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 人的记忆最是奇特,你越是想忘记的东西越是无法忘记,而当你想知道你是否 忘记时,你反而会记得更清楚。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年轻的岁月仿佛是门缝中看见的光影,转瞬便会消逝不见。 大学毕业已经快两年了,在上海这个城市中,我仍然禄禄无为,一事无成。回 忆当初那种不择手段留下的勇气,已随着岁月的流逝,如镜花水月般地消失,而我 只能无奈地看它远去,如挽救石上的火苗般无助与悲哀。 这几日的上海是变化莫测,前几日天气反常的炎热而且天空晴朗明亮,这两日 又忽然阴雨连绵风寒如水。站在我工作的大楼上向北面看,就会看见苏州河,在阴 沉黯然的天气中,苏州河本来便不明快的河水,也仿佛益发阴沉灰暗。 从这里看下去,苏州河的河水非常纤细,河岸也修葺得非常整齐,于是我便忽 然想起了秦淮河。 六朝金粉,十里笙歌,裙屐昔年游,最难忘北国豪情,西园雅集 九曲清波,一帘梦影,楼台依旧好,且消受东山丝竹,南部烟花 那一次去南京时,感觉并不是很好,可能是因为国庆节时游客太多,不免破坏 了清游的兴致,而我所深喜的那一种寂寞荒凉的感觉也便更加无从谈起。然而回忆 中却比当时的感觉好很多,经常会想起秦淮河畔,为了寻找已是过去的乌衣巷而踌 躇徘徊,最后终于寻到时,所见也只是江南的寻常巷陌。一群放学的儿童从乌衣巷 小学中蜂拥而出,当时不免暝想,当他们学习“乌衣巷口夕阳斜”时,是否会因为 自己便住在乌衣巷而有一些感触呢?乌衣巷已不再是乌衣贵显的象征,当巷中居民 也同其他任何一条民巷的居民一样升起饮烟时,他们是否也深刻地感受到“当时王 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的感伤呢? 秦淮河畔有一处香居,是明亡时名妓李香君的故居。对李香君我并没有什么特 别的好感,然而在国破家亡时,作为一个女人所能够做到的浩气与不屈她都已做到, 虽然对与错是很难比较的,清朝也因为它终于成功地入主关内而变成同为黄帝的后 裔,但在民族存亡的时刻,积极地抗击外侮应该也是没有错的。 每天早上,我乘坐上班的一零九路车总会经过山海关路,这使我想起我的家乡。 回忆是一件很奇怪的东西,它总是在不知何时会来到你的脑海中,使你莫名地 忆起一些以往的事情。 我曾经很喜欢一个苏州的男生,因为喜欢他,也便爱屋及乌对苏州有莫名的好 感。那男生是我同公司的职员,因为喜欢他,我曾想调到他所在的部门工作,但最 终却没有实现棗也许是因为对自己的喜欢并没有什么信心。 我经常会忆起我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情景。那是在路上的偶遇,并不知他也是本 公司的职员,但却认识走在他身边的女同事。一见之下心中就有一种怦然心动的感 觉,不知是因为他戴的黑边眼镜,还是因为他所穿的深蓝夹克衫。 喜欢一个人可能会因为一个很奇怪的原因,我总是想我对他的喜欢是否是基于 那幅看起来有点滑稽的黑边眼镜呢?我并不是一个善于表达感情的人,对他的喜欢 持续了很久,但却不知如何让他知道。可是我也终于告诉他我很喜欢他的眼镜,他 却只是淡然一笑说:“我早就想把它换掉了。” 后来他真得把眼镜换了,换了一幅比较时髦,没有那么老土的,我心里难免有 些失望,但也并没有我所预料的那样严重。其实喜欢一个人真得有些莫名其妙,不 知到底是什么原因。 对苏州的好感一直没有减淡,我常常会想起剑池的水和寒山寺的钟声。 现在的生活并非事事都如人意,在一个人的记忆中以前的岁月仿佛永远是美好 的。其实以前也并不好,只是不似现在这般寂寞。 人独立后便有了许多苦恼,可能是因为从来不知道满足。当一个人达到一个目 标后,永远会想着另一个未达到的目标,要求也一个胜似一个,于是便有了苦恼。 以前很喜欢白娘子的故事,自从去过西湖,见了断桥后,就更加喜欢。虽然此 时的断桥已不是以前的那一座,但当我走在白堤之畔时,想象着当日白蛇败走金山 寺,断桥边产子的旧事,仍会有许多感伤。 其实白蛇也是和人一样,要求太多,所以难免会有这样的悲惨境遇。在她初见 许宣时,可能只是因为清修的岁月太过寂寞,想找一个人来安慰自己孤独的心。有 了这个人,她便不想再过从前的日子,希望能和一个凡人常相伺守,明知不可能却 想去作,即使她只是条蛇,这种感觉却是与人相似的,于是她也便会有了苦恼。在 金山寺,追寻背叛的许宣时,她是否会后悔曾付出的情意;在断桥边,只有小青与 之相伴时,不知她是否后悔到人世一遭。 西湖,我幼时便曾去过,但记忆中却并不存在。那时年纪尚小,只见过在“水 水山山处处明明秀秀,晴晴雨雨时时好好奇奇”这幅对联前拍得照片。因为年纪小 便不曾有什么忧虑,头上束着冲天小辫,脸上有灿烂的笑容。 回忆总是给人并不真实的感受,并不好的东西如果出现在回忆中就会变得很好。 其实过去的岁月也一定不如现在正在度过的好,然而因为它已过去,再也不会回来 也便变得异常好起来。 时光荏苒,当每天度过后,便会有新的回忆出现。有了这些回忆,在月明风清 时,独自一人也便不会觉得寂寞。其实风花雪月也无非如此,当岁月流逝后,一切 都已消失,只有回忆才会亘古不变。