才能说得通。”说得大家哄堂大笑。 店治渠轮动一下眼球说:“眼睛不看也行,一把准主权凭手上的感觉,不仿试 试看。” 钱因马上行动起来。她找来一块布,将店治渠的眼睛蒙住,然后抓了一把双喜 牌奶糖,又抓了五粒大小形状与奶糖无异的空心糖掺在里边,一块送到店治渠已准 备好的手上。问:“这是什么糖,共有多少粒?”大家都屏住了呼吸,心中都认为 店治渠估不出来。 店治渠掂了又掂,收拢五指捏一下,抬头想一会儿,又掂了掂,淡淡地一笑说 :“总共有三十三粒,其中有六粒广州产空心酥,余下的全是武汉产三包装红双喜。” 整个场子暴发出一阵狂喜,所有的人都激动起来。有的拍手,有的吼叫。其声浪赛 过了赌马场。 店治渠接着说:“现在演示一嗅准,愿意帮忙的同志拿几瓶酒过来,各倒一小 杯,我可以马上嗅出是什么酒。不过这里要向领导请示一个问题,打开盖的酒怎么 处理?” 游市说,那今天就进行到这里吧,“一嗅准”今后碰到机会再表演。有几个职 工不愿意了,表态说店治渠若能嗅出来,打开盖的酒我们买了。若嗅不准那就让他 自己买回去。店治渠挺胸表示同意。游市从不愿意的职工中抽出五人,让他们进入 储酒小仓库去倒酒。不一会五个人各端两小杯酒走过来,依次放到店治渠面前。店 治渠嗅一个报一个牌子,几等几级都说出来了,一连报了八杯都正确。对最后两杯 嗅了又嗅,犹豫了许久,端起来看了看酒的颜色说:“这两杯是西凤,杜康,五粱 液,稻花香,四种酒勾兑出来的。这一杯西凤占多数,仅有一点儿五梁液;那一杯 五梁液,稻花香,杜康各占三分之一。”最后一个端酒的人说,好家伙,比狗鼻子 还灵。我算服到家了。围观的人们听他把店治渠比喻成了狗鼻子,轰地一声笑起来。 记者十分兴奋,听说过也见过某一个方面的技术能手,象这种集几种技能于一 身,且样样炉火纯青的,听说都没听说过,更别说见过了。今晚让他开了眼,他激 动得自制不了,嚷叫着说:“小店,老店,店领导,店主任,给我称白糖三市斤, 红糖三百四十克。我带回去家里用。” 店治渠笑吟吟地答应说:“好哩,请稍候。”他跟第一次称白红糖一样,一眨 眼完成了所有的动作,把包好的两种糖放到记者面前,连串地介绍说:“白糖每千 克两元三角四分,你要的是一千五百克,应付三元五角一分;红糖每市斤八角四分, 你要的是六两八钱应付五角七分。两种糖合计应付人民币四元零八分。” 记者掏出一张十元币放在柜台上说:“你就用这剩下的钱,称数量相差一颗, 价值是相近的一些奶糖一些软糖一些花生糖吧。”记者文科大学毕业,最熟悉的数 学也就是中学学过的求最大值,他想以此难倒使他惊叹不已的店治渠。 店治渠没有把他的难题当回事,看不出有什么比平时特别认真的地方,仅用了 半分钟就把三种糖称好包了起来。并介绍说:“十元钱减去四元八分,余下五元九 角二分。根据你说的意思,我称了每千克六元二角的奶糖三十四颗,每千克四元三 角的软糖三十五颗,每千克三元六角的花生糖三十六颗。奶糖重三百八十克,价值 二元三角六分;软糖重四百克,价值一元七角二分;花生糖重五百一十克,价值一 元八角四分。我们单位所经营的糖中只有这三种符合你的购买意思。不信你可以查 各种糖的标签。” 游市望着张口结舌站着发呆的记者说:“他说的对。不过我给你补充说一点: 红糖中多收了你零点一二分,奶糖里少收了你零点四分,你占了我们繁荣零点二八 分的便宜。不信你验算一下看。” 记者摇晃着脑袋说:“算不了,算不了,店师傅说的数字我一个没记全。我信, 我完全相信。但愿我现在不是做梦。你们一个比一个奇,你连多少零点几分都算出 来了,我还有算的必要吗。” 游市扫一眼大家说:“好了,今天的技术表演就到此结束。店治渠同志不但心 怀绝技,而且经营管理也有一套。他对工作的安排周密稳妥,循序渐进不露痕迹。 有些地方我不如他。 希望大家今后互相学习共同提高。现在我把商术国写的国商述背给大家听听, 能听懂的不妨站出来说说,听不懂的要加紧学习商业理论才是。