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25四部利润都下降两派人马犹斗牛 百货部的货被骗去二十万,全体繁荣人都忧郁义愤,游腾浪却高兴。高兴得是 江流营果然出了问题,让自己抓到了一个粗实的把柄,可以任意的明目张胆的摆布 他。让你干什么你就要干什么,否则我就扯扯你的把柄让你想一想。撤职罚款炒鱿 鱼只在我一句话,你自己想不干么,没有那么容易,干不干还要由我说了算。不玩 玩你这个狗仔子,解不了几个月来我受得气。开始,江流营每去一次大冶要帐、游 腾浪的心都要紧缩一下子,担心他把货要回来,把自己抓到手的把柄给弄丢了。待 他去了十二趟,要不回几乎成了事实,游腾浪的心里乐开了花,十三趟之后再不打 听这方面的事,再后来连有关人的汇报都懒得听了。整日坐在总经理室里想:江导 泛店治渠为什么不出这种事,他们要出这样的事那就更好了。抓住了一个苕货、虽 然让人舒服,但是远不足自己的兴哪。今日,游腾浪伏在办公桌上,冥思苦想亲手 起草了一份处分决定,让游丕仿照做五份出来,准备一份呈商业局,一份送书记室, 一份留自己备案,一份给江流营本人,一份贴到商厦显眼的地方去。自然抓住了把 柄就要挽个结把他套住,以防时间长了被他滑过去。他是支部委员,处分决定不给 书记室送一份说不过去。 江导泛拿着一份“用款报告”走进经理室,放在游腾浪的面前说:“老游,盖 楼的款子该支付了。根据合同规定,大楼盖到十六层,我们要再付五分之一的款购 料。人家加班加点盖商厦,我们不能拖他们的后腿。无论如何要把这个款子提给他 们。” 游腾浪低头看一眼报告说:“提款子话是好说,实际做起来就难了。现在的款 子都分到各部搞经营去了,一下子提一百多万哪儿有。你坐吧,我正有事找你。盖 楼的款子暂不能支付,拖一段时间再说吧。” “恐怕不妥吧。”江导泛坐下来说:“基建合同写得很清楚,我们不能及时足 额付款,人家可以延误工期。延误工期对我们不利。” “不利也没办法。现在我要保证经营上的用款。经营上不去哪有钱盖商厦?你 让施工队的想想法子嘛。我争取下个月抽二十万付给他们。施工队的也好笑,光凭 手艺盖大楼,一点资金不出怎么行呢。你们当初就不该在合同上签字。”游腾浪见 江导泛面色难看又说:“这样吧,不好办你就不做这个事算了。这本来是行政上的 事,你是专搞政治思想工作的,还是我来对付他们吧。” 为了让施工队的集中精兵强将高速建商厦,分期足额付款是游市代表繁荣人主 动提出来的。这些游腾浪都知道,签合同他也在场,说出这样的话太不应该了。江 导泛想驳他,嘴张几张没有说出来。心想游腾浪要权自己还多说什么呢,但愿他能 不付款让施工队继续施工。 人家可是第五次催款了。 “这也是缓兵之兵,我摆平了,说不定还要交给你。”游腾浪嘴里这么说,心 里早想把管基建的权弄到手了。社会上管基建的人个个都富得流油,代理行政一把 手的游腾浪那里愿意放过这能捞一把的机会。有的人好钱有的人好权,游腾浪两样 都好。本来现实社会钱就是权权就是钱,两都不可截然分开。人要想活得舒服些没 有权不行,没有钱更不行。他见江导泛沉默不语,把五份处分决定抽一份递给江导 泛过目。自然是决定还是征求一下书记的意见比较合适,江流营毕竟不是一般职工, 部主任可以不当个职务看待,可他是局里任命的党支部委员,在一定的场合还有他 一票的权力。若江导泛再咸默不语,以组织的名义发处分决定就更冠冕堂皇了。 江导泛看后连说不妥不妥:“江流营的家境及收入我们都知道。罚他两万元哪 里拿得出来。我看现在还不是罚款的时候,单位派几个人帮他要一要,实在要不回 来再说。商业工作有自己的特殊性,他只是个经办人,这种罚款不合适。” “暂不罚款也行,但必须撤了他的部主任职务。”游腾浪说,“我们党支部内 部不能护短。 从严治店必须从我们当头的内部开始。“ “我看不是护短的问题。你把他撤了谁去要帐。当事人要不来,别人更不好办, 撤了他相当于丢了二十万。百货部还要他负责,眼下还没有发现能代替他的人。不 妥不妥,还是从长计议好些。”江导泛的脑袋摇得象货郎鼓。 “要不回拉倒,帐目上做个应收款,也说得过去。现在的三角债太多了,在黄 石随便找个单位比一比,我们的最少。把罚他的两万元作利润,商店的收入暂时并 没有少。”游腾浪坚持说,“要么撤职要么罚款,二者总要选一条吧。在繁荣不能 出了问题没有管,若放任自流,要不多久必然大乱套。” “帐面上的没有少不等于实际没少。我们为什么要自欺欺人呢。商店又急等着 用款,我看多抽几个人去要款。时间呆得越长越要不回来,趁热打铁至少可以要回 来一部分。实在不行通过法院解决。” “法院顶个屁用:负责的问一问,提来审去半年解决不了问题;不负责的问都 不问,混你的吃喝;碰上地方保护主义者,故意拖延,即使二十万能要回来也都成 了吃喝招待费。我们哪个有精力陪他们玩?我宁愿二十万变成呆死帐,也不愿找他 们。” “撤职罚款现在都不能实行,问题还没有落案,怎么能随便下结论呢。即使成 了铁案也不能这样处理经办人,没有这样的政策么。”