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哥们,泡妞泡到这时才回来啊?” 江天一满身疲惫地踏进宿舍,一帮哥们就嚷开了。宿舍内住了四个人,全是广 东老乡。由于念的是成人教育,他们全无大学生的文雅,一张口就准没好话。江天 一习以为常,也不去理会,一个人默默地躺倒在床上。闭上眼,他就沉沉睡去了。 他实在是太累了。但是他睡得并不安稳,梦里,他被无数的人影纠缠着。 “阿天,你给我起来!玩得爽快,澡没洗就上床啦!” 半梦半醒之间,江天一被人推了又推。他极不情愿地睁开眼,阿平的脸在眼前 摇着晃着。 江天一猛地清醒了。他坐了起来。他皱眉,满脸不悦。 “你干嘛摆张臭脸?我还没问你今天去了哪儿呢!” “去哪儿要告诉你吗?” “你!我问你,我是不是你的女朋友?” 他的眉皱得更紧了。他紧紧地盯住面前的女孩子。 “是,怎么样?” “我是你的女朋友,我就有权过问你的行踪。你今天出去一天有没有跟我打一 声招呼?害我等你吃饭等到现在。你倒好,跑出去和别的女孩子约会,回来了就像 没事人一样!” 阿平一连串的广东话说得又快又急,一改往日那慢悠悠的节奏。她那一张扁扁 平平的脸气得都泛红了。 江天一却并不动容。他只是淡淡地又问了一句:“不是,又怎样?” 阿平这下真的生气了。她怒视着他,然后她蹬蹬蹬地跑走了。 江天一长嘘一口气,再次扑倒在床上。他感到非常懊恼,而他这一个月来无时 无刻不想摆脱这种情绪。他努力地做毕业设计,努力地到外面接广告。他亦跟室友 喝酒,抽烟,打牌,看录相。然而,无论是繁忙还是堕落,他仍然无法不懊丧,不 苦恼。 他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一脸冷傲的男孩子了。他的内心最坚固的一堵墙瓦解了, 崩溃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一再问自已。 “因为我!” 仿佛有一个声音说。他揭开枕头,于是,他又看见她了。 英挺的眉。忧郁而又美得无法形容的眼睛。挺直的鼻子…… 他将她看了又看。他要把她看到心里去。实际上她早已驻在他心里,他全部的 思维和感情里! 他感到从没有过的绝望。明明知道这一切是一个错误,而他却心甘情愿错下去。 实际上,从十八岁到现在他身边从不缺少女孩子。他是她们的王子,骄傲而冷 漠。他从不为她们付出真心,而她们却只求一个女朋友的名份。他从不知道感情是 什么,他这一生也不打算去尝试。他一直坚信爱情是一个男人前进路上的绊脚石。 是上帝给人类所造的最大的一个谎言。然而,没有爱情,他又隐隐感到生命的残缺。 在他的潜意识里,他一直在寻觅,在等待。但是经过这么多年,走过这么多城市, 看过这么多女孩,从没有谁能够打动他。他几乎已经心灰意冷了直到有一天。 他终于遇到她。他只不过看她一眼,竟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仿佛他和 她早在千万年前就已相识。在茫茫人海中,在时光洪流之中,他曾一度失去她。他 苦苦寻觅,苦苦等待,千万年过去,他终于再度遇见她。 而她又身在何处呢?他竟只能每夜痴望她的照片。他更不能相信她竟已为人妻 为人母。她永远不会属于他了! 怎样的一个错误。 怎样的一种绝望。 他但愿她从来不曾存在过。哦,不!他但愿他自已从来不曾存在过。这世界上 可以没有任何一个人,但唯独不能没有她。 时光不会因江天一的绝望而停止。太阳每天照样升起,身边的人们依旧忙碌。 江天一也同样忙碌。尽管忙得恍然。 阿平一连几天都没来找江天一。这真是一个奇迹。以前他们也吵也闹,但每次 妥协的绝对是阿平。因为她不能不做她的女朋友。只因他是她一生之中的最爱。为 了他,这个倨傲的广州女孩子几乎付出了所有的自尊。 但这一次,她感到茫然了。她听江天一宿舍的男孩子汇声汇色的讲他的艳遇, 对方是武大中文系的系花啊!刚开始,她怎么也不相信。她了解江天一,他不会轻 易爱上一个人的,他也曾一再表示不会找外省的女孩子。然而他的行为却否定了她 的经验。自从他那一次独游武大回来后。他整个人就变了。以前他虽冷漠,但全身 都充满生机和活力,而现在他整个人却了无生气,成天把自己搞得恍恍惚惚疲惫不 堪。她恼怒了,但又更加心痛。但她却无能为力。 他是真的陷进去了。她深深明白这一点。而那个女孩子却不珍惜他!她无法形 容自己内心的感受 .她只有不见他,逃避他也逃避自己的感情。 当她决定避开他时,他却又来找她。 “对不起。”他的语气沮丧又无奈。 “没必要。”她很冷淡。 他默默地在她的床上坐下来。他不看,始终都不看她。他的目光仿佛穿越了无 边的空间和无数的时间,停留在某个事物上。 “你,你很爱她?”她忍不住问。 “爱又能怎么样。” “他们都说,你说她很清纯。” 他惊住了。“你是指林涵吗?” 她听见“林涵”这个名字,整颗心缩成一团。但她却仍用十分平淡的语气对他 说:“既然你这么痛苦,为什么不勇敢去向她表白呢?这么多年,我还是头一次是 见你来了真格的。看来我这个女朋友只有自动让位的份了” “阿平,你要和我分手吗?” “还有别的办法吗?从前你不爱我,我可以忍,因为你也不爱别人。但是现在 ……” “我并不是一定要和你分手。实际上我和……和她是根本不可能的。不过,你 既然想通了,我也不想再拖累你。你这么好,跟我实在不明智。” “是吗?我好?” 阿平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她明白他们之间是再也不可能了。她怎可再去强求。 为了江天一,她从广州追到武汉,几年来,她的自尊都快磨光了,得到的又是什么 呢,是永无止境的伤害。 现在,她感到了刻骨的疲惫。她再也不要这样折腾下去了。 但是爱呢?爱是否也随之消散?这是不可能的。一个人一生能有几次这样的爱! 她并不后悔爱上他,她甚至还会默默地爱他,祝福他,还有那个——林涵。忽然, 她对他说,“我想认识林涵。” 江天一大吃一惊,“阿平?” “你别误会,我不想对她怎么样,我只是想看看她是怎么样的女孩子。我不想 输得不明不白。” 江天一感到极度痛苦。他怎能对她说他爱的不是林涵而是她素未谋面的母亲! 这是一个只有天知地知自己知的秘密啊,他不能说,也不能拒绝阿平的要求。 “好吧,我给你她的Call机号码,你自己和她联系吧。她真的是个好女孩子, 我想你也会喜欢她的。” “是吗?”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