将来要在流通领域 混迹,没有一定的商业知识是站不住脚的。大家注意听,我以记录速度背诵: 国营商业自述(国商述) ——西江月—— 纷泛商品不乱,繁荣贸易街店,赖因市场导游。波澜政治去处。 国营渠道东逝水,腾起浪花一朵朵,车移人行货流。钱结情缘义仇。 商述国 我认为商述国这首词填得不错,虽没有多少新意,却概括了目前国营商业的大 致情况。 我来的时候他对自己的职业还处于懵懂状态,通过几个月的商业知识的学习, 进步很快。我宣布从明天开始商述国到办公室上班,负责商店的图书管理和宣传工 作。他原在的柜台人手不够,由部主任江行月负责调配。我们有许多新职工文化程 度不比他差,只要认真学习将来一定会做出令人羡慕的事业来。好了,我的话完毕。 “大家暴发出热烈的掌声。多数人都没听出这首词好在什么地方。只所以拼命的鼓 掌,是因为经理说它好。现在的繁荣职工有相当一部分人对荣糸敏的信任达到了逛 热执迷崇拜的程度。掌声过后大家坐下来休息,糖品柜台前留下一片小小的空地。 赖移西被现场的气氛撩拨的热血沸腾,一改平昔矜持自傲的形象,走到空地中 间说:“我不懂词,也没有什么绝技。我唱支歌给大家助兴。‘昨夜的,昨夜的星 辰已经坠落。消失在,消失在遥远的银河。……’”她把台湾电视剧《昨夜星辰》 的主题曲唱得声情并茂。这就是她的绝活,她在黄石业余歌手比赛中一直名列第一。 繁荣商店里只有花义朵接近过她的名次,但那不真实,裁判给了形象分。 暴雨似的掌声过后,有人推花义朵唱歌。花义朵站到空地上,起个头却唱不下 去。她的舌头被游丕咬得隐隐作疼,一唱就跑调。她头一低冲出了空地跑上了楼。 游丕追上去,被她一脚几乎踹趴下。 江流营嘿嘿笑着走入空地说:“诸们诸位,我一没有绝技二不会唱歌,我说个 笑话给大家听。有不笑的我请他喝刚才起了盖的酒。”江流营赌笑话,大家都来神, 全场人都敛声屏气,整个一楼似乎成了无人区域。就在这时,商述国打土铳似的放 了个屁:“嗵——”全场人轰地一声笑起来。有的笑出眼泪,有的捂着肚子,两百 多人什么形象都有。江流营笑了几声发狠说:“大家莫笑,再笑我就不说了。”一 楼再次静了场,不料他自己这个时候也要放屁,极力咬牙控着,要说的笑话讲不来。 大家的目光全部向他投过来。屁不愿受人的控制,带着哨音跑出来,由于受到了神 经的干扰,跑得又长又响还拐着弯。这下子全场人都笑趴下了。 这也难怪商江两个人,晚上吃喝的都是豆制品,这个时候在肚子里发了酵,产 生的气体你不让它排出来可能吗。江流营那里还能讲得下去,红着面目从空地上跑 出来。游市见他们闹得不成体统,也懒得出面干涉,迈步向二楼走去。 钱因抢进空地说:“各位女士,各位先生,我出两个谜语给大家猜,三分钟之 内两个都猜中了的,每人赏一斤中价糖果。”她举着一张五十零说:“第一个:两 个口的是吕回,三个口的是品目,四个口的是田字,五个口的是什么?”过了五分 钟没人猜得出,钱因大声说:“都不知道了吧,我将谜底告诉大家,五个口的是田 上站个人。哈哈哈——” “扯淡。”业之折说:“那站个女人不就六个口了。”又是满堂大笑。那些女 孩子感到业之折诬蔑了女性一族笑罢了又羞,一个个扭头转臀怪不好意思的。 “好好,这第一个不算,现在猜中一个就吃糖。”钱因继续说:“前看是他, 后看不是他,左看是他不是他,右看不是他是他。谁能猜中立刻发糖。第一个说出 来的才有奖。”大家窃窃私语,没人猜得出来,大约过了十分钟,钱因说:“时间 不能再延长了,我愿意出钱买糖,可惜大家吃不成。我现在将谜底告诉大家,只要 说出”没谜底“三个字有——————奖。” 全场一片哗然,起先没人想象的到自己被钱因耍了。这个时间纷纷谈起钱因来, 不管怎么说,事实证明钱因不是一个苕,她也有机智发光的时候。接着全场嚷动起 来,有说荤的有说素的,声音一个比一个高。