江导泛分析说,“假如江流 营躺倒不干,或者跑回家做自己的去了,你怎么办,总不能把他也告上法院吧。” “反了他,他不要公职了。不罚款可以,一定要撤消他的职务。当营业员同样 可以要货吗。我想指派游水澜当部主任,她一定能胜任。你若不同意,咱们找上级 来公断。”游腾浪说着走出经理室。他自知理论上讲不过江导泛,不愿意跟他谈下 去。 经理室走了经理,书记坐在这儿甚觉无味,一块石头压上了他的心头。这个时 候他感到游腾浪特不好理解,甚至于比游市的案子还迷惑人。你把这些部主任都搞 下去,繁荣谁来支撑?你纵使有治龙的本事,一个人又能搅来多少水呢。游市比你 的能力大多了,她也要靠下边来扶持呀。他闷闷不乐地来到五楼江流营的办公室, 听说被骗的货已经收回,心中的石头落了地。 游腾浪毫无目的的下到四楼看服装,脑子里一直思考着用游水澜代替江流营的 问题。按理说眼下是经理负责制,自己有权行这个令,怕就怕江流营一闹,多数人 不服,弄得自己很被动。大约混了半个小时,他折回六楼无目的的来到批发部。丝 丝向他请示说:“姨夫,被骗到大冶的货已经收回,多了四百元该做什么帐,做财 产溢余还是做营业外收入?” 游腾浪楞楞神,泼口骂丝丝:“做你妈的蛋。我把你调到批发部来就是让你收 集他们的情报的。货要回来是个大事,为什么不给我说,陷我于被动。上次烟的事 你推说上了店治渠的当,这次还怪谁?老子恨不得揍你两巴掌。看上去长得精精细 细的满体面,实际上是个狗屁不通的苕货。” “你不是说不让我汇报了吗,我哪里知道你不知道这事,也怪我多嘴。”丝丝 委屈地哭起来。 游腾浪甩袖子离开批发部,顺着楼梯往上爬到施工层。建筑工人各忙自己手上 的事,没人跟他打招呼,跟没有他一样,该做什么做什么。他感到自己受了冷落, 神情不快地站着看一会儿浇注灌桨的活儿,掏支烟自己点燃抽起来,走几步向一位 彻砖人发问:“喂,哪位是你们的头?”彻砖人见他耀武扬威的样子,彻自己的砖 不理他。游腾浪拍一下他的肩膀说:“张队长,你是聋子还是哑叭?” “原来你知道我叫张队长。”彻砖人停下手中的活说,“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有什么事说吧。” “噢,原来你还对我摆架子。大队长,总队长,要升公司领导了吧,怪不得这 么卖力。” 游腾浪把噢字的音拖得比后边的话还长,而且高低不平拐着弯,让人听起来特 难受。彻砖人十分反感,白他一眼没说话。他自我介绍说:“我现在是甲方的负责 人,要找管你的头头说话,命你立即把他们找来。” 彻砖人强压怒火没有发作,让身边的一个职工下楼给总部打电话,自己开始做 手上的事,再不理游腾浪。 建筑公司经理来到楼上见了游腾浪,听说是没有款子支付的事很为难,表态推 诿要游腾浪跟张队长商量:“框架工程是他承包了的。公司没有钱支援他,也干涉 不了他的事情。” 张队长本来可以在本系统拆拆借借,维持一段时间继续施工的,见游腾浪这种 德性马上表态说:“停款就只有停建。我们做不了无米之炊。当然,停建第一受害 人就是我们。 但是,无款购料不停也没办法。“ 游腾浪本来想在张队长面前威风威风,挤挤他榨一点油水出来,没料到会出现 这个结果。 暗想江导泛这个权不能夺,还是让他受用下去算了。一甩袖子走下楼去,嘴里 兀自嘟哝着说:“死了张屠夫就吃连毛猪啦。你不干拉倒,我另请别人施工。” 店治渠为一个职工入党的事,找到江导泛谈了谈,转呈了《入党申请书》,从 书记室出来,顶头碰到游腾浪笑笑,打个礼节性的招呼:“游总好。”与他擦肩而 去。 游腾浪停步扭头看店治渠走远,心中油然产生一种不是滋味的滋味。他认为店 治渠的笑不怀好意,必有祸水隐蔽其间。自己必须时刻提防他。与其时刻提防他不 如将他赶走,趁他的羽翼没有丰满尽快赶,等他成了气候再赶就来不及了。赶走他 相当于撤了十个江流营。 游腾浪沿途叫着游丕和吕行家,回到经理室坐下来,命游丕将门窗关起来,三 个人一块开黑会。游腾浪煞有介事地说:“我已经看出来了,店治渠野心勃勃不是 个好东西,与荣糸敏是一路货色。有机会就打击别人抬高自己:多次背后对我说老 吕的业务搞得一塌糊涂,声称副食的业务用不着业务人员参与;多次鼓吹游丕当主 任不行,什么事都干不好,跟酒囊饭袋没有什么两样。企图通过江导泛取而代之, 是我将他们顶了回去,否则现在的繁荣不是这个局面。你们俩谈谈应该怎么办?是 奋起一搏呢还是逆来顺受?”他见他俩面面相觑不说话,进一步鼓动说:“对这类 人不能手软。现在你不赶走他,将来他就会挤兑压迫你。在个人的权益面前不能犹 豫,谁犹豫了谁吃亏。你们各想两个办法出来,我们研究之后共同实施,行动越秘 密越彻底越迅速越好。” 吕行家首先站出来反对说:“我说游总,为什么非要赶店治渠呢,我看那个人 并不太坏。平平安安大家共同把繁荣搞好不行吗。搞来搞去对谁都没有好处。他说 我业务没搞好我不在乎,凡事让事实说话。又不是给我下组织结论,我怕什么。谁 有精力谁去说,我才不管别人说什么呢。对不起,我走了。