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数天来江天一首次离开了竹风。 他徒步走了近十公里才搭上去市区的班车。一个小时之后他便置身于市区了。 S 市是江南一带有名的商业城市,九十年代以来经济飞速发展,如今已是高楼林立, 一派繁华。江天一进入一家大型商场,其实他并不知道自己来买什么。昨天,他惹 林寒生气了,一夜过去,清晨不见她的踪影。整个竹风都被低气压所笼罩。他觉得 实在太过压抑,于是便跑了出来。 再次置身在人来人往的都市之中,恍若隔世。江天一的心情不再一片阴晦。他 穿着薄薄的毛衣走在拥挤的人群之中时,林寒的怒气和悲哀仿佛是上一个世纪的事 了。他买了一堆唱碟,目光又被一把吉它所吸引。“竹风太缺乏生气了。”他想, 他买下了那把吉它。 出了商场,他又被街角路边琳琅满目的小吃所吸引。他怀念武汉的小吃,想不 到这里也毫不逊色!他一个人叫了一大堆东西,坐在街头的寒风中吃起来。他并没 吃多少,只是喜欢种平凡生活的感受而已。突然,他的目光被街对面的一栋相当气 派的建筑所吸引。天宇集团! 那不是林寒创立的天宇集团吗?记得林涵曾经说过。每当她说起她母亲和天宇 集团时,脸上便充满了光辉!那么,林寒一定就在这栋楼里面上班了!他莫名激动 起来。 背起吉它,他朝那栋楼走去,离“天宇”越来越近,他心跳亦越来越快,大冷 天的,手掌心却沁出了热汗。近得可看见那豪华玻璃门前的保安了。他突然失去了 勇气。他已经冒失了一回,怎能再不顾后果进去找她?他心念百转千回,最后还是 撤回了脚步。离开“天宇”,他不知自己再去哪里。百无聊赖之中,他进了一间精 品屋。 “欢迎光临!先生,您想买什么呢?有很多女孩子的东西,挺可爱的,可以送 给女朋友啊。” 精品屋的女孩子笑得像蜜桃。江天一心中一动。他仔细审视那些小玩意,很普 通,没什么特别的。就在他失望至极的时候,他眼前忽的一亮。他发现一条链子, 坠子是一只振翅欲飞的雄鹰。他一眼就爱上了那只黑色的鹰,不假思索就拿了出来。 精品店不用信用卡,他掏光所有的口袋,翻出了八十九块钱。蜜桃女孩吃吃地 笑起来。 “收你八十块吧,这可是唯一的一条!” 江天一心情愉快地步出精品屋。逛了大半天,又到了暮色沉沉的下午。他回头 望望天宇集团大楼,目光被一群人所吸引。 一个华服女人走在四个高大英挺气宇轩昴的年轻男子之中。他们朝江天一这边 走来了。 凭江天一的感觉,那是林寒,虽然她不再是是牛仔裤羊毛衫,但那修长挺拨的 身影和那逼人的气势既使是在万头攒动之中他也能一眼认出来,更何况她身边还多 了四个西装笔挺的大男人。 江天一热血沸腾,不知哪来的力量令他不再顾忌什么。他转身大步迎向越来越 近的那群人。 “林寒!”他喊她,喉咙发热,嗓子发哑。 所有的目光齐刷刷望向江天一。江天一却只望住林寒一个人。 她薄施脂粉,整个人显得明艳照人,看起来少了那份冷漠。 她向他点点头,并不说什么。她的目光逐次掠过那四个年轻男人的脸。 “是我的亲戚。他第一次来市区,可能不太熟。那件事就交给你们了,记住, 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林总,你放心。” 一个男人说,一会儿便有两辆轿车停在他们身旁。他们上了车,飞驰而去。 “我们回竹风吧。”她对他微笑。 老天,江天一心跳几乎停止。她可知她那样一个微笑有多美,有多让人感动! 终于,他和她并肩走在大街上了——他疑心这是不是一场梦。 林寒返回“天宇”取了车子出来。她打开车门,江天一浓眉一挑,“让我来开 吧!” 她犹豫了一下。 “不相信我?我有驾照的,我在广州一直自己开车。” 她扬了扬眉,默许了。江天一兴奋极了,他把吉它和一包唱碟放进后座。 一路上他开得极为专注,平稳。他从反光镜里看见她端坐在后面,脸上的线条 十分柔和。 他轻轻地笑了。 一个小时之后,他们回到了竹风。他把车一直开进了车库里。 他下了车,替她拉开车门,却发现她竟抱着他的吉它。 “你会弹吗?” “会一点。” 江天一笑望她,“我有东西送给你。” “哦?” 他从牛仔裤后代里掏出那支项链,“伸出一只手来。” 她用一只手抱紧吉它,伸出另一只手。 他把那只黑鹰放在她的小手中。 “挺过瘾!”她居然快乐地叫了出来!江天一又惊喜又感动。这还是那个冷若 冰霜的林寒吗?他在她脸上再也找不到一丝怒气,冷漠或怨恨了。他真的感谢,感 谢谁呢?是林涵吗? 林涵在冥冥之中呵护着他对她的狂爱么? “为什么要送我东西?” “想要你别再生我的气;希望我可以叫你林寒。” 他一脸诚挚地凝望她。但,笑容和欢乐却在一刹那间从她的脸上隐去了。她咬 了咬唇,一言不发地抱着吉它步出了车房。江天一怔住了,他立了一会儿,再进客 厅时,只有吉它躺在客厅的地毯中央。林寒,她又不知去向了。 江天一猛地抓住吉它,叮叮咚咚乱掐一气!真是女人心,海底针,他竟无法把 握她一分一毫的情绪!他痛苦地弯下腰,死抱住头。 天黑了。江天一落寞地坐在房间的地上。一遍一遍又一遍,他弹着一首歌。 他感叹于爱情这东西有多古怪恼人。曾几何时,多少女孩子被他的翩翩风采所 吸引,她们毫不吝啬地给他爱情,他却视爱情为陷阱,他以为他这一生都不需要什 么惊心动魄的爱情,所谓一见钟情,天长地久,对他来说真是相当可笑的字眼。谁 曾料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他竟心甘情愿为她跳进了陷阱。虽然她对 他冷漠无情,但他就是无法不爱她。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语都无不影响他的 情绪和感觉。他喜欢她穿过的每一件衣服,钟爱她身上所有曾经出现过的色彩。她 走路的姿势,看人时那种漠然的眼神,举手投足间那种说不出的味道……所有关于 她一切都令他狂爱不已。 但是,她为什么总是这样让人难以捉摸? 江天一苦苦地想。以前那么多的女孩子,喜欢他的或不喜欢他的,他自信能够 轻易看透她们的心。但如今,他遇到一个比他强十倍百倍的对手了。她什么也不用 做就占据了他整颗心,而他却对她一无所知! 像这样沉沉浮浮直到深夜,一颗心仍锁在林寒身上。但疲惫和饥饿将他击倒, 他抱着吉它,蜷缩在地毯上睡着了。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