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江天一睁开双眼的时候,心里有着片刻的迷惑。 竟然有阳光射进来了,白色的窗帘被晨曦染成了淡淡的金黄色。 他眯起眼,试图伸个懒腰,却发现自己竟是抱着吉它在地毯上睡了一宿!若不 是有暖气,他不冻成大头虾才怪。 或许是阳光灿烂的缘故,他感觉勇气与信心又重新回到了身上;这也是青春的 妙处,它让你无数次跌倒却又能够轻而易举的站起来。如果人生是战场,爱情便是 最为艰苦卓绝的一役。江天一或许不会赢,但也绝不能输。 “最好是打个平手!” 他露出俊朗,自信满满的笑容。 有人敲门。他爬起来,跑过去开了。 “林寒!” 她站在他门边,眼神中流露出掩饰不住的疲惫。 他又跨前一步。她看他,但视线却似乎越过了他,停留在一个不知名的遥远而 幽深的地方。 “我昨天晚上看了一部电影。” “电影?” “嗯。” 疲惫从她眼里消失了,她脸上浮现出异样的光彩,“你跟我来!”她用轻快的 语调说,转身而去。 江天一有些眩惑,但他快步跟上了她。他们越过露台,来到了梯形楼的二楼, 经过一个又一个房间之后,林寒在右转角的一扇门前停下。她回首朝他神秘的一笑。 进去之后,身后的门自动的关上了。房间里顿时漆黑一片。 两分钟之后,他眼前出现了一个大大的屏幕,原来这是一个放映厅!江天一在 一张柔软异常的沙发上坐下来。他十分专注的盯住屏幕。伴随着一个凄美的旋律, 屏幕上打出了英文片名《TITANIC 》。 林寒无声无息地在他的一旁坐下。 长达三个小时的巨片终于落幕。那首荡气回肠歌却仍在江天一耳畔幽幽环绕。 铁达尼号沉没了,露丝与杰克的爱情也随之埋葬在大西洋的滚滚波涛里。一时之间, 江天一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他坐着,久久没有动弹。但他的内心此时掀起了万丈巨 浪。古往今来,多少人谈论着爱情这个人类永恒的话题,而真正永恒的爱情又有多 少?能够流传千古的爱情故事无不是以血和泪甚至美好的生命为代价的。 他转头去望林寒。她的侧脸在黯然的光影下有着美好的轮廓。这一刻,他比以 往任何时刻都更加强烈的爱着她;这一刻,她就在他身旁,比以往任何时刻都更加 靠近他;但是,人在咫尺,却如同隔着天涯。他爱她,是发自肺腑毫无理由的那种 爱,但这爱过于强烈,强烈得他没有足够的勇气去靠近她一分一毫。 感受到他炙热的注视,她缓缓的回过头。她的双眸亮得像黑夜里最耀眼的那两 颗星,但星星通常是没有热力的,那双眸依然过于冰冷。 “这是我第二遍看它了。” “真是相当不错的一部片子。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看一部电影。” “这部片子投资很大,可能要到明年才会在大陆公演。朋友从香港那边弄过来 了,所以我们才能先睹为快。” “沉船的场面真够惊心动魄,拍得也够水准!还有那段爱情,等到公映时不知 要赚走全世界多少人的眼泪。” “演戏嘛,当然得动人,不然怎么赚钱。” 她的语气是何等轻描淡写。江天一不服气的说:“但是世界上应该是有真爱的, 我以前不信,但现在百分百的相信。” 林寒冷笑一声。 “不错,世界上是有真爱,但真爱能维持多久?它就像电与电相触的那一瞬, 火花闪过,就什么也没了!追求真爱就像寻找永恒盛开的花一样困难!” “可你不也为它感动吗?不然你怎么会将这片子看了两遍呢?” 他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朦胧之中,他无法看清她的表情,但是,他的经 验告诉他,她又生气了! ‘林寒,我不想惹你生气,真的!为什么你这么容易生我的气?“ “你是存心的,是吗?”她的声音咄咄逼人,“究竟为什么来这里,嗯?不会 仅仅是令我生气吧?要知道竹风是从不允许外人踏进一步的,我容忍你是为了林涵!” “但是,我来竹风不仅是为了林涵,一切都不是你们所想的那样,我不是她的 男朋友,从来都不是!” “你!那你为了什么?”她又惊又痛,声音都变了! “是为了一个人!” 他再也不愿一个人在这条情路上走下去了。原以为他可以将他的爱隐藏下来, 直到有一天,她能了解他的感情。但现在,情势所逼,他无法再隐藏。他积攒了所 有的勇气,看着她,一动也不动的看着她。 “是为了你。你认为可笑,是不是?我像一个无所事事的傻瓜,莫名其妙地就 跑到竹风找你来了。在这之前,我每天每天都跟自己作战…告诉自己我是不应该爱 你的。因为我们根本就是陌生人。我不了解你,一点点都不了解。但是,我没办法 放下你。林涵走了……只剩下你一个人……一想到只剩下你一个人,我就没办法做 任何事。我放下我的家人,就这样冒冒失失地跑来了。但是你……但是你们只当我 是林涵的男朋友……你们……你不知道我的感受……” “你的感受?” 她喃喃地说,眼底一下子浮起泪光。 “要是林涵听到你刚才说的话,你考虑过她的感受吗?你不爱她?你凭什么不 爱她?她是多少人捧在手心里的宝贝,你知道吗?有多少人为她心碎,你知道吗? 现在,她尸骨未寒,你却大言不惭地跑到她母亲跟前说你从来没有爱过她?” 那么深重那么深重的悲哀。江天一心痛得无法言喻,他不由自主地靠近她一些, 本能地握住了她的一只柔荑。 “你不要哭,江天一心目中的林寒是轻易不流泪的!” 她的泪却更多了。她拼命想挣脱她的掌握,他却握得更紧。 “我不许你不爱她我不许任何人不爱她……”她有些狂乱了。 “可是,你呢?你比她更需要爱……” “但我不需要你的爱!” 他强烈地抖了一下,颓然松开她仍在挣扎的手。他呆呆地看着她,只觉得自己 的心在倾刻间被震得粉碎。他用了多大的勇气才能够向她表白,他愿意用整个世界 去换取她的一点爱,哪怕是一点点。然而,她只消一句话,就令他跌入了万丈深渊。 恍惚之中,他感觉她已离他而去,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他不知自己是如何离开影厅的。他走过回廊,走过露台,走进那间房。他躺在 床上,双眼茫然地瞪着头顶那盏吊灯。就这样完了吗?数百个日子的期盼与煎熬, 他幻想着与她的相逢。可相逢又怎样?她给他的是冷眼,是无声的疏离和无情的拒 绝。这一切,他都接受了,他以为终于有一天,她会因他的深情而感动,从而给他 同等的回报。谁曾料到,她根本不给他机会,她根本就不需要他。 漫漫长夜又降临了。江天一仍然躺着,始终保持着同一个姿势。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