这样的事今后不要再找 我。”吕行家说着把门打开挺胸走了。 游丕嗫嚅着说:“反正我什么事都干不好,他想当主任就让他当吧,我也无所 谓。大不了当一个营业员。营业的技艺我都会,我就是从营业员干出来的。” “你们这些人太没有志气了,支着棍子都扶不起来。男子汉大丈夫难道说一点 进取心没有。”游腾浪耐心地劝导说:“小游,你不能小看自己。我看给你个市长 都干得了,有知识有文化又勤劳又能干,在你面前没有过了的火焰山。你在繁荣干 得不错嘛,绝大多数人都满意。 你不能跟吕行家比,他快到了退休的年龄,你的路还很长,难道说你就甘心情 愿长期受治于人吗。“ “我无所谓,真的。游总,我无所谓。你需要我干我就干,不需要我干我马上 下去当营业员。赶店治渠的事我是宁死不参加。我这个人笨,万一弄漏了事情反而 连累了你。” 游腾浪摇摇头不再说话,慢慢地将窗户打开来。定神看到业之折把他喊进来说 :“小业,前几天我给你的月度购进计划表你看好没有?看好了就拿给我。”他为 了显示自己的才华也造了个当月计划购进表,交给业务上参考执行。骨子里并不希 望他们按自己订得计划去购进。 因为自己写的许多数子并没有确切依据,只是随便写个数字在上边。他更知道 吕行家是久串江湖的老业务,一定会按荣糸敏原订的计划完成当月的购进。自己做 个计划只是摆个样子给业务人员看,试图证明自己并不逊色荣糸敏,她不是会做计 划么,自己同样也可以做。 业之折说:“看好了,我马上就送给你。我是来请假的。我本家弟兄一块盖房 子,我要请假半个月,希望你恩准。” “那怎么行,你一走了,业务谁负责。”游腾浪严肃地说,“我才刚接手行政 职务,你必须支持我。” 业之折说:“业务工作我交给吕行家,他比我能力强,这你知道。”游腾浪点 点头,心想只要吕行家愿意接下来,你走不走无所谓。当业之折走出经理室,他又 有些后悔,这样以来,准备动员他合伙赶店治渠的事只好放下来。 赖移西的过去有过屈辱也有过辉煌。因为父母早逝,她受过许多人的饥笑漫骂 甚至欧打。 十五岁之后身边就围了一群男人,这些男人自愿为她姐弟俩买米灌气,充当勤 务及保护人。 姐弟俩的生活很平安了几年。这是她自认为最辉煌的时期。身边的男人一个一 个地向她求婚,都遭到了她的婉言拒绝。二十岁以前的赖移西对未来充满着美好的 向往和憧憬,对身边的男人一个没瞧上。她认为这些男人只配做粗活,谈心的水平 都没达到,睡在一起就更没劲了。 自己将来不能仅仅为了生存而生活,要把日子过得丰富些。至于丰富到什么程 度,她自己也没有想清楚。少女的天真她一直保持到二十三四岁。身边的男人一个 一个地移情别恋,现在多数人都携妻生子了,她倒成了孤家寡人。有时候坐下来想 一想心酸酸的有些后悔,怪自己当初择偶的条件摆得太高,男人么,能作为终身依 靠就行了。随着年龄的增长,赖移西择偶的愿望越来越强烈,条件变得也越来越低, 或者说越来越切合实际。弟弟赖化贝业已成人,也到了谈情说爱娶妻生子的年龄, 是自己让出一片天地的时候了。自己不宜在赖家过一辈子。 但二十五岁之后她的身边却少了值得推敲的男人。她经常对着大衣柜上的穿衣 镜审视自己:牙齿整齐洁白,眉毛细长传神,脸堂周正细腻润泽,头发漆黑,腿长 腰细一米六三的个头,虽然比不上花义朵,却比缘缘番着倍的美。这些男人怎么没 有一个爱得死去活来,一个个的都离开了呢。现代的人太坏,摸不清底细的她不敢 找。能摸清底细的就是商店内部的一些人:没结婚的有几个年龄偏大,自己还没沦 落到什么男人都可以嫁的程度;刚招进的几批新职工年龄又太小,找终身伴侣必须 慎重,从过来人的身上看,一般宜大不宜小。你为他操心累己不说,还要担心他嫌 自己老吃到别人锅里去。七比八挑她把眼睛盯上了游丕。游丕这个人五官端正没有 使人特别陶醉的地方,也没有地方使人产生厌恶。胡子稀一些那是他自己牵的并不 影响下一代,个头高一些并不弯曲,瘦是瘦一些有长胖的潜力。最大的特点就是老 实本份肯干事实。当然搂在怀里也不会掉味,男人有的他都有嘛。他丢了缘缘花义 朵丢了他、也不能全怪他,作为男人谁不想搂一个最漂亮的女人在怀里,我要是个 男人也会去追花义朵。游丕的一丢一舍给自己留下了机遇,若不抓住这次机遇,自 己所熟悉的人中没有比他更合适自己的了。近些日子,赖移西来上班总是薄施粉黛, 穿戴也讲究起来,散不是在游丕侧面瞅他几眼,遗憾得是一直没有找着向他表白自 己的机会。她不敢硬闯这个被禁锢了几千年的区域,她有多数中国姑娘都有的羞涩。 她写了张纸条——丕,未来还有梦,让我们一起开拓。移西愿帮你顶起家庭的半边 天。……捅在自己的衣兜里,准备随时当绣球抛给他。可是机会最近对她表现得特 吝啬,几次碰到他不是他身边围满了人就是自己身边围满了人,想抛绣球无从下手。 荣糸敏被隔离了,赖移西心中很难平静。她心目中的荣糸敏是好人能人,要说 相貌还可比的话,那才能自己比她相差十万八千里。她要发财容易得很,用不着从 柜台上拿那区区一点钱。连自己都不屑做的事,荣糸敏绝对不会做。这一点她比繁 荣的其他人更清楚。她多次跟荣糸敏一块跑业务,荣糸敏的为人处事她太了解了。 