还有说出气来抓抓搔搔的,更有趁机 搂搂抱抱的,全场闹得一塌胡涂。 局长游巨浩板着面孔走进来,把所有的嘻闹声镇了下去。江导泛迎上来说: “游局长,这么晚了,还没睡?” “我能睡着吗,有人电话打到我屋里,投诉你们繁荣发出的声音太大,影响人 家睡觉。 我顺便告诉你一声,你们的第四批招工指标劳动局批下来了。我扣了你们二十 个名额,主要是应付市里的领导和有关部门的头头。瞎子瘸子也可以收几个吗,放 到后勤就是了。荣糸敏呢?“江导泛要去找,局长又说:”不找了,通知你一样的。 我走了,再不要胡闹了。“局长说着走出去。 局长刚走开,行圭的赖道东走进门来,江导泛面朝他指指楼上,他顺着楼梯蹬 上去。 游市碰他于三楼楼梯上,诧异着说:“怎么是你,半夜过了还没睡?” “我睡不着。”赖道东说:“我从电视上看到你的寻手稿启示,八点多钟就跑 到你的住处等到现在。你的手稿是我拿的,我让你母亲告诉你一声,她老人家可能 忘了。对不起,这个玩笑开大了。”游市真想踢他两脚,但她忍了。她还肩负着荣 糸敏交给自己的任务。 赖道东将手稿退给她,转身就走,游市叫住她说:“等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手稿的事说让它过去吧,荣糸敏的事我想跟你谈一谈。据我的观察她在黄石才智上 也算一流人物。你们在一起挺合适。喜欢我等于喜欢幻象,我劝你还是将喜欢我的 感情转移到她身上去,免得遗误终身。” “说变就变那不是真感情,我对你是认真的。”赖道东愁肠百结地说。 “那就只好以后再说了。你就参加我们的劳动吧。体力劳动同样可以陶冶人的 情操。” 游市说罢走下去,招呼大伙儿开工。于是,全体职工再次行动起来。有的搬酒 有的提烟有的抱化装品有的扛洗衣粉。人人争先恐后,个个笑逐颜开。搬运和摆放 的速度比上半夜还快一些。 赖道东看得出来,繁荣职工对繁荣这个单位的感情比夜还深,行圭的职工若有 他们的一半敬业精神,行圭不会落到目前这步境地。但有什么办法呢,光指望自己 的努力教育是提高不了他们的精神境界的。他见几个人抬着巨型保险柜上楼有些吃 力,伸手帮着干起来。 江导泛说:“我明天要写份表扬贴起来,号召我们的职工向你学习。” 游水澜接话说:“按理说繁荣是道东的老泰山,道东是繁荣的姑娘女婿,女婿 孝敬泰山是应该的。贴出表扬不就见外了吗。”她的话又引出一场响亮的笑声。 赖道东的心里一会儿甜一会儿酸一会儿热一会儿凉,说不出到底是种啥滋味。 该搬运的都搬了,陈列商品也都摆到了位。全体繁荣人都直起腰杆的时候,天 已经大亮了。不知是谁叫一声,“太阳出来了”,职工纷纷涌向商厦最高层,他们 也可以站到自己单位的楼上看日出了。 太阳渐渐冲出地平线,淡淡的金光射向大地。四周的云彩被她羞红了面庞。整 个东方显得灿亮空旷,给人们送来的感觉太动情了,繁荣人在自己的楼上欢呼起来。 江导泛笑了,笑得很爽朗,从脸上笑到脑子里,从脑子里笑到骨头。他十分佩 服荣糸敏的工作安排,从上到下一层管一层,各负其责互相支援。貌似大锅饭,实 际疏而不露。本来要几天才能完成的工作,在她的精心指挥下一个夜晚就完成了, 而且中间还休息了个把小时。 一般人安排不了,即使能安排下去也执行不了。没有人象荣糸敏那样深入人心, 人们从心灵深处服从她的领导。 游市在欢呼的人群中找到记者与他说:“你辛苦了,对不起,耽误了你不少时 间。现在我们可以坐下来谈谈了。” 记者说:“你更辛苦,下半夜还有几个人找你,可见你忙到什么程度。我亲眼 见到的够写几篇的了,等我把见到的写完了,再来找你吧。我要回去休息了,你也 该休息一下子。” 游市笑了,送走记者,转身加入到欢呼的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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