店内的许多职工听说荣糸敏被关在商业技校,冲破游腾浪的种种阻挠,三五成群地 争着去探视慰问自己的领导。她一直没去,并不是怕游腾浪挤自己打击自己。她不 想巴结任何人包括荣糸敏,不想参与任何一派的政治斗争。她只想老老实实做事, 完成商店交给自己的购销任务,不落任何人的抱怨。凭良心做事凭做事拿工资是她 一贯遵循的行为准则。 今日上午,赖移西发现游丕与店外的一个姑娘谈笑风生,怦然心动,感到自己 的绣球不能再搁了,搁下去有游丕不接的危险。中午回家草草地吃点饭,梳洗打扮 一番,换了副平时舍不得戴的眼镜戴上,捡自认为很得体的衣服穿着,来到商厦楼 上楼下地瞄了一圈子,竟没瞄到游丕的人。她只好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坐下来,伸手 扯一把算盘,将各柜报上来的销售额加以统计。发现销售额确比去年同期有大幅度 增长,但与商店下达的任务比还相差近半。一个月过去了六分之五,就剩下四五天 就要盘存了,任务只完成五分之三,她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她怀疑别人送来的统 计数字有错误,又亲自到四五楼向各柜要一遍进度。结果原原本本还是那些数子。 她烦躁起来,脑门汗珠闪闪。按说这个月应该是销售上升的时节,怎么比上个月还 下降呢。是荣糸敏不在的原因?不全对,商店里还在执行荣糸敏订得计划么;是自 己管理不善的原因?也不象,自己从未掉以轻心,这个月针纺部没有出什么事故么。 她左分析右研究找不着答案。自己向来以坚决完成任务著称,这不又失了一次进攻 游丕的优势。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心里乱糟糟的。正在这时吕行家走进来,将一摞 进货发票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要她签字入部里的二级帐。 赖移西左手两指夹着发票左上角,右手翻着发票的右下角逐页看一遍。发现其 中的多笔进货都与原计划不符,数量不是多了就是少了;牌子与生产厂家也有问题, 就是说质量也得不到保证。她原来没有注意到进货环节,因为进货权在业务室,这 次仔细一对照,终于找到了任务完不成的主要原因。忧心忡忡地说:“吕师傅,这 被单进的数量怎么比荣经理订得计划大了几倍?” “被单这东西四季常销,无所谓多少,业之折也是为了配够一车货才进的。从 运输方面说他节约了运费么。”吕行家不耐烦地解释说。 赖移西抬头看看他又说:“仓库里毛巾已经空了,柜台上也仅剩一点儿,我已 经报了四次警,你们怎么只进这么一点点?毛巾不是要脱销么。” “脱几天也没办法。我是有领导的进货。游腾浪说,过几天他要亲自到上海针 织厂去,只让我进这么多。其它多呀少的你就不要再问了,业务室有业务的领导。 你不明白的地方去问业之折。我只是受派来找你签字。”吕行家不想与她多讲话。 这一次算好的,若在平时他根本不与赖移西这类的女人打交道。 “吕师傅,计划上要得是羽绒服,你们怎么进来这么多中山服?”这问题赖移 西不能不说,它比说过的两个问题严重得多。商人们都晓得,经商最怯进来的商品 货不对路。商品压库往往连老本都贴进去。 “我说你是个木头,你肯定不承认。羽绒服好销业务科不是不知道。进得这批 中山服是为了照顾中老年人,又叫做拾漏补缺你懂不懂。”吕行家发脾气说:“问 这么多干什么,签个字得了。进货上又不要你负责。” “进货上是不要我负责,但我要完成销售任务。”赖移西据理力争说:“中老 年人的服装我们并不缺。他们的体质差一些,做儿女的早将该购给他们购了去,现 在已经过了销售他们衣服的旺季。柜台上剩得货足够他们买得了。这个月的进货计 划上没有列这个品种么。”她喋喋不休,希望引起吕行家的注意,将自己的意见带 到业务室去。她不愿意单独去见业之折,他的一双色迷迷的眼睛令她生厌。是他当 官之前自己没注意呢,还是他当了业务负责人之后才有不良企图呢,赖移西说不准, 反正自己要提防他,稍不注意就有可能成了他贪色的牺牲品。 “你整天抱着荣糸敏的计划不放,下个月怎么办?她死了繁荣就不做生意了么。 你签好字自己将单据送财务室去吧,我没有时间跟你罗嗦。”吕行家说罢拂袖而去。 赖移西见他走远,掂一掂发票决定暂且不入商品帐,将能退掉的退掉再说。她 下楼骑上自己的自行车,毅然赶到出售中山服的制衣厂,要求退票。因为打过几次 交道,制衣厂的头们都认识她,又因为繁荣定购的中山服还没有发出,制衣厂很爽 快地满足了她的要求,将定货款如数退给了她。她捅着支票绕道而行,这条路比来 时远但她愿意走。她想多喝一些没遭到污染的空气。 “城里不知季节变换”,整移西在往回赶的路上心情轻松,深感这话说得实在。 城里人还在发着降温费,郊区已是真实的秋天了。田间泛黄,一派成熟的景象,农 民们散布在田间地头,忙于收获;农家的果树上挂满了诗情秀逸的果实,让人垂涎 欲滴;小雨不知道何时飘飘落下,拂脸清凉润滑轻柔让人不忍揩去;山丘依然涌绿 叠翠,向大自然昭示着它的美观壮丽;泉溪清彻见底,弯弯曲曲在山上田间穿行; 微风摩娑颜面轻绕肩腰送来阵阵泥土的香味。 长期被城市的喧啸压抑着的赖移西,骑着自行车到这地方犹如进入仙境,不免 产生出尘化飞之想。路过一池塘,她翩腿下了自行车,蹲在塘边观雨打荷叶、鱼翔 浅底,听蛙虫对唱,尽情地享受着大自然的温馨陶洗。波动的水面映出她的苗条身 姿,她自我欣赏着陶醉着,心想游丕若在多好啊,从水中观赏相依相偎应是多么动 人的一对。甘甜的沉醉使赖移西拉着一个莲蓬作接吻状,她对游丕的暗恋这时达到 了高潮。 又一个人影映入水面,伸手摸她的自行车。赖移西兀地站起来,飞步回到自行 车旁,晃见摸车人是让繁荣人许久找不到的报案小伙子,惊喜地说:“总算找到你 了,快跟我到繁荣走一趟。” 小伙子路过,见路旁停一部崭新的山地车没落锁,准备捡个便宜,听了赖移西 的话扭头就往田里跑。赖移西本来只看过小伙子一个背影,只是根据赖道东的速描 才怀疑是他。这一跑证实他确是报案人。赖移西丢下自行车追上去。两个人一前一 后跋山涉水足足跑了半个小时。小伙子虽然是男子汉,因年龄小力气未长全,半个 小时后就跑不动了。虽然跑不动了却没停止挣扎,竭尽全力进行反抗。力量单薄的 赖移西虽然抓住了他的手却久久制服不了他。 这时的赖移西多么希望能来一个人帮忙,哪么有一条绳子也好,把两个人捆在 一起,看他还能跑到哪儿去。可是近处除了他俩连一个喘气的动物都没有。远处有 几个人没一个过来管闲事。 两个人拉拉扯扯较量半天,小伙子终于力气耗尽站着不动了。赖移西紧紧抓住 他的手腕,问他不答拉他不走只好陪他呆站着。赖移西的衣服被扯得七零八落,半 个肩膀裸露着,一身泥泞象稀泥洞里撞出来的泥猴。眼镜的镜片也少了一个。就这 样又过去了半个时。游丕飞也似的赶过来。他认识赖移西的山地车,远远地看见有 两个人并排站着,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急急过来看究竟。当看清被抓着的是报案的 小伙子时暗自吃了一惊,脸上顿时变了色,失口问:“小伙子承认了么?” 赖移西摇摇头,见游丕眼睛盯着自己的胸前看,也抵下头来看一眼。发现自己 的前襟被撕开了一道缝,暗红的奶头露出来。涮地一下红了脸。立即松开了扯小伙 子的手,调个背整理自己的上衣。小伙子趁机溜走了,待赖移西将背调过来,他已 经离开了几十米。赖移西愤怒地问游丕:“你怎么让他跑了?” 游丕装傻说:“我怎么会让他跑,是他自己跑的。你们中间到底闹了什么恩怨? 他还是个小孩子么。”小伙子溜的时候,游丕确实想过拦住他,但仔细一想还是不 拦得的好。几十天过去了,一切似乎成了定局,拦回去又要闹乱子。他是自己的亲 戚没关系也是有关系,若是拦恼了他,他反咬一口是自己让他诬蔑的荣糸敏,那自 己跳进长江都洗不清了。说完这句话他又想,应该拦住他,自己是怕受害,但荣糸 敏至今还关着呢。这样做是不是太自私了。 当他确定应该拦住小伙子的时候,小伙子已经跑下山头不见了。 赖移西整理衣服时还想既然奶头被他看了,还急着遮掩干什么,今后总不是由 他看。听游丕说出这样的话,立即警惕起来。纳罕着问:“你真不知道他就是荣糸 敏案件的报案人?” 游丕说:“我开始也认为他是的,不然我不会见面就问他承认了没有。仔细一 看这小伙子不是那小伙子,一个黑一个白,完全不是一个人。”他自认为遮盖的天 衣无缝,继续说:“我们回去吧,免得他家中的人赶来向我们索要惊吓费。” 赖移西本想趁机抛出“绣球”,这场景这野外,爱情的进度一定很快。她以女 人的细心总觉得游丕一系列的表现都不对,小伙子泥糊着脸黑白岂能看出来。怀疑 他陷害了荣糸敏或者参与了别人陷害活动。使诈说:“他向我要惊吓费,我还要他 赔衣服呢。我现在就去前边那个村子,他就住在那里。我要向他家里索赔。你去不 去?” “算了吧。”游丕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瞧你累的,我们还是回去吧。” 他见赖移西执意要去,拦着他说:“要去也是我去。你先回去吧,我保证帮你要一 部分钱回来不就行了吗。”他说着头也不回地向前奔去。 赖移西希望他说不去或者陪自己去,最怕他要单独去。她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十 分痛心,认定游丕是个阴谋家,自己的后半生怎么能交给一个阴谋家家呢。搞阴谋 的人早晚会跌跤,家里的人也会被他晒起来。她伸手揉碎了衣兜里的纸条,对游丕 的暗恋到此为止。 夕阳藏在云层里,抛出万道红霞,整个黄石市处在红霞地笼罩之中。赖移西走 近池塘洗把脸,骑上自行车不一会赶回市内,很快融入下班的人流中。 一个月过去了二十八天,五金部的销售任务还差一半,代理部主任游丕急得象 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吃饭不甜睡觉不香。无奈之下求计与江流营,问他如何才能 把销售搞上去。销售额是商店考核部柜的最主要的经济指标,若是它的不去,利润 就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这两项指标完成的好,许多其它项目完成完不成无所谓。 江流营一本正经地批评游丕抓得不细:即没有严格执行劳动休假制度,随便放 人休息;也没有认真执行柜台纪律,柜台上常有扎堆嘻闹现象。介绍自己的经验说 :“要想把销售搞上去,首先要把服务质量搞上去。该微笑的微笑,一定不能让营 业员生着气接待顾客。瞧我们百货部的营业员,个个乖乖地为顾客服务。倘有差错 我把他们鼻子训到脑袋后头去。不过象我们繁荣的营业员也挺辛苦,训过了我背后 还给他们补补虚。”不晓得他跟谁学得这一套应用起来还挺顺手。令他难堪得是这 话刚说不久,柜台报得销售数字一累加,竟证明百货部的销售额比五金部好不了多 少,离任务要求差得远。他迷惑了,反复计算各柜上报的数字都是一个结果。他解 不开这个秘密又要解,摸着硕大的头颅向赖移西请教。赖移西说针纺部任务也完不 成,主要是进货造成的。她几天前就把这个问题反映给了游腾浪。 江流营回到百货部,逐柜查看,发现有些商品堆积如山,并不是俏销货;有些 柜台只有个标签没货卖,每个货架上都有空白,很佩服赖移西的问题找得准。进货 有问题销售自然上不去,也怪自己这一段时间没留意,很早就发现柜台有空档,想 象不出一下子会有这么多。 他大步流星冲进业务室,叉腰发脾气:“红山洗衣皂是大路商品,已经缺了多 少天,为什么还不进?这哪儿是搞经营,纯粹是混时间。” 整个业务室只吕行家一个人,他左右瞄一眼,不满地说:“问谁呢,大呼小叫 的,商品还有个编号呢。” 江流营自觉莽撞,态度变得和蔼一些说:“吕师傅,我向你请教,红山肥皂缺 了这么多天,为什么还不进?” 吕行家坦白地说:“是该进,可惜你们部的商品资金都用完。肥皂厂的货俏不 赊帐,不给钱拿不来,业之折又不管,你让我也没办法。你就沉着气等几天吧,反 正也不是你的责任。” “既然资金紧张就不该进那么多不该进的货。深筒胶鞋一下子进那么多干什么, 我看半年也卖不完。”江流营继续指责吕行家。 吕行家答应帮业之折几天忙。这个时候不能不说话,反驳说:“你懂个屁,你 没有看天气形势分析,最近一段时间都是阴雨天气,正是卖胶鞋的时候。荣糸敏一 次可以进三十万双,业之折只进一万双难道就卖不出去了。” “那是碰到了抢购风,进得再多些也没问题。现在风平浪静,进多了占了资金 你懂不懂?” “我不懂你懂。”吕行家生气地说,“我过的桥比你走得路还多。我干业务的 时候你还没参加工作呢。我们是按计划进货,你不要在这儿指手划脚的好不好。” 他心想跟我说顶个屁用,你应该去找游腾浪。 江流营认定业务上的事一定要跟业务人员扯明白,向吕行家靠近一步说:“多 进的不只是一两个品种,少进的也不止是洗衣皂。货不对路难赚钱,你是一个老职 工难道说连这都不知道。老这样下去商厦不垮在你们手里才是怪事。” “无药铳,你当自己是总经理吧。老子不属你管。业务科不是百货部,你在这 儿逞什么能。九十八和一。” 江流营识字不多,九十八和一的意思还是知道的。左手一伸提起吕行家的衣领 怒吼:“你暗骂人,谁是杂种?我今天让你尝尝喝酸醋的味道。”吼着扬起硕大的 右手就要按吕行家的鼻子。喝酸醋是一个近乎游戏的打人,被打的人鼻子酸酸的特 别不舒服。江流营小时常玩这一手,长大后一直没玩过,今天他决定在吕行家的脑 袋上试一试。吕行家的脖子被领口勒着难喘气,光蹬脚说不出话来。 “这是干什么,有话好说么,同志加同事竟然打起架来,成何体统,不怕别人 笑话么。” 店治渠一步跨进来,两手一拦引偏了江流营的右胳膊。江流营被闪到一边去, 左手也松开了吕行家。 吕行家跳起脚来骂:“你个婊子养的,几乎把我勒死。鸡鸭的儿子蛋壳出来的, 吃屎吃多了涨昏了头,野蛮耍到业务科来了。狼狗做亲杂交仔,你敢要老子喝酸醋, 老子就叫你吃狗屎,不信咱们走着瞧。畜牲,王八蛋,竟敢动手打老子,老子跟你 没有完。” 江流营瓮声瓮气地争辩说:“谁打你啦,我只是提提你。你先骂人向我挑衅, 我提提你有什么不可以。先有车后有辙,你再骂我,我真要打人了。” “你打!你有种把我打死好了,我老吕没有儿女来安葬,你就来行这个孝吧。” 吕行家说着用头往江流营身上撞。江流营轻轻一拨,将他拨到靠近后墙的弹簧椅上, 弹簧一反劲把他弹回来。 店治渠马上插到他们中间劝:“算了算了,你们再搞下去真的过分了。到此为 止。都消消气。有什么话说出来我给你们评评理。”吕行家自知在江流营身上动手 占不到便宜,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板脸闭嘴不说话;江流营把来业务科的前因后果说 一遍。店治渠靠近吕行家说:“吕师傅,我也是来找你们业务科的,本来应该早些 找的。我在验货中直接给业之折提了意见,进货好了一阵子,现在又出了问题。积 压的货占着资金不能用,需要卖的进不来,时间长了怎么得了。你是老师傅,又是 临时负责人,我们不找你找谁。” 吕行家受过游腾浪的挑拨,对店治渠怀有私愤,白他一眼没说话,心里想店治 渠说得不是没有道理,但游腾浪有计划,不能不按他的办哪。游腾浪一步跨进业务 室说:“什么不得了?老吕可是繁荣的功臣,你们有什么火朝我发,不要找他的麻 烦。” 店治渠笑着说:“没人发火找麻烦。我们正当反映业务问题。游经理是不是耳 朵有些沉,我发现你不止一次听错了话。这可不是好现象,当心得老年痴呆症。” 游腾浪吃了一呛,恼怒着说:“我是比你们年纪大,但也没有老到得痴呆症的 程度。只要我干一天你们就要听我的。”他说着坐下来,掏出烟盒夹支烟自己点火 抽起来。 店治渠又说:“我们肯定要听你的。下级服从上级这是组织原则。但你不能对 业务不管不问。瞧这一段时间进的货,多的多少的少没有一个正好的。时间久了势 必把繁荣推进死胡同。你到时候吃白菜罗卜,我们只有喝汤水。” 游腾浪厉声说:“店治渠,你说话要注意分寸,一是一二是二不要危言耸听。 你现在是堂堂的部主任,不能信口开河。影响了职工的干劲你要负责任。” 店治渠继续说:“我不是信口开河,我向来说话有事实根据。举个简单的例子 :我们副食部每月的食糖销售量不过七八吨,最近业务上光白糖就购进一百吨。能 销多久在座的都会算这个帐。占库容占资金又要付贷款利息,就算两年之内能销完, 能赚钱吗。这是危言耸听吗。” 游腾浪辩白说:“这是营销策略你懂不懂。你应该多看看报上的信息。今年主 要甘蔗产区受灾歉收,食糖不久势必紧张。一紧张就涨价,这是规律。多进些糖没 有什么不妥当,更不值得大呼小叫的。” “报上的信息我不是没看,甘蔗减产并不多,国家又出台了新政策:允许进口 台湾糖。 今后的糖品销势只会起来越低,怎么会涨价呢。武汉市已经出现降价竞销迹象, 今天的商报还专门评述了这个事。游经理大概没看吧。“店治渠不依不饶地说:” 我们店多进的不只是白糖,各部都有。再不调整业务科的购进计划,后果就不堪设 想了,积重难返呀。“ 游腾浪望着吕行家说:“是这样吗?” 吕行家一句话不说,从抽屉里掏出一叠纸甩给游腾浪。江流营接话说:“店主 任说得不错,我们部更遭殃。这个月的任务能完成百分之六十就不错了。” 游腾浪拿起吕行家甩来的一叠纸看,才知道自己的做得“购进计划”被复印了, 业务科现在执行就是它。这也怪不得吕行家,上面有业之折签的“照此办理”诸字 样。也不能怪业之折,自己交他“计划”的时候没有明确表示不能执行。按组织程 序说,下级服从上级,他们的行为对的,值得表扬。怪谁呢,只有怪自己。怪自己 太粗心了,没有交待明白。有荣糸敏的计划在,自己就不该造这个表。在预测信息 上自己还是差一些,自己只知道甘蔗减产,却测不出来国家的进口政策会改变。计 划执行了,政策才出台,想改哪还来得及呢。游腾浪想到这里,马上抓起电话通知 游丕,要他将赖移西找着一块来业务室开各经营部负责人的会议。知错就改碰鼻子 拐弯是游腾的优点,这里应给他记一笔。 赖移西见到游丕问索赔的事办得怎么样,游丕嘿嘿笑着说:“那几个村庄都没 有报案人,原来小伙子说了假话。害得我白跑几个小时。”赖移西对游丕的热心彻 底凉下来。 游腾浪见四个部的头头都来了,郑重地宣布现在开会。江导泛听说游腾浪通知 在业务室开干部会,冒冒失失地闯起来。游腾浪说:“江书记,我们研究业务上的 事,与你无关。你还是抓你的基建去吧。”江导泛一转身退出去。令他想不开的是 :游腾浪刚要走的基建权怎么这么快就退回了呢。至于凭自己的身份能不能参加这 种会议他没想,这却正是游腾浪所想的——往后我行政上的会你少来参加。 针纺百货五金副食四部的头头依次汇报经营情况。赖移西只说了几句话,剖析 起来有两层意思:一是说销售任务只能完成本月计划的百分之七十;二是说完不成 的原因就是进货造成的。江流营说得更简单,只报了一个进度数字。游丕代理的五 金部最落后,二十八天过去了,任务刚刚完成一半。数副食部完成的好,也只达到 百分之八十。按惯例离盘存时间只差两三天了,还有五分之一的任务无论如何也完 不成。游腾浪听完了汇报心凉了半截。几天前他听过赖移西关于这方面的汇报,当 时还认为是她叫苦,现在看来整个商厦比她反映的情况还糟糕。自己接手第一个月 就出现这种情况,不管怎么说对领导对职工都不好交差。 干了几十年营销工作的游腾浪并没有被眼前的困难所吓倒。他扫视了一圈几个 属下说:“事已至此,你们不要互相指责了。所有的错误都算在我头上,我兜着。 你们要团结起来向前看。眼下我提几条大家共同来执行:一,把本月的盘存时间往 后推几天,定在那一天你们听我的通知好了;二,大家回去动员一下,从今天起, 凡拉来集团生意的经办人,可得纯利的百分之二十。你们签个字我就给他兑现。三, 有关系不用钱拉来商厦断销商品的,按进销差价的百分之十奖给个人。说到做到, 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一个人来承担。” 江流营说着发财了,走出去。一直没发言的吕行家笑了,笑得海阔天空。连他 自己也说不清楚这笑代表着什么意义。 游丕身兼多职,即做着党办工作,也做着行办工作,还代管着五金部。五金部 落后他不怕,一来是代管二来法不罚众大家都没完成任务。他整日坐在江行月的办 公室里不愿轻意回自己的办公室了,感觉这儿比那儿自在。六天之后游腾浪来到五 金部的办公室,向他询问悬奖促销落实情况。他嘟嘟哝哝地说:“我当天就把会议 精神传达下去了。至今没见有人干,所以我也就没签过字。” 游腾浪不相信地说:“不会吧,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难道说五金部没有一个贪 财的。” “贪财的大有人在,但许多人没有”集团购买“这种关系户,光想发财也没办 法。”游丕解释说:“与市各大批发单位有关系的有几个,要说以代销的名义搞些 货来买,也不是太难的事。但他们都不相信我说的兑现能算数。其它的部都没搞, 他们都认为我吹牛。” “什么!?”游腾浪睁大了眼睛,恶狠狠地说:“他们敢抗旨不遵。走,我们 一块去找他们。” “还是你自己去吧。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是我给你漏得消息。反正我是坚决执行 你的提议的。”游丕哭丧着脸不愿意陪同。 游腾浪瞪他一眼自己往楼上走,首先找到赖移西喝问。赖移西顾左右而言他, 就是不回答游腾浪提出的实质问题。一迭声地叫嚷自己的部下难领导,进的货不好 销他们整日缠得自己走不开,求总经理开恩放她几天假休息,换换脑筋再来上班。 他不再问其他部主任,楼上楼下问了十几个人,证明游丕所说的话属实:全厦除五 金部传达了悬奖销售的会议精神外,其它三部都没传达。自己布置的任务没人支持, 这样下去怎么得了。一时又想不出整治他们的办法,只有回到总经理室坐着生闷气。 三上个部主任扎起团来跟总经理干,这事很快传到江导泛耳朵里。他急得团团 转。商店原订的任务完不成,基建用款抽不出来,施工队的要停工,这可不是闹着 玩的。店治渠赖移西江流营哪,你们对抗的不是游腾浪,而是与繁荣的未来对抗。 他想单独找他们四个人谈谈话,由于基建工作的牵扯抽不出这么多时间。于是决定 召开一次以党员为主的骨干分子民主生活会。要他们坐在一起开诚布弓的交换意见。 力争把其中的屹瘩尽可能快的解开来。保证繁荣今后正常运转。 游腾浪接到江导泛组织开会的通知,表示自己另有业务工作不能参加。你总不 能以会议压业务吧,目前的大形势是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一切都要为生产经营服务。 游腾浪不能参加会议,要解决的矛盾少了主要方面。江导泛临时改变了会议的 议题,民主生活会成了他的训话会。他先是列举了商厦的一些不良现象,其次点名 道姓地批评店治渠江流营。赖移西不是党员,因此没有受到点名批评。“繁荣处在 最关键的时刻,搞经营盖大楼都遇到了困难,每一个党员及要求入党的积极分子, 都必须高标准要求自己。不允许与店领导唱反调。有意见可以婉转地提出来,也可 以通过我向其他领导反映。绝对不允许阳奉阴违另搞一套。……”他的讲话措辞激 烈态度强硬,大有压制不同意见的味道。店治渠江流营断断续续还是把自己的意见 提出来:游腾浪用自己胡乱造的“购进计划”误导业务进货;多次指挥个别部柜搞 毫无意义的重复劳动;抛出不符合政策的悬奖销售等等。 会议在沉闷中结束。江导泛出来见游腾浪在楼梯口站着,不知是办业务回来了 还是没有去办,疾步走近他说:“老游,我把会议的情况跟你说一下,看来有些同 志对你的工作方法有些意见。…” 游腾浪本来没有业务要办,只是不想参加江导泛主持的会议。摆手制止他说下 去问:“你不要说了。我问你今天开的是什么会?” “党员民主生活会。”江导泛实打实的说。 游腾浪相当不满地说:“党员民主生活会,为何还有非党员参加?” 江导泛耐心地解释说:“扩大到几个入党积极分子,也是为了商厦的工作吧。 会议名称我没有仔细斟酌,你感到有什么不妥吗?” 游腾浪尖刻地说:“为了商厦的工作,别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什么民主生活会, 无非是评挑我的不是,发动几个人跟我对着干,你当我不知道是不是。” “老游,你这是什么话。”江导泛板起面孔说:“你怎么能这么不相信别人。” “我早想说了,我知道我当正经理你不情愿。你一直想把我搞下去,时刻等待 着我出现失误。一有失误你就开会捉弄我。” 江导泛无奈地摇摇头,未及说话赖去乱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说:“施工撤走了, 两位领导快想想办法,我们应该怎么办?”江导泛游腾浪一齐跑上楼,只看到一个 空无一人的施工现场。江导泛深感自己几天的努力白费了。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